“我没有。”
“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扔到一边不管不顾了……”
“怎么会?我不是跟您分钱了吗?”
游良驹咬着牙,盯着手心紧紧握住的方向盘,听身边人软言软语。
“我知道您年少有为,是上层社会的成功人士,根本不在乎这些钱。可您是沈家的恩人,未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但是这两天……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故人,还有……我的家人。”
说到最后,游良驹垂下了头。
虽说脸上写着“失落”两个字,但听到她怀念已故的亲人,还是心软。
“去了就不回来了?”
沈知曼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呢!到时候我会跟冷爷爷讲清楚,我在京州有工作,这次是请假,过几天肯定得回来的。”
“嗯。”
沈知曼见到了希望,“还是游总您大度,我真的,去去就回!”
见她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毫无挽留悔过之心,游良驹真不知道该跟她一起高兴,还是伤心她对自己的无视,生生气笑了。
“去可以,记得保持联系。”
沈知曼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不会还要一天通三次电话吧?”
游良驹蹙眉,“有意见?”
“……有点儿。”
回乾川之后,她肯定是要住在冷家的,他们家人丁兴旺,关系复杂,再加上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冷筱月,如果见到她跟游良驹如此亲密地一天通三次电话,肯定会询问个所以然……沈知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她犹豫道:“不是说好请几天假吗,还这样是不是不太合理?”
原本她没抱期望,却忽然间游良驹点了点头,“嗯,这个约定确实不太合理,那就做旧吧。”
沈知曼恨不得拍手叫好,“哇——不愧是游总,大气。这个决定明智,太明智了!”
游良驹笑道:
“晚上那通,改成视频电话。”
“?”
沈知曼笑容凝固,却再也没提其他要求,见游良驹笑里藏刀,生怕他把剩下的那两通都改成视频电话……
回去的路上,她深刻反思自己。
真是不要命了,怎么敢冒然挑战游良驹的权威!他是老板!!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怂了……
翌日一大早。
沈知曼从游良驹家里出来,没有先回出租屋,而是去了趟方酌所在的医院。
她顺路买了几袋子水果,抱着束鲜花,被方青砚带进门的时候,见方酌正躺在病床上,翘着脚看电视。
还没来记得他们开口,老先生意识到有人推门进来,便动作迅速地歪身,从床下的袋子里掏出来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过来。
“来,把这个洗了,削皮切块。”
沈知曼刚靠近病床,就被这两个苹果拦住。
意识到不对劲,方酌一抬眼,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孙子身边,站着个白净雅致的美女,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不禁一愣。
“哎哟——”
方酌见到沈知曼那一眼,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把苹果抛开,两只粗糙的手捂住了额头,紧紧闭上眼睛,在病床上翻了个身。
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开始痛苦。
方青砚抬手,稳稳接住了他扔过来的苹果。
沈知曼见情况有些微妙,侧目与他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边把手里的东西逐个放下,边温和地说道:
“爷爷,我明天就要回去乾川了,过来看看您。”
“哦,”方酌慢悠悠地问,“清苑的事解决了?”
沈知曼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回答:“还不算,多少有些眉目了,就是不想在京州继续麻烦别人,还是先回去跟冷爷爷商量一下对策。”
“他能有什么对策?”
“这个不清楚,但是冷家的大哥从商多年,指导我的话肯定是绰绰有余。”
“嗯,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出息——”
沈知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攥着裙子。
看来方酌对方青砚私自把丹墨卖掉的事仍然耿耿于怀,不过看他的精气神,也没有太疲惫的样子,反倒是方青砚又瘦了一圈,看样子没少被使唤。
倒也是活该。
沈知曼屁股还没做热乎,就站了起来,“爷爷,我就是顺路来看您一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到这里,方酌又将身子缓缓转了回来,“哎,那要不——把我也带上?”
“您去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沈知曼感觉到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顺着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乾川离京州太远了,您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过去?”
“你怎么去我就怎么去呗。”
“我订的是晚上的飞机,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同样的票。”
“怎么,你家那位不送你啊?”
“不送——啊,不是,爷爷您怎么又这么说……”
方酌绷着脸,“小燕子,订票。”
方青砚:“……”
沈知曼慌了,她终于意识到方酌似乎没开玩笑,只好扯着唇角笑笑,用极小的声音问方青砚:“你们家里人,能同意他一个老人家这么瞎折腾吗?”
“我们管不着。”方青砚耸耸肩,“主要也不敢管,我们一大家子人,谁也没他有本事——”
方酌警觉:“你说什么?”
方青砚乖乖闭上了嘴。
沈知曼见状,好声劝道:“爷爷,下次吧,等清苑正式解封,我亲自把您接过去住几天。”
方酌把脸别了过去。
沈知曼这才松了口气,鞠了一躬说道:“事出匆忙,我先回家收拾行李了,爷爷再见,祝您早日康复。”
方酌:“哼。”
“……”
出了医院,沈知曼直奔出租屋。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把这么多衣服带到京州来的,想了想,除了衣服需要带,貌似也没什么要带回去的,因为冷家一定会为她准备得无微不至。
收拾好行李后,她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自己身上的钱,惊讶地发现,虽然来京州没多久,但钱已经零零散散攒了近九位数……
回忆起这段时间,她突然想起那天,裘娅拍了拍她的脸笑道:
“靠脸,也是一种本事。”
“……”
只能说,幸好遇见游良驹,幸好游良驹不讨厌她,幸好游良驹愿意帮助她……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窗外,赤紫色的晚霞布满西边天,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要出发去机场。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从昨晚的不愉快到现在,已经将近一整天没有跟游良驹说话了……
一整天。
之前从来没有。
而且,明明说好了,就算请假也还保持一天三通电话。
可今天,她一通也没打。
换个思路来看,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游良驹已经不在乎她是否能完成这项要求了?
是不在乎吗……
作者有话说:
等故事讲完之后我会从头认真修改,感谢所有能看到这段话的读者宝宝,感谢所有留下的小天使这么长时间对我的陪伴和支持,非常感谢!
第40章 第四十章
◎小月亮姐姐◎
在去机场的路上, 沈知曼努力克服了别扭的心理,主动给游良驹打过去一通电话。
在这之前,她已经想好该用什么话术来应付游良驹的质问。
如果他问:“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
沈知曼就委屈地回答:“对不起嘛游总, 刚刚收拾东西没有时间,又怕打扰到你, 想到要跟你分别几日,心里特别难受, 怕影响您的心情……刚调整好情绪,就发现已经这个点了……”
总之,就是要表达三个字——我想你。
以她对游良驹的了解, 这样说绝对没问题,电话只要一接通,沈知曼便先发制人, 上来就输出甜蜜暴击。
电话接通了。
对面却响起个陌生的声音。
“喂,您好。”
“呃, 您好……”
沈知曼的情绪来了个急刹车, 好像被呛了一口。听这专业的语气,猜到对方大概是游良驹的助理。
对方问道:
“请问您是?”
沈知曼舔舔嘴唇。
我是他签了合同的小情人。
虽然这是真的,但她迟迟说不出口。
碍于自己的面子,也碍于游良驹在公司的形象。
见她不语, 对方疑惑:
“您打错了吗?”
这个助理声音陌生,估计一次都没见过, 八成也不晓得她和游良驹的事。而且游良驹在外的形象正派且洁身自好,在公司肯定也树立着威严,就算沈知曼一五一十地把实话全说出来, 对方也不一定就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家“贤良淑德”的总裁身上。
沈知曼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没有名分的“外室”, 东家都不在乎她了, 她还想着维护东家……
是她错了,她不配打这通电话。
沈知曼心生反骨,倔强却仍然小声地说道:“没打错,我就是要找游总。”
助理并没有在意她的这点小心思,如实交代道:“哦,游总在开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您转达吗?”
“帮我转达?”
“是的。”
沈知曼涨红了脸。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想跟游良驹表述一下“我想你”的。
这种事,怎么能托人转达呢?
见沈知曼又陷入沉默,助理再次提醒道:“呃,沈小姐,您想好了吗?”
沈知曼逐渐低落的情绪,仿佛被他的随口说出那声“沈小姐”的瞬间被唤醒。
“哎?你知道我是谁?”
“哈哈,当然。游总有交代过,说沈小姐或许会打电话过来,开会时间久,让我时刻留意您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
沈知曼问:“可你刚才还问我是谁。”
助理回答:“不好意思,沈小姐,那是工作流程。”
沈知曼:“……”
好吧。
同为游良驹手底下的打工人,将心比心一下。
果然,在沈知曼再次陷入反思时,助理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请问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转达的吗?”
沈知曼莫名松了口气,说道:“没有,你就说,我给他打过电话,就可以了……”
“好的,沈小姐,我记下了。”
“嗯嗯,那我先挂——”
沈知曼口中的“了”字还没说完,助理便慌忙道:“哎哎,等一下!沈小姐,游总那边的会议已经结束了,他马上就过来,有什么话不如您亲自跟他说——”
或许是助理言语里的慌张传染给了沈知曼,让她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打电话之前她还胸有成竹,一定能应付游良驹,但现在计划全部被打乱了,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连忙拒绝道:
“啊,不用了,我赶飞机。”
说完立即挂断电话。
……
从京州到乾川的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
吹惯了京州干爽的清风,沈知曼刚下飞机,才呼吸了一口便觉得,乾川的空气似乎都是清甜的。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黑夜阻拦着视线,幸好冷筱月带着她的一整个车队,个个身穿布满荧光条的酷帅赛车服,大老远朝她招手。
见沈知曼提着行李,冷筱月立马从敞篷车上翻下来,迈开大长腿走过去。
她雀跃地张开双臂。
“小馒头乖乖!”
听到这亲切的称呼,沈知曼幸福地眯眯眼,甜甜唤道:“小月亮姐姐——”
她们紧紧抱在一起。
冷筱月接过她的行李,带她来到自己的敞篷跑车前。
“走,上车!”
沈知曼见她这身行头,悄声问:
“你刚刚比完赛呀?”
冷筱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是,刚飙过车——”
“啊,你又偷偷——”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车队的人打断。
“哎哎哎,不是说好上我的保时捷吗?”
冷筱月系好安全带,冷笑道:“谁跟你说好了。”
“就是,你们都别想!嘿嘿沈妹妹,我这是新车,坐我的。”
“一个人在外面太辛苦了,京州那个鬼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沈妹妹,不如坐我怀里,我怀里包温暖……”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沈知曼已经坐在冷筱月的车上,乖乖系好安全带了,还是冷筱月的车技更让她放心。
“都一边儿去。”冷筱月指着最后一个的鼻子,“尤其是你。”
看着他们打闹,沈知曼从没这么高兴过。
乾川的夜市不如早市发达,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把他们送到距离冷府几百米远的地方才离开。
等他们走后,冷筱月将车子停在巷口,随便钻进一家订制旗袍店里,脱掉凌厉逼人的赛车服,换上清隽的长裙。
这样的反差,在沈知曼的前二十年里早已经习惯了。
不仅如此,冷筱月还会顺便照着店里的镜子,卸掉花色夸张的美瞳,擦去深冷色的口红,以及眼尾上挑的黑蓝眼线。
一套流程下来,冷筱月真的像换了个人,顺滑的黑长直发披在腰间,连眼神都看上去温柔似水。
如果被冷爷爷看到方才那副时尚的打扮,按照家规,冷筱月是会被关禁闭的……
沈知曼对冷爷爷本人毫无意见,但偶尔也觉得这样的惩罚过于迂腐。明明他跟沈清是多年好友,吃喝玩乐都能聊到一起,可两人延习的家风却截然相反,教育晚辈的方式各有千秋。
冷筱月对着镜子比照半天,叹了口气,“完事了,回家!”
她拉起沈知曼的手,离开了旗袍店,剩下的几百米需要她们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因为跑车是她偷偷买的。
冷筱月站在沈知曼身边,比她还高了一拳。
她不单脸蛋漂亮,身材也极好,高个长腿条顺,十三岁就有星探找上门推荐她去做模特。
如果不是冷爷爷拦着,觉得这工作不务正业有损家风,冷筱月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享誉世界的名模了。
月挂亭梢。
“唉。”
冷筱月忽然叹息。
沈知曼顿住,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地面摩擦的咕噜噜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