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向后看了眼,泰然自若地走过去,在花丛后看到一个浑身颤抖的宫女。
那宫女没来得及离开,只能瑟缩着躲在花丛后,不料一直虫子飞上她的肩膀,她吓得轻轻一甩,碰到了旁边的花丛。
她见太子俯身看过来,浑身抖成了筛糠,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太子殿下饶过奴婢。”
太子闻言,笑意温和,他伸出一只手,如沐春风地道:“本殿有这么吓人吗?快起身离开吧。”
小宫女一愣,被太子的温柔晃了眼,鬼使神差地搭上一只手,被太子拉起来。
手心传来一点刺痛,不剧烈,轻轻的,痒痒的,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小宫女没注意,反倒是太子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她一下子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太子,小跑着离开,扬起的嘴角怎么都放不下。
太子主动拉起她的手,是不是代表她要去太子府当主子了?
她心里做着美梦,面上的娇羞还没褪去,忽然吐出一口血,一下子栽倒在地。
云遥微微倒抽一口气,跑到小宫女跟前,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旋即她心脏抽痛了一下,像是血液倒流般白了脸色。
这宫女没气了。
太子轻啧一声道:“宫里嬷嬷办事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连有病的宫女都敢送进宫。”
云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痕迹。
这畜生到底练了什么邪功?
太子像是猜出她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下去,沉声道:“随本殿来书房,本殿给你一个杀本殿的机会。”
云遥警惕地看着太子,呵呵一声道:“太子应该为我着想,若是你死在太子府,我怎么可能出得去呢。”
太子冷哼一声,他失了耐心,凑近云遥,袖子下的一个黑点缓缓挪动。
云遥察觉到不对劲,赶忙退开些,却是迟了一步。
那黑色的小点点跳到她的手背上,被她一把拍死。
这是个虫子,一小点墨色的汁液留在云遥手上,她用帕子狠狠擦掉,把手背擦成了红色。
不出几秒钟,她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模糊了几分。
她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几分,身上却依然使不上力气。
太子目光带了几分欣赏:“遥表妹反应很快,若是它咬到你,你的下场就和这宫女一样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这,对本殿也是一种麻烦。”
说着他拉住云遥的胳膊,朝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云遥太久没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她咬牙挣扎,却逃不开太子的桎梏,被一路拉到了太子府。
“你要干什么?”她瞪眼质问道,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枚飞镖。
太子冷笑道:“你说若是你在本殿府里失了身,本殿那个好弟弟会是什么反应呢?”
云遥诧异地看他一眼,第一反应是没想到太子连这都能看出来。
太子不太满意云遥的眼神,因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并没有映出他想要的恐惧。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将云遥压在一块岩石上,企图去亲她的脸。
云遥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质问道:“你就不怕陛下治你得罪吗?”
太子冷笑道:“父皇最器重本殿了,他不会信的。不管本殿把你怎样,你都得受着。”
他凑得更近了些,鼻息铺在云遥脸上,恶心得让云遥想吐。
她眼神一闪,隐蔽的左手快如闪电,顷刻间划破太子的脖颈,流出一丝鲜血。
她发了狠,正想让飞镖更深一些,干脆直接把太子杀掉。
然而太子快速退开,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明明黄昏快要消散,云湘却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出来散步,撞到了这一幕。
她没有看清云遥的动作,只以为两个人在荒郊野外亲亲我我,一下子白了脸,瞳孔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鼻音闷闷地道:“臣妾无意打扰殿下的雅兴,这就退下了。”
太子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蹙眉道:“等等。”
云湘停住,看着太子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弧度,冷声道:“你来得正好,本殿正缺个见证人。”
说着他再次朝云遥凑过来,想要继续刚才的事。
云遥慌忙退开,她虽失了很多力气,但比那些弱女子还是强些的,岂会坐隐待避。
然而她也的确低估了太子的身手,他再次如闪电般堵到云遥跟前,堵住云遥的退路。
云遥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忍不住瞪了眼窝囊的云湘。
她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场闹剧的?
正这般想着,一股侵略性十足的男性气息扑来,云遥被按住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紧盯着靠近的太子。
云遥咬着牙道:“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她虽看着太子,这话却是对云湘说的。
云湘闻言终于开口说话,却不是为了帮云遥,而是恋爱脑发作了。
她戚戚艾艾地看着太子道:“臣妾与殿下相识多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羞辱吗?殿下真的要让臣妾挺着肚子看你和二妹妹恩爱吗?”
“恩爱?”云遥忍不住重复了一句,要不是腾不出手,她恨不得撬开云湘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太子冷冷看了云湘一眼道:“你不过是本殿孩子的容器,已经和死人无异。”
云湘一下子红了眼,她过得如此艰难,刚生出那么点想好好养胎的意志力,又一下子被击溃。她发了疯地向前扑过去,对着的却是云遥。
她低吼着道:“都是你,是你来了之后,我才过得如此不幸。”
她似要抓花云遥的脸,长长的指甲已经从袖子里露出来。
太子一把将她拎开,瞪着眼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好机会!
云遥神色一闪,看都没看就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糊在太子脸上,却发觉这土怪怪的。
这颜色,这质感,这隐隐飘出来的味道,不就是狗屎吗?
云遥神色一僵,又在太子脸上使劲搓了搓,快速跑开了。
她身体没恢复,体力也跟不上,很快气喘吁吁,但好在太子被恶心到了,没有追过来,她侥幸地逃出去了。
第185章 又一个杰作
等云遥到家时,天色已黑,她快步冲去洗手,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恨不得用完整整一缸的水。
郁安和小阿擎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着云遥。
半晌,小阿擎隐隐有了猜测,干巴巴地问:“姐姐,你刚才手上的不是会...狗屎吧...”
“不!”云遥严肃地纠正道:“是太子的晚餐。”
郁安一愣,虽然烛光昏暗,他已然看出云遥脸色不正常,于是上前扶着她问道:“发生什么了?”
云遥把和太子发生的事告诉郁安,并道:“你一个人上下班,我有点担心。”
郁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眉头紧蹙,没注意到云遥最后一句话,而是道:“你回床上躺着,我去请神医。”
云遥一愣,刚想说自己只是有点无力,忽然听到啪嗒一声,一枚飞镖掉在地上。
她俯身去捡,再一抬头,郁安已经不见了。
云遥心里一暖,乖乖地回房间躺下,手指无意识轻轻在飞镖上摩挲了一下,在发现这飞镖一点也不光滑。
她一低头,回想起这是割破太子脖子的飞镖,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云遥厌恶地丢掉飞镖,极其准确地扔进垃圾桶里。
手上沾了一点痕迹,云遥正要擦掉,却发现这血颜色怪怪的。
虽然也就一点点,但这血就是发绿。
云遥心生疑窦,又觉得不可能,多半是烛光映衬得出现错觉,于是她赶忙擦掉,把帕子也扔了。
不多时,郁安带着窦燕堂急匆匆地进来,身上还带了一丝夜晚的凉风。
窦燕堂起初神色如常,她慢悠悠给云遥诊脉,忽然就变了脸色。
那双烛光下妖冶的阴阳眼忽然就多了几分震惊,细细一看,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云遥无语地道:“我是中了什么很新鲜的毒吗?”
“不。”窦燕堂笑着道:“都是我十几年前玩剩下的。”
说着他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云遥道:“把这个喝了。”
云遥照做,她打开瓷瓶,立刻闻到一股诡异的草味,像是大白天走在树下淋到雨,以为是雨滴,实际上是树上有虫子在撒尿。
她捏住鼻子,一口干了这瓶药,顿时面容扭曲,嘴裂成了苦瓜。
不多时,一种透心凉的感觉在胸腔中传开,她感觉力气在渐渐恢复,身体也轻松了很多。
她站起身,兴奋地道:“好厉害,在皇宫逛了一天的疲惫都没了,感觉力量都要溢出来了。”
说着她前后活动活动肩膀,又甩了甩胳膊,脑子不由自主地幻想把太子揍成人饼的画面。
下一秒,她拳头碰到墙面,砰的一声巨响,墙被她砸出一个大洞。
云遥:...
两百多岁的窦燕堂身体僵硬了一瞬,忍不住揉了揉震得发疼的耳朵。
郁安则是走上前,心疼地握住云遥的手,问道:“疼不疼?”
“不疼。”云遥笑意盈盈地依偎在他怀里,要不是身后有个大洞,还真能在她身上看出几分小鸟依人。
窦燕堂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走,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们。
云遥没有忘了正事,她松开郁安,转为握住他的手,看向窦燕堂,问道:“这是什么毒,能再给我些解药吗?”
窦燕堂笑了笑,摇头道:“这不是毒,是蛊,不过你没有中蛊,只沾了些虫血,导致失了力气。你若真中了这蛊,应该当场身亡了。”
郁安心脏抽疼一瞬,握着云遥的手收紧了些,咬牙道:“他居然下蛊。”
云遥安慰地捏捏郁安的手,想到那惨死的小宫女,心中不免有些困惑。
太子又没有西域血统,怎么还会下蛊,难不成身边有什么高人?
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窦燕堂高深莫测地哼笑两声,眼神说不出地自豪:“伤了你的人,应该是我的杰作,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云遥听他这自豪的语气,火气直冲脑门,她瞪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造出了什么怪物!”
她抓了抓脑袋,一阵烦躁。
太子这人,位高权重,有武功,够阴毒,现在还会下蛊,反派的buff都被他叠满了。
窦燕堂像是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他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一阵,斟酌着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十几年前路过避暑山庄,随便在温泉里抓了个小孩,把他扔到蛊虫堆里罢了。”
他甚至没有停留太久,感觉那小孩蔫蔫巴巴活不长就离开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那小孩是谁。
云遥想想那画面,恶心得干呕起来,没想到窦燕堂随便路过都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她面容扭曲地道:“那人是当今太子。”
窦燕堂闻言,嘿嘿一乐,自顾自地道:“你们云家的血脉还真是不一般,居然能活下来两个。”
云遥一张脸黑成煤炭,她咬着牙道:“有什么办法能避开他的蛊虫。”
窦燕堂挑了挑眉,说道:“我明日给你做个香囊,放些蛊虫讨厌的药材,能阻挡大多数蛊虫,不过他毕竟是从上千万种蛊虫堆里活着出去的人,怕是还会防不胜防。”
“哈?”云遥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窦燕堂,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在她周身萦绕。
下一瞬,云遥的拳头咔咔作响,似是想把窦燕堂拆了。
窦燕堂汗颜,随即发觉不对,眼神一闪道:“他要杀你?”
云遥看了眼郁安,冷声道:“我和太子必须死一个。”
窦燕堂一愣,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最后道:“他不会轻易使用蛊虫的,因为他身体里藏着太多蛊虫,已经和命脉相关,稍有不慎就会害了自己。”
“不过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他身体也可能发生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也不好妄自猜测。”
窦燕堂抬起头,笑道:“我可以给你些保命的药,不过相应的,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着,他翻来覆去地在身上找,从隐蔽的夹层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
他有些不舍地摩挲着小瓷瓶,说道:“把太子带到我跟前,我对他的身体非常感兴趣。”
云遥点头,从犹犹豫豫的窦燕堂手里抢过瓷瓶,问道:“这药具体怎么吃?”
第186章 小粉点点
窦燕堂神神秘秘地道:“把它放出来,它就会帮你赶走蛊虫的。”
“放?”云遥一愣,看了看手中平平无奇的小黑瓶,眼里多了一抹不太好的猜想。
窦燕堂没再解释,他肉疼地看了眼小瓷瓶,起身道:“我等你好消息。”
说着,他朝门外走去,背影叫人看不出想法。
没走几步,他忽然回头,灰蒙蒙的眸子睨了云遥一眼,半开玩笑似地道:“别死了。”
云遥不领情,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隔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一个家仆打扮的人送来三个香囊,样式普普通通,一点花纹都没有。
家仆道:“这是神医让小的送来的。”
云遥想起窦燕堂昨日的话,点点头,接过香囊道:“多谢了。”
家仆笑了笑,朝云遥鞠了一躬,随后离开了。
此时郁安正准备上早朝,云遥把一个香囊系在他腰间,又把那黑瓶子塞到他口袋里道:“万事小心。”
郁安蹙眉,把黑瓶子拿出来,塞到云遥手上道:“你留着。”
“不行。”云遥推脱道:“原本太子就是要害你,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招数,我会武,不会再中招的...”
她想把黑瓶子重新塞给郁安,郁安也是相当的固执,捂住口袋不让塞。
云遥去扒拉郁安的手,推搡间,黑瓶子从云遥手中滑落,啪得一下摔到地上。
那一瞬间,空气都静止了,两人反应过来,赶忙蹲下来查看情况。
然而地上除了破碎的黑瓷片啥也没有,既没有药碗,也没有药液,甚至没有散发出药的气味。
不应该啊。
云遥挠了挠头,想起昨日窦燕堂肉疼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在耍他们。
正在两人困惑间,一小块瓷片忽然微微动了动,云遥一愣,专注地看过去,就见一只粉色的小点点艰难地从底下爬了出来。
这是一只浅粉色的小虫子,不足女子小指盖大小,圆滚滚的,身后长着一排小小的白色绒毛,形状有点像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