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蝴蝶少年【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6:37

  “您说是吧?大仙。”
  玉晅笑一笑,机灵鬼果然是最油滑的一种鬼。
  “你们是不是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机灵鬼立马点头,“是啊,大仙,无家可归了呀,成流浪鬼了呀,您行行好,收留我们哥几个吧,不然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胡扯!老子有的是地方可以去!绝不屈服于女人手里!”刀疤脸额角青筋暴跳,冲着机灵鬼咆哮。
  机灵鬼立马哈哈打圆场,“哈哈哈,大仙,您见谅,我大哥他……他不是有意和您过不去,他就是……哈哈哈……觉得没面子……哈哈哈……给他点时间……他会想开的……哈哈哈。”
  “老子就是故意和这丫头片子过不去……”刀疤脸还想咆哮,几个小鬼手忙脚乱去捂他的嘴。
  “大哥,咱们现在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形势比人强啊大哥!”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大哥!”
  “你忘了咱们在冥界被一群恶鬼追着砍的苦逼日子了吗大哥,现在还能有一处屋檐遮风挡雨多幸福啊大哥!”
  玉晅收了青绫,拍拍手,众小鬼停止了喋喋不休,纷纷转头看她。
  “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栋宅子内,不许出门,不许上街,不许吓唬人,更不许作恶,若有违背者”,她一指屋檐上金光灿灿那片日光,“自己站到太阳下面去。”
  鬼这种极阴的东西最怕日光,再厉害的恶鬼,不出片刻也会被晒成灰。
  众小鬼一看日光,打个激灵,立马配合地点头,纷纷保证绝不会出去作恶。
  这会儿,大家也算认识了,几只鬼便自来熟地跳出来开始自我介绍。
  “大仙,你好,我们是穷鬼!”原先那个帮着刀疤脸打抱不平衣衫破烂瘦成排骨的鬼大声道,身后跟了一溜四个同样差不多模样的瘦鬼。
  “什么?什么鬼?”玉晅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那五个鬼也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一笑,“穷鬼。”
  “财穷!”衣衫最破烂的那个道。
  “貌穷!”长得最丑的那个道。
  “智穷!”看上去最笨的那个道。
  “命穷!”抖抖索索看着随时要归西的那个道。
  “友穷!”背影萧索形单影只的那个道。
  玉晅一瞬间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现在连鬼都分这么多种了吗?
  “那被你们缠上的人岂不是很惨!”
  “哈哈哈,大仙说笑了,只要心志坚定,乐观向上,戒除懒惰,是不会轻易被我们缠上的。”
  除了那个扬言“死也不屈服于女人之手”的刀疤脸之外,其他的鬼都跑来和玉晅打了招呼。
  寒暄完,下面就是如何安置这些鬼。
  玉晅自己挑了间看着像书房的屋子,准备在这里处理天界神官不时送过来的一些公文,其他的屋子随便那些鬼挑,反正房间多的是。
  到了晚上,那只机灵鬼突然敲响了书房的门,“大仙您在吗?大仙?”
  玉晅打开门,机灵鬼有些羞涩地冲她一笑,结结巴巴道:“大仙,我……那个……我有一个相好的,也没有地方去……您看……能不能……哈哈哈。”
  玉晅已经眼尖地看到藏在他身后一抹红艳艳的衣角,笑眯眯道:“好啊,那就一起住下吧。”
  机灵鬼喜笑颜开,忙朝身后唤,“云婉,出来吧,快来拜见大仙。”
  一美貌女鬼立马从他身后转了出来,赧然一笑,矮身行了个万福,“见过大仙。”
  玉晅托起她衣袖,摆摆手,“你们不要大仙来大仙去的叫了,叫我玉晅就行。”
  这些鬼当然不知道她是天界的六公主,“玉晅”也只算是她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神号,她若说自己是春神,那这些鬼定然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过现在,她不打算说,魔君正在打着旗号要找她,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轻易泄露。
  机灵鬼欢天喜地带着相好走了,外面一阵叽叽喳喳,一群鬼似乎是在围观。
  没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讨债鬼仲蔺,问能不能把他的一个流浪无依的朋友带过来。
  不用问,这朋友定然也是只鬼。
  接下来,这一晚的敲门声便再没断过。
  众鬼们呼朋唤友,你留朋友,我招亲戚,一时间空荡荡的郭宅登时变得拥挤。
  玉晅看着一到晚上就在院子里飘荡不休的鬼火,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捉鬼的,怎么到头来这里反而成了鬼怪的收容所。
  闹腾归闹腾,这些鬼倒也老实本分,除了晚上会出来放放风,白天里一般都躲在院子里,或许也知道院子里有一个大罗金仙镇着,纷纷不敢造次。
  不过刺头还是有的,就那个刀疤脸,生前是个地痞,死后也不改恶霸本色,那些新来的不服他管教的鬼,让他揍了个遍,只要一响起鬼哭狼嚎,玉晅就知道这刺头又在搞事了。
  出面调停了几次纠纷后,她干脆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用青绫把刀疤脸捆了起来,扔在柴房角落里,捂了嘴也不让他骂,如此,大家的日子终于又恢复了祥和。
  过了两日,玉晅决定出门去逛逛,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在纳闷——她明明记得郭家大宅的格局不是这样的啊,原本西南角没有这个花坛吧?东北角也没这个小楼吧?是自己记错了?
  等到了大门口,她脚步猛然一顿,确定并不是自己记错了。
  正前方,原本是郭家朱红气派的大门,现在,那里被改造成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儿扑鼻而来,里面很多架子,分门别类放了很多草药,半空中还有草药“嗖嗖嗖”在乱飞,要是普通凡人看见这一幕,估计早就直呼“撞鬼”了。
  忙得不亦乐乎的几只小鬼,看见她来,立马挤眉弄眼冲她笑得神秘。
  玉晅惊了,“你们真弄了一间药铺啊?”
  想开药铺这个事儿只是她前日随口提的一嘴,没想到这些小鬼们今天就给弄出来了,不仅改造了房子还弄来了草药,就是这屋子有点小,看着和这么大的地方不太搭。
  “这些药你们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花钱买的啦。”夜啼鬼道。
  “我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吗?”
  夜啼鬼连连摆手,“没出去,没出去,保证没出去,是刀疤……是我们自己想了个法子建造了这么一间药铺啦。”
  玉晅狐疑地看他半晌,虽然夜啼鬼立马改口了,她还是听到了刀疤脸,一想到那个刺头她就头疼。
  恰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啪啪啪的拍门声,隐约看见好多影影绰绰的脑袋。
  玉晅用眼神示意这些小鬼藏好,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她立马就被热情的百姓团团围住了。
  “大仙,我们都听说了,郭家的厉鬼就是大仙给镇住的,真是仙姑下凡哪!以前路过郭家门口,大老远就感觉阴风阵阵,现在我心里都觉得暖暖的。”
  玉晅笑了笑,心道:嗯,这会儿郭家才真正变成了一座凶宅。
  “我老李家好像也有邪灵在作祟,今天开不开张啊大仙!”
  “我家也闹鬼啊,大仙你听我说,我原本腰缠万贯,现在日子却越来越没落了,再过两日估计就得上街要饭了,你说我这是不是被穷鬼缠上了哇!”
  “我家也是,我都连续考了三十年科举了,连个秀才都没中啊,肯定是被笨鬼缠上了,大仙,能不能帮我驱鬼并把文曲星爷爷请上身啊,我给您立长生碑咧!”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那婆娘,原本又温柔又善解人意,自从我去了几次赌场后,现在每天都拿着刀追我啊,这绝对是被母夜叉上身了,大仙,请您做法驱鬼,还我一个温柔的妻子吧。”
  “……”
  玉晅捂脸,感觉事情正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还没等她开口,街角斜对面药铺老掌柜杀猪般的叫声远远传过来,“都让开都让开,我家才是真闹鬼了!天杀的呀,一夜之间药材全没了,连铺子都不见了!”
  蹭蹭蹭一阵脚步急响,老掌柜拨开人群冲了进来,一甩手中黄黄一沓东西,“大仙呀,鬼搬走了我的药铺啊,你说要是个人怎么可能给我留下这东西啊!”
  玉晅低头一看,好家伙,全是冥币。
  她想到什么,猛然转头,屋子里阴影下一群小鬼正搓着手,悻悻朝她笑。
  得,老掌柜是真的撞鬼了,她也知道了身后这间铺子的来历——把人家药铺直接整间搬过来,一只鬼难做到,一群鬼却不难,又想到夜啼鬼说给钱了,确实给了,给的冥币嘛。
  现在正主找上门了,她只好先安抚老掌柜,“老丈,您先回去,明早您药铺就回来了,我保证。”
  得了大仙的保证,老掌柜一摇一晃地走了,玉晅抹抹汗,暗自庆幸老掌柜没注意她身后这间屋子,不然她非得成“大盗”不可。
  其他人也凑过来,纷纷表示也想求个大仙的保证,玉晅知道他们不是撞鬼,多是自身原因造成的,赶紧地瞅准个机会便溜了。看不见大仙,众人逗留一会儿也就散了。
  当天晚上小鬼们便将药铺原模原样送回去了,顺便把屋顶的瓦给加固了一遍将坏掉的锁头给修好了,小鬼们说是他们表达歉意的方式。
  第二日,老掌柜万分激动地亲自前来送上一副镶了金的对联,左边“除鬼除妖除灾难”,右边“ 送子送福送平安”,横批“大仙显灵”。
  “……”
  等老掌柜一走,玉晅指尖一弹,对联立马换了,现在是:左边“问因问果问本心”,右边“求仁求义求己身”,横批“自立自强”。
  到了晚上,一众鬼们都探头探脑挤到门口观瞻老掌柜送来的据说镶了金的对联,玉晅却直奔后院柴房。
  她直觉,把人家药铺整个“偷”过来这种缺德的主意,一定和刀疤脸脱不了干系,她得问问这个刺头到底想干什么。
  今夜月明星稀,柴房一侧的角落里,月光如流水一般穿过户牗,照亮一角地面,也照亮一抹雪白下颌。夜色里,那人容颜如玉,一双宜喜宜嗔的眸子映着这三寸月光,便无端染了几分微微的薄凉,虽然是笑着,眼里却并无多少喜意。
  手里一根青绫被他闲闲握在手里,听见脚步声,飞掠的眉微微一动,几乎瞬间,他的形态就发生了变化,挺拔玉树少年郎立马变成了肌肉虬结糙大汉,脸上一道蜿蜒如蜈蚣的疤痕缓缓浮现,赫然就是那个刺头刀疤脸。
  听着越来越近的步子,他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意。
  “终于来了啊,我等你……很久了。”
第4章 穿金戴银
  今夜无星,月亮也像在海水里被人大力揉搓过一遍,看上去有些皱皱巴巴,泛着一层毛边。
  万籁俱静,只有躲在树杈上的夜枭时不时诡异地叫几声。
  突然,夜空中飘来一片深红暗影,暗影移动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小城上方。
  仔细看,那竟然是一辆堪比琼楼玉宇的华丽飞车,纱帘深垂,宫灯暗昧,雕饰精美,斗大的夜明珠将粉红帷幕照亮,隐约有曼妙的倩影正在妖娆舞动,男子□□的笑声从里面层层荡开,说不出的旖旎奢靡。
  飞车四面站满了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的鬼将,听见里面荒淫无度的声音,惨白的脸上毫无波动,似乎已经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只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谨慎地四处扫射。
  夜枭也不再叫了。
  寂静的夜里顿时只余调笑喘息之声。
  半晌,车内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黑锁,让你们查的老九的消息,查得怎么样了?”
  车门口一个最靠近车门的鬼将立马道:“禀主子,根据白锁传回来的消息,九公子于两日前已经出了鬼界,但刚到人界就失去了踪迹,白锁目前正带人追查。”
  车内响起一声冷哼,“他动作倒是快,定然也是接到天界公主在此出没的消息,想要来捉人的吧?老九这人一向谨慎的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也轻易不会离开王城,想不到这次竟然亲自出动了。”
  黑锁想了想,道:“九公子即然也来了,说明这次关于天界公主出现在此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许不会再向以前那很多次一样扑个空了。”
  说起这个天界公主,黑锁心里有点愤懑。
  自从一百年前听闻她行走红尘,又听闻魔君公然闯进灵霄宝殿去索要公主,可以说整个鬼界都被惊动了,各方势力都派出了大量人马去人间寻找这个金枝玉叶。
  原因嘛,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争权,为了争那鬼,妖,魔三界至高无上的王座。
  现今的三界之主魔君明夷,自登位伊始,质疑声便不断,有人说他弑父杀母,上任魔君就是死在他手里;有人说他以不正当手段谋取王位,根本不配当这魔君;还有人说他闯上灵霄宝殿索要公主是假和天界勾结企图颠覆鬼界是真……
  其中真真假假无所辨知,但黑锁知道,鬼界早已不满于屈居他人之下,十城鬼王中至少有半数以上都蠢蠢欲动,脱离魔君掌控甚至取而代之几乎是各大鬼王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这倒霉的天界公主就是对付魔君的重要一环——找到并杀死她,然后栽到魔君头上。
  如果他真和天界有勾结,那么此举无异于立马破坏了两方合作,甚至让双方结下死仇;如果没有那更好,天界总会为他们的小公主报仇,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虽然魔界胜了,但也是险胜,魔军损失并不小,等魔军和天兵斗得两败俱伤,鬼界便趁虚而入攻下魔界,进而收服妖界,何愁拿不来三界共主之位。
  关于那个夹在中间的倒霉公主,谁还去管她死法有多惨?
  计划是如此美好,但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公主藏匿的本事。
  前二十年,这个公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遍寻不见。到了后面,从第三十个年头,天界开始陆陆续续有神官或者天兵下凡,鬼界探子游荡了那么些年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于是便跟上去。
  然后探子们的噩耗来了。
  有时候,那些天兵会变作凡人,行走在凡间的街道上,这里吃吃喝喝,那里游游逛逛,看山看水看美人,就是不去看他们的公主,可怜的探子们只好一路躲躲藏藏跟着,尾随个十天半个月,然后人家一抹嘴一溜烟儿回天上去了。
  有时候,那些天兵行迹鬼鬼祟祟,专挑偏僻隐匿的道路走,看上去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探子们聚精会神锲而不舍跟了大半夜,结果发现几个天兵最后嘻嘻哈哈趴在了一处屋顶上,下面灯火暧昧,纸醉金迷,红男绿女,燕瘦环肥,莺莺呖呖,迎来送往……
  嘿!好大一家妓院!
  几个梁上客翻着肚皮啃着蹄膀喝着小酒快乐地点评着底下经过的姑娘哪个最好看。
  只能躲在树丛里喝冷风的探子们愤怒了——没见过这么猥琐的天兵!脸呢!节操呢!
  没有节操的天兵们等到天亮就撤,回头找个客栈,舒舒服服睡一觉,晚上再继续逗这群傻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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