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蝴蝶少年【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6:37

  他将云婉抱起,转身往房间内走。
  玉晅看着云婉微微耸动的肩头,感觉她似乎在挣扎,刚要上去看看,忽见石天转过身,冲着众人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止痛的丹药?云婉最怕痛,一直在我怀里乱动,我实在不忍心爱人遭受这种疼痛。”
  众人了然,崔白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过去,玉晅摇头笑笑,觉得自己刚才是否太疑神疑鬼了。
  眼见石天抱人进去,关上门,众人也便都散了。
  玉晅回到房间,找出乾坤袋,在里面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到那本记载了各种上古阵法的术书。
  她想找一找其中是否有关那种诡异符咒的记载。
  这一翻就是半天,等一根蜡烛燃烧到底的时候,她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一种类似的咒言。
  她细细读着书上的记载,眉头逐渐皱起。
  那是一种上古邪阵,叫做亟天阵,一旦阵法开启,便不会停止,除非用性命为引才能暂时压制阵法威力,是一种能真正杀神弑佛的邪阵。
  她正想着这阵法是不是宝狄设下的,忽然感觉四面一阵剧烈震颤,门外似起了飓风,刮动门窗猛烈摇摆。
  她扔下书,出门,一抬头,发现头顶终年弥漫在鬼界上方的黑色天际涌来大片大片血色浓云,浓云在同一个地方汇聚翻滚,如一片巨大漩涡越滚越急,忽然有强烈红光一闪,一道巨大光束笔直从云层射下,地面再起风雷之声,狂沙走石乱涌,隐隐有天崩地裂之势。
  玉晅望着红光的方向,面色一变,她认出,那是宝萃山的方向。
  她想着那邪阵,心头突然一跳。
  一条人影忽然从隔壁的房间栽出,打断了她欲前去一探究竟的步子。
  她看着栽出来的云婉,焦急中又涌上抹惊讶,快速扶起她,“云婉,你怎么出来了?石天呢?”
  人影一闪,石天奔了出来,他衣衫有些凌乱,身上水汽未干,似乎刚沐浴完。
  看见石天出来,玉晅刚想将云婉交到石天手上,却见云婉眼底闪过惊恐的光,那双手忽然死死抓住她,有些慌乱地在她手心里抓挠。
  石天揽过云婉,有些歉意地对着玉晅笑笑,“云婉似乎受了些惊吓,大仙别在意。”
  玉晅望着他,笑了笑,“她这样,你一个男人照看也不方便,不然让她来我这里吧,我和君宁是女子,毕竟照顾她方便些。”
  石天似乎很不好意思,连连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玉晅道:“正好我要去发生异动的那处看看,让云婉跟长乐先留在这里吧,石天你伤不要紧吧?同去看看异动?”
  其他人也都被惊动纷纷出来,五穷一看那个方向便跌足惊叫,“不好,一定是那处古怪的铜门被打开了!”
  “什么铜门,你们去怎么不叫醒我!”人影一闪,君宁跳了出来,这会儿似乎酒醒了。
  一众人都要前去,石天目光闪了闪,嘴上道:“既然大家都去,这么危险的阵法,自然不能少了我。”
  所以,除了长乐留下照顾云婉之外,其余人都奔着那红光冲去。
  不多时,到达那处画着诡异符咒的地方,铜门果然开了。
  正有血红的罡风从里面呼啸而出,罡风随着红光的扩散不断汹涌,所到之处,草木摧折,天崩地裂。
  阵法被开启了!
  在一众人凛然的目光中,玉晅忽然转头看了石天一眼,“石天,我想问你个问题。”
  石天似乎一脸焦急地看着前方不断扩散的红光,闻言,轻轻向前一步,“大仙,你要问什么?”
  哧。
  一声微响。
  玉晅手中的弯刀霍然捅了出去。
  身后血云翻滚,倒映她这一刻眼底亦有血光翻涌。
  “我想问,你……到底是谁?”
  ……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宝萃殿内,三道身影相对而立。
  “明儿,你忘记阿娘了吗?”
  明夷浑身一震,霍然抬头死死盯着那缓缓步出的人影。
  女子黑色的裙角乌云一般飘出,通身霜冷长河般的气态,一张脸依然如同记忆中那样美丽,也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冷淡。
  明夷脚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多少次,他翻遍了整个天涯海角,都想找到这个虽近万年不见却在记忆中从未褪色的身影;多少次,他想找到她,问问她……问她如何这样狠心,为何那么多年杳无踪迹,为何要将他送入那种地方,又为何要将那夺命之剑捅入父亲身体……
  宝狄哈哈一笑,“魔君,见到我族中长老,你似乎很激动呢。”
  一句话,便似一盆冰水,将明夷满心期待浇灭。
  “长老?”明夷脸色苍白,忍不住去看那女子,“你是上任魔后,如何会变成天魔族长老?”
  那女子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一笑道:“我本就是天魔族长老——烬天,从一开始就是,至于魔后,”她唇角浮出一抹讥诮的笑,“你父不过因为当时力量乃六界最强,而被我选中孕育下一代能重振天魔一族魔胎的工具而已。”
  明夷身子忍不住晃了晃,“我父那么爱你,你跟他只是为了培育一个魔胎?那个魔胎便是……我?”
  女子抬了抬眼皮,“是的,你就是那个魔胎,但你终究令我失望了。我将你送入云雨阁,是想淬炼你断情绝爱冷酷坚执的魔性,而你却迷上一个女人,开始沉溺那些温暖和光明的东西,你是地狱之子,人间情爱,只会让你变得软弱。明儿,你太令阿娘失望了……”
  明夷打断她的话,几近质问道:“那我问你,即便不爱我父,又为何要痛下下手?!那个男人从来对你都没防备。”
  女子唇角更加讥诮,“情与爱对天魔众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你父若不是沉溺于这种无用的东西,也不会被我杀死。”
  明夷突然开始低低地笑,笑声里满满讽刺和不值,为那个到死还执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报仇的男人,也为准备用一生寻找母亲问问她是否有什么苦衷的自己。
  又哪有什么苦衷……
  心似被凿开一个洞,有冰冷的风雪呼啸穿过。
  那些寻找近万年的答案,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却是无情果。
  他似乎有些释怀了,笑声忽然一停,眼底激动和悲愤之色褪去,又恢复了一派平静的样子。
  “我令阿娘失望的地方何止是沉溺情爱。因父亲的死,我不死不休将天魔众追杀殆尽,将你们追得如同老鼠一般四处窜逃,这才是令阿娘更失望的地方吧?这才是令阿娘一直派这种货色……”他随意指指宝狄,“老鼠屎一样给我添堵的原因吧。”
  宝狄脸色不好看,冷声道:“魔君,劝你对我放尊重点,我不是什么老鼠屎,按你们人间血亲那一套,我是天魔族二长老——屠天,亦是你母亲的兄弟,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舅父。”
  明夷笑得讽刺,“你天魔众无情无爱,夫妻之情不讲,母子之情也不算,又谈什么姐弟舅甥情。”
  他话落,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三人扭头,见一片血云漩涡逐渐在一处上方汇聚,血云越涌越急,伴着无数飞沙走石,似要将那一块地面连根拔起,又似一柄擎天直下的巨大血剑,不吞满鲜血誓不罢休。
  明夷一怔,认出那是宝萃山的方向。
  宝狄突然哈哈一笑,“亟天阵被发动了,看来我族三长老已经到了,这是他发出的信号。魔君,怎么办呢?你心爱的春神殿下被困在那个阵里啦,亟天阵一旦启动便不会停下,除非用性命为引,你说那个将你迷得团团转的小天神,会不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呢?”
  明夷面色猛然一变,飞身要冲过去,却有森冷剑光横在他眼前。
  他抬头,看见面无悲喜比泥胎面塑还要面无表情的女子一手执剑对着他。
  “魔君,你与我天魔一族之间还未做个了断。你说得对,天魔众从不论血亲之情,今日没有母子,只有仇人。你要离开,便踩着烬天的尸体过去。”
  ……
  “我该怎么称呼你?是该叫你弑天?还是天魔众?”
  玉晅手中的弯刀插在石天肋下,抬起的眼眸一片冰冷。
  因这突然的变故,奔过来的五穷齐齐一呆。
  “什么意思?石天不是机灵鬼吗?他怎么会是天魔众呢大仙?!”
  石天身上插着剑,这一刻竟还是那般温和的笑,叹息一声道:“云婉还是告诉你了?早知道就该直接杀死她。”
  玉晅手下力道加重,恨不得再捅得深一些,“云婉那一身伤都是你弄出来的吧?还有她的舌头也是你割的,她来此其实想告诉我的就是你的真实身份,但你几次都及时出现阻止了她,还是在刚才云婉栽出门,我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在我手心写下了你的真正名字,我才猜到你的身份。”
  “你故意做这一出戏赶来宝萃城,真正目的是为了开启这亟天阵,甚至这方阵法也是你或者联合宝狄一起设下的,因此你一来这阵法便被启动了,你是宝狄的手下?”
  “不,”弑天微微一笑,“大仙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是宝狄的手下,我跟他同为天魔一族的长老,大长老烬天,二长老屠天,我行三,为三长老弑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捏住了玉晅手中的弯刀,两人通过以那柄弯刀为角力场,一个试图再捅得深一些,一个阻止刀再深入。
  “那么三长老弑天,你一开始就伪装成机灵鬼潜伏在我身边,我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煞费苦心图谋的,你为的到底是什么呢?”
  弑天仍然不慌不急,鲜血顺着刀尖的伤口渗出,染红他那一片天青色的衣袍,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连笑都没变一下。
  “一开始,我就怀疑你是那个红尘行走的天帝女儿,我知道魔君一直在找你,便顺势伪装成机灵鬼跟在你身边,本来我是想等他杀了你引发天界和魔界再次爆发大战后,再出来收渔翁之利的,但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了你,我便想着,要么用云婉的命来栽赃魔君,让你对他产生误会,然后令你杀了他。这也很有趣对不对?死在所爱的人手上,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死法。”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对他生了情。眼看用‘在半道被魔卫追杀’的借口便不能用了,我便改口是受了香泽城的袭击。”
  玉晅挑眉,“我和魔君定情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连五穷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知道的?”
  弑天笑笑,“大仙,我天魔一族,虽讲究断情绝爱,但也不会禁欲,我刚追云婉到的时候,看见你小女儿娇羞的样子,便知道你刚经历了一场□□,而且,我天魔众与魔君打交道久矣,你身上有他的气味。我便知道,你恐怕与他生了情,那么再栽赃是魔族追杀我们,一准会露馅。”
  玉晅冷笑,“怪不得是天魔族三长老,这急智,果然让人佩服。”
  弑天谦虚一笑,“可惜啊,这方大阵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我知道以大仙你的性格,一旦发现这么危险的阵法,一定会想办法将其毁去,所以,我只好提前将其启动了,本来这方大阵是给魔君准备的,但如果你死在这阵中,他应该会伤心欲绝吧。”
  他突然诡异一笑,身子一扭,如一尾游鱼般从玉晅身边滑过,还插在他体内一截的刀锋搅动筋骨血肉的声音听来刺耳,他竟全然不顾伤口,奋力往铜门一侧的石壁上一扑,就着伤口流出的鲜血,在那石壁上快速画下一道符咒。
  等他最后一笔落成,那面墙壁突然片片碎去,血色罡风狂涌而来。
  弑天仰头狂笑,“以我之血,开启亟元。亟天阵彻底打开了,除非用生命为引,否则它会吞噬掉所有人。”
  血云翻卷更甚,大地震颤,罡风凝成风刃,刮在身上立马激出一道道血花,巨大光束骤然扩大,撕裂山壁,如乌云漫卷而来,将众人全部照射在内。
  法力低的五穷啊啊尖叫着被罡风掀了出去。
  弑天启动阵法后,闪身要逃,被玉晅手中射出的青藤缠住脚踝,君宁一个疾步上前将他踹翻在地,一只脚踩在他身上,一只拳头蓄起所有力气轰了过去。
  弑天被扇得脸猛地一偏,呸一下,吐出几颗带着血肉的牙齿。
  君宁凶狠道:“你这种鼠辈,便只会这种阴私手段吗?想逃?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眼见血云中射出的血光要将这一切都吞噬殆尽,玉晅迎着血阵中红光最盛的那一道光束,两只袖子中射出青藤,青藤立马顺圆形光束自下而上快速生长蔓延,不多时,便将那道光束用青藤繁茂的枝叶盖住,红光变弱,四周的罡风也小了很多。
  她暂时松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猜对了,那处果然是阵眼。
  弑天被君宁踩在脚下,犹自癫狂大笑,“没用的,我说过只有以生命以鲜血为引才能压制阵法的威力,亟天阵是上古凶阵,自有灵性,你用别的方法压制它,只会反噬更快。”
  倏然,那藤蔓之中红光猛地一亮,似阵灵被惹怒,砰然一声,一部分藤蔓被震碎,红光再次从裂缝里透了出来,所照之处,土石寸寸崩裂。
  玉晅喉头一甜,艰难咽下逼到口腔中的血腥气。
  她手上灌注法力,继续指挥藤蔓生长,堵住那处被撕裂的缝隙。
  眼见玉晅脸色苍白,额角的冷汗滚滚而下,崔白和君宁齐齐出手,崔白将手中那只判官笔猛地射了出去,君宁转出手中黑色巨剑,悍然剑光携着猛烈风声,直奔阵眼之上那处血云。
  啪。
  黑管金毫的判官笔被血云击碎,就连君宁那道剑光也被血色吞噬。
  与此同时,身在半空中的玉晅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急速往下坠去,踉跄几步,才堪堪没摔到地面上。
  她半跪了下去,手中青藤因感知到她受伤,生长逐渐缓慢,只这一慢,又有一大片地方被红光撕碎。
  红光化作一阵飞旋的血雾,将玉晅卷了进去。
  君宁在大叫,“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徒儿怎么突然受伤了?!”
  弑天大笑,“我说了,你们挥到阵法上的威力,都会反噬回来,春神殿下已被卷入阵中,你们的杀意刚才都被阵灵反噬到了她身上。说到底,她伤这么重,都是你俩造成的啊。”
  君宁一拳又轰了过去,“恶毒的玩意儿,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我又怎么能看见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呢哈哈哈。”
  ……
  宝萃殿内,明夷对上烬天屠天二长老。
  忽然有几道狂呼乱叫的身影被风卷着冲向这边。
  五穷在飓风里翻滚着,努力冲下面的魔君嘶吼。
  “魔君陛下,大仙他们被困在亟天阵里了。”
  “那个劳什子三长老用血元启动了邪阵!”
  “除非以生命为代价,阵法才能被压制。”
  “你去晚了媳妇儿可就没有了!”
  “你快去救他们,顺便先把我们救下来啊啊啊啊,好高啊,我恐高啊啊啊啊啊……”
  明夷手中射出一道光,消散那飓风的威力,眼见五只扑通扑通叠罗汉一样落在远处一棵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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