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没什么异议。
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跟平时稍微不一样的喧闹。
关河这才耸起肩，朝外面努努嘴：“听到了吗，这外面的暗流涌动。祁季舟即将出任CEO的消息已经确定，最迟下个月就要定下来。”
祁宴情绪没任何波澜。
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关河挑挑眉，倏然又笑起来：“祁季舟马上要接任，他自己却不紧不慢，到现在都没出现，看样子今天又要‘休息’，又不准备来公司了。”
祁宴视线在眼前的文件上，头也不抬。
“你有精力关注这些事，不如把手头该做的尽快结束。”
关河见他是真的不在意，反而又戏谑起来。
“阿宴，别人私底下都说你累死累活这么多年，都是给别人做嫁衣，最后是祁季舟这个正牌大少爷躺赢了。可我眼下再看，倒觉得真不见得是祁季舟赢了。”
“就祁季舟这天天魂不守舍，人在心不在的样子，明显还是你赢的更多嘛。”
祁宴动作顿住，抬起头，平静如水的直视他。
“祁家集团本就是祁家的，无所谓我给谁做嫁衣。我为祁家跟祁江做的，不过是因为他是我舅舅。除开这层血缘，他对我也有多年照拂的情谊。现在不过是好聚好散。”
祁宴这番话坦然又通透，关河听得一下子沉默。
半晌，关河再开口，已经没了玩笑。
“最多再有一个月，赶在祁季舟接任之前，我手上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祁宴淡淡嗯了声，又说：“新视这边基本定下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再来了，剩下的收尾你做好。”
关河点头：“行，我知道了。你接下来的重心就转回晟创吧。”
“相信我，不会需要多久的，你的晟创会成为超越祁家集团的存在。”
祁宴闻言，薄薄眼帘掀了掀，凉声：“是你接下来的重心要转回晟创了，别忘了我还在养病休假中，晟创这段时间由你负责。”
关河：“……”
他蓦地就瞪大眼睛，皱眉说：“你真把我当牛马使啊，祁家这边刚收尾，就马不停蹄又要我给晟创卖命？连轴转是吧，我比驴干的都多是吧？！”
祁宴说：“你错了，不是你给晟创卖命，身为合伙人，你是在为你自己卖命。如果你不满意这种工作强度的话，那么我建议，你把股份吐出来？我作为老板，会考虑给你这个普通员工放个无限期超长假，让你好好的休息，如何？”
关河：“…………艹。”
每次都用这招，每次都能让他破防。
祁宴扬唇，“很好，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
关河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那这段时间你干嘛啊？真就纯度假，不无聊啊？”
祁宴合上手里的文件，“我要陪女朋友的，为什么会无聊。”
关河：“…………再艹。”
祁宴表情已很是从容。
乔星马上就要开学，大四课业已经不多了，她读的又是距离近的临市大学，祁宴想把这段休假的时间全都留给她。
他已经浪费好多年，往后跟她的每一天都不想再错过。
关河拿他没办法，幽怨的瞪了祁宴两眼，释然了。
“你如今到是真得偿所愿了。行吧，那我就先顶着，你好好休假养病。”
“等你休假结束，就赶紧回来啊。我也要休息。否则我就把晟创给干垮，让你喝西北风。”
祁宴挑眉，“哦？那也要让你失望了，我喝不了西北风，女朋友昨天就说要养我的。”
关河：“……靠！”
不秀恩爱能死是吧？
-
傍晚，西郊别墅。
祁季舟把车停在外面，隔着车窗，神色麻木的望向灯火通明的别墅。
那栋建筑里，有人已经备好热饭热菜，温情脉脉的在等待。
万家灯火，里面的那盏是为他而留的。
这本该是无比温馨的事。
祁季舟却没有半分期待，只觉得那是望不到底的泥沼。
淤泥沉沉裹住他双腿，不停把他往下拉。
强烈的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存在。
祁季舟木然的看着，眼底微光被消磨到只剩下黯然。
他苍白嘴唇渐渐紧抿，消瘦的五指死死握紧方向盘，很快又缓缓松开。
开门，下车。
迈进别墅。
推门时，温暖的玄关灯光笼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落寞寂寥。
邹晴听见声音，正从厨房走出来。
看到祁季舟时眼睛瞬间亮起，她笑容甜蜜，像个真正的妻子一样，温柔迎向归家的丈夫。
“季舟，你回来啦？今天有点晚呢，工作很忙吗？”
邹晴柔软手指朝他胳膊上挽，却落了空。
祁季舟皱眉，侧身躲开了。
邹晴微怔，笑容有一秒的凝滞。
他又开始抗拒她的身体接触了。
除了两个人最开始的那一夜，祁季舟再没有真正的碰过她。
可这么久以来，其他的拥抱、牵手，邹晴都是能做到的。
尤其他跟乔星分手后，邹晴偶尔还能吻到他的唇，虽然祁季舟从不回应。
邹晴隐约觉得，今晚的祁季舟跟之前都不同。
不知为何，这让她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
邹晴犹豫几秒，不敢再去碰祁季舟，转而温柔轻笑。
“你回来这么晚应该饿了吧，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还煲了鸡汤，马上给你盛出来。”
邹晴转身走进餐厅。
祁季舟沉默之后，还是跟上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最中间的白瓷汤盅冒着袅袅热气，浓郁香气弥散。
邹晴忙着去拿汤匙跟汤碗，开心雀跃的笑说。
“这鸡汤我跟着美食节目炖了好久呢，你先尝尝好不好喝，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做。”
“对啦，我今天还去报了个厨艺班，刚上过一节课，学会一道饭后甜品，待会儿你也要尝尝呀。咦，我把汤匙放哪里了？”
祁季舟沉沉哑声，打断她，“别忙了。”
邹晴双手一僵，心脏猛地狂跳。
那股强烈的不安，与不好的预感被放到最大。
邹晴仍镇定的保持笑容，转头问：“怎么啦？”
她眨着清纯的眼睛，语气又轻又温柔，看起来无辜极了。
邹晴知道，这样的顺从柔弱，纯洁无辜，让优柔寡断的祁季舟一直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祁季舟望向她的眼神里有挣扎也有痛苦。
可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
他拿出一张卡，放在餐桌上，推给邹晴。
“你不是一直想出国留学吗，这里面是一笔钱，我想应该是足够了。这栋别墅我会委托律师帮你办理过户，你可以留着住，也可以卖掉。如果想卖的话，这边地理位置应该会很快可以脱手。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都可以联系我委托的律师，他会帮你。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了。”
“邹晴，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
第46章 替身 他眼中燃着两团炙烈火焰
分手。
祁季舟说的清晰而果断。
餐厅里温馨的气氛急速冷却。
死一般的安静里。
邹晴缓慢的眨着眼睛, 扯着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容，故作轻松的岔开话。
“季舟，不要跟我开玩笑啦, 先尝尝鸡汤好不好？”
祁季舟皱眉，“我没开玩笑。”
邹晴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双手自顾自的捧着清亮的鸡汤, 托到祁季舟面前, 撒娇说。
“我是第一次做, 真的是炖了好久好久的，尝尝吧。”
祁季舟不接, 眉皱的越来越紧, 别开头。
消瘦的颧骨从侧面看起来轮廓分外明显。
邹晴眼神近乎痴迷, 声音越来越低，哀求的说：“季舟，就尝一口好不好？”
她几乎把碗凑到他唇边。
祁季舟再也忍不住这样的亲近，推开她手腕。
“邹晴，你不要这样。”
他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邹晴却好似拿不住, 汤碗一下子摔在地上。
伴着四散的瓷片，鸡汤泼洒在地, 溅得两人裤脚跟鞋面全是星星点点的水迹。
祁季舟垂目看到一滩的油渍狼藉, 忽然心生强烈的反胃感。
他立刻后退，拉开跟邹晴之间的距离, 哑声说：“你，你先收拾一下吧。”
邹晴怔怔盯着被打碎的汤碗, 再抬头眼睛已经泛红。
“季舟,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祁季舟顿了顿, “没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邹晴使劲摇头，声音发颤：“不要这样说，你对我很好，我们之间最近不是都很好吗？”
祁季舟并不觉得他们之间很好。
他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最开始没有对她的善意与照顾，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自己的怜悯，犯下了巨大的错误。
后来又因为想弥补，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掩饰。
最后，他得到了这些错误跟谎言的反噬。
它们像圈住他脖子的绞刑结，在日渐的收紧，最终把他逼到几乎窒息。
“对不起，邹晴。”
祁季舟低声道歉，却不愿意将两人关系继续下去。
邹晴听到这话整个人几乎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脊骨。
她一下子扑过来抓住祁季舟的手，焦灼的说：“不要道歉，季舟，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邹晴抬起了头，泪还是从眼角簌簌而下。
两只手跟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扣住他手腕。
可再用力也抵不过祁季舟掰她手指的力道。
祁季舟在她闪烁的泪光中深深看她，字字清醒又清晰。
“邹晴，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从开始就是个错误。这段时间我尝试着接受你，把你当女朋友对待，正常交往，对你负责。”
“但是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上你，即便是我强迫自己去做，仍旧做不到，我知道这些话很残酷，但是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最开始是同情照顾，后来是因为愧疚补偿。但是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优柔寡断不够坚定。”
“我也以为自己没办法接受你，都是因为这些复杂的情绪，所以也试着抛开一切，单纯的跟你相处。可这段时间的证明，你跟我之间，无关任何人也无关任何情绪……”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最后这一句，祁季舟没有说出来，可意思已经表达了。
邹晴听明白了。
她紧紧咬着嘴角，无声的流泪，眼睛已经哭红。
话已至此，祁季舟跟她再没有其他要说的。
“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哑声，转身朝外走。
“季舟！”
邹晴扑上来紧紧抱住祁季舟的腰，把脸贴在他清瘦后背上。
她哽咽得语不成调。
“你不要走，季舟，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祁季舟身体僵住，不愿意让她再触碰自己，攥住她的胳膊就要推开。
“邹晴，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别这样。”
邹晴怎么都不肯放手，死死收紧在他腰间的胳膊。
她近乎哀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好喜欢你。愧疚也好，补偿也好，我不在乎你用什么心情，哪怕你是虚假的，伪装出来敷衍的骗我都没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祁季舟眉宇成川，“我不想再这么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分开对我们都好。”
邹晴从他语气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她心生绝望，哭喊出来。
“到底是对我们都好，还是对你好，你跟我分开后，就可以去找乔星了是不是？”
乔星的名字，刺得祁季舟柔软心底一疼。
他瞬间挣开邹晴的胳膊。
力道之大，几近失控。
邹晴被推的踉跄两步，再看祁季舟晦暗的表情，只感觉绝望铺天盖地。
她喃喃，“你真的……要回去找她了。”
祁季舟转过头，沉默不语。
邹晴还是不愿意放弃，哭得双肩发颤，“季舟你不明白吗？就算是你跟我分手，你跟乔星也回不去的。”
祁季舟紧攥双手，苍白嘴唇绷起来，“这跟你没关系。”
邹晴见状，噙着泪朝他走近，语气又变得温柔多情。
她像是蛊惑他一般，轻轻说：“我知道你喜欢乔星，我也知道我比不上她。但她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可是我就在你身边啊。季舟，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她，那我可以努力去学着像她，当一个替身，你以后就把我当成乔星好不好？”
祁季舟脸色骤变，蓦地推开邹晴。
哪怕脾气再温和，此刻也满脸的震惊愠怒。
“你不是她，不要再说这种话。这是对她，以及对你自己的侮辱。”
“季舟……”
祁季舟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大步离开别墅。
“祁季舟！”
女孩挽留的哭喊，被别墅门紧紧关在里面。
祁季舟听不到了。
他心脏猛烈跳动，擂鼓般的心跳声充斥在耳蜗里，掩盖住一切声音。
迈出来的瞬间，燥热夜风扑面而来，祁季舟感受一股新生般的轻松。
压在身上几个月的千钧重石消失，那些沉抑的、磋磨的痛苦，也一起消失不见。
他坐上车时，因为情绪太过起伏，双手都在发抖。
重获自由的激动，使得血脉兴奋偾张。
祁季舟深深吸气，启动车朝乔星的别墅去。
-
乔星例假还没结束，人也懒懒的。
祁宴今天不让她来接自己下班。
乔星抱着张嫂给她做的奶茶，边看综艺边跟祁宴通话。
听到她那边综艺节目的背景音，以及乔星吸奶茶珍珠的声音，祁宴唇边淡笑的就没散去。
综艺节目广告间隙，乔星看向时间。
“祁宴哥，你晚饭都还没吃，工作还要好久吗？”
声筒里偶尔有纸张摩挲声，伴着他磁性又温和的嗓音。
“今晚可能会稍晚一些，你要是累就先回房间睡，我待会让张嫂帮我留点饭菜就好。”
乔星微诧：“祁宴哥今晚还要过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