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雪里蕻,是之前曲南风挖回来的,她也是听曲兰芳说这个好吃。新鲜的就焯水切碎,再加点肉末以及小米椒炒,吃起来有点微苦,但是很爽口,喝白粥的时候配这个菜,简直绝了!
曲南风把鱼切成薄片,因为没有什么调味品,她只放了点盐、红薯淀粉,以及几滴菜油,搅拌均匀后就放在那,然后去缸里掏了几颗野油菜出来,在清水里冲干净切段。等把葱姜蒜以及干辣椒,放进锅里炒香后,加入野油菜翻炒,直至出味再加入凉水,等烧开就可以放入前面腌好的鱼片,沸腾几分钟,这碗酸菜鱼就算是做好了。
曲南风端出来还在可惜,弥河坝这边不兴吃花椒,不然加点花椒进去,指定还会更香。
说起花椒,她就想到蜀州,进而又想到火锅。上辈子因为身体限制,她都只能吃清汤锅,而曲爸曲妈又是无辣不欢的人,往往就是她顶着旁边牛油辣锅的香味,苦巴巴涮着毫无味道的清水锅。
现在好不容易没限制了,又吃不到,可把曲南风馋坏了,晚上做梦时都梦到自己在火锅里遨游,热气腾腾里,她边游边吃,眼见着她肚子最后越来越大,画面一转,陆西洲的脸突然出现,一脸温柔抱着个火锅脸的小孩,对她说,这是他们的孩子,硬是把曲南风给吓醒了。
她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从那个荒谬的梦清醒过来。天色还早,外头已经闹了起来,曲南风披上衣服出门查看情况。
曲父曲母都在院子里,门口是曲伯母,一大早也没时间打理自己,头发乱糟糟,衣服扣子也是左右歪斜扣着。她正拉着曲母的手哭诉:“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明明我们一家才是被骗的,怎么还要把我们志学抓进去,他又没犯什么错。”
作为妯娌,曲母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你儿子活该,只好一直重复:“是不是抓错了?”
曲伯母不回,就一直哭。曲母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她与曲伯母的关系可说不上好,主要是曲伯母这人嘴碎心眼又小,当初曲母没生曲南风前,她就经常在面前说风凉话,那几年,再蠢的人也该看透了这人的本质。
曲母被她哭得烦心,曲大伯一直没出面,曲父作为小叔子,也不好直接掺入,瞅着外头围观看戏的人越聚越多,他给曲母使了个眼色。
曲母心领神会:“大嫂先进来。”说完她拉了一把人,曲伯母还有些不乐意,曲母干脆把她转过身,让她斜眼看看外头围着的人,低声道,“大嫂你是想嚷嚷得大家都知道志学的事嘛?”
曲伯母哭声一顿,不用曲母再多说,麻溜进来,反身把院门一关。经这么一遭,曲伯母再想继续哭,自己也觉得尴尬。
曲母就看着她眼珠子四处打转,扫过一圈后落定到刚出来的曲南风身上,她本能不喜,错过身挡住曲伯母的视线。
这么大动静,曲家一家人都醒了,一个个从房间里出来,曲大哥在屋里就听到了他们的话,他没多心,本着对堂弟的关怀,问了句:“伯母,你现在要不先去县城看看情况,说不定还真抓错了。”
曲西风也应和:“是啊是啊。”
他们两个没啥心眼,当真以为曲伯母是在哭诉,可其他几人,看了这么会,倒是看出了点名堂,就没搭话。
曲伯母见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样发展,等半天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她不再遮掩,利索挑明自己来的目的:“不是说南南在城里有个对象嘛?听说他家有关系,让南南去求求她对象,把志学放出来——”
曲母听到第一句城里的对象还纳闷,等听到后面,火气就上来了,她左右看,一手抄起扫帚就往曲伯母身上打。
“好啊好!我还以为你来我家干嘛,看你可怜想着能帮一下就帮下,没想到你打得这种主意。”
她说一句打一下,乡下女人做活的好手,手上力气不小,曲母也没想留情,十分力道一分不减,曲伯母被打得嗷嗷叫。
曲大嫂听到那话也生气,估摸着曲母打了不少下,这才上前装模作样拦住。曲母气过就冷静下来收手,不过语气也冷了,连大嫂也不喊了。
乡下房子不隔音,虽说关了院门,但指不定还有好事的在外听墙角,曲母气归气,还没忘给曲南风正名:“我家南南哪来的城里对象,我这当妈的都不知道,你可别乱说,好歹也是你的侄女,怎么口里没个把门的,随便就造谣,也不怕烂嘴!”
曲伯母还想再说几句,可直起腰余光瞅见曲家男人一个个难看的脸色,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就要暴起的样子,她识趣闭嘴,嘟囔几句,见没人搭理她,心里又实在担心曲志学,灰溜溜离开了曲家。
几天后,曲南风才从曲兰芳那听到消息,说是那伙人全供了,除了曲志学,还骗了好几个人。曲志学也不是被抓进去的,就是派出所照常问话,曲伯母也是心急,听到前半句心慌了误以为曲志学被抓进去,其实照常问完话,人也就放出来了,毕竟男女关系乱搞,曲志学一口咬定没发生,派出所能拿他咋办,再有还有这伙人诈骗的事在前,他们忙着处理这事,关了两三天就把人给放了。
只不过这事出了后,原本他们一直遮着捂着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曲志学还没出来前,厂子里就发了公告,原本板上钉钉的转正人选也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能保住现在的临时工身份,都还是曲志学之前的巴结起了作用,只是这回后,他算是彻底坏了名声。
曲伯母急得不行,曲志学今年也快26了,在乡下这个年纪算得上个老光棍,本来弥河坝人家就因为曲伯母为人不太待见曲志学,现在闹这事,更是没人乐意把女儿嫁去她家,就连带曲兰芳都受了影响,毕竟有这么个大舅哥,之后指不定又能惹出什么祸。
不过就曲兰芳自身来说,她还觉得是个好事。
曲兰芳还在为曲伯母的事道歉:“前几天我妈来你家闹,真是对不住。”
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曲伯母以及曲家人没人知道,曲南风也没打算告诉曲兰芳,毕竟过去了,现在再说,以曲兰芳的性子还不知道又要难受多久:“不过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曲兰芳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经这么一遭,我也算是看开了,南南你也没必要一直担心,毕竟是我自己的人生,你也不可能为我操心一辈子。”
她的性格曲南风也知道,外柔内刚,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她没再多管,因为陆西洲马上要回来了。
他这次就只请到四天假期,除去路上来回的时间,也就剩两天准备结婚的事。曲家和陆家前天就对外宣布了他们两人的事,日子就定在陆西洲回来第二天,两家都顾不上看日子凶吉。
事说的迟,准备起来也急,虽说乡下结婚也就那样,请亲近的人吃顿饭,张罗几下就算成了,可这真细细说起来,其中还有不少门道。
比如请人,人情往来都得心里有数,之前人家喜事有请你,那么你这次就得请回来,不然别办个喜事还结仇。
这些曲南风都不懂,曲母就给她讲,谁与曲母那边沾亲带故,谁爷爷辈是与曲家祖宗搭亲,绕来绕去,曲南风听半天,总算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整个弥河坝上的人,都搭点关系,哪怕这辈不是,上上辈上上上辈也有!
再多,她就开始昏头,等曲母说完,曲南风感觉自己脑袋都要大了。曲母见她那样,无奈笑叹,打发她去做别的,自己把要请的人的名单都拟好。
拟好名单,那就要准备宴席上的菜,前面曲家与陆家就商量好了,因为陆家是后来弥河坝定居的,也没什么亲戚,所以他们两家打算合并一块,就在之前吃大锅饭,村上食堂上弄,粮食和柴火都是自带,只是借下地方。
大队长对这门喜事也是喜闻乐见,一个是村上最有出息的军人,一个是为弥河坝争光的高中生,哪有不同意的事,立马把钥匙给了曲母。
至于菜,曲母与曲大嫂考虑了许久,本来是只准备八个菜,可后面想想,还是凑成了十个,寓意十全十美,算是给婚事添彩。
定好之后,接下来就是得准备菜品了,蔬菜还好说,自家都有种,不够往邻家说声就能摘,问题就在于荤菜。曲家也没想过今年曲南风就嫁出去,什么都没准备,家里肉票也就那么几张,搞得曲母从村口走到村尾,一路借过去这才凑齐。
第17章 017
017
除去肉票,还要糕点、糖果票,甘市结婚时,人家来讨喜头,都得给糖的,不然背后不会被人祝福。
除了吃的,曲母还得准备曲南风的嫁妆,最基础的被子枕头,这些都要是大红色,上头绣鸳鸯图案或者是其他吉祥象征,然后还有喜盆,尿盆,热水壶等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大头的就是红木箱,那是曲母很早就备好的,都是上好的木材打成的,看着普普通通,但用个几十年都可能不会坏。
清算下来,还缺了不少东西。曲母一拍掌,干脆趁着下雨天,带上一家人一块去县城购买东西去了。
陆安把布票都给了曲母,曲南风还得去供销社挑衣服,不过她上次也去看过,那些成品衣大多都是黑白灰绿那么几个颜色,当然也有几件红色的,但是款式不好看,穿也就只能在结婚那天穿,不划算,所以曲南风和曲母商量后,就决定买布回来自己做,现在天气热,做一件夏衣就行,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到县城后,曲家人就分成了两批,一批曲大嫂带队去买用品,这些都难搬,就靠曲家男人扛了。
曲母则带着曲南风率先往卖布的柜台冲去,曲南风还记得梁双说的,拦住着急的曲母,两人悄悄耳语了一番后,由曲母出面与售货员交谈。两个老油条东扯西扯老半天,等到四周没啥人时,售货员立马从柜台最下面掏出一叠厚厚黄纸包的布匹,两人无声比着指头,直至都点头了,曲母付了钱和布票。
有些布是不需要花布票的,所以买回来的布比曲母最开始的计划还要多些,曲母算着,给曲南风做完肯定有剩,指不定还能给陆西洲也做一身。
一大包布,拿着逛是真累,曲南风就和曲母说,把这些东西先放梁双那,顺带和她说声自己结婚的事。
梁双知道后,还佯装生气:“这么大的事咋都不早点和我说,瞧我这也没准备。”
说着就要拉曲南风再去供销社,给她再买点东西就当做她的贺礼,曲南风婉拒了:“上次的事我们都还没谢过你,这次你再买,我都不好意思了,而且东西差不多也快买齐,别费那个钱。”
曲南风态度坚决,梁双只能就此作罢,只是多少,她对曲南风的结婚对象有些好奇,这也怪曲南风之前口风太紧了,完全没透露半点消息,梁双还想知道能配得上曲南风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在外人面前提起陆西洲,曲南风还有些害羞,她眨眨眼,只说了对方是军人。梁双还想八卦别的,但曲母还在书店外等,她也不好一直拉着人不放,打了招呼后,曲南风和曲母就继续回去买东西。
等一家人集合后,她们才回梁双那拿了东西,曲南风抓了两手喜糖给她。梁双收了后,把人拉里面去,又从兜里拿了本很小很薄的册子:“拿着。”
曲南风下意识想翻看,却被她摁住:“回去再看,这可是好东西。”
她笑得贼兮兮,曲南风头皮发麻,总感觉有什么坑在等着她一样,结果曲母一喊,她就忘记了这事。一家人拿这么多东西,走路累,曲母也怕耽搁车,谢过梁双后,急匆匆提起东西,健步如飞一样往汽车招呼站赶,累得曲南风直喘气,多亏了曲大嫂扯她一把,才追得上他们。
车上有不少认识的人,都是一个公社的,见着曲家人大包小包,少不得多问句。曲母乐呵呵笑,也不遮掩,直说是为女儿置办的嫁妆,要大家赏脸,乐意的到时候来弥河坝喝口喜酒。
消息灵通的早就知晓了,还以为说笑,没想到是真的,毕竟曲母把曲南风看得眼珠子样宝贝,谁也没想过她会这么早就嫁出去。
原本还有意说亲的人在心里可惜,嘴巴不停,一直说着贺喜的话。曲母听着笑得老开心,一边示意曲大哥他们把装糖的袋子打开,一人拿了几粒,再多也舍不得,糖都是珍惜物,更别提糖做成的糖果,票少不说还贵。
曲南风不留意,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回过头,曲大哥眨下眼,全当无事发生。她咬住糖,抿嘴笑,嘴里心里都是散不去的甜。
回来时,曲家七口人都快累瘫了,晚上就简单煮了点白粥,配上之前做的酸笋以及黄瓜丝,闷热的天气里,那是真酥爽。
结婚的前两天,曲南风就不怎么出去了,曲母这几天请假没去上工,窝在家里给曲南风做新衣。曲南风就配合着她,一下起身撑开肩膀,一下背过身,不停弄了多次,才最终确定好合适的尺码。
两人决定做条到膝的裙子,款式的话也不敢太招摇,就偏宽松的连衣裙,只是裙子下摆缝了些简单的花边,增加坠感。
曲南风换上去试了下,哪哪都合适,曲母还在摸着裙边摩挲,她忍不住感叹了句:“可惜了。”要不是顾忌太多,她能做得更好。
曲南风倒是喜欢,换在以前,想要买到如何合身的衣服那才是真的难,而且换个角度想,她这可是曲母的独家定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揽过曲母肩膀,把这些想法说了下,曲母被逗笑,抱着她直喊乖乖,抱了没多久,又开始落泪。
这突然的转变,曲南风还有些懵,就听到曲母念叨,她要跟去随军了,自己以后看顾不上,一旦出了什么事,隔那么远也不知道消息......都是做母亲的担忧。
曲南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抱紧了曲母。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曲南风与曲母才做两个月的母女,可她对曲家已经有了很强的归属感,之前一直刻意没去想这些问题,到如今,临近的婚期却把离别这个话题提上了日程。
一想到她要离开曲家,离开弥河坝,很长时间才能见到曲家人以及曲兰芳她们一眼,曲南风不禁难过起来,她抱着曲母哼哼唧唧,赌气道:“要不不嫁了吧,我舍不得你。”
听到这话,曲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这哪像18岁的大姑娘,还能说得出这么小孩气的话来。”
“我不管,在妈这里,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
曲南风这么一搅合,曲母什么伤别的心情都没了,还多的事要忙,她嘱咐曲南风别出门,弥河坝这边习俗就是,嫁人前两天新娘不出门,当然也不能和新郎见面。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出嫁当天。曲南风一大早就被叫醒,迷迷糊糊换好衣服,就看见曲母拿着根红线在她面上比划,瞌睡虫一下就被吓跑了:“妈,你这是要干嘛?”
“开脸。”说毕,曲母已经靠近,她扶住曲南风的头,让她往侧边歪,手指活动着红线贴近脸庞。下一瞬,曲南风感觉到脸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她无意识想躲开,曲母却很有经验追随其上。
等她弄完,曲南风感觉自己人都麻了,不是说别的,是真痛麻了,人都清醒了。
发型是她自己弄的,擦完脸抿红纸上唇,这就算装扮好了。等曲南风出来,陆西洲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穿的军装,与最开始见面的那一套看着不同,布料更挺,也更新,站在那,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