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刚走了林依依,如今又来了个刘冬树,本握在手里的利剑,现在刀刃对着自己,似乎永远别想得到宁静。
只是...刘冬树到底在干什么?那个被抬走的女孩会怎么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测,她强压着,不敢宣之于口,更不想去细想。
她能做的,只有好好听他的话,不要多想,不要多说什么,当做没看到,那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会吗?
她愣愣地注视着地上惨白的银光,心中没有答案。
***
“你们听说了吗,就高二的那个林青岚突然转学了。”下课后,后排的闲谈在吵杂声中更显清晰。
“转学?你确定是转学,怎么跟我听到的不是一个版本?”有人高声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不准确,不过她不是转学的话,那她现在去哪了呢?”
众人注视着那提出质疑的人,她停顿下来,端正了脸色,刻意压低了声线道:“我听说...她是跟一个人跑路了!”
“你确定?”果不其然,众人摆出将信将疑的态度,“谁都知道那次夏黎的接风宴上她可是主动亲了夏黎耶,她跟夏黎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可能突然跟人跑路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人的眉间稍显嘚瑟之意,带着几分玩味的腔调,“跟林青岚一起走的人就是刘冬树,听说刘冬树的爸爸听说这件事都动怒了,扬言说‘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这个家’。”
“真的假的...林青岚和刘冬树...很刺激呢,一个是娇艳美人一个是恶劣小霸王,为爱奔走,想想都觉得很戏剧呢。”
大家各说纷纭,不远处侧耳细听的白露秋却没有那般的闲情逸趣。
她知道,事实绝非如此。前几日既然撞见了刘冬树,那就绝没有所谓的“跑路”一说。那天...那天是两个人,除了刘冬树还会有谁参与了那件事?那个女孩...
一种惊悚的直觉直击着她,她几乎可以确认那个女孩多半就是林青岚,看刘冬树逼迫自己当做没看到的警告时,那林青岚极有可能命途多舛了。
她该怎么办?手中的笔停顿在稿纸上,墨水逐渐渗透,白纸被染黑了一角。
心不断下坠,这次跟林依依不同,这把刀对着的人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些突然消失的女孩。
她该怎么办,或者说她能怎么办。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面对这般险恶的处境,除了自个儿在角落黯然神伤,心虑重重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弱势之于强势,便是如此无助。
她紧皱着眉,一脸沉思状,却什么也想不出。
余光向后一瞥,那些人的话题早就跳转了几个度,也不知又在扯着什么事。
她们的喧哗倒让一旁的宋穆青显得落寞多了,大概是因跟林依依等人决裂后,她变得安静了很多,连这般闲聊她也鲜少参与了。
那样的恬静,像是窗外的爬山虎,静静沐浴着日光,无声地向上攀援着。
莫名的,一股嫉妒感袭来,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她那样静默,过着那平稳安定的生活。
眼里是几分艳羡,过去的平淡是回不去的曾经,如今的自己在黯淡的歧路上踽踽独行。
“你的丝线乱了些,世间杂乱需逐一体会”。
她又想起了那位老丈人说的话,他是那般亲近和蔼,却凭空生着几分距离,他在你的面前,却远的像是站在彼岸般。
或许,再去一次云溪寺,她能寻一份慰藉吧。
她是这般想的。
一阵春风拂过,风铃声清脆悦耳,白露秋嗅到了青草的潮湿气息。
眼前的银杏树前段时间还是些浅绿的薄雾,如今却是熙熙攘攘的深绿,细看觉得叶尖泛着黑。
红色的祈福带挂满了枝头,光看着险险压弯了枝叶,也不知这样,天上的神明还能不能看到那些美好的祈愿呢。
轻轻扶着暗红色的门,上面带着岁月沉积的灰。只站在门口,就嗅到了浓重的烟火味。
眼前还是那座佛像,抬头望去,也不知是不是多云的缘故,笼罩着的金光显得有几分暗淡,如那红门般落了灰。
它还是这般慈悲的望着往来祈福的人,世间的苦如此多它能抚慰的了吗,或许它也只是于高处俯视着世间,至于那些疾苦,它不会帮着驱散而是让那些人儿去逐一体会罢了。
白露秋跪在软塌上阖眼祈福,旁人瞧着倒觉得这个女孩诚恳,却也疑惑十七八的少年有什么烦恼需要特意跑到这告知神灵呢。
没看见那位老者,连上次在一旁扫除的小和尚都未看到过,看来这一趟注定无缘。
莫不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了,她睁眼仰望着那慈悲的佛像。
即便它受万人朝拜又如何呢,离不开着四四方方的庙宇,也帮不了那些信徒们渡过苦难。
白露秋冷嗤一声,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求神信佛的人,如今事到临头慌了神到相信起了这些。
算了,求一份心安罢了,何必管它灵不灵验呢?
要来了一个祈福带,看着那鲜红的颜色,她有些犹豫。
祈祷什么呢,平安无事,还是祈祷那个女孩没有危险,如果真有神灵,它会原谅视而不见的旁观吗?
她叹着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写,将红色祈福带挂在树枝上,看着那抹红的飘荡,风铃还在响,似那幽灵的冥冥。
自己这次的旁观跟当初的蒋俊宁有什么区别呢,之前是义愤填膺,如今是无可奈何,她双手合十,期盼着自己的罪过能被这阵风吹散。
看着那张空白的红纸,她愣愣地,倒也不想再多看,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巧的是自己那红条也挂着一个祈福带,白露秋注意到也就伸手将它展平,细看后,她无奈苦笑。
“只许人间共白头”,想来是一对恋人挂的,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挂这只红条时的情意绵绵。
真叫人艳羡呀,自己算是朝不保夕,旁人倒是无知无觉的恩爱着。
世间的悲欢从不想通,她不禁喃喃自语道。
“姑娘在祈祷什么呢?”身后传出声,沉稳的声线让人不由安定。
白露秋转身看向来人,老丈人仍旧是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只是身上换上了那半旧的袈裟,不自觉的心里有几分畏敬,她连忙对着老者作揖。
老丈人点点头,作势要离开。
白露秋难得看见了出口,怎会如此简单放过。她上前赶忙道,带着些胆怯:“老先生,请问如果...如果一个人遇到一件事,她不出手帮忙的话,那件事可能会变得不堪设想,那她该怎么办?”
这些话一溜烟的说出,语毕,她带着些喘,心怦怦跳着。面前的老丈人怜悯的看着自己,可她觉得,他不是在看她,老先生在看她的内里。
微风轻吹,风铃还在上空响着,如管弦乐中的和音,轻盈缥缈。
“这种事要看你自己,你的心告诉你帮不帮,如若心不安,无论怎么样都会是一场空。”老丈人的声音如那风铃般飘摇。
闻言,白露秋垂眸沉思着,如若心不安...可一切论心无完人了呀,眼里浮现着名为迷茫的雾。
老丈人看着她这般踌躇的样子,知晓她还未悟道,他露出几分笑意。
“姑娘能否为我带句话吗?”
白露秋反射性的点点头,她的心思飘荡着,久久未归。
“有些事,就是千般算尽,也是枉费功夫的。”老丈人喃喃道。
什么?白露秋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带着的寒意让她不敢去随意揣度。
“老先生,请问这句话要跟谁说呢?”白露秋的手紧握着衣角,语气里是藏匿不住的紧张。
一种预感,她离一些东西已经过近了,隔着磨砂般的毛玻璃,她隐隐能看到里头的暗流汹涌。
老丈人只是笑着,他晃着头悠悠说道:“有缘自会知晓。”
不能告诉她吗?白露秋的眼里有几分黯淡,她只能就眼见着老丈人迤迤然走入了云溪寺。
黄昏的暖光下,连石阶上的青苔也显得柔和,看着毛茸茸的样子,泛着绿。
上头是银杏叶的沙沙声,竹林环绕在这里,更显得其幽静,她不由叹气。
这些算什么事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许这位隐秘在这小小寺庙里的老丈人什么都知道吧。
终是“不见来路,胡不归去”,如梦的晚霞中一行灰雁缓缓行过。
***
“学霸,你这又去云溪寺了?”蒋俊宁嗅到了白露秋身上未散去的檀香。
闻言,白露秋停笔,转头对着他没好气地说道道:“怎么又被你闻到了?蒋俊宁,你的鼻子不是一般的灵呢。”
心烦意乱下,本不好的脾气更火大了些,语气里满是尖酸,好在蒋俊宁表示习惯了。
“你去那干嘛呢,祈祷考试一帆风顺吗?”他不理会白露秋的挑刺,直白的转换话题。
“我有那么无聊吗?”白露秋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她扬眉带着些不屑,“这种事求神不如求己,再说...我觉得你更合适。”
“感觉又被内涵到了。”
“知道就好,好好学习吧少年,时间不多了。”
“好的,长官。”说着,蒋俊宁向她敬礼,姿势古怪,白露秋忍着笑意。
她也不打算理睬,抬笔写着刚刚被打断的题目,但她的心思却不全然在这上头。
与蒋俊宁的打闹的确消退了她大半的愁绪,可她还是会去担忧着,刘冬树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久久未曾调动的记忆再次被启动,她寻思着跟刘冬树相关的事情。
因涉嫌恶性事件被强制退学,夏黎家中的初见,林依依责难自己时的靠山...一步步细细想着,她才恍然发觉其中的微妙。
恶寒感袭来,全身像是被凛冽的风刺痛般的寒冷,或许夏黎和刘冬树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关系呢?
林依依退学能如此顺利,其中也可能有刘冬树的手笔,不然一段录音能带来这么败落的结局吗,以至于到现在她们那帮姐妹对她也再未动手,而最后一次见面也只是对退学原因的问责罢了。
而那次的女孩...她几乎可以确认她就是林青岚,但前几天她还见到林青岚和夏黎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会不会....
夏黎知道刘冬树做的那些肮脏事?
白露秋不敢再想下去,她跟夏黎也相识几个月了,她不敢去怀疑夏黎的人品并非他表现的那般光风霁月。
可站在阳光下的人总是要有影子的。
会不会是夏黎跟自己一样被刘冬树威胁呢?可感觉也不...
底下传出了东西落下的声音,白露秋这才惊醒,向着脚边望去。
黑色的圆珠笔静静地躺在地上,想来是自己不留神时掉下的。
白露秋刚打算弯腰,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修长的手伸来,黝黄的肤色上是根根分明的青筋,她甚至能想象到里面暗红色的血在缓缓流动,那是生命的悦动。
指尖似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脚踝,微痒感袭来,白露秋下意识地把腿往后退了退,心里泛起了波澜。
“谢谢啦。”她佯装着笑意把笔拿回。
“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她看见蒋俊宁眼里的星点,肆意的,安然的。
白露秋摇着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眼眸里似真有些倦意。
闻言,蒋俊宁想着她是写题写倦了的缘故,于是乎歪头打趣道:“那要不趴着睡会,养精蓄锐?”
难得的,白露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把脑袋枕在胳膊上,闭上眼。
些许碎发耷拉在她的脸颊上,蒋俊宁看着,恍然有种想把它抚上去的冲动。
好在他知道白露秋也只是闭目养神罢了,忍着那股冲动他把目光放在了那杂乱书桌上的一张张空白纸页上。
少年心绪回荡在心间,两人各想不同事。
第40章 错路
一个人的命运或许就是如此微妙,好事很少能碰到,反而祸事一大推的跑过来。
白露秋盯着黑屏的手机苦皱着眉间,不死心的继续按动着开机键,可那块砖头还是半点反应都不肯给。
“该不会是真的坏了吗?我也没怎么用它呀。”她不解的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经过的陈欣怡看着她一脸忧愁的样子,好奇问道。
闻言,白露秋把手机递给她看,带着些委屈的腔调:“这手机好像有点问题,按了半天都开不了机。”
陈欣怡扬眉,左看看右看看,也尝试按动着开机键,可它就是不给面子,黑着屏幕倒影着她们的面容。
“好像是坏了,”陈欣怡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她提议道,“要不去外面问问,看看能不能把它修好?”
“也只能这样了。”没了手机的白露秋像是枯了的叶般脆弱。
“至于这么难受吗,学霸平常不是不用手机吗?”陈欣怡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忍不住逗趣道,“高三嘛,没有手机的话还可以专心学习的。”
“要不你手机也坏一个试试。”白露秋幽怨地眼神盯着她,指责着她舍友此时的无情。
“那...大可不必。”陈欣怡上前捏着她的肩,安慰道,“好啦,你有空出去修修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
既死亡威胁后自己的手机也惨遭厄运,白露秋觉得那地狱里的恶魔肯定正乐滋滋地看着此刻她的狼狈。
...不是什么大问题个屁。
“你这是主板烧坏了,维修的话还不如重新买一个划算。”店家端详着那命不久矣的手机,冷漠说道。
白露秋只觉得脑壳子疼,她有点恋旧的倾向,让她抛弃一样东西真能让自己恍惚好久。
可现实却不会给她犹豫的时间,面对着店家给的二选一,白露秋毅然选择了后者。
“那换一个吧,就刚刚看到的那个白色的。”她随意地指着前台的一处。
店家自然是做好的,不用费一般功夫还能出售一台手机,这姑娘家还是挺好说话的。
像是怕白露秋反悔般,他快速地把手机递给了她,还贴心的把原手机取出的卡放了进去。
熟悉的转账声音响起,看着店家不露声色的笑意,白露秋觉得心里在滴血,算了算了,之后找家长报销就是了。
拿着新手机,白露秋就打算离开了。
“美女,你的手机忘拿了。”店家好心提醒道。
“啊,”她脸面微红,刚说自己念旧就被叭叭打脸了,带着窘迫的神色,她灰溜溜地拿回了手机,飞快的离开了这让她尴尬的境遇。
路上,比对着新旧手机,她心里的天平向那崭新的屏幕倾斜了。
不过好好地手机怎么就被烧坏了呢,白露秋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算了吧,缘分到此,何必再去纠结呢。
离上课时间不远了,她加快了些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