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远远地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穿着一袭白衣，还有那在风中飘扬的红绸，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像两只红蝴蝶彼此纠缠着，至死方休般的交错着。
白露秋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的眼熟，就像是亲眼看到过，她莫名的心慌，她觉得自己要赶紧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不祥的预感刺痛着她的神经，她想逃，她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好像脱离了身体般控制不了自己，她动不了了。
白露秋有点想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了，一浪又一浪的恐惧，让她呼吸急促，她好害怕，因为她听见歌声了。
她颤抖着，不住地颤抖着，玻璃杯的水泛起了涟漪，在有限的空间内相交着。
白露秋感觉脖子酸胀得厉害，她看见了什么呢？她看见那个女孩正在一步步向前走，她想喊，她想去阻止，却依然什么也阻止不了。
视线恍然变得模糊，她哽咽着，她觉得自己又要直面一次意外的发生，她想放弃了，她觉得好累呀。
她的心急速的跳动着，就像是管弦乐中坏了的和声，失去了应有的柔和，只觉得刺痛。这次她看清了，她看到了女孩的脸和后面伸出的一只手臂，白露秋大叫着，声音刺耳如上了发条的齿轮刺咔作响。
那个人被惊着回了头，白露秋正面迎视着他，手中的杯子坠地，玻璃碎片浸着水渍，散着光。
白露秋被眼前的画面冲击着，她慌忙起身，大口吸着空气，她噙着泪，分不清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良久，视线才变得清晰，眼前是熟悉的房间，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她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见徐雅彬，这一切一定有问题，白露秋望着黯淡的夜空，心想。
***
“奶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露秋踏踏着晨光来到院子的时，看到奶奶弯着腰向那群鸡撒着米粒。
“那是你起得太晚了”奶奶微眯着眼应着，“桌上菜摆好了，饿了记得去吃呀。”
白露秋点点头，状似无意般提着：“奶奶我今天就要走啦，想提前回学校。”
奶奶闻言，有点没缓过来，停下手边的事，望向孙女疑惑道：“怎么嫌弃老家不好玩呀。”
“没有没有，就算老家不好玩，不是还有奶奶吗，就是怕学习落下了，之后要跟上去会吃力。”白露秋拿着学习当借口，她知道老人最抵挡不住这样的理由。
奶奶沉吟片刻，搓着手将手上的米粒全部洒在地上，眼里有几分动容：“得了，小孩子还是学习要紧，回去吧，回去吧，奶奶待会要跟着卢爷爷放羊，就不送你啦。”
白露秋见奶奶不追究，也忙不迭地点头算作答应。她太想了解那件事情的始末，所以只能先对奶奶撒个小谎，她想着，以后再抽空来看看她老人家吧。
白露秋理着背包，拿起桌上的两个馒头就打算走人了。她再次经过院子时，奶奶早已经不在了，那群鸡还在低头吃着地上的米粒。
她有点感慨，看着院子一角有一团野花点缀着，白露秋心思一动，咬着馒头，采了几株做成一朵花束。她想着，好歹是去探病，不带点东西直接去，总显得不礼貌。
许是她运气好，刚来到车站没等几分钟，要等的客车就来了。白露秋护着手上的花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着这段时间的流逝。
她是有点紧张的，怎么能不紧张呢？昨天的梦太过于荒诞，现在想来，都有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感触。她自觉胆小，若不是这场突兀的梦境，她定不会管这些闲事。
手机在口袋里突突地振动着，白露秋有点心烦，她拿起手机，却发现来消息的人是夏黎，“昨天这么早睡吗，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白露秋紧盯着这条来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昨天那场梦境后她就没再睡了，而那场舞龙也随着活动的结束被她抛之脑后，不见踪影。
她有点厌烦，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复道：“嗷，早起早睡身体好嘛。”
几分钟之后，“打算去哪玩，说不定我们能偶遇到”。
白露秋挑眉，看着消息猜想着，这个意思是他也不在校跟她一样出去了？她打着哈哈“就随便走走，你好好去玩吧，难得能出校门。”
看着消息发出后，白露秋也不打算再理会了，退出软件时，她看到了蒋俊宁的消息。
还是昨天的，问她去哪了，她有点想点开聊天框，却还是忍住了。她有些阴险地揣测着这条短信是他主动发出的，还是有谁让他这样问自己的。
看着车窗上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她扬起一抹笑意，是吧，宋穆青，她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
“您好，请问徐雅彬患者的病房在哪里？”白露秋摆弄着手上的花束，站在护士台旁边向护士问道，“我是她的朋友，想过来看看她。”
小护士看了看来人，看着露秋一脸的学生气，她边敲打着电脑，边点头回答道：“好的，请等一下。”
“谢谢。”
“307病房，这边右拐直走就是了。”小护士回答完就继续做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307号吗？白露秋穿过走廊向前走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皱眉，有点刺鼻，让人觉得不适。
这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杂乱，她以为会听到病人的低吼或者是痛苦的啜泣。可是都没有，走廊中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或医生穿行着，她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白露秋不确定这是不是病房隔音太好的缘故。
来到房门口，看到旁边显示的“徐雅彬”三个字样，她有点恍惚，不知道该不该来到这里，来了又能说什么呢？
她稳了稳紧张的情绪，敲了房门，里面无人应答。她有点为难，这要不要进去呢？
白露秋向来不喜纠结，既然来到这里，总应该先确认一下徐雅彬的情况。她小心地拧开了门把手，迎面看到了徐雅彬半躺在床上紧盯着自己。
她注意到徐雅彬眼里的惊讶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恰好，她自己也是，她本做好了扑空的准备。
“我过来看看你，听说你状态恢复得还不错。”白露秋轻轻关上了门，拨弄着手上的花，有些尴尬的回答。
徐雅彬的视线下移，扫了扫她手中的花，清冷的说道：“挺好看的，放在我这里吧。”
白露秋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即便做好了准备还是不免局促地走向前，步伐快到让人难以置信，她将花放在了床头柜上，拉起旁边的椅子坐下，不自主地盯着徐雅彬，她有种错觉，她觉得穿着病衣的徐雅彬好像更美了。
那是种破碎的美，她脸颊有些下凹，显得翘鼻更高了些，那双鹿眼不再是湿漉漉的感觉，反而带着些冰凉，让人联想起水池中的一方莲草。
或许是更瘦了的缘故，她整个的气质变得清冷，让人觉得有些高不可攀。平常的徐雅彬就是美的，那是明明纯情却又放荡的美，如今却是冷艳，如果不是右腿和左手打着石膏，白露秋觉得徐雅彬不是养伤，反而是来这里度假休息的。
“你有什么事吗？”许是白露秋看得有些忘神，徐雅彬率先打破了她们的沉默。
什么事？白露秋想到了昨晚的梦境，她这才发觉无法开口，这种事情让她怎么说？白露秋张了张嘴，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想知道我跟夏黎的事情？”徐雅彬鹿眼微眯着，有些狐疑地问道。
白露秋这才发觉自己问了什么，她慌忙撇开视线，她刚刚怎么会问夏黎的事情，她疯了吧。可即便心里懊悔，白露秋还是没有改口，只当是默认了。
她听见徐雅彬轻笑了一声：“你不应该知道了吗，我跟他是初恋这件事。哦，对了，是我先追了他，后来他提的分手。”
白露秋听闻，竟也不觉得意外，就像是之前就猜到了。她顺着话题，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徐雅彬，问道：“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呀。”
徐雅彬蹙眉，却还是回答了：“他觉得我们在一起太别捏了。”
“别扭？”白露秋不解。
“是呀，别扭。”徐雅彬耸耸肩，补充道，“或者说是他失去兴趣了。”
兴趣？白露秋有些怀疑地注视着徐雅彬，怎么说得这么奇怪，就像是说一个不愿意负责的恶人。
“你不信？”徐雅彬有些嘲讽道，“不信算了，毕竟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们为什么分手。”
“我没说我不信。”白露秋毫无底气地反驳着，病房里仍旧透着挥之不去的尴尬与沉默。
徐雅彬不再理会她，只是将头转向窗户的位置，好整以暇的看着外头的景色，白露秋看到话题竟然偏离到如此，她心里有些不快，再待下去显然毫无意义了。
她起身向徐雅彬告别，徐雅彬没什么反应，似乎当做她从未存在过的样子。白露秋皱眉，她感到了一种被人轻视的怒意，她冷冷开口道：“那天...我看到你身后有人。”
徐雅彬没有料到白露秋会这么说，她转头瞪着白露秋，脸色煞白，压低着声音质问道：“你知道什么？”
白露秋心里一惊，她没想到徐雅彬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以为徐雅彬只会对自己嘲笑一声，然后说一句“你想多了”，她根本不相信那个梦境，刚刚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为了想到刺痛徐雅彬罢了。
还好，自己是背对着她，白露秋试图让自己显得正常点，声音却还是异常尖锐的回答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她关上了门，独留着表情古怪的徐雅彬在病房里。
白露秋不会告诉她的，不会告诉她，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梦境里她的确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不过那张脸就是白露秋本人。
白露秋慌忙地穿过走廊，离开了医院时尽显狼狈，她回忆着那个梦境，那张脸，她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这里面有秘密，但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加快了脚步，奔向车站，企图逃离出这个秘密的掌控。
***
“所以，她知道天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吧。”
徐雅彬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理睬刚刚从旁边独卫出来的夏黎。
夏黎扶着病床上的扶手，眼里有些异样的光在闪着，轻笑：“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里，还告诉你她看到了别人。”
徐雅彬听闻，垂下眼眸，不露半分神色：“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只是为了吓唬我。”
“或许吧，挺有趣的。”夏黎留下了这句话，拿走了床头柜上的花就离开了。
徐雅彬缓缓闭上眼，她好像把一个人拉下去了，拉入了一个深渊。
她还能平安归来吗，徐雅彬不禁为那无知的女孩担忧着。
第13章 作恶
即便现在正坐在回学校的客车上，白露秋还是感到了不安。一瞬间的卑劣，竟让她戳破了一个真相，如果...如果那次意外并非意外，反而是别人的有意为之，作为旁观者的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白露秋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她紧闭着双眼，思绪随着车厢颠簸，没人能看到掩藏在她眼中的惶恐。她似乎是后悔了，后悔因为轮回的梦魇就突兀离校，后悔因为梦中人脸的隐喻，就匆忙来到医院试图寻找真相。
她睁开眼睛昂着头望向窗外，午后的日光如梦中的白光一样刺眼，白露秋感觉眼眶酸涩得紧。越是迫使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她却越是不由自主地去揣测当时站在徐雅彬身后的人会是谁。
那时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茫然，想要去捕捉可能会遗漏的细节，可到头来却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这段记忆被人深深挖了去，除了在心中留下一片荒芜的凹地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如今回想起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目睹过那次意外的发生。
白露秋不由得扶额，试图去缓解头脑里因混沌而带来的刺痛感。说到底，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不是她一个学生能管得了的，用得着这样自我折磨吗？她自我安慰着，企图安抚自己那隐隐作痛的良知。
午后夕阳西下，染着瑰色的晚霞在旁侧悠闲地浮动着，一切都显得很平常，似乎从未发生过阴谋，从未有什么所谓的人心险恶。白露秋下定决心不再去理会这些事，她知道自己既无能力又无胆量去撕毁隐藏在学校背后的面纱。
徐雅彬已经醒了，也没有太大的后遗症，这样的结局还算不错，谁也没理由再去深究那些所谓的真相了。
客车缓缓前行，白露秋垂下眼眸，不动声色。
***
大抵是夜幕降临的原因，车厢内撒着惨淡的灯光，带着些腐旧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乘客之间的交谈此时显得无力，更多的人被掩埋在黑暗的寂静中，默默等待着这段路途的结束。
七点整客车如期驶入终点站，车站旁侧的指示灯在暗处闪烁着光，警醒着昏沉的乘客按序离开车厢。
白露秋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下车，她的腿有些发软，一天下来都没怎么休息过，此刻的她异常沉默寡言，嘴角苍白，带着些生人勿近的烦闷。
从车站下来就能望见不远处的学校，几座教学楼都是灯火通明的样子，白光透过窗户与月光相交合，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埋头学习的模样，或许还有一部分人在那边开着无聊的玩笑，阵阵笑声发出，惊扰到旁侧算题的同学。
才过了两天，白露秋就有了不想来学校的心思，怪不得学校不让他们随意出校门，她自己向来不喜走动，如今出去过了，即便遭遇不大好，心却也是散了。
即便心里再不愿，白露秋也还明白自己只是个学生，再加上真没地方供她去消磨时光，她也就乖乖地走上了回校的路。
学校在涟城地处偏僻，就算有商家想要在这里通过学生谋利，面对学校不能随意出校门的硬性规定，他们也只能早早地关上店铺，去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店铺苦撑着，等待着某些大胆翻墙而来的学生。白露秋边走边踩着一旁的影子，哼着不成曲的调调，好似将那些解不开的谜题抛之脑后。
正打算经过一个小巷时，她被人抓住手腕。
白露秋下意识地扭头望向来人，却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她染着红褐色的长发，鼻子显得过高，整个人略带着攻击性，眼睛里闪着敌意，而在白露秋发蒙的瞬间，她被这个高大的女孩子拖进了小巷中。
白露秋此刻才发觉不对劲，她尝试去拽开被禁锢的手腕，却发觉彼此间的力量过于悬殊，人家像抓小鸡一样拖着她，神态自然的不像是拽着人，倒像是牵着宠物慢悠悠地散步。
“你想干嘛？”白露秋想让自己冷静一点，颤抖的音色显然暴露了她此刻的慌张。
来人却不去理会她的问话，只是沉默地将她拽到了小巷的深处。
小巷的深处是一面破败坍圮的灰色石墙，上面挂着一盏暗红色的灯，白露秋心下一沉，她看到了有几个画着浓妆，穿着暴露略带些嘻哈风的女生站在了那束红色灯光之下，与她们对视时，她们眼中的敌意与轻蔑不比拽着自己的女孩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