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她没有说话,安静地搂着他的脖颈,低下来的脸靠过去,贴着他的胸膛。
而沈从越也没有出声,这几步路下来,只能听到两人彼此的呼吸,和他有力的心跳声。
等把她放下之后,没等闻喜开口,沈从越就率先开了口,一双黑眸微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孩,声音很冷:“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不是如果他今天不过来,那她就这样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他。
闻喜似是感受到他步步紧逼的目光,咬了下唇,忍不住别开了脸,却被他钳着下巴重新转了回来,柔软的脸颊正对向他。
“闻喜,你说话。”
见她还是一声不吭,他用力咬了咬牙,语气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沉。
可被他抵着脸的女孩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没开口说话,白皙的脸上却先有晶莹的泪水滚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虎口处,明明已经没有了多少温度,可依旧灼的他生疼,好像要穿过皮肤,融入他的血液之中。
几乎是一看到她哭,沈从越轮廓分明的脸上的冷寂和愠怒就散去了些,他压了压眉心,再看向闻喜,像往常一样,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也放缓了下来:“对不起阿喜,刚刚是我的语气太重了。”
闻喜哽着哭音,飞快摇了几下头,她抬起手,圈攥住了他落在她脸上的手指,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很哑。
“沈从越,我们分手吧。”
沈从越听到这句话,神色倏地一空,就好像忽然有什么从他心上挖走一样,没有一点声响,然垂下眼,看向被她手心攥住的手指。
他沉默了很久。
而她也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就好像在和他进行无声的僵持一样。
直到面前的男人慢慢开了口:“闻喜,你喜欢我吗?”
听到这句话,她身子轻微地颤抖起来,却还是使劲闭咬着牙关,不肯回声。
可他却扯唇无声笑了一下,低下头用力撬开了她的牙关,用力地吻着她,直到纠缠了好几分钟后,他才挨着她的唇角,刚才镇静从容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难过和无措。
他抵着她的额头,微微阖着眼,轻轻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为什么要分手呢?”
闻喜再也忍不住哽咽,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崩溃出声:“对不起……沈从越,我们走不下去的,我们走不下去的……”
他这么好,她怎么忍心让他什么都不顾,单单去等一个对未来一片茫然的人呢?
她连自己都快要找不到了,又如何去爱人?
闻喜看不到,面前的沈从越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眼眶倏地覆上了一层薄红,甚至于有湿润感袭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也只能将那股酸涩感压下去,红着一双眼眶,几乎快要压制不住自己不稳的声线,看着眼前神色同样痛苦的闻喜,从喉间挤出艰难的几个字音。
“阿喜……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
闻喜将手忍不住攥成拳头,几乎是在他刚说完这一句话,她就沉着声音回应了他。
可她光吐出这一个字时,心就猛缩了一下,好似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身上也越发的没劲,要不是沈从越还托着她,她可能就像个没了骨头的软娃娃,沿着后面冰冷的墙
得到这最后一个字,他好似终于死心了一样,扯了扯薄唇,露出几分自嘲的笑。
“闻喜,你爱我,可你却不知道怎么爱我。”
听到这句话,闻喜的耳边顿时好像有什么炸开一样,她感觉自己在那一刹那撞上了狂浪大海中的礁石,把她划割的遍体鳞伤。
而沈从越往日透黑的双眼在此刻也终于熄灭了里面所有的光亮。
他闭了闭双眼,往后退了一步,收敛了周身全部的难过与悲抑,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散漫。
“我们,就这样吧。”
他手上一松,把着她肩膀的手就落了下来,俊朗的面容重新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把神色绷紧,抬起手从容地整理了下额前的帽檐,掀起眼皮,最后冷淡地瞥了一下脊背还贴在墙上的女孩一眼,抬起腿走了出去。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神色怔松的女孩终于在某一刻找回了自己全部的情绪,张了张唇,想要努力发出什么声音,可她最后却只能用力压着自己的胸口,从墙上滑落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号啕大哭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她是真的失去了他。
而闻安然在收到沈从越的消息后,便急匆匆地来找闻喜,就看到她蹲在原地,把头埋进膝盖和胳膊中间,肩膀处不住地颤抖着。
看到这一幕,闻安然鼻头一酸,但还是强压着快步走过去,抱着闻喜不停地安慰。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他和她,都是在最爱彼此的时候分开的啊……
闻喜倒在她的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沈从越靠在走廊的转角处,看到闻安然过去抱闻喜后,他才重新直起身,走出了法院。
刚出法院,他兜里装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方传来宋城焦急严肃的声音。
“有任务,赶快回来!”
他抿了抿唇,出声应道:“好。”
晚上,宋城从外面办完事回来的时候,经过后院,不经意一瞥,就看到有一个高瘦的身影抵靠在偏角落的墙上,头低垂着,指间似有猩红的火光亮起。
他快步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将沈从越手里的烟夺下,然后用脚碾灭,刚想质问他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却被男人抬起头来眼底的憔悴和猩红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
宋城皱起眉头,看向他。
沈从越背抵在墙上,修长的脖颈向上伸起些,一双沉寂的黑眸无声地看向上方。
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问旁边的宋城:“哥,当初嫂子,有没有不要过你?”
“废话,你嫂子不要我,那还能变成你嫂子?”
几乎是想都没想,宋城就脱口而出,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刚才的话,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受了情伤。
宋城直觉自己说错话了,还没张口准备怎么解释时,沈从越却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很是嘶哑。
“她不要我了。”
宋城下意识问道:“你欺负她了?”
虽是这样问,可他还是很快就将这个想法自己否决了。
相处这么久的兄弟,自然清楚彼此的秉性是什么样子的,可通过之前和闻喜的相处,他也觉得那个小姑娘性情也不错。
想了下,他还是觉得,可能两个人就是吵架了,冷静下来再说清楚应该就好了。
于是他拍了拍沈从越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半天如今这小姑娘的心思有多难猜,男人不能端着,既然喜欢那就多去挽留,不要因为那点面子,就这样把彼此走散了。
沈从越一直不作声,敛着眉眼安静听着。
可宋城知道,他听进去了。
第二天他从屋子里出来,当看到男人还是以昨晚的姿势一动不动,但比起之前地上还多了烟头时,他一脸的痛心疾首。
感情这小子思考感情大事一晚上也没睡!
得亏今天他休息!
而闻喜和闻安然在登机前,接到了沈从越的电话。
电话刚接起时,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是闻喜主动开口问了一声,有什么事。
电话中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但还是咬着股劲儿,一字一字撅着问她。
“你能记我多久?”
闻喜咬了咬唇,站在人来人往的登机口,声音很是平缓。
“也许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三年,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方的男人好似笑了一下,嗓音却很是冷淡:“反正无论多久,都要忘了我,是么?”
闻喜喉咙哽了一下,用力攥紧手机,将声音挤了出来。
“对。”
一字落下,话筒再没有传出他的声音。
她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时,电话那方却倏地传来了被挂断后忙碌的嘟音,一声一声,好似刺破了她的耳膜,导致周遭的一切都莫名被静音了似的。
直到闻安然拿着护照走过来,看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出声问时,闻喜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她乘坐的航班号正在通过广播不断呼叫出来。
闻喜挽上闻安然的胳膊,将心头的酸涩使劲儿压了下去,轻轻说了句话:“走吧。”
闻安然注意到她的神情,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闻喜终于克制不住低下头,轻轻发出一声啜泣。
那天,飞机起飞时发出的轰鸣声很响,响到几乎都要掩盖住她脑海中所有的声音。
闻喜好像越来越快要记不清,他的声音是什么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重逢啦,重逢啦,最后就虐这么一下了,这一章是最后的虐点,马上就苦尽甘来啦!!!
第52章 闻五十二下
◎我本来是想向你表白的。◎
正是寒冷的冬日。有别于平时下在瑟瑟的寒风下街道上寥寥的行人, 今天异常的热闹。
各色的灯光扫过地面的积雪,人声熙攘,聚集簇拥在街头,等待着盛大的烟花秀。
今天是一月一号。
转眼间, 又是全新的一年。
闻喜哈了一口气, 玻璃窗顿时生出一团薄雾,她弯了弯唇角, 飞快地揪起袖子在上面擦了擦, 玻璃外的景象立刻清晰了很多。
玻璃窗也紧跟着映出她的面容, 白皙的脸上稍微透出一点浅红,鼻尖翘挺, 而最上方的,则是那一双像两颗饱满的紫葡萄般又黑又亮的眼睛, 此刻染上了浅浅的笑意,目不转睛地观着外面的热闹。
看清外面的景象后,闻喜嘴角含着笑, 一双黑眸在灯光的照耀下亮闪闪的, 转过头看到闻安然还坐在椅子上, 正耐心地将刚进的花束一根根进行分拣,顿时有些无奈地说:“闻女士,外面那么热闹,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这些花束明天再拣也没关系的。”
闻安然:“这可不行,这些花束放在明天再拣,可不比今天新鲜。”
她看到闻喜有些消极下去的情绪, 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是没见过, 待在这里这几年, 不是都见过吗?”
闻喜弯着唇角,见闻安然不出去,她干脆也没了心思,搬着椅子过来,准备帮她一起拣:“这可不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双眼睛治好,自然得把想看的人和物多看看,看几次也不嫌多。”
“要是真想出去的话,可以叫上陈涟。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可以有更多的话题。”
闻喜低着头拣花的动作一顿,随后笑了下:“不用,他最近忙着我画展的事呢。”
闻安然一愣,看向她:“你要开画展了?”
闻喜眼里笑意浓了起来,点头的同时,重重应了一声:“对。”
闻安然眼眶红了红,看向面前的女孩,低低叹了一声:“阿喜,你这几年,太辛苦了。”
闻喜抿了抿唇,将椅子拉在闻安然身边,抬起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低低软软地说道:“可是妈,一切努力都获得了回报,不是吗?”
闻安然眼眶已经红了一些:“对。”
她弯着唇去捏了一下闻喜的脸,破泣而笑:“我们阿喜真厉害。”
闻喜似想到什么,眉眼怔了下,但很快弯成了月牙状,笑意从眼里溢了出来,刚打算说什么,旁边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后,陈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闻喜,我忙完了,今晚要一起吃个饭吗?”
闻喜咬了下唇,面露难色,目光转看向手中的花束,连忙说道:“我要帮闻女士拣一会儿花……”
“是吗?”
陈涟在电话那方从容地笑了一下:“那我过去帮你和闻阿姨吧。”
“不用。”
闻喜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
许是拒绝地太过果断,电话那方没了声,闻安然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慢慢说:“剩下的不多,我一个人也可以分拣完。”
闻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那行,我们去吃饭吧,餐厅位置在哪儿?”
陈涟的声音重新染上了笑意:“不用,我去接你。”
等到了餐厅,闻喜忍不住抬起头,心里打鼓似的看了一眼餐厅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脱去外面的黑色羽绒服后没想到里面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再看自己,就是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外加一条牛仔裤,莫名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她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头。
“画展那边……都弄好了?”
菜还没上,这两人面对面坐着也不像回事,她干脆就先挑起了话头。
陈涟笑了下:“都弄好了,这几天已经在把请柬陆续发出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对面的闻喜,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说实话,闻喜,当初我没想到你会有现在的成就,你年纪尚轻,还很有前途。”
面对毫不吝啬的夸赞,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陈总你也不是年轻有为吗,当初我眼睛恢复后看到你的样子,也有些不敢相信,铃响画廊的负责人会这么年轻。”
说完这些,她忍不住抿了下唇,黑亮的瞳仁里染上几分认真的光芒:“说起来还是很感谢你,当初我和闻女士来到这里,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是您一直都在照顾我们,而且在手术治疗阶段,您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她眉心拧起,又很快松开,唇角漾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我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报答你好……”
“以身相许如何?”
对面的男人抬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后,便语气平静地给她耳边丢下一个炸弹。
闻喜神色顿时一僵,下意识张唇,就要说话时,可陈涟看到她的神情,平缓地笑了下,将她还没说的话先挡了回去:“我自然是开玩笑的,画廊和画家本就是共生关系,这五年,你也给铃响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之间不欠什么的,只能说,你没有辜负我在你身上投资的一切。”
听到他说的话,闻喜僵硬的神色缓和下来,莫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有些生涩的眼。
虽然当初眼睛及时得到了手术治疗,但她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照刺激,也不能过度用眼。
但是对于她来说,能恢复成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盯着对面陈涟平静的面容,沉下心思想了一会儿,在快吃完的时候,还是没忍不住,放下了刀叉,神情认真肃穆地对他说道:“陈总,我想办完画展回国。”
陈涟神情不变,一边平和地切着盘子里的肉一边慢慢说道:“可以,不过回国几天?我好让助理安排调整一下你往后的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