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恐怕难以胜任这么大的工作量吧?”井眉没想到金磊竟然这样大刀阔斧的削减人员。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魄力了?
“所以我在被辞退的五个人里又挑出三个监督现在这位负责人的工作,指出他的不足之处并且提出解决办法,承诺会在他们三个中选出一个建言献策最多的人做负责人。”
“要是他为了多挑毛病,故意扰乱或者陷害现在这位负责人的工作呢?”
金磊摸了摸脸:“所以我私下里又找到了剩下的那两个人,让他们关注三个监督员的工作,也答应把负责人的岗位给他们其中一个。”
井眉若有所思的看了金磊一样,似乎没想到他会搞出这么多花样来:“如果现在的这位负责人工作认真,但难免出现些小纰漏,你又向这么多人承诺给他们职位,将来这唯一一个职位该给谁?”
“唯一一个职位?”金磊反问道:“可是我手里明明有三个职位。是你让我裁掉三个人,留下三个人的。”
井眉不说话了,她淡淡地瞥了金磊一眼,金磊就知道今天他成功逃过一劫。说来也怪,金磊不怕金大维,反倒一看见井眉就发怵。
金磊其实是受了辰时雨那句“只留下一个太阳”的启发,这六个人都是职场老油条了,互相还有多年的交情。只留下一个人,是让他们之间的联盟瓦解。后来的一通操作,其实是金磊慢慢找补,并且想激发他们的工作热情想出来的主意。
效果竟然也意外地让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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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封所在的一号小队先进入矿井,二十分钟后,辰时雨他们才出发。进矿的通道是一处斜井,他们要坐“猴车”下去。
猴车的全称叫做矿山架空乘人索道,这名字太长不好记,再加上人坐在上面的姿势像极了猴,“猴车”这个名字反倒叫的更多。
矿井很深,猴车的速度并不快,坐在其中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缓缓深入地底深处,地底还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无形的心理压力让人煎熬。
领头的老矿工表情却很安然,他这辈子不知下矿多少次了,这段路实在熟的不能再熟。
下了猴车,几个黑影敏捷的窜出来,吓得辰时雨身后的几人连连后退。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只十分肥大的老鼠。
矿工老张主动走上前,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饼子来,丢给这几只老鼠。这些老鼠一点也不怕人,纷纷围上来吃饼子。
老张解释道:“矿里的老鼠我们是不赶的,它是挖洞的,我们也是挖洞的,都是同行。”
还有一个原因他并没有细讲,老鼠对于井下的有毒气体十分敏感,一旦发生泄漏会立即作出反应,也是为矿工发出警报。所以下矿的人见到老鼠,不仅不会捕杀,反而会掏出食物来喂养。
这些老鼠一般不会在斜井这边出现,现在齐齐躲在这里,恐怕也感受到了井底那只怪物的威胁。
“老张,你不害怕吗?”辰时雨突然问道,“下面死了那么多人,还有一只怪物在游荡。”
有好几个人朝辰时雨投来了不悦的视线。老张是他们的向导,辰时雨要是几句话把他吓跑了,他们可怎么办?
老张示意大家跟着他,语气还是那么平静:“黄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干我们这一行,吃阳间饭干阴间活,有今天没明天,不也是常事。”
“老张,你这思想就有点消极了,现在这矿下的条件多好啊,不是从前了。”这次没用辰时雨说话,一个来自战斗组的中年人就说道。
老张笑了笑,不说话了。
矿下有些昏暗,但并不是没有光线。电灯和通风设施依然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辰时雨耳边是通风巷呼啸的风声。
到这里就出现了很多岔路口,对应着不同的作业面。令辰时雨奇怪的是,蔺封他们去的是离地面最近的综采作业面,辰时雨她们这一队的目的地却是最深的输矿作业面。
本来2号小队就间隔了二十分钟下矿,去得还是最远的作业面,很有可能蔺封那边都和污染动物打起来了,他们还没到目的地,不管是搜索还是支援都不方便。
“应该是从上往下和从下往上两个方向搜索吧。”她这样想着,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那也该是他们这个小队去更近的综采面才对。
余小亮的大脑明显比辰时雨光滑不少,他的语气里是对蔺封满满的信任。“听队长的安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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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地好像一眼都望不到头的矿道中,一行人沉默地在其中穿行。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鞋子踩在地面矿石碎块上沙沙的声音。
蔺封这一队领路的矿工没有老张那么好的心态,他满手握着两把汗,两条腿几乎是麻木的迈动。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安静,因为他的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有碎石子被脚步拨动的嘈杂声,但是缺少的是那种能时刻提醒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似乎没有终点的矿道里行走的声音,缺少的是来自人间的声音。
矿工嗓子发干,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制造一些声音:“你们看这儿好像挺吓人的,其实以前特别热闹,走出不远就能听到人说话的动静。我们还有通讯器,怕机器动的时候听不见,那铃声大得很,响起来吓得人一激灵!”
他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铃声突然从队伍里的某一个人身上响了起来!
所有人浑身一抖,身上通讯器响起的那人第一次下矿,立刻不知所措的站住了。
斜地里伸出来一只手,摘下了他腰上佩戴的矿下专用防爆通讯器。蔺封冷静地按下接通键,通讯器那头没人说话,只有风在甬道里尖利的嚎叫!
这风声时而尖利,带着深深的凄惶,像是野兽的细啸,时而粗犷,如同愤怒的咆哮,再仔细听下去,哀哭声,唏嘘声,仿佛有千百种情绪,都被在场的众人从一段短促的风声中解读出来。
声音戛然而止,蔺封挂断了通讯。他凌厉的视线迅速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遍,不自觉地舔了舔后槽牙。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清除污染动物的任务,现在看来,倒是有趣得多了。
矿道里陷入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死寂,一个疑惑在所有人心头盘旋不止,是谁打来的通讯?从矿井里逃出的工人蔡青田无比笃定地说井底已经没有活人,难道是二号小队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只来得及拨通通讯器,甚至无法出声?
“不可能是他们……”一同下井的彭连栋毛骨悚然,颤声道:“二号小队比我们晚下二十分钟,他们现在还在地面上……”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有加更,更新时间零点和十二点~
第23章 金石城
一号小队频遇怪事,辰时雨所在的二号小队倒是风平浪静,他们一行人下到了输矿作业面。
一路上都很顺利,甚至因为这个作业面有轨道和矿车,他们坐上车就把整个作业面转了个遍,十分有效率,还免去了在昏暗矿道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
矿道里没有血迹、残肢和碎肉,甚至连轨道和供电等基础设施都是完好的,那只不明污染生物可能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赵诚的异能是【鹰眼】,能见度很低的矿道内,他依然看得很远,匆匆巡视过一圈以后,矿工老张带着大家向上层走去。
走到一半,奇怪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就像是些空木桶在矿道里滚来滚去,从这头滚到那头,那头又滚到这头。
“打雷了?”余小亮猜测道。“像是雷声。下雨了水会灌到矿井里吗?”
矿工老张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楚,只听见他说:“这是不可能的,矿山有防倒灌的措施,矿井入口也比地面高得多。”
辰时雨的横刀出鞘,刀身反射出莹莹的光亮来。她轻轻道:“这里是地下九百米,换算成楼层是负三百层,就算金石城被炸平了,在这里也未必能听见声音。”
赵诚反应过来:“队长和那个污染动物交手了!快开车!我们去上层!”他边说边拨通了与蔺封的通讯,久久无人接听。
挂断金石城的通讯器以后,赵诚又从身上摸出另一个通讯器,这是军区内部的通讯器,理论上信号更好,竟然也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恨恨地收起通讯器,在心里想着要是简麒在就好了。他是队里的技术专家,自家还是搞军工的,军区的设备不好用,简麒都能自掏腰包给他们升级换代。
老张立刻启动通道里的车子,他们这些人都站在车子后面大大的拖斗上。
转过几个弯,赵诚又叫停了车子,让所有人改为步行。他在墙面上发现了干涸发黑的血迹,应该是遇难的矿工们留下的。污染动物可能近在咫尺,他们还聚在车上容易被一锅端了。
人群分散着向前走去,这里的电路被毁坏了,他们只能通过随身带着的手电筒和头上的矿灯视物。
又走了几步,更新鲜的血迹出现了。远处还有几具血糊糊的尸体,身上的制服是金石城战斗组的。几个人的伤处都是撕裂伤,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很快让这些人丧命。
兔死狐悲,光是一个照面就死了这么多的人。二号小队里的几个人心下惴惴,顿时起了退缩之意。他们有点弄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愿意下矿洞来了,名和利再重要,不也得有小命儿才行吗?
但这些人似乎慑于魁梧威严的赵诚,还是在他的命令下沉默的跟在队伍后面。这似乎就是蔺封把自己熟稔的小队成员拆开的原因,要是没有人镇场,这些人一定一窝蜂的扭头往地面上跑。
拐过弯,不远处一个伏在地上、穿着让赵诚无比熟悉的黑色作战服的身影让他瞳孔一缩!
“是我们的人!”余小亮快走两步,把那人翻过来看他的脸。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这人的情况实在是惨不忍睹,整个上半身和面部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似乎是在矿洞里被拖拽过,完全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余小亮低头看他作战服上的编号,顿时如遭雷击。
“蔺队?”
“这是蔺队的作战服!”余小亮咬着牙说道。
赵诚深吸一口气,把眼圈里的泪意憋回去,上前把余小亮拉走:“不管是不是蔺队,我们的目标是那只污染动物,杀了它再去想这些!”
“我没什么目标,我的目标就是跟着蔺队!”余小亮一把挥开赵诚的手。他语气哽咽,受伤的眼神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余小亮十六岁进入军区,上头看中他在狙击上的天分,大力培养他,把它交到蔺封手里。蔺封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了他三年,才把这个傻愣愣的小子养成莱诺军区排名前十的狙击手。可以说,一根筋的余小亮留在军区里的理由并不是什么军衔、荣誉感、权力之类的,他就是想跟在队长身后。
可是从那场古怪的光雨之后,余小亮顺风顺水的日子似乎就到头了。他有狙击的天赋,可获得【鹰眼】异能的是赵诚。
如果他有别的异能也好,可是过去这么久了,一点异能的影子也没见到。小队里另一个没有异能的简麒休假了,抽调来补充的几个人全是异能者。简麒的离开不知道是简麒家族里的意思,还是军区不想让没有异能的人留在小队里。
从那时开始,余小亮就时刻处在被丢弃的恐慌中。现在蔺封出了事,谁还管什么任务,什么目标?!
“那你想怎么样!”赵诚大吼道,“你要把尸体送去检测吗?确定是蔺队以后再下来杀了那东西?还是确定不是后再来找蔺队?”
余小亮倔强道:“给我一分钟,我一定能认出这是不是蔺队。”
眼看着他要蹲下来在那一滩烂肉里摸索,辰时雨拉住了他:“你就不记得蔺封的什么特点,身上的痣?或者胎记?伤疤?”
余小亮愣了愣:“好像没有胎记,痣也……不记得……腿上的伤疤有吗?”
他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向赵诚:“你记不记得我让你在我们的裤衩上绣了名字?”
赵诚一听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军区发的制式装备是一整套的,从内裤到作战服,作战服上有编号,内裤全是一样的,分不出来,129小队所有人都在一根绳上晾裤衩,经常有拿错的意外发生。余小亮一拍脑袋,请小队里绣工最好的赵诚在每个人的裤衩上绣了自己的名字。
眼看着余小亮要把爪子伸向尸体的下半身,为了不让他沾上亵渎尸体的名头,赵诚赶紧阻止:“队长不让我绣!他说我们都绣了,没绣的那个就是他的。”
余小亮不解:“可是简麒也没绣,怎么能分清……”
“简麒不穿军区发的裤衩!”
辰时雨叹了口气,她本想趁这个机会旁敲侧击,让余小亮回忆下蔺封的伤疤,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军区和蔺封过去都有什么行动,弄清楚自己听到莱诺军区这个名头时心里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结果秘密行动没听到,光了解到129小队的裤衩密辛。
她凑到两人近处,笃定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不是蔺封,他为什么把自己的作战服套在别人身上,你们好好想想。”
赵诚不知道辰时雨为什么这么笃定,可她的语气不自觉的让人信服,赵诚也不觉得队长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他顺着辰时雨提出的思路想下去。
把作战服套在尸体上,无非是让人以为蔺封死了。他们要对付的是只污染动物,再怎么聪明也不认识作战服上的编号,那蔺封想迷惑的是谁?
矿下还有别的敌人!
这敌人,可能就藏在他们这些人当中!
赵诚浑身一凛,再回头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仿佛他们都不怀好意。
余小亮还愣着,辰时雨一拧他的腰侧,他立刻带着哭腔喊道:“队长,我一定杀了那怪物为你报仇!”
辰时雨满意地放下手,这孩子还没傻透,知道蔺封想把他“死”了的消息传出来。
经过这个插曲,一行人继续前进,脚步明显急促了很多,遇到新的血迹和尸体也没有再停下。
赵诚悄悄地落后在众人最后面,默默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一个走在角落的人影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对准了走在最前面的余小亮。
赵诚比他拔枪的速度更快!他打中了这人的手腕,在这人的惨叫中把他狠狠按在地上,质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在背后开黑枪的这人尽管拼命挣扎,还是被赵诚牢牢的按住,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那只被子弹打穿后软软垂下的手腕竟然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赵诚腿上绑的匕首,反手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里!
温热的血溅在赵诚怔住的脸上,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如此果断!根本不像是金石城临时拉起来的战斗小队,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赵诚,”辰时雨突然开口,语气里透着慎重,“老张不见了!”
赵诚立刻转身向身后的矿道跑了几步。就这么一条路,老张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跑到前面去,他肯定是趁着自己料理这个放黑枪的人时,从后面悄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