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鱼问道：“这是什么？”
卫慈道：“地火之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我想还需要再上一道保险。”
这道保险就是被捆在一边的中二病大反派了。
曾经的海神现在完全受制于他自己身上抽出来的两道龙筋，银白色的锁链从王座上流泻而下，然后缠上半空中的圆盘。
几乎在下一秒，圆盘上的铭文便亮了起来。它们被一种流动着的暗金填充，被注入能力后开始缓缓地旋转。
虚空中隐现地火之门的幻影，那石门虽然关闭，但上面却仍存有许多裂痕，几乎能看到不详的熊熊烈焰在门后燃烧，火舌舔舐着石门上的裂缝。
“这石门需要龙血之力，才能彻底修复。”卫慈道：“他的刑期，也会在地火永远被封印在地心之后结束。”
赵有鱼眨眨眼。
她在中二病大反派的袍子下面，似乎……大概……好像……看到了一条鱼尾巴？
中二反派发出一声阴厉的咆哮，脸上也浮现出几道金红色的纹路，如同喷张的血管，在他原本十分英俊的面孔上扭曲着。
赵有鱼没眼看，“石门什么时候能修复？”
卫慈道：“或许千年，或许百年。”
而他被囚|禁的弟弟只有在彻底耗尽神龙血脉后，才会“刑满释放”。
到时，他便只是普通的鲛人了。
他一向认为混血是肮脏不堪的，因此养成了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性格，认为兄长卫慈没有资格压在他头上，而他自己……
肮脏的血统，正好可以成为这肮脏世界的主宰者。
很显然，被那圆盘抽取身上一半血脉的力量是不怎么愉快的体验，或者可以说是极为痛苦。而真正的折磨，可能更源于失去龙血。
――他即将失去自己所有仇怨、执念、骄傲的来源。
“哈哈……哈哈……”他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天真啊，我亲爱的哥哥……”
“还是说，和凡人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你也已经变得如此愚蠢……”
赵有鱼不耐烦在这位一边服刑还要一边嘴炮的中二病这里浪费时间，淡淡地打断道：“他再蠢也比你强。”
定义都是胜利者来下，不是么。
中二反派仿佛被噎了一下，他用咏叹的语气轻轻说道：“哦――真是可爱的性格啊，迷人的小鸟，怪不得……”
卫慈微微弹动手指，他多嘴多舌的弟弟便发出仿佛被人扼住咽喉的气声，他脸上突然腾起一阵烟，整个人随之发出一声痛叫。
“卫慈，你疯了！”中二反派的声音气急败坏。
赵有鱼眯起眼睛，她看到在海神的脸上，正有一块皮肤像被硫酸消解一般“滋滋”作响，那烟气散尽后，他的脸依旧是完好无损的，但看起来虚弱了很多。
赵有鱼轻声问：“那是……他的鳞？”
卫慈颔首。
龙血与这世界的力量同源，才能将地心之火的石门彻底修复，而这个过程一旦加速，他本题的龙鳞就不再是会缓缓慢消失了，而是如同燃烧一般地将全部力量输送到石门之中。
果然，赵有鱼再仔细感受时，便能觉出海神的力量比龙鳞燃烧之前要削弱得多。
说话的工夫，中二反派的脸上又腾起一片烟雾。
赵有鱼咋舌，这看着就疼。
就连刚刚还狂得不得了的海神也不再打嘴|炮了，他嘶吼着，鱼尾几乎实体化，疯狂地在半空中翻卷。
然而那圆盘依旧以固定的速度缓缓旋转着，吸取着他身上的力量。
“我觉得你会想知道他的处理结果，”卫慈道：“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看。”
赵有鱼莞尔一笑，“谢谢。”
虽然前半截合作不算愉快，但清扫战场以后有卫慈这样强力的同盟，收尾工作就方便多了。
男人的嘴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虽然他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此刻看上去，赵有鱼的这句“谢谢”，还是很有杀伤力。
两人回到船上，卫慈表示他们的大船可以继续航行，他可以感应到海底地宫中石门的修复进度，所以不必每天去查看中二病大反派的“服刑”情况。
然后态度十分自然地在船上也要了一个房间。
赵有鱼首肯了卫慈的要求。
等卫慈走了，余跃愤愤不平道：“姐，你干嘛还收留他？！”
赵有鱼笑道：“人家现在是船上的客人。”她特别坦然：“客客气气不是挺好？至于这一战造成的损失，总要让他给咱们补回来。”
“啊？”余跃一时没明白。
赵有鱼道：“咱们是为了找他来的吧？”她挨个给傻弟弟数了一遍，“你看，他和他弟弟折腾这一出，咱们在海上多出来的油费、船只受损的修护费、再加上咱们这一船人在‘风浪’里受伤的营养费、慰问金和心理补偿……”
女孩一只手拿着苹果，一只手两根手指搓搓，非常熟稔地做出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余跃恍然大悟：“姐，你真厉害！”
赵有鱼：这个弟弟傻是傻了点，但总比卫慈那个中二病发作还把毁灭世界的幻想付诸行动的弟弟强多了。
赵有鱼不知道的是，她的傻弟弟一扭脸就跑去和卫慈宣战了。
――――――――――――
卫慈房间。
在反复发动攻击又反复以失败告终之后，余跃气喘吁吁地倚着柜子，维持住自己站立的姿态。
“反正你该打！”这是他针对卫慈询问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像疯狗一样单方面攻击他的回答。
没错，单方面攻击，那个鱼不鱼龙不龙的家伙不还手，正说明了他心虚！
而且卫慈竟胆敢用“狗”来形容血统高贵的他，实在是奇耻大辱，罪不可赦！得和他不死不休！
最后卫慈终于动手把余跃摁住了，期间撞翻了三个柜子一盆花，小青年的肩胛骨重重顶在墙上，还在不停的口吐芬芳疯狂挣扎。
卫慈的手指在他眉间一弹，淡声道：“安静。”余跃便像被无形之力控制了舌头，所有诅咒卫慈“下辈子变海藻”“这辈子没人要”的话全都吐不出来了，
而当卫慈问他问题时，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却无法克制地从口中流出。
“因为……你让我姐姐伤心了。”
第95章 chapter 95
Chapter 95
“因为……你让我姐姐伤心了。”
少年眼眶透着愤怒的红，声音里都是一股咬牙切齿的劲儿。
他心中郁愤――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混球！
卫慈那张一直毫无表情，如同戴上完美面具的脸，突然松怔一瞬。
他问：“她在难过？”
余跃想要反问一句“你不知道？”，可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这所有真心实意的话的无法控制地从自己口中吐出。
“她怎么不难过？对你那么好，你拍拍屁股就跑？”
“她怎么不伤心？找你千里迢迢，一见面发现你把他全忘掉？”
他还不知道他有当苦情rapper的潜质。
卫慈无机质般深黑的眼瞳略过一抹异色。
余跃警惕地死咬牙关，生怕自己再抵抗不住卫慈该死的恶魔手段。
卫慈却没有再问他。
余跃被顶在墙上动不了，眼珠却开始灵活地四处扫视――
在他单方面的攻击中撞翻的匣子扣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已经轱辘了一地。
全是比拇指肚还大一圈的珍珠，光泽呈乳白色，圆溜溜的，随着船舱轻微的起伏波荡，滴溜溜地四散滚开。
猫咪的天性难以抵抗，余跃的眼神几乎难以克制地追随着那些漂亮且铁定价值不菲的珠子转动了好几秒钟，才在自己的强迫下回转。
他盯卫慈的眼神就有了几分疑问。
如果不是这个龙不龙鱼不鱼的家伙实力还在他之上――当然这是因为他的血脉还没完全觉醒！等他觉醒以后，一定可以强过他的――他就要开口问问这家伙了！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哪怕是三大匣子珍珠做的猫玩具也不行！
脑海中窜过这不太真实的念头，余跃立刻吸了吸鼻子，他敏锐地闻到一股味道！
他的目光往脚下一垂，就看到刚刚被撞翻在地的花盆。
是个小盆栽，盆已经碎了，一颗嫩绿色的小苗苗刚长出零星的叶子。
――是猫薄荷。
――――――――――――
余跃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男人。
卫慈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松开手，“你可以走了。”
余跃直起身，发现卫慈对他“问什么答什么、而且只能说实话”的控制终于消失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小鱼已经不喜欢你了！”
卫慈淡淡道：“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余跃还想反击，卫慈弹动手指，他便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对方的房间。
气得站在房门口河豚一样鼓了半天腮帮子。
如果小鱼知道了卫慈的打算，会不会、会不会心软啊……
余跃皱着眉，苦大仇深地思索着。
――要知道，女孩子最容易被那些打着“浪子回头”旗号，用一箩筐甜言蜜语给哄骗得回心转意了！最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为姐姐的感情之路操碎心的余跃这几天都小尾巴似的，跟在赵有鱼身边形影不离，连孙小橘都被他挤到一边去了。
于是赵有鱼便从余跃那听了无数“大道理”，也不知这孩子是从哪搜罗来的，什么爱情里最苦的是回头、什么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绝不会让你奔向他……
到后来甚至还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什么的，套路没完没了。
赵有鱼：你有话不如直说？
余跃吭哧吭哧：姐，我没别的意思……
布偶先生在一旁淡淡道：“我会看着你姐姐的。”
余跃放心了。
就算他看不住，这不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操心老父亲呢么。
赵有鱼问：“你从哪学的这些话？”
余跃看着手机上的《完美爱情指征101》陷入沉默。
赵有鱼伸手把他手机拿过来，“有网了？”
余跃愣愣地“啊”了一声。
算起来，他们脱离网络已经好几天了，几乎是和现代社会隔绝的状态，只这几天随着船只回到正常的航行轨迹，之前那一场大战带来的磁场干扰逐渐消弭，这才终于重新连上了互联网。
――有一种突然从奇幻二次元穿越回三次元的诡异的不真实感。
啊，算一下还有小半个月她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她那个冬天冷夏天热没暖气空调也不灵的小房子里去，每天晚上卖烤鱿鱼和爆汁鱼丸，把她的小店发展成真正的“海鲜大饭店”。
生活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赵有鱼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帖子，余跃紧张地和布偶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有鱼浑然不觉，再一刷新，帖子没了，手机显示“无网络”状态。
赵有鱼又刷两下，还是没网。
布偶先生皱眉，“这不正常。”
几人一同出了船舱，刚踏上甲板，便听见孙小橘大声叫到：“快看！”
远处出现了一座岛。
一座在航线记录中，根本不存在的岛屿。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水手们虽然已经都被消去了关于那场大灾难的记忆，此刻也都在直觉上感到一丝不安。
孙小橘用力揉了揉眼睛，捅捅余跃，和他确认道：“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余跃转向布偶先生，“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布偶先生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如果这是被布置好的幻象，那么我们已经身处其中了。”说话的是饕餮，金丝眼镜在太阳下泛着光，将他眼中的神色遮去。
“刚刚我已经去了岛上，至少在这个幻境内，岛是真实存在的。”饕餮道。
“岛上有什么？”赵有鱼问。
带金丝眼镜的男人话音似乎顿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很明显，他在说谎。
赵有鱼当机立断，“向右满舵，我们绕过去。”
饕餮一怔，不可思议道：“你不想上去看看？”
一旁的余跃和孙小橘都露出赞同神色，即使知道那岛上很可能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可就这样看都不看一眼地从旁边绕路走，总感觉心中哪儿缺了一块，百爪挠心，越想越难受。
赵有鱼摇摇头，“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她故作高深状，吊足了胃口，这才慢吞吞道：“――好奇害死猫。”
第96章 chapter 96
chapter 96
船绕过了小岛。
布偶先生感到很欣慰，也很心疼。
赵有鱼长大了，不再对那些可能的危险感兴趣。可这样的长大……已经让她付出了代价。
猫咪火燎痛了爪子，才从此知道火焰是不能碰触的。
大战之后，她仿佛无形中就成了这艘大船上真正的领导者。
赵有鱼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论资历，她和爸爸差的还远，论能力，船上有饕餮、还有那条龙，似乎谁都要比她更称得上“靠谱”两个字。
但这船上从普通人船员，到黑熊先生等，隐隐地都更愿意信任她。
饕餮把金丝眼镜拿下来擦了擦，“因为是你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下他们的性命。”
他把眼睛一戴上，就又恢复了那略带讥讽的神色，对于这一船都可以作为食物的人类，他显然并不怎么有同理心。
“因为人都是愚蠢的。所以他们需要一点‘信念’。”
他望着赵有鱼，“现在你就是说一句让他们开着船去撞冰山，他们也会照做的。”
***
冰山没看到一座，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岛却仿佛在他们的船上装了追踪器一样，再一次出现在了赵有鱼她们的前方。
就在他们的船绕过了突然出现的小岛之后，没过几天，前方的航线上，便又开始雾气弥漫，船上的卫星信号和网络也再一次神秘消失。
赵有鱼划着再次失去信号的平板电脑：……
她的跑酷游戏都玩到第二百多关了。
“绕开。”
她非常冷静地重复了上一次的命令。
大副等人令行禁止，直接无视了孙小橘和余跃同学瞬间垮下来的脸，执行了赵有鱼的吩咐。
离那片迷雾远远的，赵有鱼他们的船就绕开了。
三天之后。
又一片非常、非常相似的迷雾，出现在了船只的前方。
里头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岛屿，和复制黏贴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