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也觉得三阿哥没有那个胆量,可十阿哥和十四都说是三阿哥做的,康熙又犹豫起来:“那你来说说,宝勒尔郡主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中了那样的药?”
三阿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汗阿玛明察,儿臣上午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宝、宝勒尔郡主是跟太子侧福晋一起的,两、两拨人偶遇本来说一同狩猎,谁知宝、宝勒尔郡主说她有点不舒服先走了。儿、儿臣心仪宝勒尔郡主,想单独向她表、表白便跟了上去。”
“半路,宝勒尔郡主情、情况不太对,儿臣怕她从马上摔下来,这才上了宝、宝勒尔郡主的马,想送她回营地,结果迷、迷了路,正好在一处小树林遇上十四他们。儿臣、老十和小十四一起送宝勒尔郡主去了十福晋的帐篷,儿臣将人放下便走了。”
说着看了顾倾一眼:“十四弟,你只看见我与宝勒尔郡主同乘一骑,之前的事你全不知道,你怎么就敢在汗阿玛面前告我的黑状?你说药是我下的,人证呢,物证呢?”
三阿哥越说越流畅,仿佛口吃的毛病都好了。
顾倾确实没有证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恰在此时太子到了。
第71章
太子走进来的时候,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三阿哥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这一下落入顾倾眼中,等太子行过礼,顾倾提醒康熙:“汗阿玛,儿臣只看见三阿哥与宝勒尔郡主共乘一骑,宝勒尔郡主的情况很不好,之前的事臣确实不知。刚才三哥也说了,当时太子哥哥在场,不如让太子哥哥将当时发生的事再讲一遍,看看与三哥说的有无出入,也好判断宝勒尔郡主在何时中的药。”
相当于分开审讯,只要两人没有事先串供,很难不露出马脚。
谁知太子还没说什么,三阿哥先急起来:“汗阿玛,此事与太子无关,太子只是……”
“既然与太子无关,说一遍又何妨。”让三阿哥这一说,正好印证了康熙心里的猜测,这事太子多半脱不了干系。
太子冷冷扫了三阿哥一眼,并不敢隐瞒,将他在围场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却没有揭穿三阿哥。
顾倾静静听着,太子讲述时三阿哥并没插嘴,两人也没有眼神交流,太子所讲与三阿哥所说基本一致。
其中只有一处细小的出入,还是被顾倾抓住了:“太子哥哥是说,宝勒尔郡主在离开之前喝过水?”
太子点点头,三阿哥又急起来:“喝过水怎么了?谁在围场不喝水?”
顾倾看向康熙,康熙吩咐人去取水囊。
当时三人一起送宝勒尔郡主到了其木格的帐篷,三阿哥将人放下便走,还想骑走宝勒尔郡主的马,顾倾没让。
三阿哥是徒步离开的,宝勒尔郡主的马就拴在其木格帐篷边上,特意安排专人看守。
宝勒尔醒来后,十阿哥和其木格送她回蒙古营帐,宝勒尔的马被顾倾扣下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梁九功办事很利索,没一会儿便把水囊取了来,同时跟进来的还有太医。
康熙让太医检查水囊,果然查出了异常,水中被人下了药,与宝勒尔郡主所中情.药完全吻合。
于是三阿哥又有说辞了:“自己给自己下药?为什么啊?是不是应该查一查宝勒尔郡主去围场之前都到过哪里?”
三阿哥有心算计宝勒尔郡主,自然对她的动向格外关注。在去围场之前,宝勒尔郡主和其木格在一起,两人只去过完颜照的帐篷。
至于为什么要去完颜照的帐篷,三阿哥猜可能与四阿哥有关。
因为宝勒尔看四阿哥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
反正三阿哥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越浑越好,越浑他的嫌疑越少,最好查到后来不了了之。
多少次他都是凭借着搅混水得以逃脱。
这一查便查到了完颜照,完颜照看过水囊,非常肯定地说这个水囊不是宝勒尔郡主的。
这几天其木格和宝勒尔郡主经常出入她的帐篷,也曾在她的帐篷里给水囊添过水,完颜照见过宝勒尔郡主的水囊,并不是这一只。
三阿哥有点心虚地看向太子,据理力争:“看这个水囊的样式,明显是蒙古那边的,你怎么就敢肯定这只水囊不是宝勒尔郡主的?难道宝勒尔郡主只有一只水囊吗?”
反正宝勒尔郡主也不在场。
就算在场,这水囊是太子侧福晋的,阿巴亥部还敢因为这点小事攀咬太子不成?
不怕挨鞭子,尽管来。
退一万步讲,哪怕满图亲王真心疼爱宝勒尔,愿意为她出头得罪太子,水囊已经离开太子侧福晋的马背那么久,谁敢肯定药是太子侧福晋下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把水搅浑,真相就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汗阿玛愿意相信谁。
这个答案还用问吗?
以汗阿玛对太子的疼爱,即便真相呼之欲出,汗阿玛也会千方百计地保住太子的名声。
类似的事汗阿玛做过太多次,也不差今天这一次。
只要汗阿玛愿意保住太子,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在办事之前把太子拉下水,他可太明智了。
背靠太子这棵大树,三阿哥半点不慌,说话也越发流利起来。
这时候,十阿哥和其木格回来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宝勒尔郡主和满图亲王。
三阿哥万万没想到宝勒尔郡主这么不要脸,中了情.药丢了丑,居然还敢在人前露面。
满图亲王的反应也远远超出了三阿哥的预期,没想到满图亲王来得这样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把水搅浑。
给康熙行礼过后,宝勒尔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明确提到三阿哥几次对自己无礼,求康熙做主。
三阿哥哪里肯认,只说自己对宝勒尔郡主心仪已久,看出宝勒尔郡主情况不太对,主动将其护送至其木格的营帐。
除了护送时,怕宝勒尔郡主摔下马背与她共乘一骑,稍微有些失礼,并未做过任何不礼貌的举动。
最后还不忘泼脏水:“当时宝勒尔郡主中了情.药,记忆模糊也是有的。”
言下之意是宝勒尔中了情.药,幻想出一些有的没的也正常,宝勒尔气炸了:“三阿哥,你敢对着长生天发誓吗?”
三阿哥根本不信这些,发誓就发誓。
谁知他还没张开嘴,就听顾倾问宝勒尔:“宝勒尔郡主,这只水囊可是你的?”
宝勒尔气呼呼转过头,只看了一眼便说:“不是,这只水囊是在围场时琪琪格给我的,我把水喝干了,还没还给她。”
顾倾又问:“怎么证明这只水囊不是你的?”
宝勒尔几乎咆哮:“十四阿哥你什么意思?我是中了药,不是失忆了,难道我连自己的水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吗?”
眼珠一转,看向太子,话却是对着顾倾说的:“当时琪琪格把水囊扔给我的时候,太子和三阿哥都在场,还有随行侍卫,你想我怎样证明!”
顾倾也看向太子:“太子哥哥,这水囊到底是谁的?”
太子张了张嘴,三阿哥已然气到跳脚:“大胆!宝勒尔郡主你想说什么?你与太子侧福晋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你?”
“害我?”宝勒尔郡主终于明白十四阿哥为什么一直揪着水囊不放,敢情药是下在水囊里的。
她就说琪琪格怎么忽然转了性情,不再拿鼻孔看人,还主动借水囊给她。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十四阿哥告诉她,刚才太医查验过了,水囊里残存着情.药,与她所中情.药完全一样。
宝勒尔气炸:“皇上,臣女也很想知道太子侧福晋为什么要下药害臣女。既然太子和三阿哥都不愿意为臣女作证,也好办,请皇上将太子侧福晋传来,臣女愿意与她在御前对峙。”
其木格看见那个水囊就觉得眼熟,细看之下心里就是一“咯噔”,她有些不安地拿眼看十阿哥。
十阿哥偏头问她怎么了,其木格小声说那个水囊是她的,是琪琪格昨天问她借的,水囊底下用蒙语绣着她的名字。
好一招借刀杀人,十阿哥心往下沉,脸上却不显,压低声音问其木格:“当时琪琪格向你借东西的时候,可有旁人在场?”
其木格仔细想了想:“有倒是有,只不过都是我身边服侍的,恐怕皇上不信。”
太子和三阿哥绝口不提,水囊上绣着其木格的名字,而宝勒尔郡主最近好像与其木格走得很近。
“你们今天去找照儿所为何事?”十阿哥总觉得圈套中好像还有圈套。
其木格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宝勒尔心仪四阿哥,可四阿哥面冷,宝勒尔不敢主动表白。想着四阿哥与十四阿哥是亲兄弟,又极疼爱十四阿哥,便想托照儿请十四阿哥帮忙问问四阿哥对她的态度。”
十阿哥微微蹙眉:“结果如何?”
其木格:“被婉拒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隐情,看来三哥不但早就拖了太子下水,还临时起意打算泼四哥一身脏水。
宝勒尔心仪四哥被拒很不甘心,所以自己给自己下了情.药,想在围场与四哥偶遇,坏了四哥的名声逼四哥娶她。
逻辑上虽然有点漏洞,可蒙古姑娘足够豪放,未必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关键看汗阿玛更愿意相信谁。
十阿哥在心里叹气,这事若牵扯到太子,为了保全储君的名声,汗阿玛哪怕心里怀疑,明面上也会选择相信三哥的话。
这事本来与他无关,是十四非要把他拉进来浑水,如今他的嫡福晋被人利用了,这浑水他必须,别无选择。
护送宝勒尔郡主回营地,并将此事告知满图亲王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十阿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带着其木格辞驾走出御帐。
“你回自己的帐篷等着,这事交给我来办。”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时十阿哥说。
其木格忧心忡忡:“你要小心。”早已对十阿哥死掉的心,渐渐回暖。
从目前的情形看,太子与三阿哥明显是串通好的,若想推翻三阿哥,必然要得罪太子。
十阿哥为她出头,除了她是他的嫡福晋之外,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吧。
其木格忽然觉得十阿哥好像跟别人嘴里说的不一样,跟她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太后说十阿哥年纪还小,让自己主动一点,多跟他接触接触,十阿哥总会发现自己的好。
其木格一直很抵触,她没有告诉太后,十阿哥冷落她并非因为年纪小,而是他心里早早有了别人。
他们这辈子恐怕都会这样冷冷淡淡地过下去。
可今天经过十四阿哥的一番撮合,十阿哥对她的态度有了肉眼可见的软化,现在更是愿意为了她出头,不惜得罪太子。
其木格觉得太后的话也许没错,她确实应该主动一点,再给自己和十阿哥一次机会。
话说十阿哥与其木格分开直接去找了大阿哥,又与大阿哥一道去了太子的营帐,把今天跟着太子一起围猎的侍卫圈在一处突击审问,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画押的口供。
等十阿哥带着大阿哥和口供再次回到御帐的时候,琪琪格已经到了,果然对借给宝勒尔水囊的事矢口否认,并坚持说水囊不是她的,还反转水囊让众人看底部绣着的名字。
琪琪格睨了宝勒尔郡主一眼,话说得很难听:“谁不知道你这些天一直跟其木格在一起,你们偷偷摸摸在算计什么打量我不知道?你喜欢四阿哥是不是,被拒之后就想着自己给自己下药,跑去围场偶遇四阿哥,逼他娶你!”
“宝勒尔,虽然我们在草原的时候关系很不好,可我如今已经是大清太子的侧福晋了,你怎么敢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往我身上泼脏水!”
把宝勒尔这样做的动机说得清清楚楚。
说完宝勒尔还不忘捎带上其木格:“宝勒尔,以你的脑子肯定想不出这样坏的主意,主意是其木格想出来的,对不对?”
毕竟水囊是其木格的。
三阿哥冷哼一声:“没想到冰山似的老四倒成了香饽饽,为了他的亲事闹出多少事端!”
反正木已沉舟,三阿哥当然不会错过泼脏水的机会。
三阿哥不说,康熙忙到快把四阿哥的亲事忘了。
当初赐婚圣旨都拟好了,忽然西边战事告急,他便把这事暂且按下。
后来老安亲王妃来闹事,康熙又想起了赐婚圣旨,结果又被一件重要的事给耽搁了。
一直耽搁到今日,德妃没说什么,四阿哥本人也没说什么,三阿哥倒是揪着不放,暗戳戳嘲讽他。
赐婚圣旨未下,任谁向德妃打听,德妃都没透露,所以不管是荣妃还是三阿哥都并不知晓四阿哥的亲事已定下。
可是康熙以为别人早知道了,这会儿听三阿哥说风凉话,心里那叫一个气。
顾倾没有实证,也不好说太多,从始至终一直冷眼旁观,同时关注着十阿哥的动向。
其木格拉扯十阿哥,十阿哥问话其木格,以及十阿哥和其木格辞驾离开,顾倾都看在眼中。
虽然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也没办法当着康熙的面向十阿哥暗示什么,可看十阿哥平静的脸色,顾倾料定十阿哥发现了证据链上缺失的一环。
可储君的营帐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储君身边的侍卫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审的,哪怕十阿哥身份再高贵,到底没成年,分量不够。
直到看见大阿哥和十阿哥一同走进来,顾倾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继续面无表情看着琪琪格和三阿哥拼命拉仇恨拼命作死。
十阿哥手握证据也格外有耐心,并没有出言打断琪琪格或三阿哥的话,只拿眼盯着太子,似乎想给太子最后一个机会。
十阿哥不想跟太子闹僵,大阿哥却等不得了,他一把从十阿哥手里夺过侍卫们画押的口供,亲自呈给康熙,全程不发一言。
顾倾猜到大阿哥给康熙看的是什么,趁着康熙一目十行浏览供词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太子哥哥,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有些混乱也正常。你若记不清,是不是该派个人回去核实一下,那个水囊到底是谁给宝勒尔郡主的。”
从看见大阿哥的那一刻起,太子的心便有些七上八下,十阿哥能想到的漏洞,太子不可能想不到。
可他不怕,因为他知道仅凭十阿哥还拿不下他的那几个侍卫,哪知道十阿哥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叫上了大阿哥。
若十阿哥和大阿哥联手,这事恐怕还有变数,然后看见大阿哥呈了几张纸上去,隐约能看见红手印,太子这才急起来。
只是他刚才一直缄口不言,显然是默认了三阿哥和琪琪格所说,这会儿见大阿哥呈了东西上去再改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假。
关键时刻十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太子才张开嘴,就听三阿哥怒道:“小十四你什么意思,太子不说话便是默认,是非曲直自有汗阿玛公断,你总在这儿插嘴算怎么回事!”
看见大阿哥和十阿哥一起走进来,三阿哥自然察觉到了情况不妙,事已至此,想改口恐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