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心里有鬼,哪里敢回答,又抽了马儿一鞭子,拼命想甩掉顾倾。
可顾倾的马比三阿哥想象中的快多了,才跑出一小段便超了三阿哥半个马身,最后将三阿哥逼停在一条小河边。
“三哥,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顾倾稳稳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抱着宝勒尔气喘吁吁的三阿哥。
三阿哥看看宝勒尔的马,又看十四的马,内心再次崩溃。宝勒尔的马比十四的好太多,哪怕是驮着两个人,在他的拼命催动下也不至于被反超得如此离谱。
除非对方的骑术远在自己之上。
十四才多大,才练了几年骑射,自己比他大了足足十一岁,竟然拼尽全力,不但没把人甩掉,还让人给逼停了。
功课被反超,三阿哥可以安慰自己说十四天赋异禀,毕竟六阿哥活着的时候还过目不忘来着。德妃喜欢看书,记性好,生下的孩子都很聪明,比如四阿哥和六阿哥,听说九格格书也读得极好,经常被汗阿玛夸奖。
骑射怎么说,骑射都是练出来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听说谁在骑射上有什么天赋。
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三阿哥心态差点崩了,他抖着手扬起鞭尖指着顾倾,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此时宝勒尔郡主动了动身子,轻轻□□,三阿哥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这么大的围场,几千人撒进去都很难碰面,怎么就这么巧,他连夜布置的那片小树林被十四发现了。
细品刚才众人的话,明显是十四领他们过来的,而不是偶然发现。
“原来你早知道了,故意在小树林里等我呢,是不是?”心态垮掉之后,三阿哥反而想通了这一切。
想通之后,更生气了,常年打雁,竟然让雁啄了眼。
功课功课不如人家,骑射骑射不如人家,就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心机都输给了人家,三阿哥心态彻底崩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倾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是见三哥最近对宝勒尔郡主格外上心,我闲着无聊多关注了三哥一些,真没想算计三哥什么,倒是三哥让我刮目相看了。”
自从怀疑上三阿哥和荣妃,顾倾便想办法在钟粹宫安插了眼线。德妃不管事,一心只想生孩子,眼线还是托了九阿哥求宜妃办的。
怕打草惊蛇,顾倾没跟九阿哥说实话,只借了完颜照的名头,说完颜照身边的武儿有个姐姐叫文儿,现在储秀宫当差。
贵妃脾气不好,十阿哥也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在储秀宫当差很辛苦。不必顾倾细说,九阿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着鸭脖店丰厚的利润,九阿哥痛快答应回去找宜妃帮忙。宫里没有皇后,贵妃一直不得重用,宜妃和惠妃联手协理六宫,把一个小宫女调出储秀宫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稍微麻烦的是,德妃不喜有亲戚关系的人在永和宫当差,所以把文儿调出储秀宫简单,调去哪里却成了问题。
思来想去,宫里娘娘性子最好的,除了德妃便是荣妃了,九阿哥给顾倾建议把文儿调去钟粹宫。
顾倾当场说好。
九阿哥果然没让顾倾失望,文儿很快被调去了钟粹宫,因为模样周正还被点去了三阿哥身边伺候,倒是省了很多功夫。
这一次秋狩,文儿也跟来了,三阿哥这边的消息都是文儿传给武儿的。
不过文儿只是个宫女,能接触到的并不多,传过来的消息很有限,顾倾起初猜测三阿哥心仪宝勒尔郡主,想趁机表白。
哪知道三阿哥动了歪心思,想用下三滥的手段逼迫宝勒尔郡主嫁给他。
说话间,四阿哥、五阿哥等人也都骑马赶到了,看看三阿哥再看看宝勒尔郡主,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众人集体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三阿哥什么了,还是四阿哥最先开口:“三哥,宝勒尔郡主的安危涉及阿巴亥部的稳定,和大清与蒙古的关系,你可想清楚了?”
三阿哥大型社死,脸也不要了:“老四,你少、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我心仪宝勒尔郡主,不、不行吗?”
四阿哥冷漠点头:“当然可以。满蒙联姻一直以来都是佳话,你若心仪哪一位郡主,大可到汗阿玛面前明说,或者请荣妃娘娘替你出面,而不该用心机耍手段,行那逼迫人的勾当。”
四阿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五阿哥、七阿哥和九阿哥跟着点头,八阿哥看向三阿哥:“三哥,你如此胡闹,太子知道吗?”
想起太子,三阿哥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怎么胡闹了?你们哪、哪只眼睛看见我胡闹了?就是太子让、让我把宝勒尔郡主送回去的!”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八阿哥垂下眼什么都没说。四阿哥还要戳穿三阿哥,告诉他回营地根本不是这个方向,十阿哥忽然开口道:“三哥走错路了,营地在那边。”
顾倾也笑嘻嘻说:“既然三哥忙晕了头不认路,十哥,不如我们送三哥一段如何?”
十阿哥抬眼看顾倾,想了想道:“好。其木格的营帐离这里比较近,先把宝勒尔郡主送到那里吧。狩猎还没结束,我们不能离开太久。”
众人都知道蒙古的营帐离围场更近,只是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
其木格看见宝勒尔的时候吓了一跳,她问三阿哥出了什么事,三阿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其木格只好问十阿哥,十阿哥也不说,只吩咐人去请太医。
将人交给其木格,十阿哥也要离开,却被其木格叫住了:“十爷,你满头大汗骑马要着凉的,先把汗擦擦喝点水再走吧。”
顾倾怕一会儿太医诊出什么吓到其木格,也怕因此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便拉了十阿哥的袖子说:“十哥,我渴了。”
十阿哥意味深长地垂眼看他,好像在无声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顾倾不看十阿哥,只拉着十阿哥的袖子不让他走,眼巴巴看向其木格:“有劳十嫂,赏点水喝。”
其木格一怔,旋即笑起来:“好啊,宝勒尔怕吵,咱们去另外一个帐篷里喝水。我刚煮了奶茶,这会儿正好喝。”
说着看向十阿哥:“十爷,我怕太医来了我应付不了,你留下帮帮我,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宝勒尔跑去围场之后发生了什么,但看她潮红着脸意识不清,其木格就猜到问题一定不小。
要知道宝勒尔可是阿巴亥部最受宠的郡主,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待得起。
再说蒙古的营地离围场比大清这边近多了,宝勒尔出了事没把人直接送回阿巴亥部的营帐,而是送到了她这里,可见这事不但不会小,责任还可能在大清这边。
蒙古一共四十九部,科尔沁一直是领头羊,也只有科尔沁部出面才可能压制住阿巴亥部。
所以十阿哥和十四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她虽顶着十福晋的头衔,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十阿哥对她给予厚望,她也怕自己处理不好,让十阿哥失望。
再如何不喜,其木格到底是汗阿玛赐给他的嫡福晋。再说这事是三阿哥一手造成的,与其木格无关,其木格完全受自己连累才会搅和进来。
于公于私,他都不好撇下她一个人走了。
况且,他想走,十四这个小麻烦还拉着他不松手呢,真是想走都走不脱。
十阿哥抽了抽自己的袖子,没抽动,直接带着“小挂件”大步走进了其木格让人打开的蒙古包。
喝了几口奶茶,顾倾微微蹙眉:“十嫂,有甜的吗?”
其木格笑着摇头:“我们这边的奶茶都是咸口,咸味更好喝,不会腻,也顶饱。”
顾倾:“……”确实闻着就饱了。
十阿哥像看傻子似的盯着顾倾:“你没喝过奶茶吗?宫里的奶茶也是咸的。”甜味奶茶,想想都腻。
顾倾是现代人,对奶茶顶饱这件事当真接受无能,在他的印象中,奶茶是休闲零食,甜味的才好喝。
不过奶茶一般都是小姑娘喜欢喝,他对奶茶无感,所以宫里有奶茶,他也没喝过。
“十嫂,能给加点糖吗?”顾倾瘪了瘪嘴说。
就算是咸口,这也太咸了。
太医还没来,宝勒尔郡主尚且在昏迷当中,天知道会闹出多少事。十阿哥第一次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心很乱,见顾倾还有心情跟其木格撒娇,顿时没好气道:“不是都说了,蒙古这边只喝咸奶茶,想喝甜的,滚回你自己的帐篷喝!”
“十四阿哥还小,喜欢吃甜食也正常,你凶他做什么。”
不等顾倾说话,其木格已然吩咐拿来小糖罐,朝顾倾的杯子里洒了一些,细心地拿起来晃一晃,递还给回去:“快尝尝味道如何?”
顾倾端起来喝下一口,眉头几乎拧成疙瘩,更难喝了。
“怎么不好喝吗?”其木格在家时被继母苛待,像个丫鬟一样伺候弟弟妹妹,最会哄小孩子。
真是又娇气又矫情,十阿哥忍无可忍:“回你自己的帐篷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顾倾喝下一口水才把嘴里又咸又甜又J的味道冲淡:“是,我在这儿发光发热,影响十哥十嫂谈情说爱了。”
“你!”谁谈情说爱了,十阿哥气急败坏,“你回去不许乱说,否则……”
顾倾眯起眼:“否则怎样?”
当着自己的嫡福晋,十阿哥哪里说得出完颜照的名字,只是瞪着顾倾,眼睛喷火。
这些天观察下来,其木格当然知道其中缘故,也知道都是十阿哥一厢情愿,完颜照并没有任何逾矩之举。
其木格心疼十阿哥,也有点心疼自己,忙站起身打圆场:“我去看看宝勒尔怎么样了。”
十阿哥清楚其木格是在给他解围,僵硬地看了其木格一眼,僵硬地说:“你又不会看病,去了也白去。”
宝勒尔郡主多半是中了不太好的药,其木格为他解围,十阿哥投桃报李也不想其木格掺和太多,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这时外面乱起来,应该是太医到了,三人这才起身去了宝勒尔所在的帐篷。
太医诊过脉,额上见汗,脸色尴尬,也没说病情上来就开药,其木格还要问,被十阿哥一个眼神止住。
取药熬药喝药,十阿哥和顾倾一直等到宝勒尔郡主睡下,叮嘱其木格好生照看,两人才离去,并没回围场而是去找了太医。
太医所说与两人事先的猜测基本一致。
事关重大,不是他们几个能压下来的,顾倾抬头问十阿哥:“十哥,你打算怎么办?”
蒙古虽然早已臣服于大清,可蒙古的自治程度非常高,处理与蒙古的关系,与处理邦交没什么分别。
不然康熙也不会每年都抽出时间围猎,与蒙古王公们欢聚一堂了。
十阿哥虽然不情愿,可在名义上他到底是蒙古四十九部领头羊科尔沁部的女婿,处理与蒙古的纠纷,谁出面也不如他出面好使。
其实顾倾在提问之前早想好了应对之策,只不过他想测试一下十阿哥的反应和决策能力。
若十阿哥是个靠谱的,顾倾打算在心里那盘棋中给十阿哥留个位置。
“还能怎么办,我们先去围场找汗阿玛,悄悄将此事说与汗阿玛知道,看汗阿玛的安排吧。”十阿哥拧眉说。
这种事究竟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倾也是这样想的,又问:“若此事悄悄处置,汗阿玛必然需要一个人出面与阿巴亥部交涉,十阿哥认为谁最合适?”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十阿哥看了顾倾一眼,“除了你,便是我了。”
没把事情往外推就好,顾倾笑着说:“到时候我随十阿哥一起去。”
十阿哥摆摆手:“刚才你也听其木格说了,宝勒尔是阿巴亥部最受宠的郡主,是满图亲王和大妃的心尖肉。三哥动了宝勒尔郡主,虽然没有得逞,以满图亲王暴烈的性子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大清理亏,以他对满图亲王的了解,第一个去送信儿的人可能得挨打。
若派个奴才过去,恐怕更会惹怒满图亲王,认为汗阿玛护短,不重视阿巴亥部。
十阿哥垂眼看看顾倾的小身板:“回你的帐篷去,没人叫你,不许出来。”若十四不慎受伤,完颜照也会担心吧。
他是除了太子之外大清最尊贵的皇子,同时也是科尔沁部沙津亲王的女婿,去给满图亲王报信这件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顾倾没想到十阿哥这么有担当这么讲义气,并没浪费时间,与十阿哥一起返回围场分头找康熙去了。
康熙知道以后果然震怒,可还是强压着怒气把上午的围猎完成了。
中午用膳,康熙是和蒙古王公们一起的,席间对满图亲王格外照顾,让满图亲王受宠若惊。
用过午膳,各人回营帐休息,康熙想了想还是把十阿哥和顾倾一起叫到身前。
不等他问,十阿哥已然道:“汗阿玛,儿臣才从其木格那儿回来,宝勒尔郡主醒了,恢复得还不错,儿臣这就与其木格一起送宝勒尔郡主回去。”
儿子长大了,懂得为他分忧了,康熙十分欣慰,这事他思来想去,确实十阿哥夫妇出面最好。
“汗阿玛,十哥十嫂送宝勒尔郡主回去,汗阿玛也该重罚罪魁祸首才是,若等满图亲王找过来,大清这边就被动了。”顾倾不疾不徐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与其让人家闹起来再罚三阿哥,不如让三阿哥负荆请罪。
这时候康熙正在气头上,为了让满图亲王消气,肯定不会轻饶了三阿哥。
康熙心里装着事,用午膳的时候格外优柔满图亲王,但凡满图亲王敬酒他都喝了,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别人饮了酒都能休息,他却还要强撑着给三阿哥擦屁股,康熙心里那叫一个气,当即吩咐人把三阿哥押来。
可能是三阿哥平时表现得太老实,康熙乍一听说都不太相信,这会儿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儿,又吩咐人把太子一并叫来。
没有太子的挑唆,打死三阿哥也做不出如此混账的事来。
十阿哥同步领命去了,顾倾则作为目击证人留在康熙身边,他怕康熙心软对三阿哥手下留情。
三阿哥很快被人押来,跪在康熙面前磕头如捣蒜:“汗阿玛,儿臣只是一、一时糊涂,儿臣知、知错了。”
康熙抬手按了按额角:“你错哪儿了?”
三阿哥伏在地上说:“儿臣心仪宝、宝勒尔郡主,应该早早禀报汗阿玛知道,请汗阿玛做主。儿臣不该、该与宝勒尔郡主私下接触。”
康熙蹙眉:“只是私下接触这么简单?”不是还下了药吗?
三阿哥抬起头,一脸茫然:“不止是私、私下接触,儿臣还向宝勒尔郡主表、表白了,可宝勒尔郡主没同意。”
装什么纯情少男,顾倾忍不住插嘴道:“汗阿玛,太医说宝勒尔郡主中了情.药,且用量不小。”
康熙瞪向三阿哥,三阿哥的脸比刚才更白更无辜:“什、什么情.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也不敢给郡主下药啊!汗阿玛,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胆、胆子小,满图亲王又是那样一个性子,打死儿臣也不敢、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