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傅和荣国公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
“他怨朕，他居然还能怨恨朕，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自从他结识了江泊远，他整个人都变了，对兄弟的手段极为残忍，完全看不出兄友弟恭来，如若不是江泊远蛊惑他那是谁在蛊惑他？”皇帝怒道。
张太傅和荣国公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终于知道为何陛下会这样生气了，原来是被太子殿下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真相如何，他们都不是傻子，有眼睛可以看，陛下早年间确实是对太子殿下极为维护，但是近些年陛下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在眼中。
什么磨砺，什么磨刀石都是虚妄，贤明的君王即使没有磨刀石依旧贤明，昏庸的君王再多的磨刀石，最后还是昏庸，就比如陛下登基，他也没有磨刀石，也不妨碍早期的他取得那么多的政绩，只是这话他们并不能明说。
不过太子这话也确实是太狠了，不怪陛下恼羞成怒，只是自己的儿子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不能怪自己的儿子，那就自能怪儿子身边的人，是身边的人将他带坏了，所以，一切的错都是别人的错，老江大人这罪还真是冤枉。
只是陛下如今这般恼怒，他们求情估计是求不了了，不过好在他们想到了破局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搭救老江大人，那还得是太子殿下出面，只是，太子殿下会在这时候对陛下服软吗？
第47章
张太傅回去后，便悄悄给太子妃写了封信，虽然皇帝将东宫都封了起来，但是，总是要有人进去送膳食等，张太傅想送一封信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殿下！外面传来消息，老江大人被打入天牢了。”太子妃有些不忍道。
“你说什么？”太子挣扎着爬起来，抓住太子妃的手，有些不敢相信道。
“是父亲给妾身送信进来的，老江大人被抓了。”太子妃继续道。
“何故？”太子压抑着愤怒问道。
“父皇觉得是老江大人把您给带坏了，之前您对大皇子想来是兄友弟恭，即使互相不对付，也不会在明面上，如今却能够下死手，想必是外人蛊惑，您认识老江大人后，整个行事风格就变了，陛下怀疑是老江大人影响了您。”太子妃道。
太子听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是孤和他的事情，他为什么又要牵扯旁人，之前是小舅舅，如今又是老江大人，他是打算把孤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给弄死是吗？”太子眼睛里出现了愤懑。
“殿下，快别生气了，当心身体。”太子妃连忙安慰道。
“在他眼中孤是什么？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宠物？”太子狠狠的锤了床铺。
太子妃眼泪也落下来了，“殿下，您到底是陛下的儿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现在把自己气死了也无济于事，您还有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孤要去见他。”太子怒道。
“见谁？”太子妃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江大人。”太子道。
“您现在出不去呀，老江大人被关在天牢当中，您现在被禁足，出不去，您还是去求求陛下吧，只要陛下心软，老江大人还能救。”太子妃连忙劝道。
“你替孤更衣！”太子道。
太子妃拗不过太子，只能替太子更衣。
老江大人坐在天牢中，嘴角却是带着些许的笑，他果然是没猜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只等该来的人来了。
没有让老江大人等太久，太子来了，侍卫们都不敢拦他，长明搀扶着太子，因为跪的太久，他的膝盖有伤，再加上两次吐血，此刻的他极度虚弱，如若不是长明扶着，他整个人都会倒下。
“把门打开。”太子对狱卒道。
狱卒有些犹豫。
“孤说把门打开。”太子怒了。
狱卒连忙过来，哆哆嗦嗦的拿出钥匙将天牢门给打开。
长明扶着太子走了进去，太子坐了下来后对长明道：“带他们去外面等着。”
“是！”
等人都走了之后，太子对老张大人道：“抱歉，是孤连累了你，孤没想过父皇会对您动手，害您陷入了险地，你放心，孤会救你出去的。”
“殿下的膝盖疼吗？”老江大人没有回答，而是询问太子的膝盖。
太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道：“还行，没废。”
“那就好，老臣进来的时候听说太子殿下在御书房门前跪了许久，最后都晕了过去，原本想找人去给太子殿下问安，询问伤情，结果太晚了，打算第二天再去问，没想到老臣先入了这天牢，想问也问不成了，原本想着或许今生不能再和殿下见面，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是老臣的荣幸。”老江大人笑道。
“是孤无用！孤会救你出去的。”太子眼睛红了。
老江大人摇了摇头道：“不用麻烦了，老臣也活得够本了，只是刚遇明主就中道崩殂，实在是有些遗憾，如若还能有下辈子，老臣一定为殿下肝脑涂地。”
“孤都还没去求情呢，老江大人不用如此绝望。”太子安慰道。
老江大人示意太子附耳过来。
太子前倾身体，将耳朵附过去，老江大人小声道：“微臣查到，江南事发，可能和陛下也脱不了干系，您出去后找老臣的管家，证据在他那里。”
太子吃惊，他瞪大眼睛问道：“你说真的？”
老江大人微微点头，承认这件事。
“老臣一直就觉得不太对劲，您对大皇子下了那么重的手，陛下居然没有罚您，反而让老臣重新出仕，这不是继续加强您这边的势力吗？后来皇上重新培养了大皇子，通过联姻再给大皇子支持者，我们都以为这件事过了，其实，这件事没过，江南事发，恐怕便是陛下对您的惩罚，只不过后面影响这么大，估计是陛下没想到的。”老江大人道。
太子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他再也忍不住了，那可是最疼爱他的小舅舅，小舅舅就这样给他背锅了，起因是父皇的算计。
太子从天牢出去，小声对长明道：“找到江家的管家，去他手中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长明问道。
“你去了他就会给你，莫让别人注意你的行踪。”太子道。
长明心神一凛“是！”
江管家见长明来并不意外，他按照吩咐将东西交给了长明。
江管家把信件交给长明后，他动身来了林家找林湖。
“江叔，莫要担心，已经在想办法救先生了。”林湖安慰道。
江管家摇了摇头，道：“是太爷让老奴过来的，其实自从太爷帮助太子开始，他就料想到有这一日，太爷说家中财物基本上已经给小姐和姑爷了，只剩下这些卖身契，一些杂役的都已经把卖身契还给他们的，这些便都是江家家生子的卖身契，他们伺候了江家好多年了，即使卖身契还给他们说不得也会被算账，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也交给小姐和姑爷，只是小姐如今怀有身孕，这些事情还是先瞒着小姐吧。”
林湖一听，这是在交代后事，他急了，他连忙道：“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会有办法救先生的，这些我不能收。”
江管家摇了摇头，“那便等太爷出来您再还给太爷吧。”
林湖着急的看着江管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姑爷！老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小姐便交付给您了。”江管家向林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长明将东西带回了东宫，这个东西是一封信，是甄应嘉写给甄妃的信，不知道是被人偷出来了还是被人拦下了，信上交代了江南的一切，信上还说，如今最受宠的太子和大皇子都已经被陛下厌弃，让甄妃好好培养六皇子，说不得以后有大出息。
太子看完信件上的内容后再也忍不住了，他哈哈哈大笑，讽刺，真是太讽刺了。
发泄完，太子一脸平静的推开了东宫的大门，守门的侍卫如同之前一样，完全不敢阻拦。
御书房中，大皇子正在告状，“父皇，太子殿下也太藐视君威了吧，您让太子在东宫反省，他自己还跑了出去，侍卫也不敢拦他，也太不像话了。”
“太子确实不如你懂事。”皇帝想起在东宫太子对他的顶撞，皇帝心中依旧觉得气愤，也觉得羞愧，太子说破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堪。
听到皇帝夸奖了自己，大皇子心中很是高兴，再次贬低太子道：“也不知道太子这些日子怎么了，魔怔了一样，蒋大人出事是因为他当差不利，太子殿下为了私情和父皇闹别扭，实在是有欠妥当。”
皇帝看着大皇子拙劣的手段，心里也有些腻歪，老大实在是不聪明，可是老三他们还小，还是只能先培养着老大，等老三他们成长起来了就好了。
“毕竟是亲人，你和太子也是亲兄弟，日后也得互相扶持才是。”皇帝道。
听到皇帝这么说，大皇子不由得撇了撇嘴，他和太子相互扶持？父皇是认真的吗？他和太子永远都不可能相互扶持，他们只想弄死彼此。
“陛下！太子来了。”洪德全进来禀报道。
“他不是应该在东宫思过吗？”皇帝道。
“太子一定要出来，守门的侍卫还敢拦住太子不成，父皇不想见的话，儿子出去给您打发了太子吧。”大皇子眼睛一转，道。
洪德宝看着地面，等着皇帝的决定。
“太子身体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似乎状态不太好。”洪德宝道。
“活该，让太子进来吧。”皇帝道。
“是！”洪德宝出去将太子宣了进来。
大皇子见皇帝让太子进来，在心里撇了撇嘴，还是偏心，到底太子是先皇后的儿子，太子犯了这么大的错，父皇都饶了他。
太子进来了，就看到大皇子正在陪皇帝下棋，太子冷着脸，给皇帝行礼。“参见陛下！”
太子刚刚走进来皇帝就注意到了他走路的姿势，如今又见太子恭敬下跪行礼，心里抽抽的疼，“洪德宝，把太子扶起来。”
“多谢陛下！”太子吃力的起身。
“太子殿下，您都生病了不好好在东宫养病，怎么还到处乱跑？记得父皇让您在东宫静养，怎么这会还出来了？是父皇解了您的禁足吗？”大皇子脸上带着得意的嘲讽道。
太子没有搭理大皇子，一个蠢货罢了，一个被人利用的蠢货，就和他当初一样。
太子看着皇帝，他真的好想问问，他的内心会有后悔二字吗？
或许是察觉到太子的目光，皇帝向太子看了过来，“你大哥说得没错，腿不好还到处乱跑，你是想你的双腿都废了吗？”
“孤遇到了一个问题，迫不及待的想请陛下解惑。”太子开口道。
“什么问题？”皇帝问道。
“江南事发是陛下的手笔吧？孤下手对付了老大，所以您出手对付了孤。”太子用很平静的语气的说完这句话。
皇帝拿着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棋子应声掉落在棋盒中，皇帝猛的向太子看去，太子的表情十分的平静，那是一种确认了的平静。
大皇子听到太子这么说，他狐疑的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皇帝，他有些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江南的事儿是父皇动手的？什么意思？
“你今天先回去！”皇帝对大皇子道。
大皇子不敢耽搁，他给皇帝行了一礼，然后飞快的离开了皇宫。
“快！把外公请到我的府上，就说本王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出了宫，大皇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对下人吩咐道。
等大皇子走后，太子再重复了一边刚刚的问题，“江南事发是您的手笔吧。”
“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呢，陛下最疼爱的就是您了。”洪德宝连忙打圆场。
太子没有理洪德宝，他的目光依旧直勾勾的盯着皇帝，再次重复，“江南事发......”
这次还不等太子说完，皇帝气得抓起棋盒里的棋子向太子砸了去。“混账！有你这样质问父皇的吗？你看看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有储君的模样。”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内心却在疑惑，太子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太子完全没有躲，任由棋子砸在自己身上，他盯着皇帝倔强的再问了一遍刚刚的那个为题，“江南事发是您的手笔对吗？”
“你有完没完！”皇帝看着太子怒吼道。
“江南事发是您的手笔对吗？”太子倔强的盯着皇帝，又问了一遍。
朕盯着太子的眼睛，他疲惫的将眼睛闭上，等再睁开，他的眼睛中只有了坚定和威严，“太子，你知道你的身份吗？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朕？即使江南的事儿真是朕的手笔又能如何？你在江南犯下的滔天大错是假的吗？”
“孤犯错不假，但是孤能自己承担，你为什么要让小舅舅去背负所有的责任？”太子再也撑不住，爆发了。
“你能承担？你能怎么承担，你的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你知道江南的事情牵扯有多大吗？朕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你承担的起吗？你来承担，你承担你的太子之位都要废了，因为你被废，你以为蒋家就不会受到牵连了吗？不仅仅蒋家要收到牵连，包括张家、贾家，所有依附你的家族都要收到牵连，你懂不懂。”皇帝怒道。
“我不在意。”太子道。
“你不在意，那蒋家在不在意，你是看看他们是愿意舍掉一个儿子还是愿意舍弃你。”
太子瞪着皇帝，眼泪流了出来，他已经长大，已经不喜欢流泪了，可是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
太子擦了一下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真的愿意让孤当皇帝吗？”
“你这又是什么话？”皇帝怒道。
“江南的事情是您弄出来的不是吗？”太子继续和皇帝对峙，没有让皇帝把话题错开。
这下皇帝沉默了下来。
“您为了打压我，您故意让人揭发江南之事，小舅舅从一开始就活不下来，因为不管是扬州的盐税还是整个江南的官场问题，最终都是要有人负责的，那就只能是小舅舅负责，您一开始就想剁了我在江南的手，您从最开始就剑指小舅舅。”太子道。
“朕都是为了谁？”皇帝再次暴怒。
太子看着愤怒的皇帝无比的失望，他轻声道：“为了你自己，因为我长大了，因为我威胁到了你，其实你真的觉得我威胁到了你，你可以和我说的，我对你总是有孺慕之情的，说不定你一说，我就去守皇陵去了，我从未想过忤逆你。”
皇帝捏紧拳头，心中满腔愤懑。
“你从什么地方得知的？”皇帝压抑着愤怒问道。
“是甄大人送给甄妃的家书，孤截胡了一封。”太子失望道。
“太子失德，回东宫自省，如若谁再胆敢放太子出门，朕就砍了谁。”皇帝怒吼道。
洪德宝走上前来，劝说道：“殿下，咱们先回去吧。”
太子轻笑一声，他双膝跪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然后拒绝了洪德宝的搀扶，自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蹒跚的离开了御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