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令瑶醒来以后,看着手腕上的手绳,这才感觉到昨日的事情果然是真实存在的。她不由得伸手去拨弄它,而后发现居然可以将一根手绳分为三根。对了,织女说过的,这是由三股绳子编制而成的,可以用三次。也就是说,一股绳子可以用一次咯?
姜令瑶从手绳上拆下了一股绳子,扬声喊道:“珍珠!”
珍珠颠颠儿地从外头进来,“姑娘,怎么了?”
“过来。”姜令瑶将手绳系在了珍珠的手腕上,“以后都不要取下来,知道吗?”既然这个世界有神仙有妖怪,那么危险也就不只是来自于人类了。她要给珍珠一个保障,不能叫她受伤了。
“我不能要的!”珍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她伸手就要从手腕上拿下来。
“不行。”姜令瑶神色严肃,“你要是拿下来了,我以后都不要你了。”
对于珍珠而言,姜令瑶不要她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她不敢不听话,只好讷讷地收下了。但是她的心里又很高兴,“谢谢姑娘。”娘以前说过没有错,姑娘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房门外,李优昙止住了脚步,转身离开了。
姜令瑶洗漱更衣之后,就听到丫鬟来回禀,说是李优昙去周家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八成夫君是要向老师讨教问题吧。老师那般喜欢夫君,一定会高兴能够经常夫君的。
周素并不高兴,虽然李优昙是他的得意门生,但是这个得意门生一坐下就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就是杵在那里,看着实在是碍眼。“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他这个学生的文采早就可以去考进士了,只是心有顾忌,这才没有继续考试。所以,要说是来讨教学问的,周素是第一个不信的。李优昙可不是什么喜欢钻研学问的人,他更喜欢别的。
李优昙的眉眼间有些迟疑,这倒是叫周素惊讶了。“你心有疑虑?”
“老师。”李优昙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你和师娘是如何恩爱了二十几年的?
”
“当然是因为我们相互尊严,相互关心了。”说到自己妻子,周素那张严肃的脸都柔和了下来,“我们经过了二十几年的岁月,对方于自己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他们没有儿女,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
“我……”李优昙迟疑了一下,“内子有一好物,却只分给了她的丫鬟,没有我的份。”他当然不在意那条手绳,他在意的手绳所代表的心意。
周素笑了,看来他这个学生是真的对他的妻子上心了。这很好啊,他以前一直担心他囿于过往,心会越来越冷硬。“你妻子的丫鬟,是她的奶娘的女儿,和她在姜家相依为命十几年,这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主仆情分。她和你才成亲多久,更为看重她,难道不是常理吗?”
怕是在她的心中,那不是丫鬟,而是妹妹,情分当然不一样。
李优昙沉默不言。他当然知道,只是依旧在意罢了。
周素叹气,而后说道:“见闻,你若是想要从你的妻子身上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且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你可曾将你的身世告知于她?”
李优昙摇头,“我不想她担惊受怕。”
“你怎知不是共同分担?”周素反问,而后语重心长道:“见闻,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现在告诉你的妻子,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过于在意此事了。你对你的妻子好,好过这世上的任何人,天长日久,你在她心中自然就比超他人了。”
李优昙起身,对着周素行礼,“学生知晓了。”他自然是相信周素的,他从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对待姜令瑶的方式也是从周素的身上学来的。
他的父亲没有教他如何爱人,他的母亲也没有,他只能够学周素。姜令瑶日渐开朗的神态告诉他,这些方式是对的。既然如此,也就说明周素是对的。李优昙开始考虑,要在何时告知她,关于自己的身世的事情。
姜令瑶还不知道自己会知道一个重磅消息,正在家中等着某人回来呢。
第11章 喜欢
姜令瑶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微风习习,送来阵阵的花香,坐在这里看话本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她看着话本,桌子上还摆着蜜饯,一口一个,偶尔来上一杯清茶。
舒坦。
旁边坐着的珍珠怀里也抱着一包蜜饯吃着,不过她不爱看书,就算是话本也不爱看,就单纯地吃着。反正只要吃东西,她都是快乐的。
“珍珠啊。”姜令瑶突然感慨,“我们以前都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无所事事,可真好啊。”
在以前,她不是要给姜家的长辈绣抹额绣佛经以示孝心,就要在私底下偷偷绣帕子绣荷包去卖,去攒钱。每日里忙忙碌碌的,想要吃点肉都要自己花钱,只能一个月吃个几次。
在那个时候,姜令瑶最大的希望就是可以离开姜家,不求日子过得有多好,只要比在姜家过得自在就好了。那个时候的她哪里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啊,花别人(李优昙)的钱,存着自己的私房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可以吃。
这样的日子,在那个时候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啊。而带她从那种无望的日子中出来的人,就是李优昙。真好,她遇见他了。
珍珠点头,“对,我喜欢现在。”她只是不太聪明,但是不笨,以前和现在对比,当然是要选择现在了。至少以前就没有这么多的蜜饯让她随便吃。
姜令瑶感慨了这么一句以后,就继续低头看话本了。珍珠也不觉得奇怪,继续闭嘴吃东西了。她现在开始吃煮花生了,加了盐煮的花生可好吃了。
李优昙回到家中的时候,便见着她们这副惬意的模样。两个人坐在凉亭中,动作透着一致,若是不知内情的话,怕是会以为她们是姐妹,而非是主仆。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朝着凉亭而去。
“阿瑶。”
姜令瑶抬头,看到站在眼前的人,一瞬间就绽开了笑颜,“夫君,你回来了。”
“嗯。”李优昙眼底的沉色慢慢地融开,“我回来了。”
珍珠给李优昙行礼过后,就默默地退下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明白了,在姑娘和姑爷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她要退开。虽然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大家都这么说,姑娘也没有说不对,她就照做了。
“夫君,你渴了吗?”姜令瑶伸手给李优昙倒了一杯茶,“先润润嗓子。”
李优昙垂眼看了一眼那杯茶,杯沿上带着红色的印记,那是她的口脂留下的。
姜令瑶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有些羞赧,“嗯,我给夫君换一杯。”糟糕了,拿顺手了。
“不必。”李优昙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杯茶给喝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他的唇印在了那片红色的口脂上。喝完茶抬头,他的唇上沾了点颜色。
姜令瑶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开始发热,“你……你怎么这样呢?”
“嗯?”李优昙的眉眼一抬,眼底带着疑惑,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姜令瑶:“……”哼,这个人看着光风霁月的,其实就是个腹黑的人。她坐在了椅子上,准备低头继续看话本,才不搭理他。
只是李优昙却没有走,而是坐在了她的身边。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柔声道:“生气了?”
“没有。”姜令瑶摇摇头。她低头看着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对了,给你个东西。”她从手上脱下了一股手绳,而后绑在了李优昙的手腕上,而后抬头对他笑着,“喏,我们一人一条。”
李优昙诧异道:“给我?”
“嗯!”姜令瑶用力地点头,“你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才行。”吃水不忘挖井人,她还记着自己的好日子是因为谁来得来的,可不希望李优昙出什
么事。他要是出事了,自己这悠闲的好日子可就毁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姜家带回去,姜令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反正不管如何,她是绝对不要回到姜家的。所以,他可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行。
李优昙垂眸,另一手摸着那根手绳。他本以为这没有自己的份,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有多少份量,是不是抵得过珍珠。可是现在,他得到了另一条手绳。
“你可就只剩下一条了。”李优昙提醒她。
“对啊。”姜令瑶对着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我还有一条呢,多好。”这简直就等于是多了一条命,多让人开心。
李优昙突然伸手,将她抱了过来,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中。
姜令瑶:“???”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身子,却被他给按住了。
“阿瑶。”
“我在呢。”姜令瑶的目光左右晃着,有些紧张,“你先放我下来,要是被路过的下人们看见了怎么办?”想到会被别人看见,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优昙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他们不会过来的。”也不敢。
姜令瑶却以为是他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下人们不能过来,紧绷的身子就放松了下来。“你怎么了?”突然抱人,还是在外面。
李优昙的唇贴在她的脖颈,问道:“在阿瑶的心中,我是何人?”
“是夫君啊。”姜令瑶感受着来自李优昙的唇的温热,很是不自在。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姜令瑶有些懵,还有什么除此之外?
坦诚以待。想到老师说的,李优昙直接问道:“阿瑶可有喜欢我?”
姜令瑶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啊。”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他对自己这么好,除了上辈子的爸妈,就他对自己最好了,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而且他有相貌有文采,品性也好,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再是容易不过了。
李优昙先是一笑,而后笑意收敛。他听出来了,她是喜欢自己,可是这份喜欢之中大概是无关风.月的。不过无妨,她今日可以喜欢自己,将来这份喜欢就会加深。她现在都已经将视为珍宝的手绳分给他了,不是吗?
他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他的阿瑶,自然是要喜欢他的。
“阿瑶,其实我的生父尚在人间。”
“什么?”姜令瑶还在想着要怎么让李优昙先放开自己,他们回房再说,结果就被扔下了这么一个大雷,整个人被炸得有点头晕眼花。“不是说他在上京赶考的途中被山匪给杀了,连尸首都找不回来了吗?”
这怎么就变成他还活着了?等一下,难道是李父上京途中遇袭,被救之后失忆,所以才没有回来?然后今日夫君出门的时候,就遇见了李父,李父受到刺激,恢复记忆了,父子两人相认?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姜令瑶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了一大场好戏了。
李优昙想到那个男人,眼底带着冷意,声音都冷了下来,“他从未出过事,自然是活着的。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高官厚禄,娇妻美妾,过得再是惬意不过了。”
“什么?”姜令瑶脑子的那一场场的感人大戏马上就粉碎了个一干二净,这转弯来得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李优昙放开了姜令瑶,双眼望着她,说道:“你我既然是夫妻,那么便应该坦诚相待。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人。”
姜令瑶感受到了被信任的重量,点头,“我一定帮夫君保密的。”
李优昙见她这副严肃的小模样,顿时便笑了,“其实这件事情,我过世的祖父和母亲是知道的,我的老师也知道。如今,要再多加一个你了。”
其实说来说去,就三个词可以感
慨了。那就是贪恋权贵,抛妻弃子,停妻再娶。
李父在上京赶考的途中,的确是被山匪所袭击了。但是恰巧有一队高官的家眷路过,他们还带着十好几个厉害的护卫。护卫将那几个山匪给砍杀了,救走了李父。
当时的李父虽然有些狼狈,但面容却依旧是清俊的,再加上文质儒雅,很是不同于他人。
高官家的大姑娘在无意中看见李父的长相,就对他上了心。而李父呢,他在清河城向来是被姑娘家追捧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在这一刻,李父忘记了在家中等待自己的父亲和娇妻幼子,想要攀上这看得见的富贵。
所以,李父就假装自己忘记了所有的记忆,还对那位大姑娘颇为依赖,言谈举止间,都将她视为自己的唯一。
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的大姑娘,本来就有些喜欢李父,不多时就对他上了心,很是有非他不嫁的意思了。这位大姑娘从小就被父母宠溺,想要什么都能够到手,如今死活非要嫁给他,她的父母也依了。
但是李父失忆了,这该如何是好呢?无妨,不过是给他换一个身份罢了。于是,李父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和富贵的生活。
至于在清河城等待他的李家祖父,还有娇妻幼子,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只要有了荣华富贵,他们对李父而言,不过是可以抛弃的无用之人。
第12章 过往
李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最叫他担忧的自然就是还在家乡的老父以及妻儿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永绝后患,但是李父又足够聪明,知道做事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他现在是失忆,将来就算是事情暴露,错误也不在他,还有余地。可若是他有了弑父的大罪,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可是他又不愿意家里人找到他,毁了他的荣华。李父又自信他的父亲会维护他,于是就暗地里去了一封信给李祖父,让他为自己遮掩。
李祖父虽然科考不行,但是一生为人端正,临了却有了这么一个逆子。抛妻弃子停妻再娶也就算了,还要他这个父亲帮忙遮掩。李祖父在书房枯坐了一个晚上,次日就去见了自己的儿媳妇。
原本李祖父是个身子康健的人,头发乌黑,这一夜过去就白了一半。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儿媳妇,没有半分隐瞒。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他的儿媳妇只知道自怨自艾,病倒在床,除了在嘴里念叨着李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包括她的儿子。
李祖父看着尚且还小的孙子,干脆地出了李家的门,去官府报官,说他的儿子被山匪所杀,希望官府清剿山匪,将他儿子的尸首带回来。官府的人去了,自然是找不到李父的尸首的。
于是,李祖父便对外说是他的儿子尸骨无存,而后将李父的旧衣服下葬,做了一个衣冠冢。自然,李父的户籍上就是一个死人了。他太过于伤心了,整个人苍老了那么多,根本就没有人怀疑他。每个人都在感慨,李家真是太可怜了。
而远在京城的李父也很满意,他从此后顾无忧了。
但只有李祖父和李优昙知道,此事并不是为了李父,而是为了李优昙。李祖父不想让他的孙子有那么一个寡廉鲜耻的父亲,也不想他的孙子将来被人阻了前程。
既然他的儿子为了荣华富贵将过往都给抛弃了,那么这个身份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为了李优昙,李祖父煞费苦心。他只希望这个孙子莫要记得太清楚,以免将来自苦。
可惜的是,李优昙自小聪慧,过目不忘,这些事情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祖父是怎么被儿子伤心过后还要撑着身子打理一切,忍痛抛弃儿子就为了保护孙子将来不会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