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工不过七日,有九爷商队打样,不说先一步进京能早占去多少中秋份额,单单少损耗的那些东西的银钱,就很是客观。
一时间水泥路大火。
还有那等喜欢凑热闹的,大老远过来只为了亲自走上一回的,然后回乡去充做一份炫耀谈资的。
一时间四爷等人是欢喜的不行,除了需要应付远在归化城的六格格的‘九福晋’。
···
“可是多亏了九福晋,否则我这儿难得品相这般上佳的蟹。”静姝手上拆蟹拆的飞快,同时也不耽误嘴上说道:“蒙古那边说话的功夫就都进京了,怎么六格格今年不曾来?”
“小四嫂说的什么话?不过几只蟹罢了,哪里值当什么?只是四哥素来不在意这些口舌之欲,而我与我家爷又偏好这些,才能今儿先四哥一步讨好了小四嫂呢!至于六格格,”说到这儿,九福晋多少有些莫名的心虚:“她呀是怀了,不过听说怀相不大好,便请旨辞了今年的中秋大宴。”
毕竟当初答应了人家的是她,没履行约定的也是她。
静姝也心虚着呢!到底当初主意是她出的,一听说六格格怀相不好紧忙打听道:“我怎么不曾听闻?还道今年六格格怎么不回京呢!想着叫我家爷打听打听。”
“真是劳小四嫂挂念了,六格格不过是气我罢了,非有碍于身子。”提到这个,九福晋多少还是不大自在,便转而道:“我前头都听六格格说了,小四嫂待她就跟亲妹妹似的,年节各礼,都是掐算好日子到的,每旬还有东西,四时衣裳齐全,叫六格格在归化城可是赚足了体面。”
“九福晋这才是外道了呢!六格格可不光是九爷的妹妹,也是我们家爷的妹妹不是!
我们爷前儿忙成什么样,旁人不清楚,九福晋也该是清楚的。
我们福晋近来又一心吃斋念佛给德妃娘娘、给大清祈福,李姐姐还为了打理人情往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我若是再连这些事儿都顾不得,哪里还有脸继续留着呢!”
“那也是小四嫂想着她!”九福晋一副极亲近的架势跟静姝拉起了‘家常’:“这送礼的说法咱们还不清楚么?那等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半点用处都没有的礼单子各府走动起来还少了?不过是不求出彩只求无错罢了。可是小四嫂送过去的,就没有一样是被空下来用不上的,可见小四嫂为了六格格废了多少心思呢!”
“可别这么说!”静姝一被夸就浑身别扭,虽说那礼单子她确实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但到底是出于‘愧疚’以及四爷的面子,实在受不起这些话。
“说起来,小四嫂今儿可煲了汤?”正说着话,九福晋就见静姝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打帘子进了屋,手上捧着红木雕花的托盘上面是稳当当地坐着两碗汤。
一闻间鼻尖熟悉的味道,本来的客气话也成了三分痴念,嘴上不好意思地连连夸赞道:“就是这味儿!前些日子我也一直分身乏术,没那等口福垫那个五脏庙,可是把我念的不行。”
“知道九爷忙,你也跟着忙,不过下回再想了,直接差人与我说就是。”
第113章 中秋宴
静姝全然一副不知道这人与九爷之间‘奇事儿’的样子。
叫九福晋好一番打量,才收回视线笑着连连应是:“可不是我想差了嘛!我只道:小四嫂那般体贴四哥,那时候多半是免不了一番心疼心忧呢!便莫要让小四嫂跟着费心了。”
“哪里至于的?我平时也是要吃用的,更不要说后来还是九爷撒出去大把银子,才叫我家爷在衙门住的舒服了些,我这正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呢!九福晋这点事儿又算得什么?若是叫九爷知晓了,不得怪我呢!”静姝笑着就是一番亲近之语,听得九福晋人一楞。
许是真许久求而不得突然得了,九福晋这会儿一时半刻的不敢置信,着实反映了好长一会儿,才满脸喜色地拉过静姝的手道:“都是自家人,小四嫂又开始说外道话,便是我家爷真来闹,也自有四哥护着小四嫂不是~”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好的不了。
···
夜里,静姝手上一下下给四爷捏着肩,照例学了一遍与九福晋之间的对话。
毕竟,她这番亲近,也是这位示意的,这任务完成了,她总是得汇报的吧!
四爷只低低‘嗯’了一声,捏完起身后,笑着把人一拥入怀,才又补了一句:“爷自是万般信你的。”
不管真假,反正静姝听着舒服,也就跟着笑呵呵地,想起就在眼前的中秋大宴蒙古的事儿,犯愁道:“今年我是躲不了了,不过弘旻尚且年幼,不折腾他了可好?”
四爷挑眉,见静姝当真不是说反话,畅快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
“爷笑什么呢~”
“哈哈哈!”
是笑的静姝两眼迷茫。
她出什么笑话了?
没有呀!
这怎么话说的?
难不成是犯了抽!
静姝被笑得直接毛楞了,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四爷见自个儿又把人给召着了,也依旧没停了笑,只是到底没彻底放弃求生欲,紧了紧抱着竞速的胳膊。
“爷笑什么呢!”
眼见着人真炸毛了,四爷才姗姗停了笑,却依旧没有解释,只是道:“你很好。”
气得静姝直接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嘴上还应得飞快:“我自是很好!非常好!”
“是极是极。”四爷闭眸将下巴搭在静姝的脑袋上,闻着空气中那熟悉的淡淡的果子香,嘴角勾起弧度瞬间更大了,本来想开口的嘴再次闭合,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份岁月静好之中。
而静姝,闻着鼻间熟悉的叫人踏实味道,也渐渐平稳了方才的恼意,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一句:“若是受了欺负,莫要忍着···”
她自然不会忍着!
···
转眼间,来到了中秋大宴蒙古这日。
静姝一身盛装缓步来到二门前,见到许久未见的乌拉那拉氏与一个极脸生面嫩的姑娘,便知晓何为‘受了欺负’。
“章佳妹妹今儿来的晚些了。”说完,乌拉那拉氏也不等对方解释,就又自顾自地介绍道:“说起来妹妹还不曾见过乌雅妹妹。”
“···”静姝看着乌拉那拉氏,心中无奈。
老实说,若不是那一身熟悉的扎眼的正红,她怕是要认不出这人了。
如果说过去的乌拉那拉氏是瘦,那今儿的乌拉那拉氏则是瘦的脱了形了!完全一副大病未愈的病人或是饱受饥苦的难民样子。
可···这小一年的时间里,乌拉那拉氏可没往宫里报过病!只打着给府中、给德妃娘娘、给大清祈福的借口闭门谢客,如今这架势进了宫,那不是直接给四爷扣死了一个磋磨正室嫡妻的屎盆子么!
静姝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
懒得与乌拉那拉氏分说口舌上的长短,只扭头问道:“爷呢?”
经过这一年的时间,府中上下都清楚这位章佳侧福晋的地位,见人问起,哪里有敢不应的!
“禀主子,苏公公差人领了马,这时候该是出了大门走了一会了。”
“备马,小林子,你去,快请爷回来!”每年各种大宴小宴,太子爷和直郡王都比赛似的抢到压轴出场的名次,这俩人不到,剩下的爷们就得都侯在宫门前,就算四爷早去了也有的等,不如叫回来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嗻!”小林子什么都没问,直接跨马而上就飞奔出了府。
乌拉那拉氏脸色发青,捏了捏岑嬷嬷的手就要往马车上上。
静姝紧忙疾步上前拦了。
“章佳侧福晋好大的胆子!”岑嬷嬷不等自家主子开口,便高声嚷道:“这般拦在嫡福晋面前,便是章佳氏的规矩!”
静姝抬眸间神色一厉,直盯得岑嬷嬷脸色发白地退后两步,才开口道:“章佳氏的规矩且轮不着我来说,嬷嬷感兴趣等我禀了贵娘娘到时候请嬷嬷过去说话。”
“章佳氏!你不要仗着有爷的宠、有宫里贵妃娘娘依仗就敢对福晋不敬!我若是禀了德妃娘娘,看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静姝连一丝注意都没分出去给那个自己跳出来给乌拉那拉氏挡灾的乌雅格格,满眼只放的下一个人,那就是乌拉那拉氏。
“怎么?章佳侧福晋这是想拿贵娘娘压本福晋!”
乌拉那拉氏见能用的一而再的受挫,无奈亲自上场,端起了嫡福晋的威慑,一双眸子又利又冷,与静姝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触,隐隐噼里啪啦作响。
李氏故意姗姗来迟的结果,就是两眼迷茫地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两人。
哪个素来懒散的连府务都真懒得不打算沾手的人此时针尖对麦芒似的对上了乌拉那拉氏,气势居然拼起来半斤八两,一时间谁都压不过谁。
呵!她就知道那章佳氏不是个真蠢的。
不过···乌拉那拉氏这是又做了什么恶心事儿?连这般好性子的人都给惹成了这般模样。
这段时间,李氏是真觉出章佳氏占了另一个高位的好处了。
不争权不找事儿,人家就窝在自个儿院子里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比起后院那一个个不省心的简直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这乌拉那拉氏却是个蠢的,居然能惹得章佳氏跟她撕开了脸。
第114章 又扣锅
若是她是嫡福晋,可巴不得满府里都是章佳氏这般的人儿呢!
不知道省多少的心。
李氏嘴角挂起嘲讽的弧度,冷眼看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直接拉着大格格与弘昀、弘时往旁边一站,默默看起戏来。
静姝懒得与乌拉那拉氏绕那些个心眼子,直言道:“福晋既身子不适,还是回院子好生养着为好,德妃娘娘那儿妾定会解释清楚,娘娘素来待小辈最是宽和慈善,定只有心疼福晋的,不会怪罪。”
被直言点出心思,乌拉那拉氏又惊又臊,脸色很不好看,但想着自三日前被解了禁起,她便一直咬牙撑着谁也不见就只为今日,决不能半途而废!
“本福晋尚起得身走得路,娘娘慈和,但本福晋身为儿媳岂能叫长辈在这大喜的日子心生担忧,章佳侧福晋莫要再拦着,否则传出去怕是要觉得侧福晋心思不纯想陷本福晋于不孝之地!”
静姝视乌拉那拉氏的威胁若无睹,眸中的嘲讽之色想压都要压不住了:“福晋此言妾恐不敢苟同,福晋如今这般模样,娘娘见着了怕是要比不见还要心生担忧呢!”
李氏听了这话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不远处的乌拉那拉氏。
她与乌拉那拉氏一同伺候爷十余载,若说熟悉那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可看着眼前的人,她居然几乎寻不到什么旧人的影子了。
她记忆里的乌拉那拉氏虽不算什么美人,却也是个清秀之人,只是素来端庄持重的气质、眸中几乎不可掩的傲色与一切都要尽在手中的固执,叫人不自觉间就忘记了这人只是清秀的模样,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叫人一眼最先看见。
而眼前的人,单薄、消瘦如枯骨,眉目暗沉如垂暮之人,腰背尽力挺直却也难掩曲起的弧度。
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仗嫡傲然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见章佳氏似要不管不顾地揭开她的谋划,也恐爷当真被章佳氏差出去的人给叫回来,直接高声道:“让开!”甚至用眼神暗示伺候的人将章佳氏拉开。
桐安院的自然不能叫自家主子受了委屈。
两方人直接就在二门前撕扯起来。
顺心哪里能看得这种境况。
一位是自家主子名义上的嫡福晋,一位是自家主子差使自个儿看护住的人儿,两个哪个都伤不得。
直接给回廊处猫着的人一个眼神,然后大步上前拦在两伙人中间。
“都住手!”四爷勒马于两伙人之间,冷着脸翻身下马,身上的寒气摄得满院子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在外头,静姝素来给足了四爷面子,该行礼就行礼,但见这人头顶那密布的就要挤出框去的乌云,与噼里啪啦的直炸的闪电,紧忙开口解释,无论如何自个儿一片好心可不能被误会。
“禀爷,是妾的不是,妾笨嘴拙舌,见福晋身子不适,劝福晋回院子养病,却不曾有本事将福晋劝回正院。福晋道恐大好的日子告病惹德妃娘娘心忧,执意强撑着进宫赴宴,妾与福晋各持己见,皆说服不得对方,才斗胆请爷回府。”
无论如何,遮羞布得先盖好。
省得一会儿四爷猫性子起来了,再不管不顾闹大了,她这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四爷听了静姝的话,眉头踌躇,若是当真因为这点子事儿闹得他大老远赶回来裁决,那···
一切思绪在他看见乌拉那拉氏的一瞬间都不再重要了。
“好!好!好!”四爷一张脸青黑到底,背在身后的手甚至打起了哆嗦。
左臂大伸,指着乌拉那拉氏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爷。”静姝自顾自地直接起了身,上前挎住四爷的胳膊,悄悄借着袖子握住了那只颤颤的冰凉的大掌,轻捏了捏道:“福晋也是至孝之心。”至孝之心一字一顿,生怕叫不回这人的理智。
四爷被手上的暖意叫回了神,扭过头看着身旁的人,许是方才的争执气得狠了,养的红润的小脸这会子白的不见什么血色,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担心、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糅杂着仿若一阵柔和的春风,一点点温暖起了他冰凉的肺腑。
“呵!你说的是,乌拉那拉氏至孝之心,当真不愧是乌拉那拉家教养出来的好姑娘。”四爷一字一顿地吐出‘好姑娘’三个字,回握了下静姝的手,然后才继续道:“不过到底考虑事儿考虑的不清楚,娘娘素来慈和,若是知晓你强撑病体也要去请安,才是免不了一场忧思伤神,你且安心在院子养病就是,娘娘那里,爷给你解释。”说完,就对一旁大喘着气的高无庸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福晋回正院。”
“嗻。”
“福晋身子为重,告知府中上下不许扰福晋养病清净。”说完,看着依靠着岑嬷嬷的乌拉那拉氏道:“福晋只安心养病就是。”
话都没落,就拉着静姝大步上了头一辆马车。
车轮滚动,留下那追着马车小跑十数步嫉得气得眼睛通红的乌雅氏。
李氏嘲讽一笑,拉着弘昀等人坐上了第二辆马车,走之前掀开车帘子道了一句:“实在不是姐姐不想带着妹妹,都怪马车太小了,姐姐带着三个孩子已然很是拥挤,着实再多不得一个了。”说完,帘子一落,高声道了一个字:“走!”
乌雅氏看着最后那辆最朴素的马车,气得眼圈里转了好久的眼泪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静姝看着自上了车就闭着眼自顾自的气着的四爷,无奈极了。
她倒是想装看不见那片阴云雷电交加的画面,但···算了算了。
静姝沏了两杯茶,试着温度稍烫却也能入得了口,就直接拉过那扣紧的大掌,轻轻掰开,塞了一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