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踢倒在地过的钮祜禄氏脸色越发雪白，几乎泛起了青灰色，她死死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会是她，她又没动手，那匹疯马，不是宋氏就是耿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更何况四爷想要那个位置，钮祜禄一族还有用！
对，不可能是她！
钮祜禄氏终于冷静下来，捂着绵绵密密一直疼痛的心口，神色沉沉。
宋氏、耿氏则是微微颤着身子，低眉敛目。
一个在心里想着自己生育过大格格，还是四爷的第一个女人，念着这情分，也不该是她。
一个在心里想着这段时间四爷对她分明不同，再说了这事儿不是她做的，四爷怎么会毒杀她？
这几人都还稳得住，但向来胆怯的郭氏已经被吓破了胆，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武氏、高氏、苏氏、海氏也已经被吓的瘫软在地，眼中满是惊惧。
胤禛没管她们此刻的或镇定、或丑陋的姿态，他在等，等苏培盛把酒端来。
苏培盛似乎出去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端着两个酒杯过来了。
第189章 防不胜防
酒杯是普通样式的小杯子，周身似乎有一圈青色的花鸟纹，还算别致。
但这时候，却无人还有心思去端详。
胤禛冷眼看着抖成筛糠的海氏，一开口，喊的却是另一个人——
“宋蒹葭。”
低眉敛目的宋氏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直视胤禛。
胤禛目如寒冰，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你几次三番对爷的子嗣下毒手，毒害过李渺渺、暗害过纳兰·雪满，你死有余辜，念在大格格的份上，爷不会降罪于宋家。喝了吧。”
“不，不可能……”
宋氏看着面无表情的胤禛，疯狂摇着头，“不可能，爷，奴才为您生育了大格格……皇家不得亏待有功之人——”
“库嬷嬷，给她灌下去。”
库嬷嬷神色严肃，端起一杯半梦散，另有两个小太监上前牢牢按住了宋氏，只一眨眼，那毒酒就灌了下去。
宋氏瞬间瘫软在地，眼神癫狂，双手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像是想要把那毒酒咳出来。
福晋等人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心知自己做了什么的海氏猛然反应过来，急急跪着膝行上前，涕泗横流地求情：
“爷，是宋蒹葭逼奴才做的，那铁针也是宋蒹葭给奴才的，奴才……奴才是被她逼的啊……”
胤禛一脚踢开她：“滚开！库嬷嬷，也给她灌下去！”
两个小太监连忙上前把海氏拉住，库嬷嬷心平手稳地端起第二杯半梦散，给海氏灌了下去。
挣扎不休的海氏紧紧咬住牙关，可库嬷嬷力气极大，只一手捏着她下巴往下一拉，就令她张开了嘴——
“不——”
库嬷嬷手腕一转，直接把毒酒灌了下去，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海氏生无可恋地倒下，神态癫狂起来，突然又爬到宋氏旁边，一边用手捶打宋氏，一边咒骂不休——
“都是你，宋蒹葭！都是你逼我的！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是你！”
胤禛皱眉：“福晋，带她们回府去，宋氏、海氏关起来，其余人都禁足。还有，明日册封礼，不可出错。”
“是，奴才告退。”
福晋声音干涩，站起身来时还晃了晃，库嬷嬷在一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
钮祜禄氏则是压根起不来，她的心口更疼了。
郭氏还倒在地上晕着。
其他人也是腿软成了面条，提了几回气都没能起身。
库嬷嬷见这情况，赶紧叫人上前来搭了一把手，这才把人都搀扶着出了天然图画。
屋内一瞬间空旷了下来，这就显得隔壁产房里的痛呼声越发刺耳。
胤禛深吸了口气，这些女人，真是防不胜防！
果然，有心思的人就该杀个干净！
只可惜，有些人还不能死……
胤禛站起身，走到产房门口，目光像是要透过门帘看进去。
离得近了，就能听见产房里各种声音，可对胤禛来说，他只听得见那一声又一声的痛哼与抽气声。
恰逢秋风乍起，吹开了两指宽的门帘，一个接生嬷嬷的脸在胤禛眼前一晃而过。
可仅仅这一瞥，胤禛就轻易读到了她的心声：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怎么还没生出来？
那老太医还说什么并无大碍！人老话都说了七活八不活，还小阿哥已经长成呢！哄鬼呢？！
这要是还不生，孩子憋死腹中可怎么办啊？
到时候岂不是要跟着吃挂落？哎！急死个人了！
胤禛呼吸一滞，不由自主上前两步，“快去请太医过来！再看看。”
略略心焦的太医在暖阁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心里嘀咕怎么还没喜讯报过来？
难道是大喜之下忘了他还在暖阁候着？
然后太医就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气洋洋，反而是焦急惶恐。
太医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怎么了？！”
那小太监反而被太医这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太、太医，爷、有请。”
太医立马就抬脚风风火火赶了过去。
“微臣——”
“不必多礼，去诊脉！”
太医面上一派从容地躬身进去诊脉，实则刚一进去就凝重了神色，按他先前推测，这时候早该顺利生产了，怎么会……
嘶——
刚一诊脉，太医就被惊住了，这……这怎么还服用了保胎药？！！！
这不是乱吃药吗？！！！
太医顿时就想出去找四爷理论，这种时候，怎么能给侧福晋服用保胎药？这不是害人吗？
但脚刚抬起，太医就顿住了——
若是想要孩子更健康些，倒也不是不可以服用保胎药。
但这样的话……这位纳兰侧福晋怕是要彻底伤了身子，以后想要怀孕可就难了。
太医脑子转得飞快，这到底是后宅阴私，还是四爷想要一个更加健康的小阿哥才悄悄给侧福晋喂了保胎药？
一会儿出去他要不要说？
若是四爷授意，那他还是闭紧嘴巴为好。
若是后宅阴私，那他说出来岂不是扬了四爷的家丑？
反正也就是侧福晋遭罪些，左右要不了命……他，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
太医深吸口气，感觉头痛、膝盖痛……干完今天这活计，他还是辞官回家开医馆好了。
想得十分清楚的太医顿觉神清气爽极了，一脸老神在在、胜券在握地出去回禀了。
胤禛见太医不急不缓地出来，也没听见什么要死要活的心声，浑身寒气都散了些许。
“回禀四爷，侧福晋与小阿哥都还好，只待吉时便能生产。只是……”
胤禛紧张起来：“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太医一脸肃容：“只是侧福晋此番之后，恐怕要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行，而且……日后恐怕难再有孕。”
胤禛闻言一怔，随后挥挥手，让太医继续回暖阁候着。
太医一身轻松地走了，走的远了才擦擦汗，心里嘀咕：幸好他啥也没提，瞧四爷压根一点都不震惊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真是够狠啊。
而胤禛……
他知道个鬼啊！他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画外音的胤禛：这个太医也该杀！
（注：产房结构是最外面有门和门帘，里面产床的位置还有一层帘子遮挡。
太医是在产房里面想的，所以胤禛是看不见他的，当然也听不见，别杠哈）
第190章 九死一生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一日，晴空万里。
崔雪满在卯时中（早上6点）受到了疯马惊吓，进了产房。
于申时初（下午15点）终于顺利生产，历时9个小时。
崔雪满甚至连生下的孩子是扁是圆都没看，就直接陷入了昏睡。
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兰溪和明泉两人看着孩子出来，也是双腿一软，大松口气。
三个接生嬷嬷更是直接念叨：“谢天谢地终于生了……”
候在暖阁坐如针毡的太医也是喜极而泣……再不生，他就要被四爷就地正法了！
胤禛一直等在产房外，一听产房里的婴儿啼哭声，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些许。
“太医，先去看看侧福晋如何。”
太医一脸疲惫的笑意、熟门熟路地进去诊脉，天知道，他今天起码进去了十几次！
还好，这是最后一次了！可喜可贺，终于解脱了。
片刻后，兰溪抱着洗干净、裹上了襁褓的婴儿出来，太医紧随其后。
兰溪刚要报喜，胤禛却道：“太医先说，侧福晋如何？”
太医一愣，忙上前躬身道：“回禀四爷，侧福晋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得厉害，需得补上一年半载才可恢复。”
太医心想，之前已经跟四爷说过侧福晋难再有孕，这下应该不用再提，省得大喜日子添了烦忧。
胤禛掩下心里烦躁，面上点点头，看向兰溪。
兰溪当即笑着道：“恭喜主子爷，是个小阿哥，有五斤重呢！”
“好！”
胤禛终于露出了笑脸，他低头去看了眼皱巴巴的小婴儿，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有五斤重，说明这孩子体质不算差，即便是早产儿，也比那些生下轻飘飘的强。
一旁的太医也是满口夸赞：“侧福晋养胎养得极好，小阿哥虽然是早产，但身子骨却不弱，微臣恭祝四爷喜得麟儿！”
这话音落下，周围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奴才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奴才等恭祝主子爷喜得麟儿。”
“起！苏培盛，都赏！”
“是！”
笑出褶子的苏培盛喜气洋洋地应了一声，侧福晋没事，小阿哥也没事，那他失职的五十个板子……不就可以轻一点了吗？
谢天谢地，可喜可贺！
产房里，伊嬷嬷、明泉、明梨三人还在收拾，听着外头的动静，也是个个脸带喜色。
伊嬷嬷却笑着笑着又叹了气：“主子这会儿生了，明日主子爷的册封礼就不能参加了……”
明泉却道：“主子人不去，可风头却能盖过所有人，哼，弄璋之喜，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呢！”
“这倒也是，再说了，还有弘曦阿哥和三格格呢，就算主子人没到场，那些来赴宴的贵客还能忽略主子不成？”
明梨兴致勃勃地道：“小阿哥方才哭得多响亮啊！一看就是健健康康的，压根不像早产儿！”
伊嬷嬷赶紧打断她：“乱说什么？小阿哥就是早产儿，只是咱们主子养得好，才叫小阿哥身子骨健壮！”
明梨莫名其妙，猛然想到什么，立马捂嘴，连连点头。
伊嬷嬷松口气，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八个月早产的，可那孩子却和足月的差不多。
甚至，比有些胎中没养好的还健康得多……
伊嬷嬷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没红杏那啥出墙，可架不住有人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明梨，最近你可要多注意点，尤其是那几位。”
明梨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放心，盯得紧紧的呢。”
三人把产房收拾好，胤禛这才见到了崔雪满。
胤禛只看了第一眼，就想让苏培盛去把一溜烟告退的太医叫回来给他翻译翻译——
这叫什么并无大碍？
这叫什么只是气血亏损得厉害？
只见崔雪满的脸白的跟泛黄的旧白纸一样，唇色甚至还带了点不详的乌色！
至于呼吸，更是轻的近乎于无！
胤禛一把握住崔雪满阴凉凉的手腕，静坐了片刻才叹口气，难以有孕了也好，起码不用再经历这种九死一生的关头了。
眼见这温情时刻，伊嬷嬷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岂料一出来就见苏培盛跟门神似的站着，伊嬷嬷捂着心口，差点后仰倒地上。
另一边的门神赵忠诚伸手扶了伊嬷嬷一把，随后两人就把伊嬷嬷往一边拉走。
伊嬷嬷目露狐疑，搞不清楚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主子爷身边的红人找她做什么。
苏培盛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嬷嬷也知道，明天是主子爷的册封礼，可现在都快申时末了！再不回府准备，可就来不及了！”
赵忠诚接着道：“我们哥俩实在不敢去劝，只能来求一求嬷嬷了！嬷嬷您帮帮忙。”
伊嬷嬷扭头就要跑——这两个黑了心肝的，竟然推她去开这个口？
苏培盛拦住伊嬷嬷，一张老脸要哭不哭，语气那叫一个卑微。
“嬷嬷您是侧福晋身边最倚重之人，主子爷看在侧福晋的面子上，顶多冷您一眼。
我这还背着五十个板子的惩罚呢，好姐姐，求您为弟弟出回头，姐姐大恩，弟弟日后定会相报！”
赵忠诚也道：“对对对，好姐姐，劳您帮个忙。”
伊嬷嬷沉吟两秒，看了两眼苏培盛和赵忠诚，理了理衣袖，轻哼一声：“等着吧。”
语罢，又轻手轻脚进了屋去。
胤禛还坐在床前，不知在想什么。
伊嬷嬷酝酿了一会儿，轻声道：“爷，主子怕是要睡到明天下午才醒的过来。”
见没反应，伊嬷嬷再道：“爷，您明日还有大事，不如先去休息，熬坏了身子，怕是主子醒过来还要怪罪奴婢呢。爷尽管放心去休息，奴婢定会好好照顾主子。”
胤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伊嬷嬷。
伊嬷嬷不敢再说话了，再说就是她这个奴才不知轻重、指手画脚了。
好在又过了片刻，胤禛终于起身，郑重吩咐：“好好照顾着！”
第191章 才貌双全
圆明园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畅春园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于是，册封礼上，胤禛就又得了康熙临时添的口谕：“朕闻老四得麟儿，不胜欣喜，特赐名：弘暻。”
崔雪满下午醒过来时，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自家小崽子的名字——
暻：光与明，朝气与蓬勃。
老康取的还不错嘞！
然后，她就知道了这次疯马事件的后续，宋氏、海氏无了。
哦，也不对，这俩现在还活着，但三个月内肯定会死。
崔雪满倒是没什么同情心理，只是惊讶于四爷这次的处理手段……似乎还挺冷酷的。
她还以为又是终身监禁而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