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参赛,刘思云在一次课间偷偷溜回教室,在刘思雨的书包里翻出了那张画,奋力撕碎后丢进了操场旁边的垃圾桶,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在妹妹嚎啕大哭的时候她还装的十分急切,四处奔走寻找着画作,结果当然是找不到,也只能由她来参赛了。
这次比赛刘思云得了小学组的二等奖,可就在她满心欢喜的将获奖证书和奖品带回家的时候,父母却只顾着安慰刘思雨,看着她的奖遗憾的说:“要是思雨的画不丢一定能拿一等奖。”
回忆在脑海中徐徐展开,刘思云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是感到一阵悲伤,好像当时的感觉又回来了。
本就对工作没有热情,现在更是没有了工作的心思,那幅画在她头脑中萦绕不散,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李沫沫察觉了她的不对,有点担心,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假回去休息。
“沫沫,你早上看见的那个人真的和我很像吗?”她好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
“好像,也没有那么像吧。”被怀疑的李沫沫也变得不肯定起来,“也许是我看花眼了。”
“你再仔细想想。”
女孩有种被逼迫的窘迫感:“哎呀,就是有个人进去了,我理所当然就以为是你嘛!也许是哪个刚来的进错办公室了呢!你那么较真干嘛?”
如果没有食堂事件,刘思云可能真的会被这个理由说服,可现在种种证据表明那个人就是已经死去的人!
死都死了,还回来干嘛呢?
临近下班的时候王裙拿着一摞文件走了过来:“这是各大区的产值报表,他们的大致情况你也知道,做个年中汇报PPT,明天下班之前发给我。”
“哦,好。”刘思云有些心不在焉的接了过来。
“必要时加加班,我后天一早就要用。”
“好的。”
她漫不经心翻着那些资料,心想谁要加班,下班了就是自由时间,傻子才把这个时间交给公司。眼看还有不到半小时就下班了,她准备利用这点时间找出以前汇报的模板,根据最新报表改几个数据,明天上班的时候再随便加点图片表格,改改日期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
为了体现对这件事的重视,刘思云难得的拖了半小时才走。走的时候还看见了准备去应酬的王裙,她看到女孩准备下班有些不快:“那个PPT很重要,你现在就走有把握明天下班前就能发给我?可别糊弄,涉及到你的年终考核。”
“我回家做,您放心吧,我会认真做的。”
王裙看了看她瘪瘪的背包,表示怀疑,但员工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也没有揪着不放:“你心里有数就行。”
有个屁数!想让我做好不早点给我,要是我做完了你不满意也是你安排不当,管我鸟事?她心里抱怨了一通,面上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在王裙之后打卡离开了公司。
可能受白天事件的影响,下班回家的路上刘思云还是戒备的四处看着,可和白天一样,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妈妈打来的,顺手接了起来。
“思云,下班了吗?”
“下了,在往家里走了。”
“最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好,不忙也不累。”提到吃饭她的肚子叫了一下,联想到中午的情况,有些神经质的觉得母亲的电话也并非巧合,于是问道:“妈,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对了,思雨的忌日快到了吧?”
“是啊,周日,你回来吧?”
“我肯定要回去啊,当年要不是我……”
“不怪你,”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三年了,你该放下了,别自责了。爸妈也放下了。”
“嗯。”
挂断了母亲的电话,刘思云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是啊,刘思雨已经死了三年了,这三年来父母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到慢慢的尝试接受,心态在变好,对刘思云也放低了要求,不再奢望她变得优秀,毕竟活着就好。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绝不希望再失去第二个。
刘思云曾经问过父母这样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希望死的那个是我?”
虽然父母都给予了这个问题一个否定的回答,但从他们的微表情以及都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来看,如果两个女儿非死一个不可的话,那还是让思云去死吧。可事实是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能不停的对自己说起码还有一个,不管她未来会有着怎样的人生,健康平安就好。
终于回到家的刘思云送了口气,脱了鞋就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却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事。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准备重新整理思绪,想点其他的事。
想点什么呢?王裙说的那个PPT和自己的年终考核挂钩是真的吗?管它呢,也没几个钱,犯不着为那点钱拼命。听说营销二部新来了一个经理,又高又帅,要不要制造些机会和他认识一下呢?
她就这样东想西想,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渐渐没了分量,突然她一个激灵,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刘思云屏住了呼吸,想感受下屋内的动静,她没有睁开双眼,人在没有视觉的时候听觉会更为敏锐。她仔细辨别着,动也不敢动,可是任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除了耳畔轻微而平缓的呼吸声。
第78章 妒忌(三)
刘思云的头要炸了!
呼吸声就在她旁边,好像一个人正在睡着。长时间的闭气让她的肺难以承受,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并同一时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站起来后才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吗?应该不是吧?
她想起小的时候姐妹俩也会这样躺在床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累了就一前一后的睡去,呼吸都带着香甜的气息。
是什么时候姐妹之间开始有罅隙了呢?可能是两人差距越来越大的时候,也可能是父母对她们的态度越来越明显的时候,还可能是课堂上老师总把她们拎出来做对比的时候。
床上只有自己躺过的痕迹,刘思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导致感官出现了问题。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再说如果真的有鬼,为什么三年后才找来,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她将手机音乐放到最大声,有韵律的节奏逐渐冲散了她的恐惧,她有点后悔应该留在公司加班,那么就不会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觉得世上没有鬼是一码事,但害怕是另一码事,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是告诉自己不害怕就能不怕的。
为了应对恐惧,她在卧室铺上瑜伽垫,随着节奏摇摆起来,她没什么舞蹈天分,也不热爱运动,瑜伽垫买来一年也用不了几次,但现在她觉得这东西真是买对了,没一会她就大汗淋漓,并感受到了疲惫。但还不够,她需要那种一倒在床上就会睡着的累,只有这样才能避过恐惧,一睁开研究就能迎来明天的太阳。
终于刘思云的胳膊和腿都没有力气抬起来了,这个时候本该冲个热水澡,然后直接倒在床上,可是一想到电影里浴室是鬼魂出没最为频繁的地方,纵然心里并不相信鬼魂的存在,但心里上过不去,再加上天已经彻底黑透,万一发生恐怖电影里的停电场景,不被吓死才怪。
就这样她忍受着全身的粘腻钻进了被窝,将身体裹得没一点缝隙,将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一些——如果关掉可能还会听见那恼人的呼吸声——关了灯,没几秒钟就睡着了。
担心的场景没有出现,刘思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整个晚上连个梦都没有做,睡的竟十分香甜。不过因为被子裹得很紧,再加上睡前就满身的汗,现在睡衣几乎湿透,被子上都有了人形。虽然看时间已经快迟到了,但她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准备冲个快速澡。
洗好澡后已经八点二十,她匆忙将床单被罩扯了下来,丢进洗衣机,然后将被子晒在阳台,并打开了卧室的窗户,接着做了个面部打底,也没有时间化妆,幸好公司离自己的住处比较近,她拿起一个头绳拎起挎包,准备以光速冲过去。
没想到脚刚一伸进鞋子里就吃痛拿了出来,并伴随着一声惨叫。
因为着急,所以脚是很用力的踩进鞋子里,鞋里的那颗钉子也在皮肉里陷得比较深。
刘思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拔出钉子,而是感觉到害怕:鞋子是昨晚脱下后直接摆到门口的,怎么可能会有钉子?而且是一颗直立的小洋钉,像是故意放在那里等她去踩的。
她心惊胆战的四下扫视一圈,一切和她昨晚刚到家时没什么两样,那钉子是怎么进去的?
脚上的痛让她忍不住□□一下,她咬牙将钉子拔了出来,回忆又开始风卷残云的涌来。不过不待她细想,伤口越来越疼了,看来这个班是没法上了。一想到王裙那不满的样子她就有点担心,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必须去医院处理伤口,谁知道会不会得破伤风?况且自己这次是有切实的伤,并不是以此为借口。
电话接通后刘思云说明了下情况,没想到王裙很痛快:“没事,你去处理吧,问题大不大?需不需要修养两天?”
领导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应该问题不大,只是颗小钉子,我就是害怕会得破伤风。”
“行,找个好点的医院,确定没事了再回来上班。对了,你发我的邮件我收到了,PPT做的很不错,你看,认真干也是能干得很好的嘛,这次PPT做的又简洁又清楚,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以后继续保持这个水准。”
刘思云的脑子“轰”的一声,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昨晚“鬼”没有找来,是在忙着做PPT吗?
“好了,抓紧去医院吧,别耽误了。”
“谢谢王总。”她有些机械的回应,在电话挂断后第一时间打开了邮箱,在“已发送”中果然找到了凌晨五点发出的一封邮件。
可以看得出用的还是之前的模板,但改动比较大,一些比较花哨的地方被删掉了,表格也用了更为专业的软件,对各大区产值及与上一季度对比都做了明显标识,并根据变化对下一季度的情况进行了分析与展望,整个PPT的确很有水准。
什么理由都没法说服自己了,总不能说是梦游完成的吧?难道梦游还能激发潜能?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并有跳到嗓子眼儿的趋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是你吗?”
没有任何回应。
刘思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她匆忙找了个创可贴将受伤的部位贴住,并用胶带做了个固定,又检查了下鞋子,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异物后一瘸一拐的出了门,打车向医院奔去。
那时已经上了高中,凭刘思云的资质本没有可能和刘思雨考上同一所学校,可恰巧赶上那年扩招,且刘思云的分数达到了自费分数线,就这样和妹妹进了同一所学校,不同的就是妹妹在奥赛班,而自己在普通班。
上了高中的刘思雨越发耀眼夺目,成绩全学年第一,绘画、跑步、弹琴等各方面遍地开花,总之大家提到她都是羡慕的神情,同时因为身处同一所学校的原因,也会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刘思云:“真可怜,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妹妹,什么都会被比下去吧?”
看似大家能体会到刘思云的窘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痛苦,无论哪方面都会被妹妹压一头,渐渐地父母也不再对她抱有期待,她的努力失去了意义。
高二的一次运动会,刘思雨报名了长跑。她的运动能力也极强,学习累了的时候会通过跑步来缓解压力,五公里可以轻松跑在三十分钟之内,所以长跑环节班级对她寄予厚望,还指望她拿个名次,为班级争光。
可惜的是刘思雨连跑道都没能站上去。平时都穿布鞋的她带了双跑鞋来上学,并将跑鞋放在休息室内。可惜就在她临上场前换鞋的时候,脚一伸进去,一颗钉子直接扎进了脚底,在这个项目开始前被紧急送进了医务室。
不是没人怀疑过刘思云,毕竟知道刘思雨会换鞋、且知道她的鞋具体放在哪个位置的人不会很多,可刘思雨坚定的表明妹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休息室因为墙角开裂,最近在准备维修,一袋子钉子就放在座椅上方,谁不小心碰到袋子把钉子落到我鞋里的可能性都比我姐放到我鞋里的可能性大吧?那可是公共空间。”
大家想想也是这么回事,随时都有人来,且由于妹妹太优秀,如果投放钉子引起怀疑的可能行比较大,刘思云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而事实就是大家怀疑的那个样子。刘思云趁没有人的时候迅速跑进休息室,将一枚钉子放进刘思雨的鞋里。后面她因为被怀疑的几率比较大,有些后悔这一举动,想要找个机会把钉子拿出来,却因为休息室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而作罢。
出租车上的刘思云想到过去的场景,感觉自己的脚更疼了。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如果是报复,为什么要间隔三年之久?是用三年的时间从冤魂变成了厉鬼吗?
虽然钉子扎的很深,但因为钉子干净,没有铁锈也没有什么脏东西,所以比较好处理。在做好消毒并包好纱布之后,医生建议她好好休息,但她出了医院门口就选择了直接打车去公司:现在她需要人多的地方,只有足够多的人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已经是下午,刘思云一瘸一拐,终于来到工位坐下的时候,李沫沫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怎么,不会上午又看到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了吧?”
“你可真拼。”李沫沫的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脚伤没有那么严重,我在家又没什么事干,就来上班了。”她看看手机,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
“谁说这个了,说的是你通宵加班的事情在公司都传遍了。没想到你现在都开始偷偷卷了,能不能采访你一下,刘思云同志,发生了什么让你痛下决心,竟成了内卷第一人?”
“我?通宵加班?”她反手用食指指着自己,脸上奇怪和害怕两种表情掺杂在一起。
“对啊。我们这栋写字楼十一点关门,守门的大爷说他看到灯亮着还问你来着,你说不用管你,你要赶PPT,准备通宵。加班就加班咯,你就别谦虚啦,反正你这操作也没人卷得过你。”
一滴冷汗从刘思云的脑门上落了下来,通体发寒的感觉再度来袭:逃不掉了吗?
第79章 妒忌(四)
“你怎么了?”李沫沫将手在刘思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通宵加班太累了?你也不用这么拼吧?加了一宿的班,脚又受伤了,我要是你才不会来上班呢。”
“沫沫,”刘思云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晚上来我家住呗,明天星期六,可以赖床。”
“干嘛?天天见还想我啊?”她勾勾嘴角,调皮的说道。
“是啊,好久没在一起睡了。”
因为年龄相仿,爱好又有诸多相同的地方,所以两个女孩还算聊得来。再加上沫沫家不是本市的,住在公司宿舍,所以偶尔刘思云会邀请她来家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