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我去住可是有条件的，我要吃鸭头。”
“行，麻辣味的。”
尽管不愿意相信，刘思云还是感受到死去的人在不断入侵自己的生活，看起来还有想要取代自己的嫌疑。好不容易有了几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还没有享受够人生，怎么可以轻易被替代？
不能坐以待毙。她想。
“沫沫，你要是再看到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就把她拍下来发给我。或者说如果我就在附近，你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
“OK。”李沫沫比了个手势，“不过你干嘛那么在意她？可能真的就是个走错了办公室的人啊。”
“好奇嘛！要是有人说你和另一个人长得很像，你想不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女孩眨眨眼：“想。”
王裙看到刘思云的时候并没有多震惊，接连两天的操作让王裙觉得刘思云好像真的很怕被开除，作为上级她也不想显得太不近人情，来到女孩这里关切的问道：“脚怎么样，很疼的话就回家休息，正好赶在周末，周一再来也没关系。”
“没事，伤口不深。王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来都来了，就要让这件事发挥价值。不够她也并不希望领导给她安排什么，因为担心最后又是“鬼魂”帮她做工作。
“也没什么。”王裙假意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了，既然你来了，就跟生产一区对一下他们的资金计划，财务说好像有问题，我这忙的也没时间给他们核对，你跟他们对接下，也不急。”
“好的。”刘思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骂，并且为自己不能摸鱼的两小时默哀。
可能因为李沫沫答应晚上过去住，所以刘思云心里对下班回家少了许多恐惧。有几次她想问身边的女孩信不信有鬼，但转念一想弄得她也害怕的话，这一晚上没得过了，干脆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算了。她想，熬过今天，明天坐车回家就好了，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总不至于痛下杀手吧？
虽然看起来思雨并不想要了自己的命。
终于熬到下班，刘思云在李沫沫的搀扶下出了公司门口，打车直接到了家附近那家味道还不错的卤味店，买了些鸭头和素菜拼盘，又到隔壁蛋糕店买了些糕点，准备靠吃吃喝喝来打发周五的美好时光。
“可惜你受伤了，不能喝酒，不然喝到微醺然后睡觉也是不错的。”
“我不能喝，但是你能喝呀，管你是微醺还是烂醉，都随你。”
“那我就不客气啦。”话音刚落就钻进便利店，出门的时候拎了一打啤酒。
刘思云笑道：“不喝完不许离开我家。”
“小意思。”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刘思云还是有些紧张，她担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会多出别人的痕迹。她做了个深呼吸，又看看身边的女孩，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还好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被子已经干透，有风吹进来，房间内很凉爽。刘思云关上了窗，眼看她腿脚不便，李沫沫主动承担了铺床单套被罩的任务，一边干还一边叨叨：“早上时间那么赶你还把床单被罩撤下来，就不能等晚上回来再弄？难怪你总是迟到，总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着急的事上。”
“安啦安啦，我以后注意。”
“就怕再这样下去你都没有以后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思云看着李沫沫忙碌的背影，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今晚叫她来没准是个错误。不过一想比起自己面对这个空荡荡的房子，有个人在这里总归是好的。
她将洗衣液倒进洗衣机，按了清洗键，接着拿出碗筷和盘子，又切了点水果，将食物都摆好。
“弄好了没？好了的话快来吃饭。”
“来了。”
李沫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熟门熟路的来到厨房坐了下来。她拿起已经切好的半个鸭头啃着：“话说你这两天抽什么风？我从没想到过通宵加班这件事会出现在你身上。”
刘思云并不想和她聊这个话题，也不想多费唇舌与她争辩，索性认了下来：“这不是担心被开除嘛，你又不是没听到王裙跟我说的话，装也得装一阵不是？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最近在看你推荐的剧，好看。”
“好看吧？”李沫沫很轻易的就被转移了话题，“我跟你说我真的被韩棠迷死了。”
韩棠是那部剧的男主。
“是挺帅的。”
女孩子在一起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们从电视剧的剧情说到现在演艺圈的当红明星，接着转到艺人的护肤之道，进而开始到美妆环节。就这样边吃边聊边喝，吃的见了底，啤酒也被李沫沫干掉了四瓶，她有点头晕眼花：“不行了不行了，喝不下了，一个人喝还是不行。”
“那就不喝了，九点多了，洗洗睡吧。”
“行吧。”她对酒桌还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和刘思云一起收拾了残局，接着在浴室简单冲了个澡，然后爬上了床，整个人挂在刘思云身上，“姐姐，你好软啊。”
刘思云的身体猛地僵直：“你说什么？”
她没能等到李沫沫回应，对方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原本已经有些困意的她现在清醒了许多，不能自已的看身边的女孩，想看她的身上是不是有其他人的影子。
随着姐妹两个年岁渐长，她们的人生开始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刘思雨考入了省内顶尖学府，去了隔壁市读书，而刘思云勉强考上了本市的一个本科，这已经是她拼尽全力的结果。
进入了大学后的姐妹俩走向了两条轨道。姐姐觉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活在妹妹的阴影之下，最关键的是她的努力在天分面前可以说是一文不值，很快就选择了摆烂，人生目标是考试不挂科就行；妹妹保持着每门课都优异的成绩，参加各种竞赛，家里她的奖状奖杯已经快摆不下了，雅思考了7.5，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深造。
姐妹两个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少。可能刘思雨的时间被学校里的事情填的太满，所以偶尔和姐姐碰面都觉得分外放松，有一次她还对刘思云说：“好羡慕你有那么多时间，我都要忙死啦！”
刘思云当时就黑了脸：“嘲笑我不用说的这么含蓄。”
“我才没有。”妹妹赶紧哄她，“和姐姐在一起最放松了，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别，你要是永远和我在一起，爸妈得哭死。”
那天晚上刘思雨钻进了刘思云的被窝，紧紧抱住她：“姐姐，你好软啊。”
她们的过往像是看电影一般，按照时间线在不断回放着。刘思云还在看着熟睡的李沫沫，不敢将身体从对方的控制中抽离出来，就这样盯着至少有五分钟，她突然开口：“沫沫。”
李沫沫没有任何反应。
“沫沫！”她加大音量又叫了一声。
李沫沫还是没反应。
她的恐惧感并没有减轻，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她拼命的压制，但最终没能抵挡住想要尝试的冲动，终于那两个字从她口中带着颤音滑了出来：“思雨。”
李沫沫像是接收到什么信号一样，猛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盯着刘思云。
刘思云身体僵的像一根铁棍，那一瞬间她好像去了趟地狱，灵魂出窍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直到李沫沫开口：“你说什么？”
是本人的声音和语气，在地狱游走一圈的灵魂又回归了身体。
“你怎么还不睡？”李沫沫疑惑道，“是不是我抱你太紧了？”
“有点。”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松开了胳膊，稍微往一侧移了移：“可以把灯关上吗？刺眼。”
刘思云犹豫了，她想：如果关了灯，怎么能确定身边躺着的就是李沫沫？
“怎么了？”旁边人伸手挡住灯光，“还没聊够呀？明天再陪你聊好不好？我现在好困。”
刘思云又看了她几秒钟，轻声说：“好。”
接着伸手按灭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
刚晒过的被子干爽温暖，可刘思云却觉得被子和她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她与温暖剥离开来。李沫沫的呼吸又变得均匀，她仔细听了片刻，并未再有什么异常，窒息感减轻了些，她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可睡着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黑夜总是很漫长，刘思云脑神经绷的紧紧的，但最终还是被生物钟打败，倦意席卷而至，连李沫沫的呼吸都变得模糊起来，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房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咔哒”一声，接着被子“呼”的被掀开，是旁边的女孩直直的坐了起来。
即使看不见，刘思云也能看见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在看着她，接着这双眼睛的主人开口了：“姐姐，我们去爬山吧。”
第80章 妒忌（五）
刘思云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惊吓，晕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影子从李沫沫身上钻了出来，她静静的看着不省人事的刘思云，看起来很失望：“不是吧？这就晕了？承受力也太差了吧？真不知道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床边的影子忽明忽暗，不是戚苒又是谁。
那个人口拐卖的事件了结后，见深提议陪戚苒找个地方歇歇，度个假，放松放松，没想到戚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你不会又有新目标了吧？我的天，你每天是不是趁我睡着出去物色目标？没必要这么拼命，就算升职加薪也对你没啥影响，反正你就是冲业绩狂人，所以何不歇一歇，精神放松下才能更好的工作嘛！”
“不要。”她拒绝的很干脆，甚至连个理由都懒得想。
“那你新目标是谁，我陪你。”
“不要。”戚苒看了眼他，“你好久没回去了，冥王想你了。”
“管他呢！没我地府还不转了？”
“不好说。”
见深想从她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可女孩脸上表情平静，看起来特别真诚。
“说说你的打算呗，怎么，还是秘密？”
戚苒轻轻歪了下头：“不算冲业绩，有点私事。”
见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用这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戚苒：“那我……”
“我说了，私事。”她刻意加重了“私事”两个字的音节，全身每根毛发都在抗拒着见深的继续靠近。
本以为可以窥探到戚苒一角，可是她那种坚决的拒绝态度让见深试探着迈出的脚步还没落地就收了回去。那晚在山里，戚苒没有拒绝自己的拥抱，现在看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可能是山里太冷，也可能只是单纯懒得推开吧。
见深也不知道戚苒哪里让自己动心，没有一眼惊艳，也没有日久生情，只是在她解决掉一个又一个该死之人，带着满身煞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业绩达标的喜悦，而是孤独。看得出她并不享受这种孤独，却坚定不移的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更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这种感觉让见深心疼，因为心疼，所以想要关注，因为关注，更加想要走近女孩的内心，就这样久而久之，曾经的好奇变了味道，一种异样的情愫被催生了出来。
她说过，她需要赎罪。
通过帮助别人来减轻自己身上的罪孽吗？
“很重要的事？”见深仍不想死心。
“嗯。”
“我可以帮忙，无偿。”
“倒贴我都不需要。”
“……”见深很委屈，“你这话有点伤人。”
“别这么脆弱，我不习惯。”戚苒白了他一眼，“该干嘛干嘛去吧，再见。”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见深就那样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件所谓的“私事”结束后会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他不知道会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样停滞很久，不管是好是坏，总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吧？
虽然并没有回头，可不代表戚苒的内心就是平静的，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和见深接触下去了，这样只会让她贪恋有人照顾的感觉，这很不好。
原来逃避会使问题复杂化。她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了。
现在戚苒还在定定的观察着刘思云，可惜她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对方在晕倒前是什么样的心理，是单纯害怕，还是夹杂着忏悔的情绪。失去意识的女孩身体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嘴巴时开时合，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时间缓缓流逝，刘思云也有醒来的趋势。一开始只是有了模糊的意识，她痛苦的皱着眉，似乎在回忆晕倒前发生了什么，接着身体扭动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随着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意识也回归了大半，她想起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已经有了些亮光，看来已是凌晨。她的目光转到身体左侧，一个人影坐在那，看起来已经看了她很久了。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没想到对方反应更大，直接发出一声尖叫，对方一叫她也忍不住叫起来，一时间房间内尖叫声此起彼伏，刘思云手忙脚乱滚下床，按亮了灯。
被灯光一晃，李沫沫下意识伸手去挡，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刘思云惊魂未定的看着同事，直到发现对方也用同样的神情看她，这才确定对方是“本人”。
“你不睡觉在干嘛？”
“思云，”李沫沫拍着胸口，“我说了你别害怕，你，梦游。”
“梦游？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梦游过。”
“真的，我没骗你！”李沫沫极力解释，“听说梦游的人不能叫醒，否则可能会留在另一个世界回不来，所以我不敢叫你，也不敢开灯。”
“那我，做了什么？”她说出的话带着颤音。
“画画。”
“怎么可能？我家脸画笔都没有？”刘思云差点跳起来。
“真、真的，你看你身后。”李沫沫也被吓坏了。
身后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个笔记本，本子旁边有一只碳素笔。刘思云伸手去翻本子，发现有好几页被画上了画。
有背书包并肩走去上学的姐妹俩的画面，有熬夜画画女孩的画面，有悄悄往鞋里放钉子的画面，还有在高山上一个试图将另一个推下山崖的画面……每一幅画都是简单的黑白色调，笔法简单，但一眼就能看懂，想要表达的东西特别明确。
刘思云越往后看心越冷，她没有回身：“这些画你看过了吗？”
“那么黑，我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只能借着月光，看你拿出笔和本子，坐在那里不停的画。我、我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你。你画的是什么？”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看不懂。”她合上本子，转过身来看着李沫沫，后者抻着脖子，看起来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昨晚你说去爬山，怎么突然想去爬山了呢？”
“我没说啊！”
“不记得了？”
“应该是喝多了说的醉话吧，我最讨厌爬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