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要买的,你早点回来。”
“好。”
陆以君火速逃出病房,关上房门后剧烈地喘气,那位先前给她开门的保镖见状询问她,“你没事吧?”
她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把外套拉链拉到底,“我没事!”
李秀宇泄气地坐在病床上低声哀嚎,嘴角都要撇到地心去了,他指着鼻子自言自语,“李秀宇,你怎么这么怂啊!她都没拒绝你,你干嘛不勇敢一点!”他委屈巴巴地驼着背,一遍一遍地哀叹,甚至觉得头都疼了起来。
陆以君去便利店买了牙刷、牙膏和毛巾,今晚她打算就留在医院里陪李秀宇。她的裤子兜里随身揣着上次买来的只抽了一根的煊赫门,走出便利店前她顺便买了只打火机。她站在路边顶着寒风,点燃了第二根香烟。
她两指夹烟长长地吸了一口,回想起方才李秀宇突然熄火的亲吻,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她喜欢上了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但转念一想,她又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呢,毕竟她也没跟人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他们俩其实差不多。
为了不让李秀宇等太久,这支烟只抽了一半就被她灭进了垃圾箱。她回到病房,李秀宇已经躺下,枕头斜斜地枕着脑袋看手机。
“你的头没事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还是少看点手机。”他这么聪明的脑袋,陆以君还真怕他给打傻了。
“幸亏我年轻,身体还能造。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我没什么大碍。”
她坐到凳子上,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金枪鱼饭团,她下午早早地跟随李秀宇去钱芝芝家附近候着,没来得及吃饭,再加上和孙骞的手下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气力。
她饿极了,撕开饭团包装吃起来,“你要吃吗?我多买了两个。”
“我吃过了,现在不饿。”李秀宇说完话,忽然凑近陆以君的侧颈嗅了嗅,问她:“你又抽烟了?”
“只抽了半根。”
半根烟也是烟,李秀宇倒是不反感陆以君抽烟,只是她先前说过她已经把烟给戒了,这下子又捡起来,他担心陆以君是因为又藏了心事想借此消愁。
他放下手机,稍微把身子往上挪了挪,用腰抵住蓬松的枕头,“你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吗?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绑架的。”
“我骗你的,我今天闲得要死。”口腔里的饭团鼓鼓地撑起她的两腮,她边咀嚼边回应李秀宇的疑问,“我其实一直在钱芝芝的小区大门口守着,看到你出来后被人弄晕带走我就开车追了上去。追到工厂,我跟踪他们时没防备身后的棍子,结果被打晕和你绑在了一起。”
李秀宇总能在一段重要的信息中抓住奇奇怪怪的重点,“既然你今天有空,那不想来接我的原因是?”
“我吃醋了。”
她说得直截了当,坦坦荡荡,垂眼专注手里的金枪鱼饭团,好像仅仅只是把这四个字拼在了一起。
李秀宇抿嘴窃喜,上半身洋洋得意地左右晃荡。难怪她昨天的话里充斥着不满,原来是因为他和钱芝芝的互动而产生了小情绪。
“我已经跟她讲清楚了我不喜欢她的事情。”
“噢。”陆以君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一个金枪鱼饭团下肚她就饱了,但她莫名胃口大开,又撕开了一个饭团。她慢悠悠地咬下一口,想起今晚李秀宇受伤的惊险一幕,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点,绑架你的人是孙骞,他跟你爸有过节,说不准会再干出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碍于门外安排了李子安的保镖,陆以君不敢说得太细。李秀宇也懂得隔墙有耳,不敢保证他们偷听到他和她的对话不会告诉李子安,他简单地答了一句:“知道了。”
时间已近凌晨,李秀宇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他哧哧刷着牙满口牙膏泡沫,从卫生间走出来问:“你要回家还是留在这里过夜?”
她拍拍病床旁边的小床说:“我就睡这里。”
李子安给李秀宇安排的私人病房里有两张床,一张是普通的病床,另一张和病床差不多大小的小床可方便在此照顾病人的家属休息。
两个人都洗漱完毕后爬上了各自的床。陆以君没带换洗衣服,只能将就着身上这套衣服勉强过一夜。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灯光后,房间内又陷入了黑暗。
陆以君扯着被子,反复睁眼闭眼难以入眠。左边病床上的李秀宇安静得出奇,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呼吸声都很难捕捉到。她想他估计是睡着了,便也把眼睛闭上做均匀的深呼吸,据说这样有助于入睡。
今天发生的种种意外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孙骞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痴子。他可以因为陆以君对他举枪而记仇,也可以为了要挟李子安而绑架他的儿子,接下来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李子安她完全不敢想。李子安也绝非是能容忍孙骞在他身上作孽的人,狗咬狗互相夺食,对她来说不算坏事,她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混乱中抢走他们的骨头。
就看李子安愿不愿冒这个风险陪孙骞玩儿了。
陆以君渐渐暂停了思考进入睡眠,自从遇见李秀宇之后,她做噩梦的次数逐渐减少,尤其今夜她睡得出奇的安稳。
病床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李秀宇翻了一个身面对陆以君,眼神炯炯看不出一丝困意。他轻唤了一声陆以君的名字,等待一会儿后,陆以君没回应,他这才敢下床。
他蹲在她的床边,两只手扒住床沿。她脱掉外套后里面只剩一件单薄的浅白色背心,左肩的纱布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把右手悄然伸向那厚厚的纱布,好像只要摸一摸她就能痊愈似的。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有这种能力。
陆以君的性格让她爱好替人打抱不平,却又总是惹得自己受伤。
她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位置。
“陆以君,有时候自私一点也没有关系。”他怜惜地把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声音又低又厚,却比陈年佳酿更来得绵柔。
那件他没做到的事情,只有在她入睡以后才有胆量去做。
他舔润干燥的嘴唇,徐徐靠近睡着的陆以君,两眼微闭,吻住了她。她的唇上还留有牙膏的薄荷香气,李秀宇鬼使神差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她的下唇,然后迅速这个偷吻。
不得不说,这比他和宋飞去玩的恐怖主题密室要刺激上百倍。
他在她的耳边说:“刚刚忘了给你说晚安,现在补上,做个好梦。”
他回到病床上用被子盖过头顶,只见他胸腔位置的被子剧烈起伏,这是他目前做过的最心虚的事情。
第二天,门外换了两个保镖,陆以君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保镖用异样的眼神盯了她好一阵。毕竟同为保镖,他们在门外值守,陆以君却可以留在病房和李子安的儿子一起过夜睡觉。
陆以君不是不知道公司流传的风言风语,尤其在其他保镖间谣言更甚,男人可比女人更爱八卦。公司里的人都在谣传陆以君是不是被李子安私下包养了,不然凭什么她能独得李子安青睐,并且常常成为那一个例外。
她对这些向来是不以为意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好了。
至于李子安对她到底是抱有一种怎样的心态,她也不关心。她对他只有恨,巴不得他早点判刑。如果不是法理高过情理,李子安早就在她手里死过千百回了。
她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嫌弃地瞪了那两个保镖一眼。寒冷冬日难得现了太阳,陆以君心情舒畅,散步到医院外买早饭。
她站在早点摊门前等老板给她打包,看见李子安的车倏然停在路边。李子安下车后明显是看到了她,他风尘仆仆地朝她走过来,陆以君的浑身肌肤都变得紧绷。
她接过早点摊老板打包好的袋子,回头对李子安道了个早安。
“你一晚上都留在医院?”
“我担心他再遇到危险,所以在医院守了一夜。”
“你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子安昨晚匆匆离开是去找孙骞,孙骞上次搅黄了李子安和乐K老板周国栋的生意,后来又向他放狠话,说他还有“礼物”要送给李子安,李秀宇被绑架就是所谓的“礼物”之一。
陆以君不知道昨晚他和孙骞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默默地跟在李子安身后走进电梯。
李秀宇醒来后发现陆以君没在身边,百无聊赖地靠在病床上等她回来。他听见门口的两个保镖齐齐叫了一声“先生好”,想必是李子安过来了。他赶忙坐直身子,只听门被推开,李子安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买完早饭的陆以君。
第32章
“儿子好些了吗?头晕不晕?”
“好多了,头不晕。”
李子安坐在窗户下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你可把爸爸吓坏了。”
“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绑架你的人。”
李秀宇支起小桌板等陆以君的早饭,陆以君把白粥咸菜从袋子里拿出来,还买了几根油条、两杯豆浆,“趁热吃。”她退到一边,站到李子安身侧,两手后背,挺立地站着。
李秀宇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陆以君站到李子安身边的举动让他内心泛酸。他当然理解陆以君的做法,一个尽职尽责的下属可以博得李子安的信任和好感。
他们心照不宣,在李子安面前装不熟,陆以君在李子安面前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李秀宇。
“爸,你吃早饭了没,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爸爸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李子安只手撑住沙发扶手,手指抚摸下颌,“你在医院休养几天,出了院爸爸就带你去爬山。”
李秀宇乖乖点头,“好。”
李子安见李秀宇没事,放下了心,他站起身,说:“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呆在医院里养伤,有什么事情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嗯,好。”
李子安挥手召唤陆以君,“你跟我走一趟。”
陆以君抬脚跟随李子安,李秀宇焦急地放下手中的塑料勺子制止,“爸!陆小姐还受着伤,不能让她休息休息吗?”
李子安回头冷眼看向陆以君的左肩,陆以君急忙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他勾起嘴角,对李秀宇说:“陆小姐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陆以君离开前给了李秀宇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她坐上李子安的车,开向一处闲置下来的别墅。别墅里里外外都由人严密看守,陆以君心怀忐忑,跟着李子安走到室内。
客厅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许久无人居住后产生的闷湿腐气,这气味甚至有些熏眼睛,她皱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她定睛一看,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蒙着双眼,手脚被缚的男人,正是孙骞。李子安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不单单是靠老老实实地经营生意,他和孙骞都有黑色背景,所以对孙骞使出这种手段,陆以君毫不意外。
孙骞动动耳,听到皮鞋的哒哒声,知道是李子安来了,他懒懒地向后一靠,从鼻子眼里发出一声冷笑。孙骞身旁守了两个李子安的手下,他命令他们把孙骞眼上的黑布扯掉。
孙骞瞬间见了光,努力眨眼适应了一阵,不仅是李子安,连陆以君也来了。
“陆小姐,没想到你也来了。”他的声调一起一伏,听起来阴阳怪气,“许久不见,我还挺想你的。”说话间,他的眼神变得凶戾阴险,瞪得陆以君起了鸡皮疙瘩。
李子安走到孙骞面前,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的脸受力偏向一边,脸颊泛起了红。
孙骞顶了顶被掌掴的那边脸的腮,“老李,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李子安坐到孙骞对面的沙发上,两人对坐,就像他们谈生意那晚一样,不过这一次李子安掌握了主动权。
“你应该很了解我,我李子安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我还你一巴掌已经是仁慈了。”
孙骞听完李子安的话咯咯笑起来,笑得极放肆极嘲讽,“所以你把我绑来这里,就像我叫人绑架你那宝贝儿子一样。”他敛起可怖的笑容,讥讽道,“绑来以后呢?你是打算杀了我,还是打算把我一辈子关在这里?”
李子安叫人送来一根棍子,拿在手上左右挥了挥,“很可惜,那根打在我儿子头上的棍子已经被警方带走了,我找了一根差不多的,送给你当礼物,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陆以君。”李子安把棍子交到陆以君手上,陆以君战战兢兢地接过,看来李子安这是要让她去收拾孙骞,“人就在你眼前,上次的仇和这次的仇,你可以一起算。”
粗木棍就在她手中,她滞在原地无法说服自己听从李子安的指令。孙骞是有错,但她不会用这种方式处理他对她和李秀宇犯下的过错。
孙骞嘲笑陆以君犹犹豫豫不敢动手的样子,大笑道,“李子安,这就是你的手下啊?之前对我的人动手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这时候害怕了?王络冰和麻子在监狱里都要觉得委屈。”
李子安对陆以君此时的表现不满意,他又沉沉地叫了她一声,“陆以君!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在这里看戏的。”他紧抓她的手腕往前扯,吼叫着,“赶紧动手!”
孙骞玩味地睨着陆以君,极度好奇她到底会不会对他下手。陆以君脚步沉沉,走到孙骞近前,孙骞仰头盯着她,说:“陆小姐确实很厉害,但还是缺了点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狠劲,我想李子安不会喜欢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手下,不如你跟我干,我保证......”
孙骞未说完的话生生噎在喉咙里,陆以君面无表情地抬起拿棍的右手,硬生生朝他的左脸挥了过去,打得他暂时耳鸣。他倒在沙发上,满眼震惊又流露出一丝欣赏。
又一下,她击中他的左腰,紧接着是臀和大腿。她下手不重,但这结实的木棍,依旧可以让他恢复好几天。
李子安饶有兴趣地端着身子观赏孙骞受虐,直到他嘴角渗出血迹,才叫陆以君停手,“把他扶起来。”
“是。”
陆以君扔掉棍子把孙骞扶起来,同时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子安傲慢地微抬下巴,说:“今天是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如果你再敢拿我儿子当你的玩具,那就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他拍拍裤子起身带着陆以君离开,等车开走后才叫人把孙骞放走。
陆以君的右手还在发抖,肌肉突突狂跳。李子安的卑劣行径实在令她作呕,她望着车窗外,很想要立刻逃离这狭小的车厢。
他把她送回市医院,下车前他叮嘱她好好照看李秀宇,然后没再多说便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她失了魂似的走回李秀宇的病房,门外的保镖已经撤了。她在门外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门把手,李秀宇正坐在床上看书。
“你终于回来了。”他火急火燎地放下书下床迎接她,“他叫你去做了什么?”
“他绑了孙骞,警告他不要再动你。”
李秀宇嗤之以鼻,“他这是知法犯法,假惺惺的作派显得他很有父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