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位邓中医的号可是不好挂哦,每天限号六十个……”曹慧兰继续说:“每天的号都要很早排队去取,要是去迟到了就没有了。我上次十点过才赶到那里,幸好排上了最后一个号。”
魏森敞:“婆婆,我这次去看病,您也跟我去复诊一下。”
曹慧兰想了想她开得中药确实也吃完了,到了复诊的时间,“好啊。”
魏森敞紧接问,“那明天去?”
曹慧兰诧异地盯他一眼,倒不想他又这么积极了。她摸出了自己的老年机看了眼,“不行,明后天是周末,邓中医周末也是要休息的,只有后天周一去了。”
魏森敞微微一顿,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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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魏森敞开车载着曹慧兰,去了江市的龙山镇。
邓容的中医馆就开在镇子的旁边,是群山环绕,远离城市的一家中医馆。
当魏森敞进入龙山镇后,由于乡镇道路上的公路仅有三四米宽,他开车的速度也缓缓地放下了。
他望着车窗外茂盛山林之间仍存的袅袅雾气,扫见了不远处的路边有一家古朴的老式平房,上面挂着个牌匾,龙山邓氏中医。
开到那处房子的外路边,他找个空地停好车。
然后,和曹慧兰下了车,走到了医馆的外面。
今天早上,他和曹慧兰是七点出发来这边的,到达了时候也刚才九点,却见医馆外面已经排了好几个来看病的人。
魏森敞和曹慧兰见要开诊了,也跟着排好了队。
不一会儿,医馆大门打开,一个青年男子坐在医馆门口,开始放号了。魏森敞和曹慧兰紧接着过去拿了号,然后坐在医馆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着喊好。
他们因为来得早,拿的号也比较靠前,是五、六号。
等了约四十分钟后,医馆里的诊室那边有人叫,五号可以就诊了。
曹慧兰忙拿着号走了进去,看了十来分钟出来,她朝着已经等候在诊室外的魏森敞笑了笑。
推着他,“森敞,快进去,轮到你了。”
“嗯。”魏森敞应了声。
他缓缓地走进了诊室,一进去后,淡淡地眸光一抬,环顾了半圈诊室后,目光顿时凝住。
六十来岁的邓容穿着白大褂正坐在一张古朴的棕色诊桌前,而他的身侧分别坐着两个穿着白大褂,跟他跟诊的学生。
其中一个学生扎着个丸子头,脸蛋甜美非常,安静地坐在桌角边上,正认真地埋着脑袋,在小本子上记着笔记。
魏森敞此次来找邓容看病,也主是因为他是她的师父。他最近看不见她的人,就莫名地很想到她接触的环境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却不想,他竟然走运地看见了她在这里跟诊。
甘芯婓也察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来自刚进诊室的病人。她快速地记完了最后一笔笔记,缓缓抬头。
正巧对上他的目光。
她在家里陪了父母一周后,便来了师父这边跟诊学习。方才是曹慧兰进来就诊的时候,她认出了那个婆婆。但是没有想到,魏森敞也跟着一起来。
甘芯婓跟她对视几秒后,似乎也意识到这是在诊室,别开了目光。
魏森敞察觉她的反应,也缓缓地收了几丝眸光。
坐在邓容左边身侧的苏从徐,见进来的六号病人不像一般看病的病人那样,利落地坐在医生的对面,而是盯着她的师妹看,他淡声提醒道,“你好,请坐到诊桌前。”
魏森敞这才回了神,坐到了诊桌前。
他一坐下后,邓容便用迥然有神地眸子观察着他的面色,吐出了浑厚声音,“请把你的双手放到脉枕上,我需要给你把一下脉。”
魏森敞微微颔首,将一双手放到桌前的脉枕上面。
邓容伸出十指搭在他的手腕处。
邓容沉静地把脉一分钟,收了手,笑说,“虽然面容上看着有几分病态,脉象确实身体健康的年轻男人之脉象,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试一下。”
苏从徐试了下,不差。
苏从徐摸了后,坐在邓容右边的看着很年轻的男子,张有庆,将一手搭在魏森敞手腕上。
张有庆摸着脉,又扫见身边的甘芯婓没有动,低声问,“甘师姐,你不试试吗?”
甘芯婓虽然不是很想试魏森敞的脉象,但是想了想邓容刚才的话后,还是看他一眼低声说,“你好,我试一下你另一只手的脉象。”
“好。”
魏森敞将另一只手放到她的跟前,甘芯婓缓缓地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腕处。
温热的五指一贴在肌肤上,魏森敞不动声色地沉静着,心脏里却有暗流在涌动。
张有庆也还摸着魏森敞的脉。
只是,他起先摸着的时候,能发觉确实非常沉稳有力的健康脉象,想着眼前这位定是很自律生活的男人。但是摸着摸着,发现他的脉搏逐渐不对劲了,很快了起来,快得已经明显不正常了。
张有庆拧了拧眉,跟甘芯婓低声嘀咕着,“师姐,他这脉不对劲啊……”
甘芯婓也摸出魏森敞的脉搏逐渐加快。
她淡淡地扫了眼他,迅速地放下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
而随着甘芯婓放下手后,张有庆又在她的耳边嘀咕,“师姐,好奇怪啊,你把手松开后,他的脉搏又慢了下来。要不你再试试?”
甘芯婓没应他。
苏从徐干咳了声。
张有庆这才意识到什么,松了手。
张有庆的话也被邓容听入耳,邓容平静地问魏森敞,“你来我这看什么病?”
魏森敞看向他,缓声说,“最近睡眠有些不好,吃饭也有些不好。”
邓容明白了,“有多久了?”
魏森敞如实说,“一两月前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只是最近持续有一周多了……”
邓容问,“你自己感觉得出来,你出现这种情况,是有什么诱因吗?”
魏森敞顿了下,垂了垂眼帘,十分笃然地说,“是的,有诱因的。”
“什么诱因?”
他眸子空泛,垂了垂眼帘,下颌紧紧内收了点,低声,“因为愧疚……”
狭小的诊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甘芯斐霍地定住了。
魏森敞似顿了很久,紧接着,他凝了凝眸子,又平静地说。
“也因为……”
“某诗有云,念伊人兮,眠难寐,食难咽。”说完,他缓缓转过了目光,明晃晃地投向到甘芯婓的脸庞上,继续温声说,“我想,我应该也是吧。”
甘芯婓被他一盯,又听着这样的话语,她散了心里的思绪。
因为是在诊室这样的环境,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绯红了几丝脸颊,慌乱地别开了目光。
尽收她的反应,魏森敞跟着平静地收回了眸光。
张有庆一时忍不住说,“大兄弟,你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们师父恐怕也很解决你的问题了……”
而张有庆话还没说完,苏从徐一个冷眼就给他扫过去,他才忙闭了闭嘴。
邓容平和地说,“你这种情况,更多是你自己的心理问题了。我也会给开中药,不过中药只是辅助作用,你还是要自己调整。”
魏森敞点点头,“嗯。”
说着,邓容提了桌子上的签字笔,开始写药处方,写好后,将处方拿给魏森敞,让他去交费取药。
魏森敞拿着处方,站起身时,看了甘芯婓一眼,缓缓地离开了诊室。
张有庆瞧见了,低声问她。
“师姐,他是不是认识你啊?”
甘芯婓沉默着。
邓容紧接着喊,“喊下一个病人进来。”
张有庆忙站起来,走到诊室门口喊,“七号可以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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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森敞走出诊室后,跟着曹慧兰一起在医馆的药房,捡了中药。
等候拿药的时候,曹慧兰笑说,"想不到那个甘姑娘今天还在这里跟师。要是知道今天她在这里,该给她带点吃过来的,感谢她给我推荐了她师父。”
魏森敞轻嗯了声。
一会儿后,他们拿上药,曹慧兰说,“走吧。”
魏森敞点头,他先开车将曹慧兰送回了阳城,曹慧兰留他在家里吃饭,他说回蓉城还有事情。
曹慧兰想着他有事情,也不强留他了。
魏森敞离开阳城后,也没有直接回蓉城,而是又将车子开回了龙山镇,等候在了邓氏医馆外。
他撑着修长的身姿站在医馆外面,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要到十二点了。
他想,他们应该十二点也要休息了。
果不其然,不到十来分钟后。
甘芯婓跟着苏从徐张有庆他们从医馆里出来,三人正边走着,边谈论着上午的病案,魏森敞就迎了上去。
甘芯婓正说着话,察觉到跟前有道暗影投来,她抬了抬眸,顿时静了静脸色,顿住脚步。
她跟苏从徐他们说,“师兄,你们先去吃饭。”
“好。”
苏从徐见状,拉着一张八卦脸的张有庆离开了。
他们走后,甘芯婓拧了拧眉,淡淡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魏森敞沉静地盯着她,好久几秒后,再次以低,而幽的声音,说,“甘芯斐,对不起……”
甘芯斐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一时间,真的很不想再回忆那件事情。
她抿紧唇,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幽怨,盯他一眼,脸色淡淡地说,“不要提那件事情了。”
第36章
幽幽的眸底映入了她的神色。
魏森敞心里一空,他沉默住了,不再说下去。
甘芯斐缓了几秒,看他一眼,见他还杵在自己的跟前,不耐烦淡声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幽深眼眸,又看她一眼。
甘芯斐转身,迈步,想要走了。
魏森敞看着她要离开的背影,心里又是一空,他迈开一步,站在她身前,脸色平静,“还有一件事情……婆婆说,感谢你给她推荐了邓医生,她有事情先回阳城去了,让我请你到镇上的餐馆吃顿饭。”
甘芯斐顿了下,很快,她脸色又淡淡的,“谢谢她的好意,不用了。”
说完,她绕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魏森敞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顿了顿后,脑子里挣扎过了几多思绪,他最终是,安静地回到了汽车里。
坐到车里片刻,他缓缓地发动引擎,开车回了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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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魏森敞清晨醒来,洗漱完,在衣柜里挑了挑衣服,挑了两三次后,最终他挑了款简约而精致的加绒米白毛呢大衣换上,再次开车前往了龙山镇。
他开车进入龙山镇的乡间公路时,山林里的清晰空气阵阵扑来,车窗外,远山林间绕着一圈圈飘渺的雾气。
他放缓了车速,抵达了龙山邓氏中医馆外边路道。
寻了一个空地停好车,下车后,他见医馆已经开诊了,十来人候诊的病人等在医馆外面。
他摸出手机看看手机,想着再等她两个小时,也能看见她中午休息了。
他站在医馆外边的道路远望着苍翠的群山,看着近处的温馨镇子,静立了十来分钟后,一个声音传来。
“诶,你不是三天前才来这里看过病吗?”
张有庆从诊室出来上厕所时,看见了魏森敞站在医馆的路边,认出了这位“寝食难安”的病人,走到了他的跟前。
魏森敞转眸,看了眼张有庆,回忆几秒,“嗯。”
张有庆:“那你今天也是来看病的?”
“不是。”魏森敞承认,“是在等人。”
张有庆脸色亮了亮,问,“你和我甘师姐关系匪浅吧?”
魏森敞顿了下,肯定:“是。”
张有庆哦了声,随口说着:“那你继续等着吧,今天甘师姐没有跟诊,师父让苏师兄带着他们上山采野药去了,估计中午会回来。”
魏森敞眸光清了清,望了眼医馆后的高大青山,礼貌地问,“请问,从哪里的路可以上山?”
张有庆诧异地打量了几眼魏森敞,一身简约米白毛呢大衣,清爽的齐耳短发,肤色白净,似乎连头发丝都是干净清爽的,他疑惑地问,“你想要上山?”
“嗯。”
张有庆觉得好笑,“你穿成这样上山?昨天才下过雨,路滑,而且深草里的露水还没有散……”
魏森敞重复地问,“从那条路可以上山?”
张有庆本想做个好人提醒他,见他态度坚决,手指一指,说了上山的路。说完,还不忘提醒,“你要考虑清楚哈。”
魏森敞望了眼他说的路,说,“谢谢。”
他便往那条路的方向走去。
张有庆看了他的背影,无奈摇地摇头,往医馆里走去,继续跟诊去了。
魏森敞沿着张有庆所指的方向,找到了上山的山路,不疾不徐地走上了山路,进入山林之间。
山林里的雾气还很重,不过空气却很清晰。山里有很多茂盛草木蔓延地生长在道路两边,有些是枯黄的,有些依旧保持着清脆的绿色。
确如他人所说,这些草木里还弥漫着露珠。不一会儿,就染湿了魏森敞的裤脚。
魏森敞沿着山路走着,走至半山腰的时候,在一片树林草木里,看着一抹黑色的纤细身影,正弯着腰,采着深草里的中草药。
魏森敞怔了怔,安静地立在树林里看着她。
甘芯婓采了这堆草木里的好几片药叶子,放进身侧的药篓。采好了后,她提着药篓站直身,正准备离开时,目光一晃。
看着一道米白色的好看人影立在青苍的树林之间,淡淡的雾气缥缈,她一眼望见,还是有点失神了。
她定了定,还以为是她的错觉,但是那种真真实实的视觉感,又让她明白,他应是找上山来了。
几秒后,甘芯婓想。
好看是好看。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甘芯婓今天为了方便上山采药,穿着了纯黑色短羽绒服和一条灰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齐小腿的棕色水胶鞋,全部头发扎成了个丸子,素面朝天的,还提着个竹筐药篓。
她想,如果是以前她追他的那会儿,让他看见这副模样,她恐怕是要马上掩面闪人了。
但是这会儿,她渐渐地转变眸子里的情绪,无视了他,提着药篓,缓缓地走出树林,走到了他站着山路上,一步一步走向他。
当他是陌生人,跟他擦肩而过了。
跟他擦肩而过后,甘芯婓收回了心神,目光继续扫着山林间的野药草,在一块连着山路的斜坡上面,她看见了几株珍贵的野药草。
她放下了手里的药篓,去采那几片野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