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热吗？”谭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得到了陆代云摇头的回答。
“周医生，”陆代云感觉胸腔内的心脏正在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乎就要跃出。她肩膀缩着没敢放开，像是受惊了一般，抬眼似望着救星一样对着周斯离恳求道：“你，你可以帮我看看楼下那个人还在吗？他一直跟着我，我甩不开，求你.......”
说着，像是想起了某种令她恐惧的记忆，身体小幅度颤了下，手里捧着的杯子中的水都快要晃出去。
陆代云还在读高三，心理原因休学了两年，一直没回学校。先前看诊都是她妈妈领着过来的，今晚是不知怎么的撞上了那个人，从南街主街一直尾随到这边，她实在逼不得已，又恰好周斯离的诊所在这儿，顺势拐了上来。
但她并不确定那人还在不在，发生差点被性.侵的事情后她妈妈就带着她搬了家，生怕再被找上。
周斯离和谭黎对视一眼，让她先在这里安抚下害怕到极致的陆代云，自己则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朝楼下探了眼。
没几个人，也没发现别的人，待视线移到停在路边打着车灯的那辆车后才微不可见地凝滞了下，随后皱了皱眉头。
“我下去看看。”周斯离把身子收回。
“好。”谭黎边拍拍陆代云的肩膀，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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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郗左手接着电话，右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对着对面传来的嘈杂背景音中透露的人声，只得尽力听才能勉强听清楚几句。
“嗯什么啊，你就不为我感到愤怒吗？”机场内，陈意单手拖着行李箱出来，一和沈郗谈到自己在法国那场小型调香会上的遭遇就恨不得写个长篇小论文骂个三天三夜，“Adelin，我跟他谈过我都嫌丢人，就一场小观摩，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陈意在法国进修的时候确实是谈了场恋爱，时间也持续了将近一年，至于后来为什么分手，沈郗也没从她那边知道原因。
她见过陈意说的Adelin，平心而论，长相很符合陈意的审美，也怪不得那段时间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金色头发微长微卷，五官很深邃，而且也是调香职业，两人的共同话题蛮多的。
“不说了，”陈意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我落地了，你还有多久能到？”
闻言，沈郗看了下车内小屏幕显示的时间，晚上九点半了，仔细算了下从这里到机场的时间，正想回答她，然后顺便抬眸去看看那个女生上楼的方向。
结果话没说出口，车窗玻璃就在外被人敲了两下，是单向，外面的人见不着里面。
但她一看到站着的人是谁后，登时缄默，搭在方向盘边缘的手指指腹下意识开始用力。
陈意迟迟等不到回答，疑惑着是不是自己信号不好，又喂了两声，换回沈郗一句稍等，电话挂断。
挂了电话后，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到沈郗霎时间只能听到自己呼吸起伏的声音，还不平稳，连带着思绪都有些混乱。
几秒后，她抿唇，抬手轻轻摁下车窗的降下键。
周斯离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沈郗，原本以为车内坐着的是跟踪狂，所以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随着车窗缓慢降下，露出的侧脸线条优渥，轻瞥他一眼时，车顶降下的昏暗光线使得瞳孔被晕染成浅淡的琥珀色，她没什么表情，眼神疏离淡漠，眼底映着他略微讶异的神色，眉目清绝。
周斯离哑然，对视的下一秒，车灯熄火。
“你要找的人早就走了。”沈郗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融化的雪，透着微冷。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没再看他。
其实严格来说，她今晚要去机场接陈意，算是路过这里。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有人尾随陆代云，所幸就放慢速度跟在那人后面，打着双闪毫不客气地照着他的背影，替陆代云照明。有人在的话，尾随的就会有所顾忌，胆子不会很大。
沈郗又把车停在楼下亲眼望着陆代云跑上楼，又等着那人差不多走了才打算重新发动车子，只是怎么说呢，她跟周斯离几天没见了，再次见面居然是会在这种场景下。
周斯离眉心蹙了蹙，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郗也没主动打破这个僵局，两人就保持着这个不上不下的状态，谁都没先开口。
秋季的风已经带了点凉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郗都打算敷衍两句离开的时候，周斯离忽然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来。
随着车门被关上，瞬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别人，只有她跟周斯离，偶尔还有几阵透过车窗溜进来换气的凉风。
沈郗望着他平静的侧脸，视线不自觉落到他藏在衣袖里的腕骨，可惜被遮盖住了，根本窥探不了。
她犹豫两秒，微张开口本想出声，却没想到周斯离赶在了她前面：“今天晚上先谢谢你了。”
很冷静，也没什么起伏的音色。
把沈郗即将溜到嘴边的话堵得死死的。
“跟踪的那个人大概率是她舅舅，要是没遇上你的话，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沈郗淡淡嗯了一声，轻轻吸口气，外露的肌肤都被风吹得有些凉，而后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接，这次没再躲避。
嘴角勾起一抹很轻的弧度，稍纵即逝，没什么笑意，也不达眼底，慢条斯理地回应他的话：“毕竟你们只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要是在你诊所前发生了什么事，你确实也不怎么好受。”
沈郗故意把“只是”两个字咬得重了点，目光再度撞进他无波无澜的瞳孔里，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彻底挤不出来了，只得无声对望。
跟以前一点也不像，沈郗方才见到他时早就借着小光线看清了他右耳上愈合的耳洞，她忽然觉得没意思。
该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他否决了一样，那八年里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在侥幸心理过后，彻底分崩离析。
周斯离其实是怕疼的，会打耳洞是因为她当时随口提了句，没想过他会当真。
只是打完要保养，再加上每个人打的时候对疼痛的感知力都不一样，他也就打了一只耳朵。
“沈郗。”一声很轻的叹息在她耳畔边响起。
她应了声，视线转了回去，但没有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
直到下巴被捏住，周斯离强迫她扭过头来和自己对上，她猝不及防，呆呆地看着他半垂着的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错愕的表情。
透着凉意的指尖与肌肤相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脏跳动声在耳边放大而导致全身血液循环加快的缘故，温热的触感缓慢产生。
只要再低一点，鼻尖就几乎要触碰。
沈郗睫毛颤了下，强迫着自己别开脸，不去在意他抿直的薄唇。
她抬起手抵在了周斯离的肩膀上，想要拉开点，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呼吸缠绵，感官更是在寂静中放大到了十倍，让她能更敏感地捕捉身上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的落点。
周斯离一手揽着她，一手伸长到车门的控制台，按下升降键盘，让车窗升至顶部。
与此同时，沈郗感到他轻微俯下身压了下来，鼻尖擦过脸颊，划过一丝痒意，紧接着，唇角被很轻地碰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光说不做假把式（目移）
第9章 是哥哥，还是前男友？
车窗被关上，狭隘的密闭空间让活动的范围格外有限。
沈郗几乎是被桎梏在驾驶座上，后脑勺被周斯离手托着不至于碰到硌得慌的车台，落在唇边的那个吻还必不可免的粘上了些许对方的气息，很浅也很淡，暧昧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气中缓慢起伏、交缠，恍惚间整个人都要差点被浸透。
沈郗浑身僵硬，大脑思考的速度像是被停滞了一般，空白一片，动也不敢动。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此刻的场景，很荒诞，说什么都显得是在无用功。她和周斯离的视线再一次交汇，回过神来才发觉，他不再是先前那股淡漠疏离的样子，反而低眼看她时，眼中自己的容貌清晰可见，半点没遮掩。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破这种难得的平衡。
沈郗很敏感地察觉到周斯离的目光已经从他刚蜻蜓点水过的地方慢慢移到她的唇瓣，在下一个吻即将到来之前，她下意识将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换了个阵地，周斯离左手抬起来的瞬间被她捕捉，手腕被她扣住。
藏在衣袖里的腕骨被沈郗直接触摸，甚至在她摸到戴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时，一顿。
他居然会戴着？
沈郗微微诧异，在出神间隙，唇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嘶........”沈郗蹙眉，他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周斯离对自己手腕被她牢牢抓着这事没什么反应，反而还欲拒还迎般故意凑上前，见她的思绪被自己扯回来，更加不掩饰地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让沈郗不自觉攥紧了他的手，力道大的顷刻间便在皮肤上留下指痕，她不满地偏过头，抿着唇不说话。
两人之间倒没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周斯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放在中央扶手台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大概率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手机。”沈郗低低提醒他。
周斯离看了她一眼便帮她把手机拿了过来，却在看到来电备注人的名字时当场冷脸，他望向她，眉眼间泛着丝丝冷意，眸光黯沉如夜，潋滟的唇瓣微勾，旖旎气氛一哄而散，仿佛带着讥讽，眼神凉浸浸的：“你是要接，还是要继续？”
亲得久了，嗓音有些哑意。他拿着手机把来电界面明晃晃地对着沈郗，丝毫不在意对面没被接通会不会感到疑惑，漆黑如墨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低沉的尾音隐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二选一的选择题，要么接贺晋宇的电话，要么就继续。
周斯离望着她，不再多说一句话，烟雾笼罩在如寒潭般幽深的眼底，他只耐心等待着沈郗的决策，并不出声催促。
夜里寂静，所有外界能传来的声音都被隔绝，耳畔边只有手机震动的动静，而身上人的注视让沈郗有些无所适从，她闭眼浅浅缓了口气，再睁眼时视线交聚落在他喉结上，没有对视自然也看不见他陡然变暗的眸色，嗓音平静地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我们之间，又是以什么身份继续？”
这话就跟一根刺，毫不留情地将心脏包裹狠狠刺穿，疼痛的余韵久久没有散去，甚至还有隐隐约约愈发增加的趋势。
周斯离罕见地没有恼怒，他微微用力挣脱左手腕的桎梏，然后捏住沈郗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跟自己对上，动弹不得也不能逃离。他冷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嘴角挑过一丝轻嘲：“那你又把我当什么身份？”
“是哥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沈郗，骨节分明的食指轻扫过她艳色的唇瓣，一字一顿地道：“还是前男友？”
沈郗强行稳住已经快要接近临界点的情绪，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服，也不知道借着车顶昏暗的光线能不能看清她眼尾泛起的潮红，待到情绪差不多平稳了才冷冷看着他，陈述事实：“我们好过吗？”
周斯离起身放开了她，不拖泥带水也不做丝毫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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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问题以前也问过，不是第一次。
跟要固执的确定什么一样，只要稍微起点争执，周斯离就会故意问她。
那时候沈郗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当然不介意顺着他的话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否定还是肯定的话说出口，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那条沟壑早就注定不会消弥。
周斯离拿话激她，她也礼尚往来，谁都不愿意做先低头的那个人，唯有她意想不到被他戴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让她不小心失了神。
根本就不应该留着。
沈郗想。
.........
回到诊所时，陆代云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在谭黎的调解下还能露出点笑容，先前那股紧绷的神经已经慢慢放松下来了。
谭黎见他回来朝他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跟他交谈，言简意赅道：“给她妈妈打过电话了，说等会儿来接她，你那边怎么样？”
“不在下面。”周斯离回她，但神色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侧目望了眼窗户，从这个视角看下去却早已没有那辆黑色车子的踪迹。
谭黎简单看了眼他的唇色，意味深长地道：“你下去人没抓到，却还不忘给自己涂个口红？”
周斯离愣了下，面无表情地抬手抹了把嘴唇，口红有没有被抹掉他不知道，虽然看谭黎的表情也知道多半没有，但也不妨碍他的否认：“没有。”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谭黎道，“下个月老蒋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要休假给自己放松下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
“反正这个月你是打定主意不给我假期了是吧？”周斯离还闲着跟她扯皮了一句。
“回来多给你时间熟悉还不好啊？”谭黎轻挑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斯离毫无波澜，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剥削假期。
“差不多了，那我走了。”谭黎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揶揄道：“当然，如果你要告诉我你的口红色号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的假期多安排几天。”
“还是算了，你这话可信度可不高。”周斯离笑笑。
谭黎忍着想翻个白眼的冲动，又嘱咐了他几句用药问题，接着跟坐在椅子上假装对这里不在意的陆代云打了声招呼后就开门下楼。
陆代云借着余光悄悄看了眼陡然安静下来的周斯离，他脖颈微垂，看不清神色是在思考什么。
平心而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周医生这副模样，不是见到她舅舅，又会是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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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凌晨，车从机场驶出，夜色下的城市褪去繁华和喧闹。陈意坐在副驾驶座上吹了会儿风后便把车窗升了上去，整个人瘫倒在位上，闭着眼满脸疲惫地跟沈郗汇报工作情况：“Aloe滞销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意是真没想到，只是去趟法国参加交流会，居然转眼间就会收到这种消息。
当初她们回国内发展需要开拓市场打开知名度，这时候选择一位代言人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只是资金有限，再加上还要考虑代言人本身跟香水的适配度。
挑来挑去选了个口碑跟路人缘都还蛮不错的演员，不温不火，但胜在亲和力强，可谁知道会一夜翻车。
逃税漏税再加上私人感情问题，不仅占了一天热搜，大部分品牌也纷纷解约，她们工作室为此也忙得焦头烂额，心里都快把代言人骂个遍了。
自己什么人品自己不知道？真是给王八套了个壳子，百无一用。
沈郗专心开着车，目不斜视地问她：“解约跟违约金处理好了吗？”
“问过了，说是在走流程。”陈意叹气，郁闷道：“真是出师不利，到底谁选的这个人，翻了个大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