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安靠着阮熹微的肩,她在小腹绞痛时脑子还在转,听到阮熹微的电话,“熹微,你上次说陆哥开了家投资公司,是柏辉吗?听说要给我们公司投一大笔钱。”
“嗯。”阮熹微并不了解哥哥的事业版图有多大。仅从那晚陈清凯将他奉若上宾的模样,便知哥哥的地位不低。
不过阮熹微并不觉得这些跟自己有关系,陆家是陆家,她是她,总不能永远做依赖陆家这棵大树生长的小小藤蔓吧。她也渴望自己成为一棵树,不被别的绿荫遮挡阳光。
唐安安在心里对陆叙肃然起敬,“下次我不能叫陆哥了,显得对大老板很不尊重。”
一晚上的鸡飞狗跳,等唐安安输完液,两人回家时,已是半夜。
第二天齐叔来接阮熹微上班,唐安安搭了顺风车,走进萤星大楼后,同乘一部电梯,唐安安去四楼新媒体部,阮熹微则去更高一层的艺人部。
电梯门关闭之前,阮熹微看到唐安安冲她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配上她的常用语,应该是“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阮熹微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傅传声间隔了一个座,在她侧边。傅传声开口很谨慎,“熹微,这是公司的新艺人培训手册,你先看一眼。你的经纪人是李蔷,很快过来。”
他拿不准这位让陆叙亲自开口、需要“特殊照拂”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
供着总是没错的。
李蔷进来时,带着阮熹微的工牌,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一身高腰连体裤,在高跟鞋加持下,显得身材愈发高挑,目测超过了170。露耳偏分短发,明艳的红唇,夸张的金属圈耳饰,将李蔷强大的气场展露无疑。
李蔷很漂亮,可以出道做艺人的那种美。但她选择了幕后工作,并做到行业内数一数二。
李蔷是庄语的前经纪人,闹了些矛盾后,两人分道扬镳。现在庄语依旧是萤星娱乐的台柱子,李蔷却被指派过来带新人,虽说是1+N,男顶流言渝还在她手上。带一个大牌,加几个新人,她心里仍是不痛快。
在萤星,经纪人的收入跟艺人是直接挂钩。要是选不好苗子,接下来几年的收入可能直接锐减。
阮熹微在她面前,像个乖学生,“您好。”
“你好。”李蔷说。她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从外形上讲,无疑是适合做这行的。阮熹微第一次见李蔷,便觉得被她用手术刀一般的眼神剖开了探视。
“这个名字不好,一听就红不起来。”
熹微,指光线暗淡。
进娱乐圈,谁不指望着大红大紫,光芒万丈?
李蔷开玩笑似的说:“要不找大师,给重新算个名。”
被傅传声拦下了,“别折腾,咱不信这一套。”
傅传声走后,李蔷也没停留多久,她的工作风格向来雷厉风行。她跟阮熹微说,先踏实上课吧,后续工作她会安排。
第一天的理论课程,听得阮熹微头晕眼胀。下班时坐在车上睡着了,睁眼时才发现齐叔将自己送回了江悦花园。
走进别墅,空荡荡的,只有厨房传出些声响。
阮熹微探头进去,林姨有些惊喜,“阮小姐回来啦。等会儿少爷也回家吃饭,开饭了我叫你。”
陆叙近六点才回到家,脱完外套挂好,走上楼梯,看到二楼的小会客厅沙发里窝着一个小小的人,阮熹微正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下午的理论课老师列了一长串的必看清单,要让他们在一个月内看完。
陆叙淡淡开口:“终于舍得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我一定粗长!!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熹微,微微,微儿◎
阮熹微在全神贯注中被唤回, 眼神一开始有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的茫然,慢慢聚焦,才看到是陆叙回来了。她无视陆叙刚才的话, 喊一声:“哥哥。”
陆叙的眼神瞬间变了, 心情转变之快令他自己都暗暗震惊。她此刻看起来那么乖巧又无辜, 显得他刚才阴阳怪气。陆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道:“还没吃饭吧?小冰箱里有水果。”
阮熹微在沙发中盘着腿,此时一动,血液回流,密密如针扎般的刺痛布满小腿。她便望向陆叙, 带着不自知的恳求, 到陆叙眼里,多少有点乞怜的意味。
他嘴里说“小懒鬼”,腿倒是利落地走几步,到二楼小冰箱前, 拿出了一盘娇艳欲滴的草莓,“吃蛋糕吗?”
阮熹微很纠结, 最终情感战胜理智,“就吃一小口。”
草莓和蛋糕放在茶几上,阮熹微看到蛋糕盒子上的生产日期, 是今早最新鲜的。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拆开来挖了一块, 送进嘴里。是她很喜欢的味道, 对奶油蛋糕最大的褒奖便是“不甜, 但很好吃”。细腻的奶油融化在嘴里, 连带着她的心, 也软乎乎的一片。
陆叙洗完手过来, 将饱满的草莓除了蒂,送到阮熹微嘴边。她吃东西向来文静,小口小口的,洁白的牙咬去草莓尖尖,留下整齐的齿痕。想吃第二口时,发现他手中已经换了一颗新的。
两人坐得近,陆叙陷在沙发里,难得随性悠然的样子,将工作场合中的一身严肃褪去。阮熹微因为沙发的下陷,身体倾斜,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闻到极淡的男士香水味之后,才调整坐姿,拉开几公分的距离。
她不知道陆叙用哪款香水,只觉得这股味道很神奇,清冽,幽静,宽广,让她想起一片风平浪静的深蓝之海。
“经纪人说我这个名字不好。”阮熹微说。
“哪里不好?”
“听着红不起来。”
陆叙觉得荒唐,不免轻笑了一声,“我觉得挺好的。”
阮熹微“嗯”了一声,打断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电影之上。
她在看影片《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情节正演到固执又刻板的老头欧维,抱着一束鲜花,到妻子的幕前,铺个报纸躺着,与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只听身旁的陆叙念她的名字,“阮熹微。熹微,微微,微儿。”
这几个被人叫过无数遍的字,从他嘴里出来,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以前只有母亲会唤她微儿,在少数的、母女关系融洽的亲密夜晚。
似有凉风吹过,回到回忆中的夏夜。她练完舞,躺在藤椅上,母亲便坐在一旁给她打扇,温柔地说:“我的微儿,可真是漂亮……”
他的语气没有多亲昵,阮熹微却有一种被爱着的感觉。这种凭空生出的感觉让她眼里带点潮意。
林姨在楼下喊吃饭,阮熹微挣扎着起身,脚找拖鞋时往前踉跄了一下,陆叙顺手托住她。
搂着腰调转个方向,便面对面地把人抱了起来。他的手改托臀.部,阮熹微被抱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两人更亲密的举动都做过了,此时阮熹微只是有点脸红,扶着他宽阔的肩,低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陆叙嘴很坏,“怕你从楼梯上摔下去。”
“待会儿林姨要看到了。”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
见她的脸终于一点一点的,肉眼可见地红透了,陆叙才说,“林姨看不到咱们亲近才奇怪,到时候到奶奶那里说漏了嘴不好办。”
他抬出家长,阮熹微便屈服了。
“你每周至少得回来住两天。”陆叙说,“总不着家不像话,挣几个亿呢,比我还忙。”
阮熹微被他说得有点羞愧,他是看不起自己挣得少。
她点了点头。
陆叙得寸进尺,目的达成,又抱着软玉一般的人儿,心情不免舒畅。
连汤都多喝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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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萤星上班,阮熹微找回了重回大学校园的熟悉感。
大一那一年,她过得浑浑噩噩,上课只是去签个到,守着一副空壳子坐在教室里。现在不一样,萤星请了不同的老师讲课,连表演理论,阮熹微都是坐在前排第一桌的人。
萤星这一批招募的艺人数量不少,有近二十个。阮熹微签了十年长约,听闻一些艺人只是招进来做练习生,连正式的出道机会,都不一定有,半年后要实行末位淘汰。
沈唯是科班出身,所以他是最早接戏的。平常的集体课他都不来,只有周念白老师的表演练习小课,他才会出现。
四楼有排练教室,阮熹微从门口的玻璃看见,周念白和沈唯已经在了。
周念白穿一件灰色开衫,站在钢琴旁,身形颀长,气质温润。见阮熹微进来,镜片后的眼镜弯了弯,“来啦。”
周念白是电影学院的表演老师,硕士毕业后留校。三十出头的年龄,科研做得一般,讲师职称。他擅长表演实践指导,是业内有名的能在短期内提升学员表演技巧的老师。听说现在几位崭露头角的演技派青年演员,都受过他的指导。
阮熹微从包里拿出文档,她打印出来,提前做过功课了。
按惯例,先热身。周念白说:“创作工作永远要从肌肉松弛开始。”
阮熹微来上课,会穿一身休闲的运动套装,柔软的纯棉织物让她感到没什么束缚。
她和沈唯躺在两张瑜伽垫上,伴随着鸟鸣和潺潺流水声,双腿并拢,左右手相叠放在小腹上,调整呼吸,让精神感知到身体每一部位的放松。
随后是木偶练习。阮熹微起身,两脚分开平行站立,双手自然下垂,仿佛被抽去了生命力。突然,有线从天而降,将她的双手提起,手指慢慢张开,上举;线断了,手一段段地向下还原,从头部、颈部、肩背、臀、大腿、小腿全部松弛,最后躺在地上,回归寂静。
进入状态后,周念白让阮熹微背了一段《归家》里的独白。*
“到现在你还这么说。你真让我失望。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限制过你抽烟吗?你想想我跟你认识什么时候反对过你抽烟吗?……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他其实……”
周念白等她背完,再进行逐句指导,“‘记不记得’这句话前,表示你进入了回忆场景,眼神和表情都要微变。人在叙述当下,和讲述回忆时,神态是有略微差别的,你看我……”
阮熹微在他身边坐下,拿出一支蓝色的笔,在短剧上圈圈画画。
萤星传媒一楼。
总经理傅承声带着部门主管,迎接大老板来临。
陆叙身着正装走在前面,对众人点了点头,与傅承声握手:“傅总。”
待两位老总先上楼后,温皓交代:“老板今天来,主要是了解今年的重点项目,汇报时长控制一下,尽量在60分钟以内。之后陆总还想在公司转转。”
听完报告,傅传声亲自带着陆叙转,先到开放式办公区,唐安安抱着肥猫从茶水间出来,遇到傅传声,笑眯眯地打招呼:“嗨,boss。”随机又加一个字,“们。”
傅传声笑:“我们说白了,还是创意产业,内容为王。公司年轻人多,不拘束天性,不给他们条条框框的束缚。”
再下一层,到排练教室,傅传声说:“公司会给艺人开展定期培训。其实打造出一个顶流不难,难的是他要在这个圈子里持续发展,稳定地为公司创造价值。我们很看重提升艺人的文化修养和演艺实力……”
排练教室内。
阮熹微正式开始练习剧本《归家》。他们刚才用教室内的道具,搭了一个简易场景。一张小床,一个沙发,两把椅子,前面摆着一个茶几。
为了让她更能进入状态,周念白让沈唯和她对戏。
阮熹微饰演的女人,下班回家后,进门把包一放,问:“儿子呢?你把小宝弄哪儿了?”
沈唯坐在沙发上,眼也不睁地说:“毛毛他们家呢!他去找毛毛写作业……”
不等沈唯说完,阮熹微作势要往门口走。沈唯提高音量:“你干嘛?他晚上睡在毛毛家,你不怕叫醒小宝,人家还怕吵醒毛毛!你早干嘛去了?!”
阮熹微有意识地控制自己面部肌肉,她很愤怒,想吵一架,又觉得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她慢慢放松自己,苦笑了一下,说:“看在咱们十年夫妻的情分上,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行吗?我求你了,我太累了。”
沈唯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你要累就先睡吧。”
阮熹微在小床上躺下,却发现更烦乱,猛得坐起:“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你想骂就赶紧骂,你这样我实在是受不了!”她把头埋进了两腿之间。
排练教室后方三脚架支着的摄像机在安静闪烁红点。每一场练习,周念白都会帮她录下来,结束后再复盘,分析是否表演到位。
陆叙一行人站在教室门口的长条形玻璃处看,里面的夫妻吵架戏码还没结束。
温皓向后,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沈唯掐灭了烟。无实物表演,拿脸盆打了洗脚水,放在她面前,声音缓和:“烫烫脚吧,回到家里了,别顾头不顾脚的。”
阮熹微一把抓住他的手,认输似的:“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我求你了!”
沈唯抬脸,表情难辨喜哀:“你为什么就认定我要跟你吵架呢?”
阮熹微欲发火,又从男人眼里看出真情。她的心突然急促跳动一下,语调放平:“你干嘛把小宝放到别人家去?”她想起过往,又来了气,“每次你要吵架前,不都这样避开孩子吗?”
“今天不是为了和你吵架。”沈唯平静地说。
阮熹微几近崩溃,“那又是为了什么?我是对不起你,想骂你就骂,想打你就打,要是想杀了我,你就动手吧!你这样虚伪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余光一扫,突然看见桌上的蛋糕盒,明白过来,渐渐地感到羞愧,“今天几号?23号了。过得真快……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想替我过生日,才将儿子送到别人家去,对吗?”
两行泪不知不觉从阮熹微眼中流下。她拉过沈唯,扑入他的怀里。
一时无言相拥。
周念白关掉摄像机,相拥中的两人分开。
阮熹微擦了擦眼泪,周念白提问:“说说人物的情感和内心。”
阮熹微刚起了个头,“出过轨的妻子很难演,我还不太能把握她的心理……”眼神无意间一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陆叙见她看过来,便对傅传声说:“走吧,公司请的表演老师不错。”
这才培训没多久,有人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入戏了。出轨的妻子,演得不差。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又是陆总阴阳怪气的一天:)
*《归家》剧本参考自:吴玉中:《情感操练》,《新剧本》,1998年第5期。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出轨”的补偿◎
阮熹微第一次排练《归家》, 在周念白的指导下进行复盘反思,几乎是逐帧观看这几分钟的表演片段。在老师指出不足后,阮熹微表示自己会进一步揣测人物心理, 这周末完成人物小传, 下周再表演一次。
沈唯已经进了一个组, 今天早上戏份拍完, 下午跟导演请假出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