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抹了把额上的汗:“我明白,咱俩合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和战场上的战友一个意思。”说罢,直接拉过春桃的手,将钱袋塞在她手中。
冷不丁的,春桃手往下一沉,这钱袋很有分量。徐志手指手掌带着茧,摩挲着春桃的手背时有些酥麻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滋味儿像流水一样从手荡漾到后背,接着往头顶汇聚,春桃强忍着才没有露怯,不过脸一定红了,因为她觉得浑身发热,好在徐志的手飞快的收回了,为了掩饰紧张,春桃赶紧将钱袋子打开。
“这太多了。”春桃吓了一跳,原以为最多□□两十多两银,没想到徐志这样阔绰,里面足有三十两银子,白花花银灿灿的耀人眼,说实在的,春桃还是第一回 看到这么多银子。
徐志倒是淡定:“多么?我还怕不够,要是不够用,我那还有。”
春桃攥着钱袋,心里暖呼呼的,她看着徐志笑了:“原来你是个大财主。”光看徐志一身旧衣烂裳,实在想不出他是个随便能拿出三十两银子来的人,要是春桃去徐家村见过徐志家的破房,一定会更惊讶。
“春桃。”徐志支着腿,手搭在膝上面向春桃,音色因为语速放缓变得更加低沉:“我家穷,算不上什么财主,这些年的饷银都托人寄回家,估摸着都被我爹霍霍完了,没存下个啥。”
“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上头发了钱,长官也给了些赏赐,七零八碎的加起来有二百多两,回家后花销了一些,我现在手里还剩二百出头。”
春桃咽了口唾沫,低嗯一声。
徐志接着讲:“我爹是个大漏斗,有多少花多少,身上的钱过不了夜,这二百两我不交给他,我是这样打算的,我家那房破烂的不像样子,也不够宽敞,得叫人修缮一番再打新床新柜子新凳子,估摸得花二十两,然后是我家的田地,全是荒地位置也不好,我准备和人换成好地,估计也得花个几两银。”
春桃羞的将头低下,直直的看着鞋面,徐志和她说这些等于在交底,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啥,饶是春桃有主意性子外向,面对着这些还是难免羞涩。
“找媒婆提亲,办酒席,置办新衣裳新首饰估计要三四十两。”徐志说。
春桃羞的脸都成了红纸,抬头轻瞪徐志一眼:“我还没答应嫁你呢,你倒样样都想好了。”
徐志目光灼热,牵住春桃的手腕:“嫁我吧,我一定对你好,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个男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和矜持,说完以后还觉得不够,屁股往春桃那边挪了几分,男人身上热烘烘的像个火炉,把春桃也烤的热乎乎。
“成亲的时候我给你买全套的新衣裳,用上好的料子,咱做好几套,镯子、戒指、簪子、耳环找银匠给你打套分量足的,再打一个金戒指,等有钱了,全给换成金的。”这话若换个人讲,春桃一定不信只当那人在吹牛,可这话从徐志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便是百分百。
见春桃没做声,徐志以为是刚才的话没打动她,继续表忠心:“等你嫁过来,家里让你当家,啥事你说了算,钱都归你管,要不,我明儿就把钱全交给你?”
噗呲一声,春桃笑出了声,其他事情上看徐志很精明,这事上咋有些憨傻愣,春桃望着徐志:“全给我?你就不怕我来个不认账,把你的钱全吞了?”
徐志挠挠头:“你不会。”他看上的姑娘,没有那副毒肚肠。
关于徐志家里的事情,春桃没有特意打听过,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不特意打听也知道了不少,尤其知道他爹徐瘸子是个又懒又好享乐的人,还很无赖,徐志刚才说的新衣裳、全套银首饰、金戒指春桃虽然高兴,但明白那都是面上的事,不能当饭吃,如果真嫁给徐志,过日子还得来点实际的,譬如谁管钱谁当家。
“我管家?我年纪这么小,服不了众咋办?”春桃说。
徐志挺了挺胸:“我给你撑腰,没有谁不服。”徐家现在靠徐志支撑门户,有他这句话,有他做靠山便够了。
春桃抿嘴直笑,把钱袋收好:“回去后我俩研究一下做买卖要多少本钱,咱先去捉兔子吧。”说完站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尘往前走去。
“好。”徐志高兴的一抬眉,快步跟上。许是人逢喜事万事顺,许是想在春桃前面多表现,也可能是搞定了准媳妇以后想讨好岳父母和大伯,这次捉兔子徐志比上次还要卖力,运气也不错,最后收获了八只大肥兔子,提在手里沉甸甸,收获满满的下山去。
路上遇见村人,人人都纳罕:“后山上的兔子狡猾的不是成了精了吗?变得这么好抓了,你们瞧罗老二家做客的那小子,手上都提满啦。”
徐志难得冲他们露个笑脸:“好抓。”
于是收稻结束后,好些个后生都奔后山去抓野兔,可他们连兔子毛都没摸到,只猎到了麻雀山雀,拔毛洗涮后架在火上烤,根本没有几口肉。村人想着徐志手里的大肥兔子啃着光秃秃的麻雀腿,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徐志咋就这么会抓嘞。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天下午徐志和春桃提着八只兔子满载而归,徐志和春桃提溜了两只给大伯家送去,接着罗有良找人要的鹅也到了,足有八九斤。
文桂芬热灶烧开水,招呼着男人们将大白鹅和一只肥兔子收拾出来,刚收拾好,罗大伯、罗大嫂带着家里的孩子媳妇到了,刚才徐志和春桃送兔子的时候就说了,今晚上一起吃夜饭,罗大伯没空手来,抓了两尾大鲤鱼来做添菜,还有一截过年时做的腊肉肠。
“你们都闪开,让我来弄。”罗家大嫂一进院门,就找围裙,围好以后撸起袖子就进灶房忙和,罗家大嫂厨艺不错,人也随和,直接把蹲在灶房角落剥蒜的罗小弟轰了出去,接着扯正往灶口添柴的春桃的胳膊:“你今儿也累着了,在山上奔了一天,也歇会吧。”
灶房里有她们妯娌二人加二儿媳吴秋华足够,人多了倒碍事。
“大嫂,你是客,你也歇着去吧。”文桂芬用围裙抹着手上的水,说着推着大嫂的胳膊要往堂屋去,说给她倒水喝。罗家大嫂胳膊肘一抬,闪到边上直接拿起菜刀切起姜来。
“跟我你还客气?上我家吃饭你不也下厨?瞎客气!”罗家大嫂一边说边用下巴指向门外:“说正经的,他俩现在咋样?”
他俩,指的自然是春桃和徐志。
边上吴秀华正摘葱花,本来留下她在灶房帮忙心里还老不情愿,脸都垮着,一听罗大嫂的话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这等八卦消息她可不能错过,瞬间也忘了多做事儿的委屈。
“我瞅着不错,待一块的时候总是说说笑笑……”
……
这个家里关注徐志和春桃的还不止文桂芬、罗家大嫂、吴秋华等女眷,罗大郎的眼睛也偷偷注视着。春桃被罗家大嫂从灶房里喊出去,直接推门进了罗小弟的房间。罗小弟和春桃只差几岁,从小到大就数他俩关系亲密,春桃去罗小弟那屋不算个啥,问题是小弟刚才提着酒葫芦沽酒去了,他那屋现在待着徐志,一个大男人在里头,四妹咋能往里头钻。
“哼!”罗大郎心里头堵得慌,做事难免手重,媳妇儿叫他拿块干净尿布,他一个不留神把地上的矮凳给绊倒了,差点把娃吓哭。罗家大媳妇叫江木兰,刚生完娃几乎不出屋,不过家里的事儿都看在眼里,她结果罗大郎递来的尿布嗔怪了一句:“你仔细点儿,娃儿吓哭了难哄。”
罗大郎摸了摸儿子的脸蛋,接过媳妇手里尿气腾腾的脏尿布扔在木盆中,眉间的川字始终解不开。
“得啦,你烦啥呢。”江木兰用脚勾勾丈夫。
罗大郎在床上寻了块宽敞地方斜躺下:“和你说不清楚。”
“我咋不清楚,你烦春桃和徐志的事儿,你瞧不出来呀,爹娘态度变了,看上徐志做女婿喽。”江木兰低声说道。
罗大郎心里一咯噔:“不能吧。”他可是亲耳听见爹娘嘀咕说徐志家里不好,春桃嫁过去要受委屈的。
“咋不能,没瞧上爹能整只鹅来给他吃?就是瞧上了才准备好菜嘛,要不然青菜炖萝卜就给招待了。”江木兰心思比罗大郎细多了,她又透过窗户缝指向灶房:“刚才春桃在里面帮忙,是被硬推出来的,这是长辈想让她和徐志兄弟多说话嘞,不然老早把俩人喊开啦,你还不懂?”
罗大郎双手捧着头,唉声叹气:“爹娘糊涂。”
“孩大了不由娘,姑娘有自己的心思,留来留去以后怪家里人,还不如随她的心愿,况且,徐志兄弟我瞅是个有主见的男人,春桃嫁过去不一定吃苦,说不准是享福,你呀,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有时间在这儿叹气,还不如出去找徐志兄弟多聊聊,给你妹子把把关。”江木兰慢慢道。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讲到了罗大朗的心坎里,他一骨碌爬起来,掀开门帘子出去了。
……
天色渐暗,太阳落山了,屋子里的光线随之变得晦暗不明。罗小弟住的屋子是罗家最小的一间卧房,里面只有一张床,连凳子都没有,除了作为小儿子的睡房外还是堆放家里的杂物的屋,东西很多,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就是睡觉的床,因此春桃和徐志一个坐床尾一个坐床头,正在商量做什么买卖。
“叫我看,做吃食最好,销的快资金周转快,成本低也不压货,风险比较较小。”春桃说。
徐志略一想,点头说对:“先做起来,做着做着咱就入行了。”
“炸麻花、摊煎饼、包子馒头我都会做,不会的也可以学。”对自己的手艺春桃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光会做不行,在哪里卖也是个问题,俩人商量一阵,决定寻个时间出去看看,找个做买卖的地方。
正聊的高兴,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罗大郎举着一盏煤油灯进来了,鹅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脸色瞅起来不大好,两边嘴角往下撇。
“大哥。”春桃道。
“天都黑了,咋不点灯。”罗大郎心口压着一块石头一样堵,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徐志会做什么,不过看见两人一个床尾一个床头,规规矩矩隔了一尺多的距离,他心里又舒坦多了。
说着罗大郎将油灯塞到春桃手中,说完出屋去了,等他一走,春桃噗一声又将灯给吹灭了,外面天还没彻底黑,他们在屋里又不做针线活又不找东西,为了节约煤油,屋里根本不用点灯。罗大郎在担心啥,春桃心里门清,正因为知道,脸皮又发热了,她碰碰徐志的衣袖:“走,咱出去。”
徐志凑身过来:“我还想坐会儿。”他喜欢和春桃单独待在一块,怎么待都不够。不过话才说完,春桃就起身往门外去了。
“那你坐吧。”徐志身上太热了,春桃一靠近他脸上就烧得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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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春桃
◎修缮房子好说亲◎
稻谷收完了,徐志隔天就回家里去,找了徐家村的族人来修缮自家房屋。徐志家是到他爹这一代才穷的,徐家爷爷那一辈家里日子过的不赖,徐爷爷一辈子就得了徐瘸子一根独苗,对独子百依百顺,要啥给啥,徐志觉得他老爹一辈子都没长大,到胡子头发白了都和个孩子似的没责任心没担当,只晓得吃喝玩乐。
徐家老头子老太太身子骨都不好,在徐志很小的时候就相继病逝,老两口一辈子辛苦勤恳,给他爹徐瘸子留下不少田地和积蓄,不过没几年积蓄就叫他爹吃喝花销干净了,家里的田地能卖就卖,不好卖的就和人家置换,好地换人家坏地,那人家再贴补徐家几两银子,到如今家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徐爷爷徐奶奶给盖的房,这房子地基打的好,又是青石垒的墙,格局和朝向都不错,虽然近一二十年没好好维持,捯饬一番也能看,就是徐家老头老太没想到有天自家人丁能这么兴旺,只盖了一间堂屋三间厢房,现在徐家三个儿子一个老爹,三间厢房以后肯定越住越窄,徐志就张罗着要在院后再盖上两间矮房,做柴房放杂物等等,家里塌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猪圈、鸡舍鸭舍也要重新盖起来。
有钱好办事,徐志给工钱又包伙食,各家的稻谷都收好了,村里有空的男人提上锄头、铲子等工具往徐志家里来,还有的推着板车,上头放着锯子,有些家里有砖、石灰也都拖来,徐志照价买下,盖房修屋用得着,他还雇了个沾亲带故的大婶子在院里做饭,每天还不到饭点,徐瘸子就蹲在灶边等饭吃了,儿子要加盖新房修缮屋子,做爹的打心眼里高兴,不过看着七八口子人天天搁自家吃饭,白米白面哗啦啦的消耗,徐瘸子很心疼,尤其是见徐志付过好几次材料钱,金灿灿的铜板一串串往外给的时候,他的心在流血。
“大驴啊,这钱得省着点儿花呐,你挣俩大子儿不容易。”这天晌午,徐志家里饭菜刚烧好,徐志捧着一个大碗坐在院角的柴禾堆上吃饭,不知啥时候他爹摸过来坐在他边上,边吃边说。
徐志只顾扒拉饭,听见他爹的话眼皮都没掀一下,只闷闷的嗯了一声。若换个长辈说这话,徐志必定放下筷子和吃饭的心思,规规矩矩的应声,可是说这话的是他爹便一点信服力都没有,他爹是谁呀?徐家村头号大漏斗,败家子,再多的钱到他手上都会吃光用光,这时候来教训他花钱节俭,徐志只觉得好笑。
见儿子没反应,徐瘸子也不恼,他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块肉给徐志:“多吃肉。”
徐志扒拉一口饭,把肉塞嘴里嚼两口咽下,冲他爹说:“啥事啊?”一般情况下,没正经事情父子俩是不会坐一起说话的,这事徐志和徐瘸子的相处模式,这也是天底下很多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你那钱,要不我帮你保管着?我瞅你呀,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徐瘸子说,说着又从自己碗里夹肉给徐志。
徐志抬眉往他碗中一扫,满满一碗竟然全是肉,每餐徐志都叫做饭的大婶割两斤五花肉和在菜里,干体力活得吃点油水才有力气,没想到总共二斤肉,给自家老爹选了半斤出来吃,徐志也不意外,知道他爹最会享福。
“给你保管,你花钱比我还没数。”徐志毫不给面的说。
徐瘸子嘿嘿笑两声,夹了块肉塞嘴里:“我就帮你保管着,不花你的,对喽,我问你,你回来的时候上头发了你多少钱?我打听过,像你待了八年,至少有百八十两银子哩?你有不?”说着说着徐老爹就把脸凑到了儿子面前,在徐志看来他爹的嘴脸现在就像一只准备舔虫吃的大蟾蜍,咋看咋贪。
按理,八年老兵退伍回家就是一百两左右的白银,不过因为徐志表现好,深得上司的喜欢,才得了二百多两,是别人的两倍,不过这些事儿徐志不打算告诉他爹,他知道就会惦记上,这种被惦记的滋味不好受,徐志把碗一捧站起来:“这些事和你说不着,我上前面看看去,你慢慢吃。”
徐瘸子在后面喂喂喂了几声,徐志只当做没听见,兀自往前走。
“大喽,翅膀硬啦,不听话喽。”他扒拉两口肉,突然嫌弃的往地上吐掉,捧着碗走到灶前,对煮饭的大婶说:“我家盐不要钱呐?你照死里放盐,齁咸了,我昨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煮淡一点,你咋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