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来的时间不对，如今不是观音斋日，自然也无庙会热闹。
金虎不耐烦的喊：“难不成你要把佛像卖给庙里头的老秃驴，他们精明的很，从来只往里要香油钱，不肯往外拿钱。”
“自然不是。”
顾丰登当然不是冲着庙里头的和尚来的，他看重的是住在庙里的贵人。
上辈子他当木匠后，主攻佛像，曾在长生庙中干活，所以才知道长生庙后院厢房内住的礼佛人士，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
这些人礼佛，还有钱，才会高价买观音像。
顾丰登走进大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请菩萨保佑。”
没等金虎说话，他起身熟门熟路的绕过殿宇，朝着后院的方向走。
金虎举着手随意拜了三下，连忙跟上去：“你到底来做什么？”
“锁上了。”
通往厢房的侧门被锁住了。
“会买佛像的人在里面。”
金虎探头一看：“不就是一把破锁头，我帮你打开。”
说完左右环顾，抡起一块石头啪啪啪三下，直接就给砸开了。
“快进去。”
那架势跟做贼似的。
顾丰登咬牙跟了进去，一到里头，金虎就感叹道：“长生庙还有这样的地方，可让我长见识了。”
“不过咱进来干嘛，找大和尚？”
他琢磨出不对劲来，斜着眼睛去看顾丰登。
也是这小子太镇定，弄得他不知不觉信了这鬼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
顾丰登四下环顾，他总不可能敲开厢房门去推销，指不定会被直接打出去。
“去那儿。”
两人来到后院最高的一座假山下。
顾丰登伸手试了试，没能爬上去，转头看向金虎：“蹲下。”
“什么？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卖了就帮你想办法拜干爹。”
金虎怒目瞪他，下一刻麻溜的弯腰：“赶紧的。”
顾丰登没客气，一脚踩上，靠着他的背爬到假山顶上。
金虎咬牙支撑，口中骂道：“臭小子，要是干爹拜不成，老子要踩你一百遍。”
“你放心，肯定能成。”
顾丰登站起身，很快就确定好目标。
将衣服垫在假山顶上，观音像就放在衣服之上。
做完准备，顾丰登一拍脑袋：“有没有香？”
“我又不信佛，从哪儿给你搞香。”
“前头多的是，去拿一把过来。”
“等着……”
金虎一溜烟儿往前头跑，再回来时手里抓着一把香，还是点着的，显然那是从前头香炉里抓来的。
“接着。”
顾丰登伸手一抓，差点没把手心烫了个穿。
危险的还在后头，几个大和尚追着进来：“偷香贼进了后院，在这儿！”
金虎一看撒腿就跑。
“还有一个在上面！”
“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来卖佛像的，不是偷香。”
“卖佛像闯这儿来，先把人抓下来再说。”
闹闹哄哄的声音，惊醒了厢房内的人。
顾丰登听见开门的声音，暗道时机已到，弯腰将折断的香塞进佛像底座中。
第4章 神造
◎神造◎
顾丰登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有些香掉落下来，顿时火熏火燎。
眼看青烟乱窜，整的菩萨像进了烟火堆里，金虎急得大喊：“你到底在干什么？”
“好了！”
顾丰登熄灭多余的香，从假山上一跃而下。
“好什么，快跑。”
金虎暗骂这倒霉催的看不清楚形式，刚喊一声，就被两个大和尚压住膀子动弹不得。
“大师傅，别别用力，我们真的是来卖佛像的，佛像在那儿摆着呢。”
“还想狡辩！”大和尚见他们惊扰到香客，怒发冲冠。
“师兄，你快看，真的是观音。”
另一个却惊讶的指向假山顶上。
大和尚一抬头，顿时惊呆，压着的手一松，让金虎挣脱开去。
从厢房内走出来的香客们，此刻也得惊奇万分，面露赞叹。
只见半米多高的观音莲座之下，青烟腾起，相互缠绕成莲花的形状，层层叠叠盘旋在周围，环绕着慈悲观音，竟有一种云雾缭绕的神仙美景。
从底下往上看，便如同观音在祥云之中临世，正垂目悲悯的看着地上的凡人。
见证此景的人都看直了眼，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顾丰登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中，心底便知道成了。
【我靠，主播的技术绝了】
【漏掉居然还能这么用，这是什么原理？】
【应该是主播在镂雕之前就计算好，通过倾斜的角度和间隔，从而达到这样的效果。】
【只想说一声主播牛逼。】
【昨晚研究了半天镂雕都是模模糊糊，还以为是博人眼球，果然高手在民间】
【不行，我得喊兄弟们都过来看。】
顾丰登注意到：“系统，直播还开着吗？”
【宿主并未关闭直播，直播系统一直工作中。】
顾丰登一愣，那岂不是他吃饭睡觉都被人看了去？
扫了眼在线人数，居然飞涨到了89。
【关闭直播。】顾丰登着急卖银子，没顾得上研究直播。
“看见没，这是我兄弟花了三年才雕刻出来的观音坐莲，价值不菲，若不是看你们长生庙灵验，我们还不上这儿来。”
金虎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顾丰登居然有这个本事。
但他胸口一挺，就扯着大嗓门嚷嚷起来。
两个大和尚对视一眼，行合十礼：“阿弥陀佛，是小僧误会了。”
“知道就好，瞧把我这胳膊扭的。”金虎揉着胳膊。
顾丰登示意他闭嘴，上前一步：“诸位，这一尊观音坐莲像是顾某潜心打造而成的，若非家中贫困，是绝不会让出去的。”
“□□人，诸位有心的，大可近前一看。”
一位男香客首先近前：“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造就的这奇景。”
结果到了跟前，佛像在假山上头呢。
最后还是大和尚爬上去，小心翼翼的将佛像取下来。
“香太差了，配不上这尊菩萨。”男香客一闻就皱眉。
“小六，去把我屋里头的檀香取来。”
又是搬动佛像，又是取檀香重新点燃，香客们都围拢过来，将这边挤得水泄不通。
顾丰登耐得住性子，金虎却急了：“他们看了这么久，到底买不买？”
“佛像不能说买卖，得说请。”
“我管他是买还是请，反正都得给钱。”
金虎伸长脖子去看：“青烟噗噗噗的多神奇，没个三五十两咱不能卖。”
顾丰登在等。
等香客们看够了稀奇，男香客走过来，上下打量起顾丰登来：“小孩儿，这真是你雕的物件？”
“家父是木匠。”顾丰登知道他是见自己年幼，所以心生怀疑。
男香客啧了一声，又道：“你这心思倒是灵巧，可佛像是木头做的，木头怕火，经常用熏香没几日就黑了裂了，若是不用熏香，雕工也不值几个钱。”
“不值钱你们能看那么久，你是不是想压价？”金虎叫道。
男香客也不看他，盯着顾丰登继续说：“不知名的木匠，你用的木料也差，是用来练手的边角料吧。”
这是位行家，看了几眼就猜得差不离。
“这样，看在你这手艺的份上，我出十两银子请这尊观音回去，十两银子不少了，一家子吃喝一年也用不完。”
顾丰登眉头一皱，这跟他的心理预期差太多。
“你也太抠门了，刚才那莲花祥云没瞧见吗，别说十两，给一百两我们也不卖。”金虎跳起来叫道。
男香客笑了：“年轻人不要口出狂言，谁会花一百两请来历不明的菩萨。”
他摇头，意有所指：“观音虽好，但也是从庙里头请回家的才灵验，还需得是开过光的才行，至于其他的，再好也只是摆件。”
顾丰登心底咯噔一下，再看周围香客的神色，果然是听进了这话。
是他太急躁，以至于匆忙过来，没想到偏遇上了难缠的人。
“那我不卖了。”
顾丰登一咬牙，弯腰要抱着观音像离开。
男香客见状，连忙拦住他：“这样，五两银子，这佛像我收下了。”
“这里除了我赵老三，也没有人会花这个冤枉钱。”
赵老三，金虎一听这名字，缩起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顾丰登只是摇头，将佛像包起来。
赵老三皱眉：“你可想好了，今日出了这门，这尊佛像就要砸在手里头。”
金虎扯着他袖子，低声道：“那是赵三爷，知县大人的小舅子，便宜点卖给他算了。”
在他们这小地方，赵三爷就是皇亲国戚的角色，比金老大有面子多了，金虎哪儿敢跟他争。
顾丰登看向赵三爷：“三十六两。”
赵三爷撇嘴：“我给两位大师一个面子，一口价十两。”
“三十六两。”
“小子，你这年纪轻轻细皮嫩肉，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我还怀疑佛像是你偷来的呢。”
“今日算咱们倒霉，卖了再说，不能得罪他。”金虎知道这些衙内的为人，低声劝道。
赵三爷笑起来：“小兄弟，听你这朋友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招了招手，便有小厮上前想接过那佛像。
顾丰登避开他的手，坚持道：“三十六两，否则不卖。”
赵三爷脸色一沉。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厮立刻怒喝道，显然是要动手了。
两个和尚出来阻拦，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两位施主，求神拜佛讲究六根清净，这里不是做买卖的地方。”
赵三爷呵呵一笑：“也罢，等出去再谈也不迟。”
“你傻啊你，赶紧卖给他拿钱走人，否则连十两都拿不到。”金虎低声道，怕他们俩一离开长生庙，就直接被这衙内抓走。
“兄弟，听哥哥一句话，别跟这种人硬碰硬，不然碎的肯定是你。”
顾丰登却不想退让，七天的时间太短，如果今日失败，下一次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
正当这时候，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打断了僵局。
“一百两，我要了。”
赵三爷脸色一沉，正要骂人，瞧见来人却变了个脸。
“沈姑娘，您怎么也出来看热闹了。”
顾丰登抬头看去，却是愣在当场。
那沈姑娘双目灿若繁星，唇红齿白，却作男儿打扮，秀发高高束起，少了几分婀娜，却更添英姿飒爽。
“怎么，你能看，我就看不得？”
沈姑娘脸上带着轻蔑淡笑，显然并不把赵三爷放在眼中。
“瞧小人这嘴，能看，当然能看，茗山地界上，就没您沈姑娘去不了的地儿。”
赵三爷也是拉得下面子，讨好的谄媚。
顾丰登心底大震，并非因为女子的美貌气势，而是他见过这位沈姑娘。
上辈子历经磨难，他一度自暴自弃，堕落成泥，差点醉死在路边。
是这位沈姑娘救了他，冷着脸一阵痛骂，才让他幡然醒悟，开始捡起木工刀。
只可惜那次一别，他再也没见到过这位姑娘。
“这是你刻的？”
沈姑娘已到了顾丰登跟前，目光落到那佛像上，好奇的打量起来。
顾丰登回过神来，木木的点了点头：“是我雕刻的。”
“小燕，给银子。”
“是，姑娘。”
后头一个小丫鬟上前，从荷包中取出银票，递给顾丰登。
顾丰登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怎么，还不够？”
沈姑娘皱眉，显然不满顾丰登的贪心不足。
顾丰登摇了摇头：“多了，只要三十六两。”
金虎急得在旁边比手画脚，恨不得上前接过那银票。
“三十六两？”沈姑娘诧异不已。
方才她看得分明，这小子缺钱的很。
顾丰登点头，重复了一句：“三十六两就够了。”
若是旁人，自然卖得越贵越好，但眼前的沈姑娘救过他一命，还让他从无尽颓废中觉醒，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多收银子。
若不是家里还欠着债，顾丰登愿意将佛像送出，偿还当年的恩情。
沈姑娘抬头，撞入他那乌黑明亮的眼睛里。
第5章 欠条
◎欠条◎
顾丰登从长生庙离开的时候，手中拿着三十六两银票。
金虎啧啧称奇：“居然真的卖出去了，刚才那沈姑娘愿意拿一百两，你为什么只要三十六两？”
顾丰登垂眸：“用的木料差，三十六两已经很多了。”
“你是瞧那沈姑娘长相漂亮，所以想讨好她吧。”
金虎吊儿郎当的瞧着他：“兄弟我劝你一句，咱们是地上的泥巴，她是天上的云朵，想都别想，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顾丰登让价，纯粹是因为当年沈姑娘的救命之恩，绝无半点男女私情。
金虎不相信这话，认定顾丰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惜赵老三都客气的姑娘，肯定瞧不上他们。
“哥们再提醒你一句，今天你得罪了赵老三，以后可得小心点。”
顾丰登点了点头：“先去金家还印子钱。”
金虎也没再废话，直接把人带到了金家。
结果一会儿功夫，金老爷亲自出来了。
“老爷子，就是一笔小钱，您老怎么还亲自出来了。”金虎忙上前想搀扶。
金老爷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出头，笑起来像弥勒佛，看不出来是做印子钱这样买卖的。
他没搭理金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就是顾丰登？”
“正是。”
顾丰登将银票取出：“三十六两，赎回我父亲留下的欠条。”
三十六两中，三十五两都是钱庄银票，只有一两是碎银子。
金老爷看了眼金虎。
金虎连忙上前清点银票：“老爷子，三十六两，银票和银子都是对的。”
金老爷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借条来。
“当年你家过得艰难，我二话不说就借了银子，也是按说好的利息收钱，希望你不要怨怪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