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嘛?”王叶琳不死心地问道。
宋曦睁大眼看着她,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都睡吧几点了。”最后吴晓葵招呼着大家上床睡觉了。
躺在床上,宋曦想着刚才那一幕,将白日燕开给的符咒叠好,放在枕头底下。
在她削完最后一截苹果皮的时候,她一抬头,眼睛正好和镜子里的人对上,她恍惚看见镜中的自己腰上有一道黑乎乎的东西。
不是很具体的黑色,而像是把空间都扭曲,连光都照不亮的黑,她低头看自己的腰,什么都没有,但眼角又感觉有东西在动。
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开了灯。
王叶琳问她的时候,她已经吓麻了。
这件事,还是不要继续了。
梦里再见那个人的时候,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回应,他自顾自说着,说她不该做这种招惹阴灵的事,太危险了。
“想见我就在心里想,我会知道。”
她才不会叫,这种引鬼上身的事是她疯了才会再做。
可白日那个奇怪的签文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莫道如参商,与卿来日长。
可她绞尽脑汁也记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才十九,又不是二十九,怎么可能有一段刻骨铭心但又忘得彻底的爱情,不可能。
之后依旧是白日上课,晚上做梦。
最近她听了燕开的话,多晒太阳,还增加了运动,保证自己一上床就能睡着。
可是,做梦可不是就要她睡着吗。
有天他烦得她实在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符威胁道:“你再闹我就贴你身上了。”
他愣了一下,宋曦还以为威胁起作用了,接着就听到轻笑:“想贴在哪。”
她将符贴在自己脑门上,双手在胸口合十。
半月后,她刚上完英语课,换教室时就被人堵了。
“父亲。”宋曦看着面前的男人,胃中开始翻涌。
“曦曦,这段时间怎么不接爸爸电话呢。”程建安长相清秀,保养得宜,外表也就不惑之年的岁数,完全看不出来真实年纪已经年过半百。
之前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拉黑了他们一家的所有联系方式,现在还有脸找上门来。
下课时间学生们川流不息,有的也好奇地往这边看来。
“上次怎么走得那么快,晚饭都没吃。”男人温和地笑着,上来想拉她的胳膊:“我这不是,正好来这边办事,咱们父女再吃一顿吧。”
“我一会还有课。”宋曦不想在这跟他闹,只能好言说道。
“那我等你下课来接你。”他看着很大度很好说话,但宋曦知道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车就在门口,你下课自己过来,就不用麻烦别人了,说起来你都大二了,我还没见过你班主任呢。”
这是威胁她不去就要去找她班主任吗?
他怎么有脸的?
换到下一个教室,宋曦缩在最后一排角落中,兵荒马乱。
说是父女俩吃饭,他肯定还带了别人,他这两年就像想把她卖出去一样,到处介绍人跟她认识。
这个人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吗?
在他眼里她当然不是,又不跟他姓,还是个女孩儿,大概只有程宇算是他的孩子吧。
她不想去,也不想把这事闹大。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给母亲打个电话时,坐她前面几派的王叶琳跟人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一瞥,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样,神情激动地对她一顿比划。
好像是,她身后有什么。
她都坐最后一排了,能有什么。
宋曦疑惑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只听到一声轻笑。
她心有所感,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鬼也好,神也好,如果现在能帮到她,要她的命都可以。
“你在的话,就帮我把程建安干掉吧。”她双手合十,小声念叨道,又补充道:“就是刚才来找我那个。”
“好。”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宋曦被吓了一跳,但这个‘好’字以后他再无回应,就像她的幻觉。
她自嘲地笑笑,编辑了条短信给母亲,下课后又打了两通电话,都被挂断,大概是她在开什么会。
磨磨蹭蹭万般不情愿地来到学校门口,她决定怎么都不跟他走,直接撕破脸也行,反正现在成年了,他也管不着她。
然而她惊讶地看见一辆被广告牌砸毁变形的车,那银白轿车她很熟悉,所以看到它这个姿态出现时,更是震惊。
交警已经来了,119消防员正在给小轿车开瓢,120在旁严阵以待。
程建安的中餐、晚餐,甚至未来半月的三餐便都是医院的营养餐了。
第211章 现世报是好文明
后妈被通知来时,宋曦才回过神,拍拍屁股就要走,那女人咬牙切齿地拉着她的胳膊:“你就这么走了,那可是你亲爹,咱家最近还欠着别人钱呢,可没钱给他治病,他可是来看你时遭的意外,你怎么能那么冷血……”这次后妈是完全没想装。
“前期费用我已经垫了,还要怎么样。”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上次的事她如果她真想闹大还能等着她现在在这啰嗦?
“之后手术的费用你也得付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
宋曦嘴角抽了抽:“那就卖房子,卖血,卖肾,再不济,你也可以出去卖,你夫妻俩不是最擅长拉皮条吗,怎么,要我帮你找买家吗。”
程建安进去手术时她看了他的手机,发现他果然约了别人,看名字是什么总,说是吃饭,又是给她‘相亲’,而且这人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她母亲的生意对象。
这个人即使离婚了,即使这些年都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却还要趴在她们娘俩身上吸血。
后妈被她的话气得脸通红,扬手就要打她,可宋曦最近反应力很快,一只手就接下她的手腕。
见占不到便宜,后妈忽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就像当初拉着程宇上门逼她母亲离婚时一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当女儿的!”
还真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果然这句话后,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家属都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们。
宋曦有些厌倦,忽然喃喃了一句:“我要他半身不遂。”
“好。”脑海中依旧是温柔的答应声。
“你说什么?哪有人诅咒自己父亲半身不遂的!”后妈的声音愈发大起来。
“别吵,人在激动的时候血压高容易脑淤血的你知道吗。”她声音极轻,几乎是耳语,所以别人都听不到她说什么。
女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了她片刻,忽然痉挛起来,倒在地上。
“家属!这人的家属在吗?你刚才是不是跟她说话呢?”
见她倒下,宋曦后退一步,兀自离开,听到后面的医生叫她,她头也没回:“不认识,不知道。”
走出医院大门,她忽然觉得浑身松快,这些年她敬程建安是自己的生父,对他那些破事忍着,难过不说还要被母亲骂,现在多好,与其内卷消耗自己,不如发疯折腾别人。
宋曦在心中肯定,她的阴桃花不是普通人/鬼,这都不只是托梦了,能直接影响现实世界,怎么说也是个厉鬼。
她考虑着如何能稍微回报一下他。
厉鬼一般是有着超强的执念,多半含恨而死所以阴魂不散,她考虑着要不要问问他的冤情,帮他沉冤得雪什么的。
乍一从阴暗的地方走到太阳下,傍晚的余晖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台阶下。
心跳一瞬间乱了拍子。
然而等她眼睛适应,发现是杨岳。
“我听他们说你父亲出事了。”他抱着花和水果,看着她出来,神色有些尴尬。
“没关系,不用去看了。”她刚才心中激动了一瞬,但就那一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走吧。”
杨岳有了上次的经验,猜到她大概和父亲不怎么对付,将花送给路边行人后,拎着一袋水果陪她回学校。
看天色正是晚饭的时间,为了报答杨岳几次帮忙为她跑前跑后,宋曦在学校后门那条街上找了家小馆子请他吃了一顿。
“曦曦,你最近有些奇怪。”两人吃完饭,在走回学校的小道上,他似乎犹豫了一番,开口道。
“哪奇怪了。”宋曦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要不要去问问燕开让他推荐个神婆。
“不知道,就是觉得成熟了很多。”杨岳慢慢走着,将水果换到外侧的手拎着,一条胳膊自然下垂。
两人并肩而行,偶尔就要……
可几乎要碰到宋曦的一瞬,他只觉得整条胳膊忽然陷入冰窟一般有刺骨的凉意,他哆嗦了一下,收回来用另一只手搓了搓。
一旁的宋曦似无所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睫毛浓密得跟把小扇子一样,路灯的光铺在上面,好像孔雀的华羽,鼻梁有一个漂亮的弧度,鼻尖翘翘的。
当初开学的时候,杨岳被学生会的朋友抓了苦力,去帮大一新生拎行李,当时他一眼就看到宋曦。
她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小姑娘,旁边一个年轻男人,看着不像亲属,他带着司机将宋曦的行礼搬下来,不用他们帮忙,所以点了个女孩子带她去宿舍。
后来再见她,是社团招新,他有些庆幸自己一年前选了电影社,而不是什么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类社团。
喜欢她的人不少他知道,但是他想着同社团近水楼台,然而这一年下来,也没见谁近点远点。
“嗯,大概是最近学习很紧张吧。”
杨岳咽了口口水,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身边的宋曦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前面有几个人,把他两的路全堵了。
学校是新校区,附近还有许多工地,所以这地方鱼龙混杂,他们俩正好走到一处没有监控的小巷。
那几个人他们在饭馆中见过,当时他们喝了不少酒,在饭馆里抓着服务员耍酒疯,被杨岳制止住后骂骂咧咧出了门。
没想到现在在这里等着。
“嘿嘿,小子那么喜欢逞英雄,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英雄。”为首那个混混看到他们,邪笑着走上来,手里还拿着玻璃酒瓶。
三个都是男人,这里离学校后门还有两百多米,但他们挡着巷口,若倒回去跑回学校要绕很大一圈,但商业街那边人多,说不定能找到人帮忙。
这么想着,宋曦扯了扯杨岳的衣角示意他往回倒,但还没回头,就听到一声怪叫,他们背后也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甩着手不知道刚才干嘛了。
这下是进退两难。
宋曦想起燕开说她最近运势低,招小人,这话倒是一点没错,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你妈的怪叫什么,一会招来人。”拿玻璃酒瓶的人骂道。
“这小姑娘身上带刺啊!”那个甩手的人道。
“不管了赶紧的!”混混头子一声令下,就有两个人上去按着杨岳。
“快跑!”杨岳抬腿一脚踢在要抓宋曦的其中一人身上:“别管我!”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就是他踢倒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呢。
宋曦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平时看的社会新闻,头皮发麻。
“在不在。”她在心中问道。
“嗯。”那声音轻轻应了一声:“想见我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第212章 邪神降临
这种时候还玩唯心论,她觉得自己多半有点不正常,但现在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需要你,你是真的,你就在这。
她闪躲着混混的袭击,在心中想着,觉得自己现在跟神经病人和那些邪教信徒也没什么区别。
“叫我的名字。”那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道。
宋曦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无法挽回的事,这件事做了她有可能会很后悔,这个人未必是什么好人,缠上她也许是因为她最近点背。
倒霉蛋会遇到什么天大的好机缘吗?
但现在不做,她绝对会后悔。
杨岳已经被三个人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举起酒瓶就要往他脑袋上砸,而抓她的人已经将她的包扯掉了,下一次必然要抓住她。
他的名字。
宋曦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年年春秋后,雪落满长天。
落长天。
“落,落长天!”她忽然喊道。
那些人还以为什么人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前后看着,小巷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第一声出口后,不知为何,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宋曦一时间泪满眼眶。
落长天,落长天,她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喊出来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呼之欲出。
“不……”她捂着脑袋,有、似乎里面蒙着一层轻纱,风一吹就能看到下面掩盖的不堪。
“我找到你了。”那声音仿佛是出现在她耳边,满含着喜悦与扭曲压抑的感情。
“呿,小姑娘吓唬谁呢。”见左右无人,抓她的混混将地上她的包踢开,狞笑着靠近:“别怕,哥哥们会好好疼……”
——轰!
他话未落音,就有一声雷暴在耳边响起,一道闪电如同旭日在他们眼前升起一般几乎要闪瞎人眼。
明明是盛夏的傍晚,杨岳刚才挣扎出一身汗,现在却浑身寒冷得如坠冰窟,彻骨的风从小巷两头喷涌而出,巷外的行人还以为里面发生了爆炸,等着烟消云散再去看时,巷口好像被什么圆形的东西破坏,小巷的地上和两旁建筑的墙壁都被撑成一堆砖渣。
好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无人伤亡。
……
前尘往事一瞬间涌入脑海,宋曦累得几乎要晕厥。
比起疲惫更多的还是心痛。
这些事让她想起来干嘛。
她好不容易能忘记,好不容易回到没有那个人也能好好过日子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让她回到噩梦里。
她沉沦在梦中,迷失在黑暗里,希望醒来时,就能再次忘记。
“别哭,是我不对。”可耳畔的温柔绝不放过她,犹如一根根绳,要将她缠到窒息。
“有同心结,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与他结发时是这么说的,可那时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空白,也没有别人,他都与别人成亲了,还要拴着她做什么呢?
“你需要我,所以我会出现。”
“我不要你。”她委屈得要哭出来:“你跟别人成亲了。”
既然他是别人的爱人了,那她道心破损也好,死了也好,都跟他无关。
离开那个世界忘掉他已经是她为自己找到最好的解脱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