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微微抬起下巴,紧抿着的红唇轻轻松开了几分。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要做多久的傻子?”
“你看到了,应该认得出照片里倒下的那两个人是谁。”
她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回想,那张照片的内容就在脑中毫发毕现。
除了戴着婚戒的女人的手以外,还有一只戴着百达翡丽的男人的手。
那只纯黑色的腕表,舒意也有印象。
虽然她当时才四岁,但是对这些精致物件已经有了一定的审美了了解。
那只表的主人……正是慕西承的养父。
“我母亲和……你父亲?”
慕西承喉结上下滚动,“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来。”
“虽然没有脸,但我四岁开始就已经有记忆了。盛叔叔对我一直很好,那只表我在他给我削铅笔的时候注意到过。”
静默片刻,舒意又问:“这封邮件的原件,应该不是你吧?”
慕西承剑眉微扬,“你怎么知道?”
“我看标题邮件的标题还是英文,原发件人应该是西方人,所以没有用中文。”
“这封邮件的确从国外发给我的。”
舒意豆沙色的唇轻轻抿住了,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当年的事情已经很久远了,更何况当年舒渊的地位不及如今,只是勉强算一个事业有成的有为青年。
但是比起现在帝都顶尖的商人地位还是大巫见小巫了。
虽然新闻报道上对“舒家夫人早逝”的描述也都是流于表面的叹息。
没有人去深究,她究竟是在何时去世,何处去世的。
除了舒家人,估计再也没有人会去钻研这个问题。
所以对于这张图片的来源,也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她琢磨不透,只好沉声问:“是谁?”
第301章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慕西承对上她的眸子,眼中带着幽暗的光芒。
片刻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他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私家侦探。”
舒意很快便捕捉到了关键词,沉声问:“为什么说是,二十多年前?难道他现在已经不做侦探了吗?”
“嗯。”慕西承应声得很干脆。
反倒是舒意秀眉又皱起了起来,“既然他已经不当侦探了,你又是从哪里拿到这些照片的?”
“说好听点他是侦探,说难听点就是狗仔。当年除了当事人以外唯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但他拿了封口费,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搞定他的。”
封口费……
女人微微眯起眸子,“封口费是……我父亲给的吗?”
“这个,他倒是没有承认。”
没有承认……舒意嘴角轻轻颤动了一下,溢出满是嘲讽的意味。
“但是?”
“在二十多年前,从他账户里打进了一笔一千万元的巨款,账户来源,是舒氏的一个员工。”
舒意盯着男人的眼一瞬不眨的:“只是舒氏的一个员工,不是高管?”
慕西承点头。
显而易见,一个小小的员工哪里来的一千万巨款。
这个数字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年代可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就连舒氏的高管都不一定拿得出这么多钱,更何况只是舒氏的一个小小员工?
舒意的眼神一直落在慕西承脸上,忽明忽暗像是利剑上的光,直射人心。
她没说话,但多年的朋友,慕西承已经懂了她的心思。
“你也怀疑这个员工是在帮人办事?”
她的眼前漂浮着不达眼底的笑意:“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难不成还是舒氏的一个小员工杀了人,然后用这笔巨款来买通发现真相的侦探?
不可能的。
舒意不相信这件事情很能牵扯到其他的人。
更何况舒母又是那种对商业不感兴趣的人。
其实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了,只是她想不通,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了年头的公寓,光线不如杉林公馆的那么明亮,也没有现在的房子这么讲究坐北朝南。
所以阴影的地方居多,相较于外头也更加阴凉一些。
正是这阴凉,为这座公寓又增添了几分静谧冷然的气息。
慕西承没再说话了,此时再说什么,于舒意来说都是无益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女人沉而哀凉的声音,像是余音绕梁那般在客厅里回荡开来——
“我父母从前……明明算得上恩爱,即便不是恩爱,至少也是相敬如宾,否则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我这个孩子?”
慕西承深深地望着她,他五六岁那会儿一直待在舒家,因为年纪比舒意更大一些,所以对舒父舒母的印象恐怕是比舒意还要深。
在他的记忆里,舒渊对舒母也称得上是很好的。
即便是工作繁忙,但是每天晚上他都会回家用晚饭,周末的时候也会尽量抽空陪舒母出门一趟。
那个年代的父母辈间,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许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但相敬如宾,已经是很多家庭都难以做到的程度了。
“意儿,人是会变的,人心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
她敛眸,尽力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波澜,“我不明白,我妈妈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难以原谅的事情,要用杀她来终结这一切?”
第302章 舒意被客厅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多年夫妻,最后却用一把薄情的利刃来了结。
难道他们从前相处的一切过往,都只是人因为虚荣而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吗?
明明都是人,怎么会铁石心肠到这种地步?
舒意想不明白,当了她多年父亲的男人,居然就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
“当年我妈妈死的时候,我爸爸整整一个月没去舒氏工作,他缺席的那一个月,舒氏的重要业务没人打理,当时差点就因为这个差点撑不下去了。他那时候明明这么难过,难道都是他演出来的吗?”
舒母去世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舒渊都没再去工作了。
年轻时的舒渊远不如现在那么情绪内敛,舒意还曾不小心看到过,舒父在书房里,看着妈妈的照片,悄悄地掉眼泪。
只不过她那时候年纪很小,还看不懂这眼泪对舒父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直到成年后的某一日,舒意注意到舒父的生日上,苏芷兰和舒欣如何费尽心思地为他安排一切。
而舒渊却面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动。
但是他晚上回到房间,独自一人的时候,男人沉寂已久的脸上终于有了类似于失控的表情。
无疑撞见的舒意再注意到中年男人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晶亮的泪水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
时过境迁,汹涌的往事沉寂下来时,原来父亲心里一直都是有母亲的。
可是如今,她再回想起来自己从前的那些认知时,只觉得自己可笑。
“情绪这种东西,一旦失控,是连自己都难以控制的。”
女人嘴角牵起如烟一般淡的弧度:“如果失控就要杀人的话,这世上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为了活着,忍辱负重的人?”
她一直都不明白,大家都是人,都是同类,甚至是共枕而眠多年的夫妻。
究竟是做了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才会到要终结对方生命的那个地步?
“所以这世上会有监狱,就是为了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准备的。”
“动物之间都有感情,人为什么有时候会连动物都不如?”
慕西承下巴微微抬起,俊脸温淡而又坦然,“你忘了,人也是动物。只不过是更为高级一些的动物而已,但有兽性或者残忍的一面,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可我妈妈是他的妻子啊!”她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地高亢。
因为舒意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偶尔听亲戚们在耳边打趣的时候说起舒父和舒母的感情有多好的时候。
就曾听说,父亲为了追求母亲,每当有舒母的舞蹈表演时,舒渊一定会准时出席。
没有一次落下。
甚至还为她包下了整个舞厅,只为了能有属于她自己的,唯一的演出。
慕西承见她神情有些不好,起身来到她面前。
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虽然照片的背景是在舒家老宅里,但这件事不一定真的是渊叔做的。”
她回神,眼神温温凉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哀凉:“你是在安慰我吗?”
男人的声音沉沉的,好像带着无形的力量一般:“这个私家侦探只给我发了照片,具体的过程他也没有和我解释。等你见他一面,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能约到他吗?”
……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公馆里一片漆黑,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在房间里。
门一开,里头就传来小猫小声喵呜的声音。
舒意一连将客厅的灯都打开,正要呼唤小猫,就被客厅里的一道黑影给吓了一跳。
第303章 她被人旋转着抵在了浴室的墙上
只见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明亮的灯光洒下来,刺目的光线却依旧落下了一块阴影。
舒意心口一跳,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心口。
“你……”
顾庭彻抬头,一双桃花眼幽幽地落在了她脸上。
舒意这才发现男人的身边的那只小猫。
它贴着男人的西装裤,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
闻到熟悉的味道,波斯喵“喵呜”了一声,便昂起猫脑袋,睁着一双蓝色的眸子望着她。
很和谐静谧的画面,但落在舒意眼里,却是虚惊一场。
她还以为又是谁闯进她家里了。
舒意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在家为什么不开灯?”
一旁的小猫蹭到顾庭彻身边,毛茸茸的毛贴着男人的裤缝。
顾庭彻顺势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在猫咪头顶。
他一张俊脸温温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忘了。”
“……”
哪有人忘记开灯的?
舒意才不信这男人的浑话,走近沙发把手里的包放到了上面,然后才回过头来凉凉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就这么摸黑坐在这儿?”
顾庭彻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朝窗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墨色的天空呈现出灰蓝色的暗芒。
“哦,原来天黑了?”
“……”
神经病。
舒意懒得理他,径直抱起沙发上的波斯猫,朝着给它准备的猫窝走去。
将猫放在坐垫上,伸手拿了盘子倒了猫粮和牛奶出来,冲泡在一起,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跟了上来。
舒意去阳台收了毛巾,走回来漫不经心地道:“你今天还打算挤在我家这小窝里?”
顾庭彻在她身后站定,声音不温不火:“不小了。”
女人回眸,穿着拖鞋的身高只够抬头看着他。
“我这里可没有你的生活用品。”
顾庭彻嘴角噙着一抹薄笑,舒意这会儿还看不清这笑容的意思。
直到转身走进浴室,要拿漱口杯刷牙的时候,才发现了上面放着的一排新的牙刷,漱口杯,剃须刀,男士洗面奶之类的东西。
“不劳太太操心,我都准备好了。”
“……”
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庭彻上前一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你不肯跟我回御华庭住,我只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了。”
“你不管你女儿了?”
“她有人照顾,现下还是太太你比较难搞。”
“……”
“我有同意你住进来吗?”
“你昨晚不是都这么过来了吗?我以为你知道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
毕竟对男人来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
女人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莫名烦躁,“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她转身就要朝外面走,还没踏出卫生间门槛一步,就已经被男人扣着腰。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她就被人旋转着抵在了浴室的墙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爬上整个背脊,男人的俊脸压了下来,遮住浴室本就有些昏暗的光线。
“今天又跑去跟慕西承鬼混了?”
舒意眉心微微一蹙,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生怕他再逼近一步。
“我们是人不是鬼,你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哦,”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你跑去跟他人混了?”
“……”
她昂头不避不闪地对上他的眼,“怎么,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顾庭彻的声音磁性温润:“以后少和他待在一起,我会不高兴。”
舒意轻笑一声,“你不高兴?”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冷笑几声,“你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顾庭彻又逼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畔,仿佛带着粗粝的磨砂感。
“宝贝儿,你知道的,惹我生气,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又何必在这里跟我逞口舌之快呢?”
舒意对上男人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瞳孔轻轻一颤,心脏溢出密密麻麻的感觉。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继而抬起来一拳抵在男人胸口,要把他推开。
声音亦是冷淡无波的:“哦。”
这一声算是她答应了,但是不咸不淡的态度还是有些敷衍。
但是得到她的答案,顾庭彻脸上的表情就缓和了两分。
在舒意即将要离开浴室的时候将她拉进怀里。
骤然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舒意忍不住烦闷地闭上了眼。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急躁?”
顾庭彻一言不发,脸色倒是比刚才更加温和了。
他将女人抱起来,放在洗手池旁的大理石上。
伸长手拿过她的漱口杯,有条不紊地替她挤着牙膏。
然后喂进她嘴里。
“帮你刷牙,你不是想要漱口?”
“……”
男人动作温柔,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有耐心。
舒意却是面无表情,只觉得这男人实在是有些毛病。
她冷冷地盯着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