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虞凤翎原是打算先做干菜的，但做这东西得费不少盐巴，罐子里的盐巴并不多了，她便打算先泡点泡菜在坛子里。光弄芥菜也不行，种类太单一，她便又弄了一些葱头下去。芥菜的生长期比小白菜要长一些，做干菜的话用那种大的芥菜比较适合，篱笆院里的芥菜还可以再等等。
上次那个泡萝卜的盐水可以重复使用，没费多少时间泡菜就弄好了。
家里笋干萝卜干什么的样样齐全，篱笆院里的小白菜和下锅耙也多得吃不完。拿去喂仔鸡虞凤翎觉得有些可惜，她想了一下，打算弄点儿去集市上售卖。
村里人基本自家门前的篱笆院里，多少都会种点儿当季的时令蔬菜，这东西在村子里并不稀奇。虞凤翎的兜售对象，主要是居住在镇里的那些商户，她去过几次集市，多少知道点儿行情，这类绿色蔬菜的价值并不高，她打算把之前弄的笋干和萝卜干也捎上一些，看看效果。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进屋和崔明宣说了一声。
对方得知她要去镇里卖菜，叫住她，“据我所知，菜市场那头的摊位费是按月缴纳的。摊位基本是固定的，你贸然过去怕是没有空余的摊位。”
虞凤翎顿时一脸菜色，闷闷不乐的道：“我不去菜市场，就在主干道的商铺门前试试看。”这人见天儿的待在房里，知道的倒是比她多。
崔明宣微一挑眉，一脸的不赞同，他道：“临水镇隶属三江县，虽是三江县的下镇，但因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往东是茶马贸易的中心，往西是丝绸和中药材的商贸重地，临水镇变向的成了二者之间的咽喉之地。你可以去坊市上看看，那里集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最喜欢来此地收购商品。”
对于他的建议，虞凤翎决定采纳。不是她自夸，她菜园里的这些菜，无论是品相还是口感都比她之前在菜市场上买的高出不少。既然有心搞钱，她之前不是没动过做吃食去卖的这个念头，只是实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别的不说，人员配置的问题上便是一个大难题。
崔家的几口人，先不说她使不使唤得动。几个女眷，沏茶磨墨，刺绣插花倒是样样在行。崔明溪当个伙夫都不够格，还能指望她们帮上什么忙么，不给她帮倒忙就不错了。
至于今后到底做个什么挣钱的营生，虞凤翎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去坊市上碰碰运气看，若是能和行商达成长久交易道是个不错的买卖。
虞凤翎出门前，把熬好的药温在灶台上，这样崔明宣便可以随时去喝。
瞧着没有多少东西，但背在背上还挺有分量，上落村到镇里得有十几里的路，眼下时辰不早不晚的，虞凤翎便打算坐牛车去镇里。
也是赶巧了，打算去药店里卖人参的王淑兰和她碰上了。
两人之前起过口角，要说心头全然不在意，不太现实。但毕竟一口锅里吃饭，既然没有撕破脸皮，该维护的场面还是要维护。
不过到底不是一路人，各自寒暄了几句后，虞凤翎就把脸扭到了一边。
卖人参这事儿，王淑兰自然是要偷偷摸摸的去。苔藓包着人参放在背篓的底部，为了不被人发现，面上她又铺了一层带叶的折耳根。这东西不重，倒不怕把人参给压坏。
她余光往虞凤翎身后的背篓瞧了瞧，见是篱笆院里的那些蔬菜，心头嘀咕了两句。
这种东西能卖几个钱，还不如拿来喂鸡。省得她家恒儿每天去屋后找青草，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坊市位于主干道和东市大街中段交汇的岔路口，因其是东西两个重要商贸的咽喉之地，南来北往的行商都会在这里汇集，虞凤翎还没靠近，便是一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的场面。
临水镇的这个坊市，不仅仅是针对东西两个商贸的货物，虞凤翎一路过去左顾右盼的，发现里面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绫罗绸缎，皮货，干货，糕点，米粮，她背篓里的蔬菜也不算很惹眼。
虞凤翎第一次来坊市，她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很多的摊位，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到相应的摊位点。她看了一下目及之处各类摊位都有，并没有蔬菜类的摊位。
她试着往里走了走，在一个皮货行商的摊位点发现了裴筱筱的身影。她正要上前，发现背篓被人给拉住了，虞凤翎本能的往后一看，见是个陌生面孔，一脸机警的看着对方，正要说话的时候。
对方眸中含笑，一脸歉意的道：“这位夫人，请饶恕在下的冒失之处。鄙人是醉仙楼的管事，来这坊市本是收购家禽一类的货物，只是走了一圈都没看上心仪的货物，原本以为这趟会空手回去，不曾想无意中看到了夫人背篓里的蔬菜，这才会做出无理之事。”
虞凤翎听他之言，心里莫名的一喜。觉得自己今日的运势不错，但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你的意思，是看上了我背篓的蔬菜？”
醉仙楼是益州富商李家名下的产业，李家经营有道，醉仙楼不仅遍布益州各县域，就连成都府的管辖内，也少不了醉仙楼的身影。蒋元是李家的远亲，专门负责醉仙楼的采买事务，醉仙楼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除了舍得聘请厨艺高超的厨子外，对店里食材的选取也是格外的上心。
蒋元的实权很大，想要从他这里搭上线的不在少数。但他这人知晓轻重，不会凭着别人塞过来的银子，就把那些品相不好的东西弄进醉仙楼。
对待这一类的人，他历来没有好脸色。但若是遇上那种品相好的食材，他这人向来很好说话。
蒋元点了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夫人猜得不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找个谈事的地方细细详谈一番。”
虞凤翎没有被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给冲混头脑。她半信半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想了一下后，冲对方道：“我有点事情要和表妹交代一下，麻烦你等我一下。”对方虽然长得一脸周正，但除了那种穷凶恶极的坏人，一看面相便让人心里生惧外。别的心术不正的人只要有心隐瞒，启是一眼就能被人给看穿的，虞凤翎该有的谨慎还是有。
好在对方对于她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人说话并没有耽误多少工夫，裴筱筱还在皮货的摊位前，只是她似乎和身边的那个猎户认识。虞凤翎正要上前的时候，裴筱筱一扭头，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裴筱筱一脸欣喜的喊道：“二表嫂，你怎么也在这里。”
虞凤翎快步上前，轻轻一笑，“菜园子里的蔬菜吃不完，听你二表哥提起镇里有个坊市，想着过来碰碰运气。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筱筱往身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女儿家的羞涩，“我来镇里交绣活，莫大哥要卖皮货，正好顺路。”
莫渊这个时候卖完皮货，一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过来。
蒋元看到走过来的莫渊有些惊讶，“莫猎户，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你。”话一出口，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没水准。莫猎户打猎手艺这么好，家里肯定积存了不少的皮货。
虞凤翎见两人一副熟络的模样，出声道：“你们认识？”
蒋元一脸赞赏的道：“莫猎户打猎手艺不错，猎到的货物比其他猎户都新鲜。他和我们醉仙楼也是合作关系。”
这话让虞凤翎心里轻松不少，两人若是合作关系的话，那自己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蒋元做东，把几人带到了李家在东市的一处茶舍和虞凤翎说起了合作的事情。
菜园子里的蔬菜虽然挺多，但要供应醉仙楼这种生意火爆的酒楼，虞凤翎是吃不下的。一是没地，二是蔬菜有个生长期，即便土地的问题解决了，可这供应的事情也不是立马就能衔接上。虞凤翎这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自己目前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道于对方听。
醉仙楼的蔬菜供应一般都是由当地的菜农提供，一是当地供应能最大限度的保持食材的新鲜程度，遇到生意爆火的情况下也能第一时间补齐需缺。二是从其他地方统一调配的话，成本会拉高很多不说，万一路上出现什么纰漏耽误了送货的时辰，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蒋元原本就没想让对方朝着醉仙楼里供应。临水镇因着有个坊市的关系，南来北往的客商谈生意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茶舍这种私密性好，且又清净的地方。生意场上的话题一打开，有时候难免会错过用餐的时辰，所以茶舍预备着增添一项新的业务。
毕竟不是酒楼这种专门提供用餐的地方，食材需缺什么的本就不大。但仍旧保持着一个理念，便是食材的新鲜程度一定要是最好的。
虞凤翎听闻后，倒也不曾觉得失望。蚊子再小也是肉，她本就是来碰碰运气，能和醉仙楼这种大酒楼搭上门路，终归比她像个无头苍蝇乱撞要好得多。
二人很快便就合作一事，展开了详谈。半个时辰后一切谈论妥当后，彼此签订了合作契书。莫渊算是见证人，去衙门登录的事情用不着虞凤翎，蒋元自会代劳。
从茶舍出来后，虞凤翎身后的背篓空空荡荡。里面的笋干和萝卜干，她免费送给了茶舍。说是免费其实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不仅能明面上卖对方一个好，没准儿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莫渊有事，从茶舍出来后便和两人道了别。虞凤翎和裴筱筱朝着场口的位置去，路上的时候裴筱筱偷瞧了虞凤翎一眼，见她心情不错，便把心里的打算和她说了，“二表嫂，家里以后不能接绣活了，我和娘打算做点小本生意，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虞凤翎偏头看她，见她不仅话里有话，脸上也布满了心事，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便问：“你是想做素饼来卖吧！”
第22章
裴筱筱冲她点头, 今日本是特意来交绣品，却被锦绣坊的管事给赶了出来。一番软磨硬泡后这才得知了其中的缘由。家里如今还欠着崔家的人头费，房子里外也破旧不堪, 无论是翻新还是推翻重建都得需要银子, 突然少了一笔入账，建房一事不知何时才能提上日程。这才会动了做吃食的念头。
她的点头让虞凤翎愣了一下。虞凤翎做吃食方面还算有天赋，但是眼下她刚和茶舍签订了契约，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关系。刚刚在茶舍的时候，听蒋元提起过成都府有个比临水镇更大的坊市，她还想着日后有机会过去瞧瞧。且她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把屋后的那片空地给开荒出来, 再买点蔬菜种子尽快的种下去，这样才能不耽误茶舍那边的供需。
家里家外的一摊子事儿就够她忙碌的了, 做吃食这个营生她怕是没这个精力去忙活。
裴筱筱见她沉默不语, 也深觉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过分，正要改口的时候，却突然听闻对方道：“你做吧, 我如今和茶舍签订了契书，怕是忙不过来了。”
出乎裴筱筱的意料, 虞凤翎竟然给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答复。
她眼角眉梢瞬间染上了笑意，上前握住虞凤翎的手, 忙道：“二表嫂你太好了, 这个方子是你的, 以后每日的盈利分你一半。”
虞凤翎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一半太多了些, 前期置办费用可得不少，吃食这个营生挺费体力的, 我一分力气也不出怎么有脸分你一半。这样吧，分我两层收益就行。”
有一种人，你对她太和蔼，她会觉得你是好捏的柿子。你无偿的对她好，别人下回指不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你若是不答应，她反而觉得你小气，指不定因此记恨上你，日后少不得做出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来。这世间不缺因为钱财而反目成仇的例子，虞凤翎觉得做人不能太大方，该收的银子还是得收。
裴筱筱有自己的立场，“那怎么能成，若是没有这个方子的话。何来挣钱一说？”
虞凤翎见她坚持，做出让步，“这样吧，盈利分我三层。”她这算是变相的入了一个干股，盈利的三层在她看来不少了，再多的话她收得也不舒服。
见裴筱筱还要再说，虞凤翎赶忙打断她，“你再说我可要生气啦，我带你去铁匠铺一趟吧。做素饼什么的，得定制那种平底锅。”
两人过去的时候，铁匠铺的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虞凤翎。见她带人过来，自然给了一个优惠价格。出了铁匠铺后，虞凤翎又陪着裴筱筱去了一趟杂货铺。她这变相的入股后，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够挣到钱，路上的时候虞凤翎又把肉夹馍和韭菜鸡蛋饼的做法告诉了裴筱筱。想起裴家菜园子里萝卜还有不少，便又把萝卜饼的做法告诉了她。
···
王淑兰挖掘人参的过程中，没有伤到人参的根部和茎部，所得的价值比虞凤翎高出数倍。她把银子贴身装好，从医馆出来后径直朝着东市的住宅区去了。
她在一户门前停下脚步，抬手敲开房门后，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说了。门房一听她是来找自家少爷，倒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而是让她稍等片刻。
李元悟已经从何老头那里得知了王淑兰的出身，这种温婉知礼的贵女，寻常手段是用不上的。他的眸光在园中那颗苍劲的松柏上停留了一瞬，旋即对立在一旁的婢女道：“你去一趟，就说我不在府上，去成都府了。归期未定。”
婢女听闻后，脸上并无异样，躬身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婢女由远及近的走来，在瞧见王淑兰胸前·鼓·鼓，纤腰不盈一握时，脸上略微有些许变化。
“这位夫人，我家少爷不在府上，你改日再来吧。”
王淑兰看着面前这个翠眉杏眼的婢女，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敌意。她没多想，语气柔和的询问道：“你家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在过来一趟。”
婢女一张娇妍柔嫩的脸上带着许些讥诮，“主子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岂会知道。你若是有心每日来一趟吧。”
王淑兰到底出身高门大户，当即看出了她的为难。瞧着婢女那身装扮，倒是比许多小门小户的嫡女还要气派，对付这种踩高捧低，一脸谄媚的货色她自然是手到擒来。
“是？我瞧着李家的门户也不低。你作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竟连他的行踪也不知。不知该说你办事不利，还是李家的规矩对你没有半点约束。”
她这话一出，婢女脸色一片惨白。见她不是那种随意拿捏的，也怕自己故意刁难的事情被李元悟知道，当即一脸讨好的道：“好姐姐，话可不敢这么说。我方才不过和你玩笑呢，我家少爷确实不在府上，人如今在成都府，至于归期，暂时不知。”
她前后的转变，王淑兰倒也不觉意外。她犯不着和这种下人计较，见递过去的银子对方不收，便只好收了回来。打算等李元悟回来后，亲自把银子交到对方手里。
王淑兰离开东市后，朝着场口的方向去。一路上她越想越气，心里便又勾起了母亲的决绝，想她在闺阁的时候，也曾是许多簪缨世家和高官之子的首选姻亲，所谓娶妻娶德，嫁女要高嫁，她有些嫉恨母亲为她选了崔家，不然她也不会落到被一个小小的婢女给为难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