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孩子记性是真不错,搞怪的林学农还是不是会来上一点即兴表演,怪模怪样又十分逗乐,配上严肃板正的林志勇,还有天真懵懂总是被坑陈繁星,再加一个明明是年纪最小却一脸臭屁的“女儿”张芝,这个选角简直绝了。
说说笑笑间,林志勇几人就把台词记得一字不差,还配上了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林学农更是展现出了强大的舞台表演能力,除了张嘴露面就逗乐人外,他竟然还有模有样地开始指点起其他人的走位来,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不该动,动的时候动作该怎么样才最能逗乐人,林学农简直无师自通。
沈知意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惊叹,好家伙,这简直是个演员和导演的好苗子啊,算算他的年纪,等以后恢复高考,说不准还真能走科班。就算走不了科班,真有这个兴趣和天分,以后影视行业发展了起来,未尝不能去试一试。
有林学农在,沈知意就轻松多了,根本不用她再说什么,林学农就把一切活都接了过去,还顺带把其他人的词都给背了下来,谁要是忘词了他就背着人杀鸡抹脖子似的给对方当提词器,沈知意简直想为他鼓掌。
这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控场能力,厉害啊!
有林学农在,沈知意轻松了不少,还抽空回了知青点一趟,准备先拿点东西过去给林学兵他们甜甜嘴,上回买的桃酥奶糖麻花油嚼吧,沈知意也没吃完,这回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柳梅见了沈知意还挺惊讶,“就快要六点了,你怎么还过来了呢?不是说好我给你送饭吗,晴柔没告诉你?”
沈知意点头又摇头,“我知道,辛苦柳梅姐了,我就过来拿点东西,找了几个小帮手,得给他们一点奖励。”
柳梅更惊讶了,讲中医知识还能请小帮手?
只不过沈知意来得急去得也急,柳梅也不好仔细问,就怕耽搁了沈知意的正事儿,只是心里更加多了几分期待,不知道沈知意等会儿会讲些什么东西。
沈知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张平那几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在宴修开门出来后,沈知意还能明显感受到身后瞬间聚集过来的八卦目光。
看着一脸从容丝毫不受影响的宴修,沈知意眉头拧成一团,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换来宴修歉意的眼神。
沈知意无语,也不知道这里头又多出了什么误会,看着好像是自己又被宴修给连累了。只可惜现在时间紧急,不然沈知意非得让宴修好好说个明白不可。 就这样,沈知意还是没好气地瞪了宴修一眼,步履匆匆离开了。
剩下宴修摇头失笑。
还没到六点,村民们就开始搬着凳子来到了村口的空地上,一家一家坐好了,林爱军特地来得早了点,顺手把位置给安排了一下,看上去好歹没有那么凌乱,也算透出几分齐整来。
村民们还挺期待沈知意能说些新鲜的东西,又不是农忙的时候,晚上无聊,他们在家猫着也烦,好不容易有个新鲜事儿,大伙儿的热情都挺高。
沈知意从容露面,含笑对着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话锋一转,“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林志勇、林学农、陈繁星和张芝四人带来的情景剧,《讲卫生》。”
人群轰的一声沸腾了,林爱军也惊讶地看着老支书,“叔,您家志勇什么时候跑去帮沈知青排练节目了?”
林老支书也挺意外,“我也不知道,这臭小子……先前他娘喊他吃饭,他还说要在卫生所玩一会儿,合着是在琢磨这事儿呢!”
其他三个孩子的家长身边也围满了人,热热闹闹的,就是张芝妈妈听了点不大中听的话,“她家就一个女娃娃。绝户头,怎么沈知青挑了她家芝麻呢?我家爱红多好,哥哥弟弟多,以后替她撑腰的也多哩!”
张芝妈妈拳头紧了紧,脚被旁边的人碰了碰,转头看去,张芝爸爸一脸欣慰骄傲地看着台上,“孩他妈,你看我们芝麻多水灵!这么多人看着,她愣是一点都没害怕!”
张芝妈妈顺着张芝爸爸的目光往台上一看,嘴角立即上扬,语气中同样带了骄傲,“那是,我们芝麻,不输男娃哩!”
其他人见他们两人眼睛只顾着盯着台上,根本不搭茬,也觉得没意思,收了话头也开始认真看节目。正好看到林志勇把鞋一脱,张芝夸张地捂着鼻子往地上一倒,林学农大惊失色,像猴子似的蹦跶起来,抓耳挠腮,指着林志勇控诉,“孩他爸,你看,你把我们囡囡臭晕啦!”
台下顿时一阵哄堂大笑,有些调皮的孩子甚至当场就跑到自己爸爸身边,蹲下去闻了闻他的脚,然后学着张芝的样儿,捂着鼻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哎呀哎呀,我爸爸也是个臭脚,我也被臭晕了!”
周围人又是一阵笑,就有人撑不住想要给自家兔崽子一点颜色看看,然后被周围人按住嘲笑,“人家囡囡说了,不讲卫生没道理,孩子那个什么抵…抵抗力差,容易被你连累得生病哩!”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臭脚,今天回去全都好好洗干净!”妇女主任可算是找着机会数落他们了,“大老爷们身强力壮,你家孩子可没你身板结实,坏了身体心疼的不还是你们自己?”
当即就有人乐呵呵表态,“行行行,陈主任你说的对,我们回去后马上就洗!”
老支书乐得不住点头,一边抽烟一边和林爱军说笑,“我本来以为这女娃娃会怯场,还担心她搞砸,现在看来,人家办法多得很。瞧瞧,这帮臭脚都知道要爱干净了!”
林爱军也笑,“这几个孩子演得也好,大家还挺喜欢这样的节目,以后可以让沈知青多组织一下,大家看着高兴,还能学点卫生知识,自己也知道讲卫生。”
“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是沈知青要辛苦一点,想这些花样可不容易。”
“嗐,这不还有妇女主任她们的宣传队吗?公社有要求,她们也要开展活动,我看这个就很好,既提高了群众的积极性,又学到了有用的知识,还不耽误大家农忙的时间。就几个孩子嘛,农忙的时候,大家也能一边干活一边看他们表演。”
老支书都忍不住笑,“就你鬼点子多,倒也是个好办法,香兰这个妇女主任该感谢你了。”
林爱军嘿嘿直笑,“我还等着带着咱们生产大队夺个第一回 来呢,哪里都不能拖后腿!”
这场节目十分成功,台下笑声就没断过。陈繁星本来还有点放不开,但正好碰上了林学兵这个人来疯,底下观众越多他越兴奋,彻底把陈繁星他们也带动了起来,四个人全部超常发挥,赢得阵阵掌声,表演完下台的时候掌声更是比打雷还响,一阵接一阵,还有高声叫好的,让林学兵四人都兴奋极了,下了舞台脸上还是红扑扑的,林学农还激动地翻了好几个后空翻,怪叫几声,被林志勇一巴掌拍下去,终于消停了点。
张芝四下看了看,正好看到站起来使劲儿朝着她挥手的妈妈,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过去,兴奋地看着张爸张妈,语气激动,“爸妈,你们看到了吗?沈姐姐说了,我很厉害的,不比男孩子差!”
张妈妈一把抱住张芝,声音已然有几分哽咽,“对,沈知青说的对,你一点都不比男娃差!”
张爸沉默了一瞬,大手在张芝的脑袋上摸了摸,无言的安慰对方。
张芝眯着眼,觉得舒服极了,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两块大白兔奶糖,在爸妈手心里一人放了一个,得意极了,“这是沈姐姐奖励我的,她说我们表现得非常棒,比城里孩子还厉害!你们也尝尝,可甜了!”
张爸张妈哪里舍得吃,握着这颗奶糖,就算没吃,都甜到了心里,不住笑道:“好,沈知青是大城市的人,她说好,你们肯定好。这糖我们先收着,一会儿再吃。”
其他人见了,心里怪酸的,张婶子拉着张傻娃,拿眼觑张芝,“人家沈知青说漂亮话哄你,你也信?村里孩子比城里还强,说出去都笑掉别人的大牙,人家还得骂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呢,绝户头还挺敢想,赶紧生个儿子才是正事!”
张爸张妈一阵沉默,张芝却不服气,像只小狼崽一样,凶巴巴地瞪着张婶子,狠厉的目光扫过张傻娃,吓得张傻娃忍不住往张婶子身后缩了缩,然后张芝才慢慢“切”了一声,十分不屑,“你倒不是绝户,看起来比我家这个绝户还惨哩。”
在张婶子爆发之前,张芝先声夺人,“我爸妈没儿子怎么了?以后我给他们养老,别人家怎么养老人的我一样不差!天天绝户挂在嘴边,显摆你有个傻蛋儿子了不起吗?他能给你养老送终?”
张婶子那个气啊,起身撸袖子就要给张芝一点颜色看看,“你个死丫头,嘴皮子犯贱没人要,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陈香兰过来先把张婶子按了下去,语气十分严厉,“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早就不是旧社会了,别张嘴闭嘴就是绝户头。我看人家芝麻孝顺的很,女儿也是儿,她爸妈福气在后头哩。”
“漂亮话谁不会说啊。”张婶子不屑地看了张爸张妈一眼,“她再能耐,还能进我们张家的祖坟不成?张大山这一家,就断在这丫头这里了,不然老张头怎么巴结张二山去了,不就是张二山争气,给老张头生了三个孙子吗?那才是张家的根哩!”
张芝气得要命,眼泪都出来了,“你才是绝户!我家不是绝户!”
张婶子呸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张大山,“看在咱们是一脉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千万撑着得比你兄弟活的长,不然,你就等着你兄弟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抢你家产吧!”
“闭嘴!不然我明天就让人把傻娃关起来,免得他再伤人!”
张婶子终于闭上了嘴,也有人小声提醒张大山,“张婶子说话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你那兄弟确实不是东西,得好好防着。”
张大山唯有憨笑,张妈也只会抹眼泪,只有张芝气得跺脚,抬头看着台上的沈知意,眼中满是憧憬和坚定。
沈知意见众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也开始给大家讲点中医养生的知识,教他们认了几个穴,可以试着按一按。张芝听得十分认真,有模有样地开始替张爸张妈按了起来。
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夸,“闺女就是贴心,这么小就知道心疼爸妈。刘主任说的对,张大山两口子,福气还在后头。”
沈知意也注意到了张芝这里的动静,只是她还在台上为大家讲解穴位,不好太过关注,等到大家都心满意足按着穴位离开后,沈知意才听到了张婶子对张芝说的话。
陆晴柔很是气愤,“张婶子怎么能这样?这也太……太……”
梁广志看她急得直跺脚,帮她补了下半句,“太没素质了!”
“对,太没素质了!”陆晴柔狠狠点头,“都是一个村的,听张婶子话里的意思,她和张芝还带着点亲,怎么就说话这么恶毒?”
一贯沉默的陈满菊忽而冷笑一声,“就是亲人才恶毒得恨不得让你去死呢。”
张平也叹气,“别说农村,就算是城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见。”
沈知意想到口口声声老沈家的根的沈知行,也是一阵沉默。
柳梅摇摇头,笑道:“我看那小姑娘挺不错,以后这些表演,也能多找找她,指不定就能给她趟出另一条路呢。那小姑娘手长腿长,小脸大眼标志得很,再练练,万一碰上文工团招兵,也是一条出路。”
陆晴柔擦了擦眼角,“这个我知道,我有个表姐就在文工团,下回我写信问问她,看文工团到底怎么招人。”
沈知意算了算张芝的年纪,三年后恢复高考这孩子还没上初中,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路考出去。看张大山夫妻对她那样,也是个疼孩子的,只要肯供张芝读书,凭张芝那身韧劲儿,估摸着能拼出个大学来。
梁广志见气氛有些沉重,故意逗陆晴柔,“你家有个表姐在文工团,你怎么不去当兵?怕把文工团给淹了吗?”
气得陆晴柔要打他,“胡说八道,我那是四肢不协调跳不好舞没办法,你以为文工团什么人都收呢!”
梁广志故意叹气,“四肢不协调,还是个哭包,你下乡,你爸妈不得担心死?”
陆晴柔冷笑,“说的好像你挺能干一样,挑担水都龇牙咧嘴的人是谁?反正不是我。”
眼见着这两人又要掐起来,沈知意赶忙调停打圆场,“行了,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马上就到五月,蛇虫鼠蚁都出来了,咱们挑个时间,去买点雄黄粉来洒一洒。”
柳梅一提到蛇就想起了上次在山里碰上的那条大蛇,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是该买点,多买点,不然可太吓人了!”
沈知意成功转移话题,一路上大家都在商量怎么防蛇虫蚊子的事儿,一行人披星戴月往知青点而去,伴随着田野里时不时传来的蛙鸣声,再一看天上明明暗暗的碎金,张平不由感慨,“要是农活没那么累,其实乡下也挺好的。”
“农活哪有不累的?好好歇歇吧,再过一两个月,双抢一到,又得脱层皮。”
沈知意抬头看了看星空,明月高悬,漫天星海,明天必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第二天,沈知意到了卫生所后不久,张芝就跑了过来,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沈知意,“沈姐姐,今天你还要我们来排练节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