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悟一听，没有犹豫，没有回答，没有问沈逸尘也没有问沈季泽，就那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伸出筷子从沈玥碗里夹出了青菜。
只不过夹出来以后他没有放在自己的碗里，而是放进了盛着汤的碗。
沈悟是这样说的，“这菜沾了你和大哥的口水，不洗洗我吃不下。”
所以用汤洗。
沈玥没在意，只是催促沈悟赶紧吃。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全然不顾他们俩的对话会给这个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沈季泽原本好端端地吃着饭，突然被沈玥这么一搞，有些无措。
他确实有些害怕小五，但是这个不能直接说的吧……
而沈逸尘就一个感觉，大意了。
沈悟吃完青菜，沈玥也回到了座位上，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饭桌上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偶尔餐具碰撞间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这时，沈季泽突然小声地对沈悟说，“小五，你怎么真的帮妹妹吃了青菜？”
沈悟咽下嘴里的东西，说着，“她太吵了。”
说完这句话似乎还不够，沈悟又加了两句，“12岁的人，幼稚的像2岁。”
沈季泽笑了笑，“我觉得妹妹这样挺好的。”
沈悟没说话了，但他的心里是开心的。
刚才四哥对他笑了。
那天，沈玥还是吃了菜，因为她不吃，大哥就不让她躺下。
总结，姜还是老的辣。
之后的日子照常过，沈季泽暂时没有去学校，也没有接受任何教授的邀请，用他的来说，每一个研究项目的开始都是一件大事，他必须好好斟酌。
可实际上就是他想在家里和妹妹多玩一会儿。
他觉得现在的家让他感到放松和安全，而如果回到了学校，再次和教授们做研究的话，就又会听到那些人的声音了……
而正如沈玥所猜想的那样，因为沈季泽整天待在家里，沈悟回家的频率也高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每日必回。
基本上每周沈玥都会至少看见一次沈悟把自己的血抽出来再输进沈季泽的身体里。
而且血的颜色每次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沈玥发现了，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天，在例行治疗以后，沈季泽照例迎战那些看似对沈玥图谋不轨实则是对他的脑子有想法的小天才们进行比赛，但在和两个人比赛完以后，沈季泽的脸色突然变的不是很好。
一直在一旁观察沈季泽状态的沈悟立刻上去捂住了摄像头，阻止沈季泽再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这次的药不太一样，你先回去休息。”
沈季泽捂着胸口，显然知道沈悟说的是对的，但他依旧犹豫，“比赛不可以输……”
“我知道了，我会赢，你去休息。”
沈季泽听见沈悟的保证后，才起身回房间。
沈玥见状，主动上前扶着四哥，两个人一起回房间。
不过沈玥拿上了手机，这样她就可以通过班群知道现在的比赛情况。
等扶着四哥到了房间，沈玥重新拿出手机，这个时候沈悟似乎已经赢了一个人了。
而在群里的小伙伴们正在说话。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又输了！！为什么沈玥的三个哥哥都这么强！！】
【说起来，比赛是不是没有规定只能比数学？】
【没规定吧，之前大哥不是还跟卿小玉他们比了历史方面的答题吗？】
【那卓文飞你等会儿和沈玥的五哥比医学方面的知识啊！你不是整天跟在你爸旁边学吗？！】
沈玥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来了点兴趣。
这么巧吗？医学恰好是沈悟擅长的领域，如果卓文飞早不选晚不选，偏偏今天选择比医学，那卓文飞可真就是老倒霉蛋了。
沈玥刚这样想着，就看见卓文飞自信地在群里回了一句，【好！等会儿就比医学知识。我这几天刚好看了几篇新的论文，也算颇有心得。】
沈悟则冷静地坐在椅子上，两手自然地交叠在桌前，呈放松状态，“好了吗，怎么比。”
这一刻，沈玥难得对卓文飞升起了一丝同情，并且在大脑里把关于卓文飞的标签从路人，换成了倒霉蛋。
第95章 新的羁绊
卓文飞和沈悟比赛的内容很简单，跟以前沈玥和叶寅比赛的那一次差不多，由其他同学在公屏出题，每个人轮流作答，回答出更多题目的人获胜。
但是，如果有人先回答错了，那么无论答对多少题目，都是回答错误的那个人输。
也就是说，如果遇到不会的题，就算不会，不做，也绝对不要答错。
对于这个规则，沈悟和卓文飞都没有什么异议。
很快，比赛开始，最初的题目，两个人都能准确地回答出来，没有任何能够挑刺的地方。
沈悟先不说，卓文飞家里就是开医院的，他的父亲更是在国际上也享有声誉的医生，整天耳濡目染，懂得东西也不少。
沈玥看了看已经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蜷成一团的四哥，离开房间给他带上了门。
然后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一个问题。
【在什么情况下，亲属之间可以输血。】
这个问题是卓文飞在回答，他只看了一眼题目就确定地开口，“一般情况下亲属之前不适合输血，如果有特殊原因不得不这样做，也要经过处理后才能使用。但医学上一般不会这样做，因为会导致移植物抗宿主病，虽然发病率不高，但死亡率却高达90%。”
沈玥听着这个答案，表情没有变化，这和她记忆里储存的标准答案一样，可显然不适用于沈悟。
她想听的，是沈悟的答案。
果然，沈悟在听了这个答案后，出言否定，“可以，只是手段比较复杂，需要服用很多药物让血液达到可以被输出的状态。”
卓文飞听后，也立刻反驳，“正常情况下，TA-GVHD的人群发病率仅为0.1%~1%，而血缘关系越近，发病率越高。在一级亲属之间的发病率会增至10~20倍。亲属间输血相对于非亲属间的并发移植物抗宿主病的危险性要大得多，故一直以来都不提倡亲属直接输血，你说的服用药物达到输血状态这种事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文献能够证明。说到底，什么药物能够达到这种效果？”
沈悟听见卓文飞叭叭叭说了一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回答，“这些常识性问题不需要你告诉我，至于文献，最多再过三天，你就能在药理工学杂志上看到。”
卓文飞嚣张的语言输出在听到沈悟这话后愣了愣，药理工学，这是国内最顶尖的医学权威期刊，没有之一。
能够在那上面发表论文的人，都是大佬中的大佬。
卓文飞吞了吞口水，不确定地问，“请问您的名字是？”
“沈悟。”
“啊啊啊啊啊！！您！您就是那个14岁的天才！！！”
“啊啊啊啊啊！！我是您的偶像！啊不是，是您是我的偶像！！！”
“偶像！！我叫卓文飞！我特别崇拜您！我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您的师弟！！”
“偶像！！”
以下省略卓文飞发疯行为若干。
沈玥默默调低了新音量，走下楼，问沈悟，“五哥你好了没有？”
沈悟听到这个称呼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沈玥在叫他。
自从他能和沈玥说上话后，沈玥要么叫他沈悟，要么直接和他说话，从来没有像叫大哥和四哥那样叫过他哥。
再加上这些日子里反而是沈玥教他的东西要多一些，他都快忘了自己才是沈玥的哥哥了。
不过，沈玥为什么突然叫他五哥，按照平时的经验来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这样想着，沈悟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摄像头另一边的卓文飞说，“你如果不信可以等论文出来后，我们再接着比。”
谁知卓文飞却一改刚才嚣张的态度，立刻摇头，“不不不，不用，如果是沈悟哥这样说了，那肯定没错！是我刚才说错了，我认输！”
卓文飞认输的十分干脆，沈悟也下线的十分干脆，“那再见。”
在说完这句话后沈悟合上了电脑，然后回答不远处的沈玥，“嗯，我好了。”
沈玥走近沈悟，原本是慵懒的步伐此时却走出了步步紧逼的气势，“五哥我想看一下你的手。”
沈悟有些疑惑，可自从接受了沈玥的迷之脑回路教学以及懒得做文学后，他对沈玥的警惕性已经低到了几乎没有，这就给了沈玥机会。
沈玥在沈悟点头后直接上手将沈悟的袖子挽起，不出意外在上面看到了比沈季泽身上还要密集的大大小小的针眼，以及规则的切口。
沈玥现在看的是沈悟的右手，因为沈悟是个左撇子。
她盯着这些伤口和针眼，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在看完后重新整理好了沈悟的衣服，才开口道，“大哥和四哥是不是不知道你在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沈玥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是疑问句，但从沈玥的口中说出来更偏向是陈述句。
沈悟伸手扯了扯袖子，“不知道。”
沈玥也觉得应该是不知道。
从这几天可以看出来，大哥关重的是沈悟的精神状态，四哥关注的是沈悟想做什么，至于沈悟究竟做了什么，如果沈悟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一定的影响，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沈悟看着沈玥，问，“你要告诉他们？”
沈玥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沈悟听到这个回答就明白了沈玥的想法，他也没有再多问，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一颗糖吃了起来。
沈玥没有回头，但听见糖纸被撕开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提醒，“那是我的糖。”
“是四哥的糖。”
“四哥给我的糖！”
“四哥放冰箱的糖。”
日常一来一回的斗嘴，两个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今天沈逸尘忙公司的事还没有回来，沈季泽又已经休息了，在阿姨们下班后，整个客厅现在只剩下了沈玥和沈悟两个人。
这里原本应该是清冷的，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懒，一个过于压抑。
可就像是负负得正一样，在这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语中，似乎编织出了新的羁绊。
只不过，连本人都没有发现罢了。
第96章 今天写的第一坨答辩
沈悟杀狗未遂后，明显感觉到家里的人都在躲着自己。
除了大哥，其他人甚至不愿意和自己说说话。
沈悟最初确实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在意太久，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他们的态度与自己无关。
就像大哥说的那样，他要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他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首先，只需要先找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为了找到这样东西，沈悟来到了家里的书房，准备从书中找一找灵感，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
可等他到了书房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正是他的四哥，沈季泽。
关于这位四哥，沈悟了解的不多，也不想去了解，于是他忽视了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沈季泽，自顾自地在书房里通过书籍的名字寻找没有踪影的兴趣。
可看了一圈，所有的书都差不多，寡淡无味，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一样。
沈悟正准备离开时，眼睛突然看到了书架最上方的《人体解剖学》。
说起来，他现在只了解狗的构造，却没有了解过人的。
如果知道了人是由哪些部分组成的，他是不是就能更容易理解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了呢？
沈悟一边这样想写，一边伸手去够最上层的那本书。
可惜的是，他的身高离最上层还差了不少，就连踩在凳子上，也没有办法拿到那本书。
就在沈悟决定放弃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隐隐间还带着踌躇，“你是想拿哪本书，我可以帮忙。”
莫名地，沈悟听清了沈季泽说的所有话，然后点了点头。
沈季泽继续小声道，“那你先下来，我踩在凳子上帮你拿。”
沈季泽比沈悟高一些，没有高太多，但也足够拿下那本书了，拿到书以后，沈季泽反而严肃了起来，他伸出脚试探性地往下挪，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下来，直到脚接触到了地面，才松了一口气。
沈悟觉得他的这位四哥很奇怪，对他的态度和别人不太一样，但他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在接过沈季泽手上的书时，沈悟感觉自己的指甲似乎不小心刮到了什么，与此同时，在他面前刚才还好端端的沈季泽，也突然流了眼泪。
沈悟不懂。
但他想，这位四哥应该是像其他人一样不喜欢他才会哭，他得赶紧离开。
这样想着，沈悟才刚刚抬脚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哽咽的声音，“对，对不起。”
沈悟的脚顿住了。
根据他的了解，对不起这三个字不应该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按照平时的经验推断，沈季泽这个时候应该对他大喊不要过来，或者是大喊你走，这样才是合乎常理的。
所以沈悟停了下来，他问沈季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沈季泽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可他还是哽咽着断断续续回答沈悟的话，“我突然哭吓着你了吧，但是……对不起，我也控制不住。”
而且，真的好疼。
沈悟愣了愣，抱着书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没有被吓着。”
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书房就只剩下了沈季泽的哭声。
沈悟一直静静待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看见沈季泽手指渗出的血珠开始汇聚成了一整滴血滴落在地上，砸在地板上，发出微弱却又清晰的回响，他才回神，忍着别扭向家里的阿姨讨要了急救箱，并重新回到书房。
沈季泽，还在哭。
沈悟想，自己以前也有想哭的时候，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于是他凑到沈季泽旁边，向他传授自己的经验，“你可以问问自己有什么好哭的，然后你就会发现，没什么好哭的。”
沈悟这莫名其妙的话成功让沈季泽止住了哭声2秒，然后眼泪又忍不住继续滴落。
沈悟沉默一瞬，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这种办法止住哭泣，只能闭上嘴默默地开始帮沈季泽止血。
沈季泽手上的伤口其实很小，不过是刚才指甲划破皮肉所造成的外伤，正常情况下来说，就算不管也没有关系。
沈悟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看见那不起眼的口子渐渐流出了能够滴落的血时，他就觉得不能放着不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