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还没来得及用的暖瓶给她带着,这东西怕碰又怕碎,看她怎么能在火车上好好端着!
还有那大搪瓷盆,又厚又重,就江灿灿那小体格子能拿得动?
呵呵...
江老太太越收拾越精神,越收拾越来劲,甚至有些隐隐的激动。
我给她准备这老些好东西,她也得有福气用啊。
就这老些东西,等她明儿个走的时候都拿不了。
到时候可就不赖她不准备了,她可是啥都准备了!
这天晚上,江老太太收拾东西都魔怔了,一刻不停歇。
不知道还真以为是江家宝下乡呢,连晚饭都顾不上了,是赵艳红做的。
终于婆婆没时间管她放几碗白米,用多少油,赵艳红甩开膀子做了四个新鲜菜。
她想着怎么说灿灿也要下乡了,今晚算是全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还是应该吃好些。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灿灿早上从自己手里要了那么多钱,真到这时候,她也生不起气了。
她下班时候特意在供销社买了一斤肉,好歹菜里有点荤腥,让孩子走之前吃点好的。
钱已经到手,江灿灿很满意,也就不在自己的小屋待着了,倚坐在沙发上,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
江家宝看江灿灿的眼神有些不善,她今早要钱的样子,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等钱到江灿灿手里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些可都是他的老婆本啊,将来都是要进他手里的!
江灿灿翘着二郎腿,面对着江家宝吃人一样的眼睛,也不闪不惧,就差把“得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钱就是揣我兜里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江盼娣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看完这个又看那个。
因为江老太太让她把工作让给江家宝那句话,她已经好几天没敢回来了。
要不是听说灿灿已经报了名,明天就要走了,她也不敢回来。
可这次回来,她敏锐地发现家里和从前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她妈和她奶之间,她爷爷和全家人之间,全家人和灿灿之间...
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表面上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可实际上,却像是天翻地覆了一样。
就比如现在,家宝这么看着灿灿,灿灿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她难道不怕家宝告状,奶奶发火吗?
江盼娣想不通。
作为这样家庭里中间齿序的姑娘,她一向敏感又机警,可这次改变她竟然茫然未觉。
要真是有什么端倪的话,怕就是灿灿把自己关起来这几天,一切都变了。
“灿灿,这是大姐和二姐让我带给你的,她们...有事就不回来了,说回头你缺什么,给她们写信,她们想法子给你寄。”
江灿灿点点头,接过江盼娣递过来的两个小手绢叠成的四方块,上手一捏,就知道里面有东西。
猜想不错的话,应该是钱。
这是原主姐姐给原主的,她承了这份情,以后还上就是了。
江家大姐二姐,从结婚搬出去后就很少回家,原因不用说也知道。
怕是和原主一样,对这个家没什么归属感。
“这是我给你的,你也知道姐刚上班,积蓄也有限...”
江盼娣有些不好意思,她帮不了灿灿,只能尽力贴补点儿了。
谁知江灿灿却扬起一个笑,大大方方地接过江盼娣手里不好意思递过来的手绢,
“谢谢三姐了,也帮我谢谢大姐和二姐。”
江盼娣一愣,灿灿真是不一样了。
终于开始吃晚饭,整个餐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不管是努力维持大家长尊严的江老头儿,还是依然有些亢奋的江老太,
亦或是有些不自在的江父江母,看起来都奇怪又不自然。
唯一自在的是江灿灿,她心安理得地吃着赵艳红夹到她碗里的肉,想吃什么就夹什么,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看着这样的江灿灿,连江盼娣都跟着多夹了几块肉吃。
以往这样的情况,她们姐妹是一定不会动肉的,因为江老太太会不停念叨,
“家宝多吃点,这点肉都不够我大孙自己吃的!”
这回江家宝气的干瞪眼,可江灿灿根本不理他,反而夹肉夹的欢快,更把江家宝气的不行。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神真的对江灿灿没用时,再动筷子已经没什么肉了...
这顿饭江灿灿吃得很饱,吃完她就撂了筷子,准备离席。
江盼娣也跟着放下筷子,她也吃饱了。
赵艳红忍不住叫住往自己屋走得江灿灿,
“灿灿——”
江灿灿回身,用一个挑眉代替询问。
赵艳红被这么淡淡一瞅,想说的话好像都噎在了嗓子眼。
她原本也是不知道想说什么的,她能说什么呢?
“那个,到了那里好好劳动,有什么事...往家里写信。”
江灿灿看了她一眼,扬扬眉算是回应了。
但她可没打算当什么心软的孝顺女儿,赵艳红不是她妈,赵艳红也对不起原主这个闺女。
“奶,你也不管管她!”
江家宝都十八了,还像小孩子似的,不高兴就耍脾气。
江老太太现在没心情哄她大孙,她正忙着收拾东西呢,
“好大孙,明儿个她就走了,回头奶给你称二斤肉去,让我大孙可劲儿吃!”
江老头儿听不下去了,一摔筷子,回自己屋去了。
赵艳红早上才刚跟婆婆干了一仗,气还没消呢,也不搭话。
江胜利揉揉鼻梁,好歹这关算是过去了,甭管谁下乡,只要有人去就行。
政策可不是开玩笑的,让下岗可是真下岗的!
江盼娣见没人注意自己,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出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她终于长大了,有工作了,有宿舍可以去。
不用在家里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待在家里战战兢兢,看别人的脸色忐忐忑忑。
单位宿舍小又简陋,但她好歹有可以离开家的理由了。
第二天一早,江灿灿早早起来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就是把原主的东西都扔进安全屋里,
什么原主的高中课本啊,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啊,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啊。
反正她是不打算回来了,相信原主也不愿意把东西留在这儿。
刚一出门,就发现家里热闹的很,大门大敞四开,屋里全都是邻里邻居。
江老太太站在凳子上,像发表宣言一样对着围观人慷慨陈词,
“你们都说我重男轻女,这我可不承认。
你们看看我给灿灿准备了多少东西,这地上的东西都是让她带走的,就算是我们家宝下乡,也不可能准备这么多的!”
江灿灿一瞅,脑瓜子都嗡嗡的。
地上这老些东西,锅碗瓢盆啥都有,还有不知名坛子缸子,好像是老江家的咸菜坛子?
有些人连连点头,确实没少准备,这都快把家底掏空了吧!
江老太太被这些声音吹嘘的得意起来,疲惫的脸色都焕发出光彩来。
也有人立马质疑,
“你这是搬家啊?灿灿那么点儿个闺女,能拿走这老些东西?”
江老太太一哽,撅着脖子道,
“反正我准备了,拿不了我有啥办法?”
不都说她偏心吗?这下该堵住那些人都嘴了吧!
江灿灿终于知道江老太太这一晚上,到底忙叨啥呢,原来是搁这等着她呢?
她慢悠悠走进这堆行李山里,提起那个大的比她还大的行李包袱。
还行,看着大,实际没那么沉。
“有没有不忙的叔叔婶婶?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运到楼下去?
这些都是我奶奶“精心”给我准备的,我实在不忍心辜负她对我的心意!“
随着江灿灿这话一出,好些人立马应和,
“来,咱们帮灿灿把这些东西搬下去!”
“江老太太不容易,瞧着对孙女好的哟,咱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众人呼呼啦啦地往屋里进,然后你拿个瓢,我拿个盆的往下走。
还有人拿上瘾了,把行李堆以外的东西也一起往外搬。
“哎呦哎呦,那个不是,那不是给她准备的,那个不能拿!”
江老太太眼看着这堆东西顷刻间就被搬光了,都要心疼死了。
再看到还有人搬其他东西,更是疼的像剜心肝一样。
可刚刚是她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给江灿灿准备的,所以现在也根本没人理她“不要搬”的请求。
眨眼间,那老些东西被搬的一干二净,江老太太瘫倒在地上,捂着心肝,哎呦哎呦的,也不知是心疼还是“心疼”。
江灿灿挎着小绿挎包,环顾了眼江家,往门口走去。
路过江老太太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低头关心道,
“奶奶,你没事吧?”
江老太太抬起眼,这下看江灿灿的眼光是真怨毒了。
“呀,这么有精神,看来是没啥事了!”
江灿灿直起半弯着的腰,冲着江老太太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那我就走啦,谢谢您给我准备的东西哟!”
说罢脚步轻快地走出江家,也不管江老太太在后面怎样咒骂,再也没有回一下头。
她要走了,和原主的生活告别,去找她的亲人去了!
第8章 出发下乡
知青之歌
要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呢,这时候的邻里邻居是真亲啊!
江灿灿本来没想要这些东西,只是想气江老太太,特意请大家帮忙把东西搬走。
想着便宜了谁,也绝不便宜江老太太。
可没想到了楼下,有个大叔主动招呼大家,让把手上的东西搬到他的三轮车上。
“左右我闲着也没事,帮你把
PanPan
东西送上车。”
江灿灿是知青下乡,在街道办门口集合,有专门的车送大家去火车站,行李也是有一个大军卡帮忙运送的。
大叔骑三轮车到了街道办,又帮着把行李搬上卡车。
等他搬完行李,光荣回家之后,工作人员见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行李,惊讶嘀咕,
“这是送了几个人的行李过来啊?”
下乡的青年们年纪都不大,即便是此时充满了离愁别绪,可和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也都生出些即将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自豪感来。
大家胸前戴着大红花,争相探出头去和亲人挥手告别。
江灿灿没有亲人可告别,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却隐隐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灿灿,灿灿!”
江灿灿也探出头去,见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后面还跟着宋美兰。
原来是宋美兰的小闺女杨红英,她背着挎包,包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一些课本。
杨红英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伸手去够江灿灿。
江灿灿下意识也伸出手去,两双手接触的瞬间,江灿灿发觉小姑娘是想递给她什么东西。
卡车开始出发了,杨红英松开了手,边跟着卡车跑,边冲着江灿灿不停挥手,
“灿灿,记得写信来!”
此情此景,哪怕江灿灿不是原主,也生出来几分不舍。
无意识地伸出手,江灿灿也冲奔跑着的杨红英挥手,
“快回去吧,回去!”
送行的人群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江灿灿也坐回到座位上。
她展开掌心,发现杨红英递过来的,原来是几张邮票。
想必小姑娘是怕江灿灿囊中羞涩,写信会增加她的负担吧。
毕竟原主可是没有零花钱的,身为同学兼好友的杨红英深知这一点。
江灿灿的心倏然柔软起来,她把邮票小心翼翼地放进挎包的内袋里。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在这里有朋友了。
不知道是谁起头唱起了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青涩又青春的声音随着军卡一路流淌,
“告别了家乡,再见了妈妈。
金色的学生时代,一去不复返...“(1)
江灿灿不会唱,但却深深陷入到这种满是离愁,又充满无限希望的情感当中。
她轻声跟着哼唱,和所有人一起鼓掌打着节拍。
这歌儿是那样淳朴,感情是那样真挚。
此时此刻,江灿灿心潮澎湃。
她愿意像歌里唱的一样,为那广阔的原野,奉献自己的全部热情!
军卡到了火车站,所有人下车。
他们将乘坐不同的火车,奔赴不同的方向。
大家纷纷挤到装行李的军卡上,去找自己的行李。
江灿灿没跟他们挤,她的火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时间很充足。
一直到最后,江灿灿才上了军卡,别人的行李已经都被领走了,只剩下江老太太“精心”为江灿灿准备的“易碎品”行李,老老实实地躺在车上。
江灿灿扯扯嘴,见没人注意这里,且这军卡太高,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车挎斗上的情况。
她麻利地把东西都收进来安全屋,只留下那个被打包的夸张的棉被行李,背到身上下了车。
跟着行李车的街道办人员从卡车驾驶箱里下来,正好和江灿灿遇了个正着。
他还好心地帮着江灿灿托了把行李,嘱咐江灿灿慢点走。
“你这小身板,咋背得了这么大一个行李?
家里人肯定不放心你吧,瞧给你带的大厚棉被!”
江灿灿没说原委,笑着算是默认。
只说这被褥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沉。
工作人员目送单薄的小姑娘走了,回身上车去看,惊了一下,
刚刚那老些行李这么快就被领走了?
尤其是最后送来的那堆行李,他还想看看到底是谁的呢,怎么带了这么多的锅碗瓢盆,好像还有一个咸菜坛子!
@@
江灿灿这行李大,瞧着吓人,可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些便利。
等车的人看到她背着这老大的行李,都自动让出地方来。
原本簇拥挤挨的人群,因为大包袱的阻隔,自动空出一小块空间来,让江灿灿一点也不觉得挤,连呼吸都轻松了不少。
看到江灿灿胸前的大红花,好些人还帮着江灿灿提东西,真是个淳朴真诚的时代。
石河公社在北方,离京市很远,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
江灿灿手里有钱,就没想吃这份苦,上了车就去找乘务员,询问能不能补个卧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