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他跪了——若诗安轩【完结】
时间:2023-07-07 14:39:19

  少年痛到几近昏厥,久久后说道:“舟儿错了。”
  “你错哪了?”
  “错在不该妇人之仁,错在不该把喜好暴露在人前,错在…有了软肋。”
  男子似乎觉得还不够,扬起胳膊又是三鞭,少年背脊血肉模糊不堪,雨水落在上面,他身子不由自主晃了晃。
  男子道:“身为谢家儿郎,那些所谓的情感都不要有,你要知道,你将来是要成为大将军的,有了软肋,多了羁绊,日后你还如何上阵杀敌!”
  “爹,我,可以的。”
  “不允!”男子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暴戾,“谢云舟我告诉你,谢家是忠勇之家,历来保家卫国,任何软弱的情感都不许有。”
  话落,谢云舟脚下扔来一把匕首,谢父冷声道:“去,杀了它。”
  谢云舟看着几步外关在笼子里的兔子,眼睛好似溢出了血,颤抖着声音乞求道:“爹,求你,求你不要杀它。”
  “它必须死。”谢父又给了谢云舟一鞭子,“你若还敢替它求情,它会死的更惨。”
  “去,去杀了它。”
  轰一声惊雷,眼前的一幕消失不见,谢云舟继续在黑暗中穿梭,蓦地,眼前出现另一副场景。
  他跪在地上,面前是只血肉模糊的兔子,它的皮已经被剔掉,眼睛直勾勾睨着他。
  谢云舟凝视着它,缓缓伸出手。
  身后下人说道:“将军说了,它如今惨死,也有少爷的原因,少爷若是一刀把它杀了,那它便不用受这剥皮之苦了。”
  “成大事者,万不能心慈手软。”
  “将军命少爷去祠堂罚跪三日,三日内不许见任何人。”
  话音落下,谢云舟眼睁睁看着那人拎起兔子的腿把它扔进了狗笼子里,饿了几日的猎犬终于有了食物,争抢着扯碎了兔子的身子。”
  谢云舟跪在地上,双手握拳,仰天长叫一声:“啊——”
  ……
  “将军,将军。”有人在拍谢云舟的脸,“醒醒,醒醒。”
  谢云舟缓缓掀开眸,映入眼帘的是常太医的脸,他眼睫轻颤慢眨了一下,吃力问道:“常太医我怎么了?”
  “将军昏过去了。”常太医给他递上药丸和杯盏,“来,先把药吃了。”
  谢云舟接过,就着温水服下药丸,紊乱的气息平静了不少,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喉结轻滚,“有劳常太医了。”
  “无妨。”常太医打量着他,问道,“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
  方才昏迷时他说了许多胡说,是用那种带着乞求的压抑声音讲的。
  “没,”谢云舟眼神有些许闪躲,“常太医不必多虑,我很好。”
  上一刻还说很好的人,下一刻顿时不好了,谢云舟站起来时扯动了胸口的伤口,猛烈的刺痛袭上,他双眉狠狠拧到一起,手抚上胸口,发现之前有些许不同。
  常太医道:“你刚突然昏迷,刀子有了偏差,只得又挨了一刀。”
  言下之意他今日取血挨了两刀,怪不得今日的痛比其他时候都要重些,单单一个直起身的动作,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谢云舟弓着背脊轻摇头,“无妨,死不了。”
  话落,他问道:“阿黎呢?阿黎怎么样了?”
  “放心,二小姐无碍了。”常太医淡声道,“服食了心头血,毒性减弱了不少,脉象也平稳了,她正在睡觉。”
  现下的江黎看着比谢云舟还好,呼吸平稳,面色也渐渐恢复如常,之前发紫的唇瓣此时紫色褪去,浮现红润。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详。
  谢云舟蹒跚着步子走过去,每走两步便要停下喘息一次,真的太痛,他需要时间缓和。
  待痛意减轻后,他又继续走,等实在痛得不能动弹时,他便又停下。
  从外间到里间不算远的距离,他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走走停停,站在床榻前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垂在肩上
  PanPan
  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人显得很是疲惫。
  金装见状,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谢谢将军又救小姐一命。”
  金珠突然不知道这样瞒着将军救人的事,是对还是不对?
  当日公子说的是,怕小姐因这事多想延误了病情,是以不许她们多说什么,但现在金珠有几分不确定了。
  要一直不对小姐讲吗?
  后来还是江昭的话占了上风,算了,既然公子都那般交代了,那便按照公子说的去做,这样或许才是真的对小姐好。
  金珠给谢云舟递上茶水,谢云舟伸手去接,手一抖,茶盏侧翻,他急忙去抓,茶水洒落出来,悉数流淌到他手背上。
  茶水不烫但也不凉,谢云舟手背上映出一大片红,金珠跪地道:“将军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谢云舟看了眼江黎,见她眉梢皱起,示意金珠小点声,随后道:“好了,你退下吧。”
  金珠自然不肯离太远,她在外间守着,但凡谢云舟做什么,她能第一时间冲进来。
  谢云舟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叹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小姐做什么的。”
  他喜欢她都来不及,还怎么会对她做不好的事。
  然,这些席话并没有让金珠放心,她还是站在外面静静候着,谢云舟见状也没再多言,而是垂着背脊又朝床榻靠近了些许。
  江黎那张苍白的脸映入到他的眼底,他满眼心疼道:“阿黎,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到如此境地的,我该死。”
  说着,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伤口再次被牵动,他额头上溢出细密的汗,声音也有些颤,“阿黎,答应我别睡太久。”
  谢云舟隔着窗子朝外看了看,“今日天色不错,你不是喜欢放纸鸢吗,等你醒来我陪你放纸鸢可好?”
  明知她听不到,他依然不停的讲,“阿黎,你还记得从前吗?从前你与我在一起时问我可不可以同你一起回曲城,那时我没应,我后悔了。你醒来,我陪你回曲城好不好?”
  “不去曲城也没关系,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刀山火海,我都陪着,只要你赶快醒来便好。”
  谢云舟弓着身子说话很累也很痛,干脆单膝跪在,抵着床榻慢慢细语,他手缓缓伸出,在即将碰触上江黎的手时又停下。
  阿黎不喜欢他的碰触,还是算了。
  他悻悻缩回手,唇角轻勾,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里夹杂着无奈、心悸、还有难言的痛楚。
  “阿黎,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江黎安静睡着,眉梢都没动一下,他淡笑,“你不反对我便当你想听了。”
  谢云舟肩膀微动,试图让胸口的痛意减轻些,可不管用,还是那般痛,他干脆不管了,痛便痛吧。
  心脏抽搐着回忆起了往事。
  “从前有个少年,他为人谦和有礼,努力上进,只是有一日他突然发现正是因为他的谦和有礼,害得他失去了第一个朋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少年很纳罕不知这是为何,后来他知晓了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最敬重的父亲做的。”
  “他父亲赶跑了他的朋友们,让他变得孤寂。某日,他偶然得到了一只兔子,那是他失去朋友后的第一个玩伴,他很喜欢那只小兔子,还给它起了名字,每日他都会陪着那只小兔子玩。”
  “他对小兔子讲,他没有朋友,只有它,可是——”
  谢云舟声音哽噎,“后来他连那只小兔子也没了,他眼睁睁看着小兔子死在了自己面前,却无力救它,他很懊悔,夜夜做恶梦,他怕黑,怕雨,怕雷,他惧怕一切同小兔子有关的东西。”
  “可,他的父亲像是疯魔了般,他怕什么,他父亲便要他做什么。”
  “他让他跪在雨里,让他听惧怕的雷声,还用鞭子抽打他。”
  谢云舟眼底溢出水雾,漆黑的眸子生生被遮挡住,可记忆还是如从前那般让他痛苦难言。
  他带着哭音说道:“鞭子抽在身上真的很疼很疼,可他不能叫,因为父亲说了,他若是出了声,会抽打得更痛。”
  “其实比起痛来,他更怕的是牵连到兄长,他怕因为自己,让兄长也受到如此严苛的对待。
  谢云舟想起了谢父的话,“你同权儿总归有一个要为家族牺牲,若不是你便是他,你选吧。”
  谢云舟怎么忍心让兄长这般,他抖着唇道:“我。”
  之后的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外人眼里谢大将军英明神武,屡立战功,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拿着皮鞭对着幼子一阵阵抽打。
  只因他知晓,幼子心善,恐不能成就大业。
  谢云舟腥红着眸子淡声说道:“阿黎,你知晓皮鞭抽在身上有多么痛吗?”
  “知晓皮鞭上站沾着盐水,伤口不能愈合时有多难捱吗?”
  “知晓后背皮开肉绽不能躺下,每夜都要站着才能入睡有多么艰辛吗?”
  谢云舟指尖落在江黎手指上,轻轻碰触,“阿黎,我不是天生的冷血无情,我只是忘了如何去喜欢,而已。”
  少时那段不堪的过往,让他对所有的喜欢都莫名产生了抗拒,他下意识的封心锁爱。
  实则,他也有着深深的渴望。
  谢云舟从未讲过那么多的话,那日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似的,一直在同江黎讲。
  沉睡中的江黎并不知谢云舟讲了什么,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没有恶梦,没有让人心悸的过往,就那样安详的睡着。
  睁开眼时,看着熟悉的四周,她顿时明了,她这是毒发后又清醒了过来,金珠见她醒来,给她端来汤药,看着她服下。
  江黎喝完擦拭干净嘴唇,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金珠道:“小姐前日开始睡得,已经睡了一日一夜。”
  “那么久。”江黎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阿卿可曾来过?”
  “来了。”金珠道,“何小姐怕打扰小姐歇息,人在偏厅没进屋。”
  “你去唤她。”江黎站起,边穿衣衫边道,“说我有话要对她讲。”
  何玉卿进来,见江黎脸色不似昨日那般白了,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江黎也不想昏的,谁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倒了,她宽慰道,“我现在没事了。”
  “真没事了?”何玉卿打量着她,“确定吗?”
  “嗯,真没事了。”江黎是想问件其他的事,“对了,我那日回江府同嫂嫂闲谈时,她提起江藴去了尼姑庵,你可知她为何会去尼姑庵?”
  何玉卿弯腰坐到椅子上,努努嘴,“还不是因为你。”
  “我?”江黎有些不大明白。
  “上次昏迷后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这毒还有一点不好,在慢慢吞噬她的记忆,江黎发觉有很多事她想不起来了,包括前不久发生的事。
  “你快讲,到底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她上次把你气晕,荀衍气不过把人教训了一顿。”
  “衍哥哥做的?”
  “可不是。”何玉卿听说这事时也吓了一跳,荀衍可真敢啊,不过呢,她又有些窃喜,看来荀衍对阿黎是真的喜欢,不然也不会为了给她出气做到如此地步。
  “江藴惹了你,荀衍便让人剃了她的头发,连夜送去了尼姑庵。”
  “我兄长呢?他没说什么吗?”
  “阿昭哥能说什么,毕竟江藴有错在先,也是该教训一下。”
  “那我嫂嫂说的身世是怎么回事?”江黎现在还病着,关于她身世的事,江昭也命人瞒着,说这事既然已经瞒了这么久,便没有现在告知她的必要,万一引起身子不适,岂不是顾此失彼。
  当下几人敛了口风,谁都未提这事。
  可偏偏他们不提,有人提,赵云嫣似乎是见不得江黎安好,哪句不能讲专讲哪句。
  她提了江藴,知晓江黎一定会追问,便等着她自己发现真相,其实若不是江昭再三叮咛不许她讲,她是很乐意直接告诉江黎的。
  把她不是江家女儿这件事告诉她,只是不知她听后会做何感想?
  是慨叹命运不公?
  还是偶悔这些年的付出?
  赵云嫣嫁给江昭前并未听人提及过江黎,对她的不喜欢也是从成亲那日开始,之后便与日俱增。
  江昭越维护江黎,赵云嫣越不喜欢她,到最后还有几分恨她。
  “这?”何玉卿眼神闪烁道,“身世?什么身世?我不知情。”
  “阿卿。”江黎道,“你可知你最不会撒谎,每次撒谎眼睛都会乱眨,告诉我,嫂嫂说的身世到底何意?”
  “我,我真不知。”何玉卿扭头看向另一侧。
  “那好,那我去问兄长。”江黎站起抬脚便往外走,只是她刚醒来,身子还很弱,走了没几步便有些站不稳了。
  何玉卿走过去扶住她,“好好好,我说还不成吗。”
  江黎如何想都未曾想到,赵云嫣所说的“身世”,是她的身世,原来,她真的不是江家的女儿?
  少时她也曾听年老的嬷嬷提及此事,说她不是江府的二小姐,只是那时她年幼,加之有母亲的承诺,便未信嬷嬷说的话。
  岂料,竟然是真的。
  江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她若不是江家的女儿,那她是谁?她的亲生父母又在何处?
  何玉卿扶起江黎,宽慰道:“阿黎,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荀衍啊。”
  江黎坐到椅子上,杏眸慢慢变红,这事她一定要问清楚。
  还是这日,江昭下朝后匆匆赶了过来,见江黎正椅子软榻凝视着窗外沉思,轻唤了一声:“阿黎。”
  江黎慢慢转头看过去,眼底含着泪水。
  江昭脸上的笑意生生顿住,快步走近,问道:“阿黎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谢云舟?你等着,我去找他算账。”
  江昭作势要走,江黎唤住他,“兄长,我真不是江家的女儿吗?”
  在江昭来之前江黎一直在想这件事,一些事情好像都能说的通了,为何父亲那般不喜欢她。
  为何下人对她那般物无理。
  为何母亲看到她总是唉声叹气。
  为何其他小伙伴见她,总是笑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为何,兄长对江藴比对她要好。
  原来的一切,是因为她不是江家的女儿。
  那么,她这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呢?把幸福搭进去也要救江昭又算什么呢?
  他们,瞒的她好苦啊。
  江黎说不出此刻的感觉,大抵是什么都有,难过惆怅伤心悲戚,她向来以江家二小姐自居,到头来方知,一切都是她的梦。
  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孤女。
  “阿黎,你听我讲。”江昭急切解释道,“虽你不是江家真正的二小姐,但大家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你可还记得,那年你忽然昏厥,母亲急的哭起来,后又没日没夜的照顾了你许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