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澄:??
稚澄想起那晚上被他室友短裤支配的命运, 忍不住警告杭颂雅,“你再往我床底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信不信春天我就把你埋了?”
杭颂雅玉手一挥, “你放心吧, 这次我是认真的, 保准让你们爽到第二天都想不起来要敬茶!”
稚澄往她嘴里塞了块烤地瓜。
您这行走的噩梦制造机可给我闭嘴吧!
就在稚澄摩拳擦掌,要给哥哥,以及哥哥的亲友团,来一场深刻的教训时, 她被call了。
call她的是小叔子梁笑寒。
“你有空吗?松橡咖啡馆,我要跟你谈谈。”
当时稚澄正在上第二节 课,女同学递给她一张小纸条。
稚澄表情凝重。
女同学小心翼翼地问, “是, 是死对头找过来了?”
稚澄:“不, 是比死对头还可怕的小叔子。”
女同学:?
校外两公里,松橡咖啡馆。
冰花灰岩翻领卫衣,露出一截略有消瘦的颈段,指尖夹着一条细长的咖啡色长烟,许是没料到她下课后这么快就找过来,他手忙脚乱掐断烟头,反而被烫到指头,嘶嘶抽着气,没一会儿,面前甩来一盒烫伤药膏,稚澄跟咖啡店老板娘要的。
梁小爷再也忍不住了,用那烫红的指尖扣压她的腕心,他急急地澄清,“宋沛春不是我白月光,她,她用死来威胁我,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喔。”
树莓红茶鸭舌帽压着那一头水墨短发,半扇日光在她鼻梁游走,唇峰褶起一小片阴影。
“毕竟是我通知的嘛。”
“澄澄,你相信我,我没有碰她……呃?”
梁笑寒猛地抬头,目光像是被枪支打碎,疯狂震颤。
“什么?”
“我说——”稚澄点了一杯心想事橙的肉桂拿铁,“是我告知北郊那位小公主,我们即将订婚的消息。”
梁笑寒不可置信看着她,喉头发紧。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显而易见的,寒仔。”稚澄认真地说,“只要你是不坚定的好人,你就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摆布,这不会是你第一次逃婚,也不是最后一次,我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挖雷,还等你给我婚后爆雷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我谗你哥呀!”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可能比起心软的圣光天使,我爱深渊里遍体鳞伤的魔王?”
稚澄不确定地形容。
梁笑寒后槽牙咬紧,“如果当初,当初是我回京市,回秦邮公馆,承受那一切的是我,你是不是就会选择我?”他几乎吼了起来,“我比我哥差在哪里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这样……”
他泣不成声。
稚澄肉脸一皱,什么心想事橙,都要把她牙口苦掉了,她咽下一口香橙拿铁,却说,“梁笑寒,别装可怜,不是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的,起码在我这里——”
她掷地有声。
“我更爱不哭的、忍着疼、懂得自救、还能爬到我身边求我爱的男孩子。”
“你说你为什么差你哥?风暴来时,你是他庇佑下的云雀,晴天当头,你无忧无虑,心无阴霾,你有回过头看你哥一眼了吗?你没有。你哥年少嶙峋,无声求救时,你看不见,你只会心疼你的梁家人,心疼被你哥卷进来的年轻朋友!”
整个咖啡厅鸦雀无声,连客人经过,都悄悄放轻了脚步。
梁笑寒眼窝微微陷进去,他神色复杂,“……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告诉我哥吗?他要是知道你故意放我逃婚,故意钓他上钩……”
“那,又,怎,样。”
稚澄单手撑桌,急速吞掉距离,鸭舌帽的红舌像某种冷血动物的舌头,紧紧抵住梁笑寒的额头,凹出一道红痕。她眸光晦涩,光影旋涡似在流动,压迫感极强,“你尽管去说,你看你哥是信我,还是信你?”
像大型野兽露出了她的血盆大口,乖巧柔顺的皮囊下,是狰狞又锋利的本相。
梁笑寒渗出细汗,“……我录音了!”
稚澄又坐了回去,她反手往桌面一拍。
啪。
录音干扰器。
稚澄露出笑窝,“来,打给你哥,看看你那录音够不够用。”
梁笑寒:“……”
五分钟,稚澄创造了人类新的历史:如何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干掉小叔子。
稚澄并没有急着离开咖啡馆,她摆弄着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用小号把她的前男友都加了,并将他们拉进了同一个群里。
群名她都改好了。
《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错!真不错!
稚澄还编辑了一段内容,标明了她订婚宴的时间跟地点,最后还火上加油加了一句:前女友稚澄小姐诚心邀请你们见证她的幸福人生时刻,望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稚澄满意极了,等下她就把这一段呈给订婚对象看,前男友团建前女友的订婚宴,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至于发送?
不存在的,吓吓人就好了。
真让前男友上桌吃饭,她怕不是得被她奶大卸八段。
稚澄手指头摁着对话框,准备复制这一段婚礼邀请话术,冷不防被人从后头挟起肩膀。
?
来人从后头舔起她的脸颊,温热细腻的触感,吓得稚澄手部一个哆嗦,指尖划过了发送触键。
??
等会!等会!怎么就发送了!
稚澄瞪圆了眼睛。
但对方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他转而挤进了稚澄的乌色藤椅里,手指啪的一声勾断口罩细绳,拇指则是压着她的心尖窝,似朝圣一般,先是轻吻她脸颊,哥哥同样戴了一顶暗红色字母鸭舌帽,撞得她鼻梁发疼,他手腕后折,将鸭舌转了个向。
山火坠落,灼成燎原。
满腔情意带着轰鸣,毫无保留倾泻而出,他强硬闯进她的粉红禁殿,吻得稚澄几乎提不起气儿。
“哥哥好高兴。”班斐喃喃道,“本想浅浅捉个奸,不曾想你是个阴暗爬行的小变态,哥哥能被你觊觎占有,真是太棒了!”
??
您听听这话是能说出口的吗!
等等!我那发送出去的婚礼团建!!!
稚澄赶紧把手机捧回来,发现群内无人吱声,就跟殉了一样。
稚澄大大松了口气!
前男友们都在国内外忙着呢,估计是没空理会她这一朵小水花呢!
稚澄暗自窃喜,长按对话框,打算撤销对话。
然而。
漂亮修长的手指挟走了她的机身,随手扔到桌面上。
?!!!
班斐的胸膛重新贴上她的肺腔,呼吸急促灼热,丹凤眼爆开一片灼灼欲燃的春火,他耳夹闪烁着银线,“小鬼,跟哥哥接吻,要专心。”
不是,我前男友都要婚礼团建了,你要我怎么专心?
从密不透风的热吻里,稚澄勉强挤出了一张被亲肿的粉唇,像鱼儿艰难游出水面冒泡儿,“手机,手机要挂了,你让我先回复一条消息!!!”
“很重要?”
“很重要!!!”
往日成熟年上的哥哥难得孩子气,他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缠磨着她,“不管,现在亲哥哥是你的头等大事。”
又把她逃出来的唇肉叼了回去,让稚澄结结实实体验了一回魂儿都被吸走。恰好有服务生经过,稚澄整张脸都被班斐的后脑勺淹得不剩,半边身体也被压着难以动弹,只能坚强挥舞起两只小胳膊,指了指桌面的手机,试图让援军把它拿回来。
服务生恍然大悟,走上前来。
稚澄冲他竖起大拇指,服务至上,不愧是你。
服务生两指掐住手机。
嗡。
关机了。
服务生胸有成竹,心怀人类,朝她张唇保证:放心,不会有人偷听到的!尽管亲个天昏地暗吧!
稚澄:“……”
稚澄:“…………”
她心如死灰。
完了。
超过两分钟,消息无法撤回了。
她要被剁成八段了。
哥哥吻得气喘吁吁,胸膛震颤得难以遏制那一股心动,他指腹揩了揩她唇缝里的银亮,见她一副涣散眯眼安详等死的样子,颇为好笑,“哥哥吻技都被你炼出来了,今日不至于差到这个程度吧?”
小鬼语气沉痛,“你不懂!世界要末日了!”
“就算要末日,菲菲爆珠也跟你葬一块儿。”班斐碰她唇角,“你怕什么?”
稚澄这下是两只眼都闭上了。
“无知的人类最是幸福。”
?
稚澄注销小号,连夜跑路,并且真诚希望前男友们当它是一个恶作剧。
再见,大海那么大,不要来找我这条顽皮冒泡的小鱼。
次日,订婚当天。
稚澄一袭抹胸及膝婚纱,双手戴着皮质交叉绑带手套,脚蹬一双高筒马靴,严实防护着小腿脚踝,就连她那散落在肩颈的短发,也被她扎成了一段乌溜溜的圆马尾,像一株挺劲俊俏的小山松,浑身抖擞着杀气。
稚澄还悄声地问,“我机车加满油了吗?不耽误我飙车跑路吧?”
杭颂雅:“?”
她大受震撼,她记得她帮忙筹办的是订婚宴,不是鸿门宴吗?
表妹的订婚宴别开生面,直接订了一个演武场,什么梅花桩,什么沙包阵,什么百步穿杨,给宾客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完美诠释了“十八年后仍是一条好汉”的招牌口号。杭颂雅很难不怀疑,这一套是给班长的亲友团准备的,谁让他们起哄呢。
方应醒等人刚过来就被震撼住了。
这磅礴雄壮的演武场……他们今天还能活着走出去?
订婚宴办得很低调,只有长辈跟亲友到场,饶是如此,也快上百号人,谁让老稚家枝繁叶茂呢。
方少见女方那边,个个膘肥体壮,听说这个是武术冠军,那个是拳击高手,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斐爷,你真的要,要嫁进这种家庭吗?我看他们个个都很能以一敌十,您要不要再考虑——”
女方眯眼看过来。
方少闭嘴。
斐爷今日难得一身雪白正装,簪了一枝粉雾洋桔梗,整个人言笑晏晏,气质疏朗慵懒。稚澄踩着一双及膝马靴过来,不规则的裙摆随风分向两边,冬日里飒飒晴朗,她甜甜蜜蜜地仰着脸笑,“哥哥这一身超正点的,我们去接客人吧!”
斐爷笑着牵她的手。
订婚仪式第一波,先迎客人!
稚澄以她那堪比x光的眼睛,仔仔细细扫描着来客,试图从中发现她前男友的伪装身影。
没有!这个也没有!那个也没有!
直到进程过了大半,稚澄的小心脏悄悄落回原位。
看来老天没空收我芜湖起飞!!!
订婚仪式第二波,交换戒指!
在万众瞩目中,稚澄掏出自己亲手打磨的一枚银光素戒,勾起哥哥的手,欲要套进。
“——嗖!!!”
鲜血擦过哥哥的指尖,一枝雪芒叼中了戒指,将它狠狠穿进了身后的箭靶。
稚澄:?!
宾客们:?!!!
由远及近,爆出一声,空前震撼的尖嚣。
“小明王!!!你明妃在这!!!”
隔着乌泱泱的人群,隔着各种冷兵器跟鲜花束,稚澄窥见了一角天光。
象牙黑嵌丝银唐装,单手戴着黑指套,冷白皮,淡红唇,咬了一缕被吹拂进来的墨发,那箭弓正竖在他的身侧,流泻出一种爆悍凌厉的气场,他脸颊、手部多处擦伤,却艳艳得惊人,“小鬼,那是梁笑寒,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敢别我的婚车!”
她身边的人声音同样淡漠,“梁笑寒,别演了,搅乱哥哥的订婚宴,你以为她能属于你?”
稚澄:“……”
脑子抽抽的。
这又是玩什么把戏。
稚澄摇动手指,“爸爸的爸爸叫什么?三十秒之内请你们限时作答!”
杭颂雅等人的脸色微微凝固,这是什么芝麻开门的密码?
身边的:“叫爷爷!”
持弓的:“叫阿爷!”
稚澄于是提起裙摆,像一只快活的小鸟,扑到了黑绒唐装的怀里,歪着头笑,“哥哥!抓到你啦!”
班斐一怔。
那些焦躁得、疯狂的、阴暗得见不得人的念头,霎时被她粉碎。
众人:?!
这她妈也行!!!
班斐犹在喘息,胸腔近乎经历了一场崩天裂地的暴动,他一手握着箭弓,一手抱住了稚澄,指尖颤动不已。他凌厉的目光勾住了他灵魂的另一半,却不料他转过身,取出被箭头钉着的素戒,交还给了稚澄。
“我哥真的很喜欢你,你要好好对他。”梁笑寒笑着,又有些黯然,“祝你们,订婚快乐,小嫂子。”
他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有点儿小心眼。”
稚澄对他的自作主张还是很生气,撅了屁股不理人,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哥哥,使劲儿蹭了两蹭,“呜呜呜咱们差点就要痛失所爱送错洞房此生无缘天人永隔了。”
班斐:“……”
班斐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稚澄嗷嗷叫痛。
班斐面朝宾客,歉意地说道,“舍弟顽劣,搞了一处恶作剧,让大家见笑了。”
稚澄对于这些细节并不是很关心,趁着他在说话,抓起哥哥细长如玉的手指。
订婚戒指染了血,她也不介意,往抹胸婚纱的尾摆擦了一擦,曳出一道猩红油彩,才小心翼翼套进他的左手中指,又爱惜亲了一口,咧开八颗小白牙,热情得要将他彻底淹没,“哥哥这一辈子都要被小鬼套牢啦!”
新郎的眼神就跟融化的春日庭院似地,他柔着嗓,也将自己亲自设计的细圈羊纹戒指给她套上。
“那说好了,哥哥跟你走,去哪儿都要把哥哥捎带上。”
稚澄笑嘻嘻地说,“那从今天起,咱们就把鱼塘跟大海给封上?”
班斐勾她尾指,“哥哥,求之不得。”
稚澄正放完封心锁爱只爱一人的豪言,余光冷不防飘到台下。
唉哟我的上帝!
狼群,绿眼,猎杀时刻!
稚澄连忙把脸扭了回去,心肝儿怦怦在跳。
123457……哎唷不能再数了头都要裂开了!爹的全来了!
一个不落的是想怎样!!!
真的要进行婚礼团建吗!!!
班斐勾过她的脸,“怎么了?头疼?昨晚受凉了?”
稚澄严肃道,“如果现在有个选项,可以直接跳到白头偕老寿终正寝,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