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得越紧，她就越痛。
为什么，她教怀夕法术，看着她长大，救
她的命，她要如此对她？
“师父，你坐这个位置已经够久了。”
“没有了你，我才会是天界人人捧着供着的存在。你就让给徒儿，好吗？”
“师父，不哭了师父，怀夕送你最后一程。”
怀夕将锁着她手臂的链条松开，一并点开了锁在她喉间的法术，
凤凌糯已经没有了力气挣扎，只能睁开眼睛看她。
怀夕又恢复了那一贯梨花带雨的模样，手上接过一把刀，
“师父的眼睛如此好看，徒儿会替你保管的。”
下一刻，在凤凌糯眼前，怀夕举起了那把刀，刺向了凤凌糯的眼睛。
眼球被割破，整个眼睛都被挖了出来。
凤凌糯现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五官扭曲在一起，痛感几乎麻痹了她的理智。
她好想死。
献祭的最后一道，就是得到她的不死之身。
于是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手脚，一一被砍去了。
好痛，残忍，为什么，杀了他们。
这几个字，一直在凤凌糯耳边回响。
她从一开始的不甘心，变成了绝望，然后又化成凶狠的戾气，一一萦绕她整个理智与神经。
若是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当法力高强之人，也再也不要和仙界扯上任何关系。
再也不要。
在那些众神得到她的尸身时，这献祭才终于算结束了。
身体被分离，身已死，心，更是期待着死亡。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秒，她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和哭泣。
是谁？
她看不到。
她什么都看不到。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死去的那一秒，凤凌糯回顾了自己被“责任”所束缚的一生。
这一生，她过得并不快乐。
甚至可以用悲惨来形容吧。
她从此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三界，无愧于所有人。
哦。
不对。
好像还有一只小狐狸。
那只狐狸，还会像以前一样，在等她回家吗？
想到这，凤凌糯几乎又突破了一层崩溃的边缘，只是她在无法开口，与狐狸告别。
她张着嘴唇，鲜血已经流干，神力散去，在死亡的前一秒，她只说了一句话，尽管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小狐狸，不能带你回家了。
对不起。
第131章 辛苦你了
玄应淮和沧祁澜打的不可开交中，玄应淮下了死手，可怎么都伤不到沧祁澜。
他看着沧祁澜只是躲避的身影，怒吼道，“别躲！你出手啊！”
沧祁澜神色嫣然，“本尊答应过小山奈，不伤害她的家人。”
他也想动手，想的要疯了。
可是等小山奈醒来看见玄应淮的尸体，一定又会哭。
正当沧祁澜乐在其中挑衅玄应淮时，他的余光看见，山奈醒了。
手中一个用力，玄应淮被措不及防的打到了远处。
沧祁澜看着浑身出满细汗的模样，轻松的表情一顿，迅速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山奈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流着汗，睁着眼睛，目光无神，身体还在细微的发抖。
沧祁澜慌了，他扶着山奈的手臂，晃了晃，“山奈，山奈？”
山奈回过神来后，先是眨了眨眼睛，看向沧祁澜，眼睛里有未散去恨意，还有一丝惊恐与害怕。
她大口呼吸着，在看到沧祁澜的那一秒，眼泪就要叫嚣着流出，然后，她又将目光往下，看着自己的手。
她失神的将手抬起，试探性的动了动。
山奈抖的更加厉害，泪水掉落在手指上，她又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好像，都还在。
沧祁澜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迅速将她颤抖发凉的身体抱紧，手放在她后脑摸着，神色焦急，给她顺着背，轻声道，
“假的，都是假的，已经过去了，嗯？”
“别害怕，我是沧祁澜，我在你身边。”
沧祁澜将她抱得更紧，他的身体是温热的，热气终于让山奈找到了一丝活着的感觉，熏得她眼眶一红，蓄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泣不成声，一直在重复两个字，“好痛，好痛.....”
山奈抱紧了沧祁澜，像是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好痛......”
沧祁澜收紧了手臂，听着她的哭泣声，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乖，都过去了。”
他明白，山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将情绪都发泄出来，哪怕是
用眼泪。
两人瘫坐在地上拥抱，山奈的哭泣声，使得玄应淮的脚步停下，他的剑也拿不稳，开始细微的颤抖。
她恢复记忆了。
恢复了当年的记忆。
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些声响。
玄应淮走到两人身边，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
许久，山奈停止了哭泣，头埋在沧祁澜肩膀上，眼睛上都还是泪花。她睁着眼看着某处发呆，像在想些什么。
玄应淮终于开了口，“糯糯，对不起。”
“当年若不是我要请你喝酒....你也不至于...”
讲到这，玄应淮看见了壁画上的图案，声音也变得颤抖，“我不该去找你，不该和你亲近，这样不至于被利用，害了你，我是个罪人，对不起。”
玄应淮用手掌盖住眼睛，难忍的哭泣，那脊背也挺不直。
他一直都记得，当年听到身后她倒下的声音，回过头时，她已经被众神包围，用束神锁给捆住的模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心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这些人将她带走。
于是他发了疯一般的跑过去，可是却被天帝拦下，他因伤了天帝，被关了禁闭，再次醒来，便什么都变了。
山奈将红肿的眼睛闭上，沉默了几秒后，她才说，
“不怪你。”
她擦了擦眼睛，从沧祁澜怀中立起身，两人对视，便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沧祁澜抿着唇松开了她，把她扶了起来，然后若有似无的看向了玄应淮一眼。
察觉到山奈身上有些凉，还在冒冷汗，他将身上的外衣取下，盖在她身上，
“那，我在外面等你。”
山奈裹着他的外套，轻轻地点头。
沧祁澜出去后，她来到了玄应淮面前，玄应淮早就收拾好了心情，看着这张与几千年前一模一样的脸，便心如刀绞。
山奈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谢谢你。”
玄应淮一愣，颤着眼睫，道，“.....谢谢我？”
山奈说，“没错。”
“我知道，你是不知情的
，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知道，你为了赎罪，把我养成人形后，主动去凡间渡劫，只是为了弥补当初你以为犯下的错误。”
玄应淮眼眶通红。
他不想承认，只能闭口不谈。
糯糯因他而死，他原本，是想随着她而去的。
她死的如此凄惨，他又怎么能甘愿，安心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就在自己准备在这间宫殿寻死之际，事情又得到了新的转机。
他可以救活糯糯。
所以他隐藏去了她的身份，谁也没有说，除了天树。
这世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身份，他独自一人抱着一颗带着她仅剩的魂灵的花种子，将她养大。
可他依旧犯了错，他要承担。
所以才会有了历劫那回事，他以为历劫回来，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最终，事事还是不能如他所愿。
玄应淮敛去脑海里的想法，和她扯出同一个角度的笑，“都过去了。”
山奈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用再自责了，你也无需再想着弥补我，你我本就是一起长大，不能因为我们的情谊误成了别人的一把刀，就要也将这份情斩断。”
她舒了一口气，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些罪，不该由你承担。”
玄应淮的心结，在这一刻得到山奈的原谅后，终于解开了。
她不怪他。
她不怪。
玄应淮依旧红着眼眶，有些站不住，山奈适时的扶住了他的手臂，面色依旧有些虚弱的苍白，
“谢谢你将我救活，我才来的及与你说这些话，不然，以你的性子，定会倔强的回不了头。”
她笑着，这笑容也感染到了玄应淮。
她总是这样，不管自己的处境与心情，也只会想让身边的人开心。
过了一会，山奈说的诚恳，带着丰厚的谢意，“我死后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清了，但是你把我复活，应该很不容易，所以，辛苦你了。”
玄应淮的身躯一颤，目光下意识的看着门外沧祁澜一开始走出去的方向，沉默着。
第132章 做出决定
过了很久山奈都没有听到玄应淮的回答，她也不在意，想说的，毕竟都说了。
她扶着玄应淮的手臂，道，“我们出去吧。”
被拉着的玄应淮走了两步之后，又猛地停下，“等等。”
山奈疑惑的回头，“嗯？”
玄应淮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松开了紧握的掌心，说，
“其实，真正救活你的，不是我。”
“是沧祁澜。”
山奈步子顿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沧祈澜？”
玄应淮说，“我只是做了将你养大的事，但真正给你一个复活的机会，让你留有生机的人，是沧祈澜。”
他看的出来山奈有诸多疑惑，但是他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也再无遗憾。
他说，“虽然不想承认，但你们之间的因果，早已种下。
我还知道的是，当年对你动手的那些人，除了天地和几位法力高强的一些上仙，全部被他所杀。
这是我日后想找他们复仇时偶然得知的。
我现在唯一确信的就是，沧祈澜和你，都没有了当初的记忆。
日后你恢复记忆了，也许就知道了。”
山奈懵懂的点头，难道，她的命真是沧祈澜救的？
可为什么？
一个想法浮现在山奈脑子里，但是她还来不及抓住，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糯糯….”
玄应淮唤她，似乎还想和她说什么。
山奈道，“既然已经重来，你日后还是叫我山奈吧。”
玄应淮捏了捏掌心，跟着山奈出去的时候，他幽幽道，
“那日后，我们如何相处？”
说出这话，他其实是有些期待的。
但是山奈却是直接了当，“你本就比我大，叫你声哥哥不吃亏。”
她回头一笑，“日后还是叫你哥哥吧。”
玄应淮看着她的笑容，心跳的极快。
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她，心思都是他猜不透的，但是能和她有一些关系，也值了。
山奈出来的时候，沧祈澜双手抱胸斜倚在墙上，神色恹恹，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着，看向玄应淮时，便控制不住的厌恶。
山奈上前挽住他的手，仰头，
一如既往的笑，“陪我去个地方。”
沧祈澜也不问，很直接的答应了，点头帮她拢好衣领。
玄应淮察觉到了什么，说，“此去你还回来吗？”
山奈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散去，她摇头。
玄应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你带我走如何？我….”
“你要干什么？”沧祈澜听着就要炸毛，山奈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哄道，
“你等等，让我来说。”
沧祈澜呵了一声瞥过了头去。
山奈看着玄应淮，一字一句道，“我此次去的是魔界，你当真要和我一起？”
沧祈澜暴怒的脾气一滞，慢慢转头盯着山奈，眼眸里流露出的满是惊讶与喜色。
玄应淮说，“对，就算是魔界，也在所不惜。”
“你是天界的帝君，去了魔界就是背叛仙界，你当真想好了？”
玄应淮垂下眼眸，自嘲一笑，“我早在三千年前就想好了。”
“那件事之后我早就意识到了仙界的残忍，留在这，只不过是为了养你的元神，后来，便是为你夺仙骨。”
“仙界对我已无任何意义，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才愿意去。”
“你做梦。”沧祈澜刚被缓好的心情又要炸掉，他说，“魔界是本尊的地盘，你休想再去！”
山奈明白沧祈澜心中的顾虑，她轻握他的手，换了另一种方式和玄应淮说，
“你和沧祈澜之间，其实有恩怨，他的父亲，便是捆于你手下。”
“那是因为我…临危受命。”
“那你也打伤了本尊的属下！”
“凡间那次？沧祈澜，你为何如此记仇？那是正常比武。”
“反正本尊就是不允！”
“你….”
山奈瞧着两人斗嘴，无语的不行，“好了好了。”
她叹了口气，冲着玄应淮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无需在为了我做别的。”
“其实你更适合待在仙界，日后若是想我了，就带着树爷爷的一根藤蔓，和他一起来看我如何？”
她又晃着沧祁澜的手臂，“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又在撒娇。
沧祁澜心里有多少不乐意，但
是看着她这幅模样，依旧还是点了点头。
玄应淮欲语还休，未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口叹息，“好。”
终于说好，三人离开这里的时候，山奈又回头看了眼这个宫殿。
恶魂已经归体，恨意波涛汹涌，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山奈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天山。
山奈要和天树私自谈谈，让二人在外面等，特地还提醒了一句，不要打架。
两人皆是不服的撇过了头。
天树见到山奈的到来，她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苍白。
他说，“你有答案了吗？”
这三界，守，或者是不守。
山奈一屁股坐在天树旁边，拿起先前未喝完的鲜花露，抿了一口，
“我想知道一件事，那个预言，何时才会实现？”
天树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