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看向他手上的纸袋,刚刚没发现,后面还有个小白纸袋。
“给我的礼物?”
不待季然回话,季然手机响了,他看一眼程诺,接起来,“喂!”
“你看到消息了吗?”
“抱歉苏柠,我现在有事,我们晚点再说好吗?”
程诺满心的欢喜就被“苏柠”两个字浇熄了。
季然挂断电话,看程诺拢着大衣,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
“程诺!”他唤她一声。
程诺抬起头来,松开了大衣,换了一个更显松弛的姿势,“接完电话了?”
“嗯!”季然感受到了她的冷淡,“我”
不等他解释,程诺打断他,“今晚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可能还会觉得你的确和叶樟他们不一样,你来了,就说明你和他们没什么分别。你知道这叫什么吗?盯着碗里,又惦记着锅里。”
季然脸色冷下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程诺憋了一晚上的气,这一刻再忍不住。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一边和前女友藕断丝连,一边和我暧昧,难道不是吗?就算我曾经喜欢过你,也不代表可以为了你丢掉底线,我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如果我之前拒绝得不明显不彻底,那今天我就说得再清楚些,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们到此为止,不要再见面了。”
一口气说完,不等季然说话,程诺转身就走。
“我听懂了,与其他女人彻底保持距离,是你要求我的标准。那么你呢?你也是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你自己的吗?”
程诺停住脚步,转身,“你什么意思?”
季然先看了一眼他始终觉得碍眼的单元门,再把视线转回她身上。
“我再没有分寸,也不至于晚上十点了还与其他女人同处一室。”
程诺有点懵,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晚上十点?是说她晚上十点了还和其他男人待一起?她什么时候……好像还真有,傅砚池,前晚他出差前赶着来给自己送生日礼物,那会儿正好十点过。
问题是,季然怎么知道的?他当时不是正在睡觉吗?
季然被她气糊涂了,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全消失了,他转头看向石阶旁的一株美人蕉,轻吸了口气。
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
下了石阶,路过垃圾桶,季然把手上的东西全扔了进去。
程诺脑子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一下,追下石阶,跑了两步,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脚踩上他的影子时,她停了下来。
目送他的背影渐去渐远。
那天晚上,他明明醒了,为什么要装睡?
知道她生日,也不是因为看到了她的身份证,是他听到了自己和傅砚池说话。
安静的夜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平日更猛烈。
大概呆立了十分钟,手脚的热度都被冷风吹得一点儿不剩。
脑子清醒了不少,觉得他们这一架吵得着实莫名其妙,两人不是男女朋友,既然都是单身,和哪个异性走得近都是情理之中。
苏柠是他大学时期的前女友,酒吧遇上了,担心她安危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傅砚池就更不用说,他们少年时期就认识了,傅砚池没女朋友,她没男朋友,十点让他来家里坐坐,触犯哪条天规了?
原来还觉得自己是绝对占理的一方,被他一质问,顿时变得底气不足了。
直到打到车,坐上的士,季然才算彻底恢复了理智。
他点开微信,查看苏柠发来的信息。
“大学时你有没有对我隐瞒什么?”
过了一分钟,她又补了一句。
“到现在都没让我知道的。”
隐瞒什么了呢?
除了偷偷撤回了艺术比赛的参赛申请,他再想不起其他。况且那件事后来苏柠也知道了,两人还为此大吵一架,整整冷战了一个月。
手机震了一下,另外一条消息进来,是路星鸣的。
“Gavin,想了很久,还是打算给你说一下,今天送你朋友回家的时候,她在车上突然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夸奖你的话。”
季然心里好笑,真是个老实孩子。
他回,“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送她回家,早点睡。”
季然想了想,还是觉得苏柠的反常应该不是偶然,他给顾南打了个电话,那头气氛正嗨,顾南是个夜猫子,这会儿不过才刚刚热了个场。
电话里,顾南声音清脆稚嫩,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季然,你想我了吗?要过来玩儿吗?我们在蓝黛,江聿也在。”
“我不去了,我问你,我走以后,他们是不是找你打听我的八卦了?”
想来想去,季然都只想到这个可能。
顾南对他没有半点隐瞒,非常直率得承认了。
“他们说你的车一百来万,我说那不算什么,前年你生日季二叔送你一辆闪灵你都没要。你爷爷可是顺铭的董事长,一百来万的车算得了什么?”
藏了好久的秘密就这么被顾南这没心眼的抖出来了。
季然无声叹气,“行,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玩儿。”
他挂了电话,看着苏柠的消息仍没想好该不该回。与程诺的纠葛也让他的思绪呈一团乱麻,工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让自己陷进过这种困窘的境地,不想在感情上栽了跟斗。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看了下我遗忘了很久的大纲,本来只打算写20万字的,照这个进度,20万字还打不住。疯了,数据冷,还爱写,还想写番外。
第55章 她出生的年份
程诺觉得自己呆站着挺傻的,往回走,路过垃圾桶,她停下来往里探。
幸好这会儿晚了,要放白天,一转头就能被阿姨们捡走。
她盯着黑纸袋看了半天,感觉里面好像装的是酒,白色纸袋压在下面。
犹豫了下,她还是把两个袋子捡了出来。
还好,底下是别人扔的几个快递盒,包装袋没被弄脏,即便这样,程诺还是很嫌弃,她把包装袋取下来,只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一瓶酒,一盒香水,一张卡片。
她单手抱酒和香水,借路灯照明,看卡片上一排娟秀的烫金小字。
【初见她,她像是烈日下盛开的白玫瑰。】
似乎有一颗小石子砸在心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微小涟漪。
远处打来一束远光灯,是美团的外卖小哥,之前不停有业主投诉物业不该让外卖入内,但更多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卖不送进来,就只能劳累业主去前门拿,很多人都嫌麻烦。
太晚了,她抱着季然的礼物上楼,进电梯时,瞥见酒标上1997的字样混在一堆英文里。
1997,正是她出生的年份。
专门去找的一瓶她出生那年酿造的白葡萄酒吗?
季然刚到家,苏柠的电话打来了,响了好几声,他才接。
电话接通,沉默了几十秒,苏柠才说话。
“现在忙完了吗?”
“刚到家,你还没睡?”
已经凌晨一点了。
“没得到答案,我睡不着。”和季然说话,苏柠不需要绕弯路。
季然换了鞋,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想问我和顺铭的关系?”他也选择打直球。
“你当年为什么提都不提,怕我知道了,就赖着你不放了吗?”
苏柠心气高,季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当年不说,是因为没必要,我爸当年就没靠过我爷爷。我一个学画画的,没必要拿顺铭来标榜自己。顺铭的董事长对我来说,只是爷爷,是亲人,没有别的含义。我虽然没说过顺铭,但我跟你提过我爷爷,也提过我二叔,不是吗?”
苏柠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确提过,爷爷和二叔都很宠他。
她也不确定,那个时候如果知道他是顺铭董事长的亲孙子,自己会不会因此感到自卑,觉得自己与他其实是不对等的。
这样想,苏柠竟然还有点儿感谢他当时隐瞒了这一层。
经他这么一解释,梗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的一口气也散了。
比起这个,她有更想了解的事,一分钟都不能再拖。
“季然,你交女朋友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但季然仍然迟疑了十多秒。
“没有。”
苏柠没有因为他否认就松一口气。
“刚刚电话里你说的要紧事,是和女人有关?”
这次季然没有否认。
“是。”
苏柠像是刚刚吃下了一整颗酸柠檬,心酸得难受。
“你喜欢她?”
“是。”
季然没有犹豫。
今晚他被程诺气得不轻,说了那么一句不理智的话。他后知后觉,比起她的那番难听的话,他其实更在意那扇别的男人可以随便进,而他却要被挡在外面的单元门。
他不是喜欢欺骗自己的人,喜欢了就喜欢了,他很确定。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
“观念差异,暂时没办法在一起。”
季然没有说谎,也并非是想借此吊着苏柠。
他与程诺之间的确存在这个阻碍。
他不介意与她建立一段长期稳定的关系,他只是介意婚姻。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是他暂时给不起的承诺。
在他所处的圈子里,没有谁是心甘情愿走进婚姻的,大多结婚后都是各玩儿各的,他看不到婚姻的意义所在。
干嘛非要用一个红本本把两段人生绑在一座围城里?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这样难道不是更好?
“季然”,苏柠的呼唤扯回了季然的神思。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了?”
苏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来的话,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到,那口气就这么卸掉了,她不想再问了。
“算了,你早些睡。”
“晚安。”
苏柠没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季然发现微信有新消息提示,他有点儿期待,急切得点开。
两个十秒的小视频下,跟着顾南的一句长语音。
“季然,真的不来玩儿吗?叶樟也过来了,江聿还叫来了好几个美女,有一个跟你是同行,你俩肯定聊得来。”
背景音是叶樟的风骚调侃,“你就别叫他来了,人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干正事,老被打断容易阳-痿。”
季然直接拨了语音过去,响了一声顾南就接了起来,“季然,你要来吗?我找车去接你。”
“不用了,帮我点十个小王子好好伺候叶樟,今天这顿都记我账上。”
顾南开得扩音,季然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陆嘉大声吼,“十个,叶樟,你的菊花受得了吗?”
叶樟大骂,“滚!老子是直的。季然,你给我等着。”
一阵哈哈声里,不知谁又大喊了一声,“我追加五个,算我账上。”
季然嘴角上扬,掐了语音。
他盯着微信消息页看了很久,一堆消息提示里,有叶樟的,有顾南的,有公司同事的,就是没有程诺。
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什么变化。
季然把手机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
周一上午管理层例会后,郑苇如把程诺叫进办公室。
“郑姐,你叫我?”程诺推门进去。
郑苇如正在接电话,抬右手在半空拍两下,示意她坐。
程诺扫一眼桌上,不由叹气,行政又忘了给郑苇如泡咖啡。程诺没有越俎代庖,趁郑苇如接电话,偷偷给丁小左发消息。
“左啊!咖啡咖啡,给你五分钟时间赶紧端进来。”
丁小左正在跟周一综合症磨合,发了朵玫瑰过去,赶紧跑茶水间冲咖啡。
咖啡在郑苇如挂电话的那一刻被送了进来,郑苇如没说什么,丁小左出去时给程诺抛了个感激的眼神。
门关上后,郑苇如拿桌上的护手霜擦手,睨了程诺一眼,“你总这么护着她,我都找不到发作的机会。”
程诺就知道自己和丁小左的眉来眼去躲不过郑苇如的火眼金睛,赔笑脸,“等会我出去就好好点拨她。”
郑苇如打心里看不起工作不用心的人,“你别点拨,她再犯几次,趁着她工作年限不久,我辞了换个更称心的来,免得影响工作效率。”
程诺听出她话里有气,猜丁小左估计又犯了什么大事,她想了想最近丁小左经手的大事件,试探着问,“最近我手里事情也多,都忘了新办公室要装修的事了,郑姐,那头装得怎么样了?听说在十三楼,都是大落地窗,视野很开阔。”
郑苇如眼神一凛,“提起就是气,幸亏我昨天空了想起装修的事,问了一嘴,要按那个风格装修,客户一走进来,估计以为是卖母婴用品的。年纪小,行,谁不是年纪小过来的,可她做事未免也太不靠谱了,感情公司是她开的,想要什么风格全凭她喜欢?”
公司今年谈下几个大单,明星产品的订购量蹭蹭见涨,还没到最后一个季度,毛利已经较去年同期翻了三倍不止,比去年全年还多。三位老板又各显神通,各自都拉了天使投资过来,目前公司现金流充足得很。
三位老板打算拓展业务,增加一个产品研发部门。现在办公室容量不够,经三位老板商议,最终在北江区买下了一整层楼做新办公室,目前正着手装修,由行政部门跟进。
程诺一听就知道丁小左没有提前跟郑苇如沟通细节,这妹妹是真的不靠谱。
程诺赶紧给她顺毛,“好在还没入场装修,目前没什么损失,这会儿我在办公室她不好进来,等会儿可能就抱着笔记本来跟你确认细节了。何姐、刘姐她们那儿也得问问,免得风格不一致,产生分歧影响感情。”
郑苇如脸色好看点儿了,笑着瞅程诺,“要不是这岗位着实没什么前途,我就舍不得让别人来干,上个月的分析报告我们三个都看了,给何丽那份是特地改过模板的吧?何丽还夸你,说她最烦看这些数字,这样比率那样比率的,看也看不懂,你做得就挺好,通俗,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郑苇如口中的何丽是公司的三大股东之一,只喜欢谈订单,跟人打交道,对复杂的数据半点不感兴趣,她在前公司时,上面专门给她配备了一名助理帮她做数据整合。
经部门领导确认后的产品分析报告都是一式四份,总经理一份,三位大老板各一份。发给何丽的那一份里,程诺简化了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比率指标,把表头也改成了简化的通俗语,不需要助理二次整合,她自己也能看得懂。
程诺没有因一句夸就得意忘形,转而打趣郑苇如,“你和何姐就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你就喜欢看数据,我都不敢马虎,把报告发你们前要反复核对,不然哪个指标出错了,你一眼就能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