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我这里,感受不到的爱,就不算爱。”尚禧暖手掌撑在桌面,霍然起身,“我性情直爽,被养得娇气,不想再做任何辛苦的事。”
说完,她已然转身踏上石阶。
白鹊思的声音却没落下,只依旧含着笑意,“您头顶皇冠的粉红宝石,是近些年东方利德拍卖过最漂亮的一颗。”
“很衬尚小姐的气质。”富贵迷人,可堪星月争辉。
尚禧暖只是步伐一顿,然后没有半分犹豫地离开。
早上做造型时她还疑惑,姗姗作为一个化妆师,何时变得那么阔绰大方。
她都以为是便宜的仿款,现在大小姐才算追根溯源。
这个世界,除了尚家对她有求必应外,也就那一个人会为她豪掷千金了。
但大小姐现在不喜欢他的自作主张和故作深情。
所以径直回到卧室,三两下便将头上那顶古董皇冠摘掉,换了从前外公送她的尚美巴黎冠冕皇冠。
而等她重新打理好妆容与造型,才发现梳妆台一角正摆放着黎锡然今日送给她的玉兰胸针。
大小姐看着梳妆镜,差点被气笑,“你是散财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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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尚禧暖都不敢再去前厅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奇葩在等着自己。
“暖暖,该给外公切蛋糕了。”蕙姨找了一圈,才在衣帽间里找到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平时她最喜欢这种宴会,从来都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
今天反常到在人群里找不到她影子。
“我刚补好妆。”大小姐不好说明原因,拍了拍裙摆起身。
等她再到前厅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来切蛋糕。
“外公,怎么还非要等着我嘛。”她藏着情绪,撒娇道。
“暖暖切的蛋糕最甜,自然要留给暖暖切。”尚遵对她的偏爱便是如此明目张胆。
乔曦作为孙辈里唯一的媳妇,这次也要为尚遵切上一块蛋糕。
意为子孙消灾,为老人积福。
两个被全沪上评为最幸福的资本家小姐握着刀站在一处,不断的喝彩声,反而让两人更像主角。
大小姐询着各种声音,视线环绕一圈。
还没等她思绪万千,乔曦先凑到她耳边,“刚刚黎家的保姆来电话,说韶怡外婆在家里发疯,所以舅舅先回去处理了。”
因着这句话,尚禧暖眼神都开始飘忽起来,嗤笑一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难道还会在意他是否在场吗?
但切完蛋糕,尚禧暖只象征性吃了几口,便借口说周一要去黎氏报到,先回去调整作息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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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直到天际泛出鱼肚白,尚禧暖眼皮才昏昏沉沉合上。
等她再被手机闹铃吵醒时,发现自己只睡了三个小时。
她原本计划周二再去黎氏报到,但又想尽快将那一月的赌期度过,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大小姐半是迷糊地站在浴室洗漱化妆,最后胡乱选了条刺绣小雏菊连衣裙便出了门。
司机这时已经在门口等着,昨天之前,他还是尚澹的人。
见尚禧暖出来,立刻给大小姐开车门。
周一的早高峰,各个路段都堵车。
等他们赶在上班前抵达黎氏时,尚禧暖甚至有种今天的黎氏大厦都比从前要热闹许多的错觉。
一楼的电梯前,挤了比之前一倍多的人。
不过通过等电梯的一分钟,她才知道今天还是黎氏春招的入职日,在这里排的大多是实习生。
眼看就要迟到,大小姐直接摁开直达董事办楼层的电梯,当着众人面走了进去。
“她也是实习生吗?居然用董事长的电梯。”
“可是我面试时,没见过她。”
“不过我刚看到有司机送她来,开的卡宴。还有她身上那条小黑裙和平底鞋,香奶奶家的超季。”
尚禧暖还没抵达董事办楼层,黎氏已经传遍了有位大小姐来体验生活的传闻。
但一向人员稳定又考核严格的董事办,相比起来就风平浪静许多。
除了抱怨等电梯难外,半分其他话题都没参与进去。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所有人惯性起立,刚准备说“黎董早”,就见尚禧暖走了出来。
“暖暖!”前台小苏差点惊讶到跳起来,“上周听陈总说你要来实习一个月,我们还以为是假的。”
“命苦。”大小姐没睡好,现在心脏都快爆炸了,只想找把椅子瘫下,“我坐哪?”
小苏笑着将印有她照片的工牌递过去,“你跟我来。”
大小姐跟在小苏身后,低头看了眼工牌道:“这都做好了?”
“跟着各部门实习生们一起上报的。”小苏热切和她聊着,“每年春招,秋招,就我们董事办不进新人。这次知道你要来,我们就也凑了个热闹。”
“就一个月,其实不用。”
“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话音落下,小苏也停下了脚步,“你的工位在黎董办公室。”
大小姐嘴角抽了抽,指了指那间木门紧闭的房间,问道:“谁安排的?”
“我安排的。”与此同时,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黎锡然着一身黑色西装,分明是最基本款式的商务装,可穿在他身上,都多了几分矜贵。
小苏适时离开,留下尚禧暖一人和黎锡然面对面站在一起。
“你的职务是董事长生活助理,所以需要和我坐在一间办公室。”
大小姐面无表情看着他,其实从她答应来黎氏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坐下休息会儿,就先迎来第一个不顺心。
但尚禧暖还是本着早受罪早托生的想法,直接撞开他,走进了办公室。
南北通透的全落地窗办公室,空中花园盛开着六月紫薇。
她从前让人复原的办公室,又重新出现了她之前的书房。
“我之前让人复原了。”
“我知道,我没有允许。”
那张书桌上面还有她无聊时留下的涂鸦。
桌前的鲜奶茶玻璃瓶,插着一支新鲜带露珠的紫薇。
“奶茶瓶,我也扔了的。”
“我知道,我捡回来了。”
尚禧暖拧着眉,心底又觉得有些好笑,“黎锡然,你是乞丐吗?”
“我办公室的东西,我有决定留不留的权利。”他倒是坦荡,还主动给她炫耀,“你之前在沙漠弄破的时间沙漏,我也重新复原了。”
那支玻璃沙漏,就被摆放在他电脑前。
大小姐迈步过去,十分蛮横的态度道:“那是我的时间沙漏,你凭什么放在这里。”
落地窗的光线,斑驳洒在她颊侧。
黎锡然缓步拦住半缕光晕,便映的他那双瞳孔更似琥珀凝碧玉。
“暖暖,你真是一点道理不讲。”他俯身,与大小姐平视。再盯着她眼眸,想从中看透些情绪,“明明它已经被你丢了。”
“明明就是你爱捡别人的东西。”
两人争执不下时,陈缇恰好进门,正正撞见这一幕。
他憋着笑,心想黎锡然平时沉稳到寡言的一个人,也就面对尚禧暖时,才会连斗嘴都玩得不厌其烦。
“暖...尚助理,这是你的工作内容。”
一张A4纸,写满了黎锡然每日的工作流程与日常安排。
连周几早晨要喝什么样式的咖啡,到下午的茶点,都标注得十分清晰。
“你们董事办,不会专门有个部门叫黎锡然观察机构吧?”精细到,如果封建王朝回归,这人都只能做皇帝。
“从前还真没有,但尚助理现在和黎董坐在一起,倒是可以尝试着担负起这个机构的日常运营。”
大小姐瞪了眼正眉目含笑的男人,指了指纸张的时间轴,“现在是黎董喝美式的时间,稍等。”
然后她就当着黎锡然和陈缇的面,从杯子橱窗内取了一只大肚红酒杯。
六份意式浓缩,不加冰与纯净水,将红酒杯灌了八分满。
整个董事办都透过百叶窗,看到了大小姐将杯子豪横地放到黎锡然面前。
“喝!”不像伺候老板,更像满清酷刑折磨死刑犯的招数。
就在大家还在想黎锡然会不会拒绝时,只见他直接端起香槟杯,如品味红酒般,抿了口六份浓缩的美式。
“这是新学的?”他眉头甚至都没有皱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如品味到了世间难得的美味,连音腔都是颇为赞叹的语气,“咖啡的醇香口感,十分浓郁。”
大小姐冷笑着耸了耸肩,“六份浓缩,都够致郁黎董您了。”
第28章 银碗盛雪
◎亲爱的小姑娘,我在向你展示我的世界。◎
“治愈我?”黎锡然眉眼微弯, 笑意都更深了,“你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就很治愈了。”
尚禧暖就知道他没听懂, 朝人翻了个白眼后,拿着那张满满当当的A4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之前她还觉得书桌位置放得极好,只要一抬头, 就能看到黎锡然正脸。
现在大小姐恨不得在眼前束起一块屏风挡住他。
虽条件有限,但大小姐还是从黎锡然的书柜里挑出一本建筑图书, 从中间翻开直直竖在面前。
再看着眼前的世界建筑图, 她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连刚刚看不进去的A4纸文件, 都能静下心考究。
白色纸张。
似乎书写了黎锡然的个人生平。
黎锡然出生于英国伦敦,生日是二月一日。
毕业于麻省理工金融系, 本科时便于黎氏任职,二十八岁的春天接任了董事长一职。
这些尚禧暖都知道,但只不过都是她在百度搜索或者主动问身边人才了解的。
像这样被动了解, 还是第一次。且十分像黎锡然故意的, 向她展露隐藏在内心的自我。
尚禧暖从前只以为黎锡然有188,今日才知道他有191,她猜应该是黎家的基因加上白人血统的原因。
怪不得她有次踩了八公分的高跟鞋,下巴还只到他肩胛处。
大小姐冷切,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乔曦:【你舅舅是吃饲料长大的吧。】
乔曦回她:【和好了?】
乔曦:【这都开始研究我舅身高啦?】
乔曦:【大小姐170的基因, 以后小孩不得长到两米!】
大小姐无语, 狠狠骂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再继续往下看, 才发现他居然喜欢那么多极限运动。
攀岩,悬崖滑翔, 滑雪, 冲浪和潜泳等。
她眼中的黎锡然一直堪比石窟里的大佛沉稳, 还以为他只会喜欢高尔夫这类运动。
之后就是他的个人业绩成就,大小姐大多都知道,并不感兴趣。
以上,只占据了纸张的三分之一。
其余便是介绍黎锡然的日常工作安排。
黎锡然晚零点睡觉,早晨五点起床。五点半会在家中和纽约子公司开十五分钟的跨国会议,六点吃早餐,喜欢中餐但必须补充牛肉保持能量,西冷是他的首选。
早上七点到达公司,审批前日各部门递交的重要文件。九点黎氏所处的商贸大厦会喧嚣起来,他不喜欢在过于吵闹的环境中处理工作,便会端着咖啡杯坐在董事办的空中花园偷半刻清闲。
尚禧暖之前听前台小苏讲过,她们董事办的女员工称这是特殊的老板福利。当天就算有再繁琐的工作,都会看在黎锡然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劲满满。
大小姐从前或许还会有感慨,但现在只剩下心底无尽的白眼。
然后她格外反骨地从建筑图册内探出头。
黎锡然正在翻阅文件,他眉心微微皱着,似是看到了提案中的存疑点。
连轻抿着的薄唇和疏冷的眸光,都散发着不甚悦意的威严。
而后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黎锡然突然抬头。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瞬间,他眉宇间笼罩着的愁绪都舒展了,眸底变得温润柔和,如一川春光,融化了皑皑涧雪。
大小姐的心跳都在此刻失了序,恍惚又回到了十八岁那个春日。
随风来急的初雨,倾倒了整座城,也将少女心思填满了原本缄默的平湖。
“看完了?”黎锡然温声。
大小姐带着被抓包的心虚,刚好看到指腹所落之处,问道:“你九点半要见项目负责人,需要我回避吗?”
黎锡然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不用。”
“难道不会涉及机密?”尚禧暖嘟囔道。
“你之前说,从来只能通过新闻和他人口述,得知我的计划和商业目标。那既然现在坐到我身边了,我愿意亲口讲给你听。”
黎锡然的声音都变得更加宠溺,弯起的眉眼,就像是拿了一支糖果,以来诱哄幼稚园的小朋友。
但偏又给人一种真诚的态度,似是在说:亲爱的小姑娘,我在向你展示我的世界。
尚禧暖克制着心中疯狂的春雨乍停,强装淡定地梗着脖颈道:“谁要听你的计划和商业目标。”
说完,又生怕藏不住耳尖滴血般的绯红,抄起那张A4纸起身,“我要回避。”
再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黎锡然喉间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上班也能如此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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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禧暖刚走出办公室,迎面就看到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人朝黎锡然办公室闯去。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安,看着像是被拦了一路。
男人她认识,叫程国桉,是黎氏集团董事会股东之一,平时只参与部分重大决策和监督管理。
最重要的,程国桉和陈韶怡一派。
尚禧暖本来还想去茶水间,但见到气势汹汹的程国桉后,她转身进了与黎锡然办公室仅有一墙之隔的休息室。
“黎董,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可是属于违法□□行为!”程国桉先发制人,怒气冲冲道。
黎锡然却是不紧不慢,惯性的温言柔声,“我母亲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在家中静养。且这属于我的家事,程总大概还没有资格插手。”
“黎锡然,你不会真以为大家都信这套说辞吧?你分明就是不顾母子情分,想要强硬地逼着韶怡交权。”
“程总,这里是公司,还请你注意言辞。”
“是你该收敛现在的作风吧!”
近一个多月,程国桉负责的伦敦项目处处被黎锡然压制。
虽然从前黎锡然对他们也多有发难,但都是温水似的打闹,就算最后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凭借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还有转换阵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