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离开了度假星？”在纠结了半晌后，米琉终于鼓起勇气，跟穆衍说了第一句话。
米琉和穆衍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熟悉的，他护送她出嫁，他们彼此在遇险时保护对方，他们在心环学院遇到过，在度假星也遇到过，甚至今天的遇见也很巧。但两人之间却也很陌生，他们不了解彼此那么多的过往，也没有一起深度参与过一件事，连对方的喜好也知之甚少。
穆衍看着米琉因紧张躲避而有些下垂的杏眼，尽量没那么冰冷地说：“有些紧急工作。”
她撑了九十九秒才问的第一句话当然要回答。
只是说完那句话，穆衍就又陷入了沉默。他也不想的，只是他确实不太擅长和女孩子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既不唐突对方，又能保持话题。
米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即使他本没有义务向她道别。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米琉好奇地看向穆衍，后者解释道：“这是我的办公室，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就进去坐坐吧。”
穆衍的办公室……米琉的心被两根细线轻轻提了起来，一根名为好奇，另一根则是探索欲。
男人的手划过识别器，门开了，室内一览无余。
这间办公室不算很大，不过很有穆衍个人的风格，桌椅用具大多是和他的制服一样的黑色系，线条分明，是硬朗又简约的调子。
“请坐。”穆衍自行坐在了客座上，将更大更舒适的主位留给了米琉。
“谢谢。”米琉小心地坐进去，感到椅子将她包裹得很好。不过他们之间只隔了一米的距离，这使她有点小小的紧张。
“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你过来，让你受惊吓了。”穆衍还以为米琉仍在委屈。
“没关系。”米琉摇摇头。“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虚拟光屏亮了起来，米琉看到了一个大型的数据看板，闪烁的标记点中有很多个她很熟悉。
“这是？”
穆衍解释道：“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帝都星曾经产生过特殊黑云现象和能源安全事故的地点。我怀疑，这可能与你的邻居修斯有关。”
有商店街，有星幻公园……米琉回忆着，越想越奇怪。“你说的黑云，是不是那种在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奇怪的扭曲？持续时间很短，颜色有些暗沉，不注意的话还以为只是眼花了？”
“你见过这样的黑云？”穆衍忙问。
“一次是在星幻公园，当时我和安安约好周末去那里玩儿，没想到却突然听到爆炸声，幸好当时没有任何人受伤。那天我还在公园见到过修斯，可是后来问他的时候他却不承认……”
米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也是她决定疏远修斯的原因，她觉得他在说谎，可是没想到修斯可能直接和这些事故相关。
穆衍看得出小姑娘没说完，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米琉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心里微微发烫。她想，这可真是一场甜蜜的煎熬，坐在充满了穆衍气味的办公室，被他像这样看着，就算是问三天三夜她也愿意。
“那时候我有些怀疑，现场的人在听到爆炸的异响后都涌到前方去看，只有他自己在快速走开，不知道这个信息对你有没有用。”米琉说完这些，又补充道：“对了，昨天中午修斯约我到商店街吃午餐，他说他马上要走了，所以想请我吃顿饭。吃完饭出来，我在外面的天空中也看到了那种奇怪的黑云，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穆衍听米琉说到和修斯一起吃饭，眼神暗了暗。这个人很难说不危险，米琉和他走得近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没有说自己要回哪里？”
米琉摇头，歉意地说：“我只知道他不是帝都星人，是来做生意的，办完自己的事情就该走了。至于他家具体是哪儿的我还真没问过……”
“好，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个月前认识的吧？这期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穆衍接着问。
“嗯……我想想。”
这时有人敲门，穆衍答应了一声：“进来。”
童厉推了个小车，一进门见主位上坐着米琉，客位上坐着穆衍，眼睛瞪得像灯泡。
穆衍用眼神示意，让童厉正常一点，他才将夸张的表情收回去。多年以来，童厉承包了穆衍身边的一切琐事，是他用惯了的人。这个手下哪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够机灵，太板了。
“去忙你的事吧。”穆衍又补了一句。
童厉放下推车，腿在走路，脑子里却想着：那可是大人从来没让过的主位，这位米琉公主的待遇可真是不一样！
“热茶？还是热巧克力？”
穆衍的声音如清脆珠玉落下，米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要喝什么饮料。
“热茶就好。”她的目光跟着穆衍的手移动，定格在小推车上。是穆衍吩咐的吗？他可真细心。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热巧克力。”穆衍的平静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懊恼。好吧，他得承认，对于米琉的喜好他也许还不如那个修斯掌握的情况更多。他们还会一起吃饭，经常聊天，这些穆衍都做不到。
“我是喝惯了茶。”米琉接过杯子，笑着说。
穆衍又递过来一小碟精致的蛋糕，指节分明的手在米琉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我这里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别嫌弃。”
米琉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送入口中，微微的甜。“很好吃，谢谢。”
“抱歉，你刚才想说什么？”穆衍问。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修斯在隔壁的时间不多，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有一段时间都不太能见到他人。他好像没什么朋友的样子，只有一个年轻男人来找过他一次。”米琉顺着回忆说道，那个男人令人感到危险，现在她还记得他那锐利的眼神。
“哦，对了，他曾经去过不少地方，有一次我好奇，他还曾借给我一个微型史料库。我才想起来，那个我忘记还给他了。”米琉挠着脑袋，瞧她，怎么没想起来这件事。修斯本人也像是彻底忘了，从没找她要过。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细节？”
米琉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短短一个月中还发生过什么值得留意的事了。
“你们最后一次见的时间是昨天中午，用过饭后他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或者有没有表露出下一个目的地是哪儿？”
“嗯……我们是在商店街分开的，吃过饭就各自行事了，倒也没见到他是怎么走的。”米琉搜索着自己的回忆。“他说自己没有收什么行李，走得应当比较急，但是在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票，是……一个公益活动！”
米琉终于想起来这个奇怪的点了。原来人脑子里存了这么多东西，她都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些。
穆衍赶紧抓住这个关键信息，搜索了当天全帝都星所有对外售票的大型公益活动，果然锁定了一个在中心广场举办的活动。
在帝都星的公共交通系统中并没有修斯的乘坐记录，他很可能采用了私人出行方式，那么他最后出现的场所就很可疑了。
接下来的部分就不是米琉可以参与的了，于是穆衍决定先将她送回家。
在下楼的路上，两个人的心里都怪怪的。米琉感叹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这么快就又过去了，而穆衍则有些担心米琉的安全。
米琉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对方。
穆衍将两个人的个人设备调试了一番，“这是我的号码，我会对你开放权限，如果遇到危险，记得马上联系我。”
米琉微愣，没想到她用这种方式获得了穆衍的私人号码。
穆衍为米琉安排了飞车，并且亲自送她上了车，然后才回到办公室。
喝了一半的茶还放在桌上，好像米琉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会儿，好像她随时会推门进来，然后又乖巧地坐在那里。
“大人，米琉公主已经走了？”童厉进来，见穆衍仍坐在客位上，心里又开始奇奇怪怪。
穆衍点头，“嗯，已经问不出别的了。这个活动就是我们的突破点。”
“我问过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这次的公益活动似乎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就连票也只有两天的售卖期。原定的地点一开始也不是中心广场，而是一片湖畔草地。”
童厉也觉得这次的事太碰巧了些，一切好像都在配合这个修斯的藏匿和离开。
“是以谁的名义举行的活动？”穆衍问。
一般这样的公益活动都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头，或者最起码也得有点噱头，不然票都卖不完的。修斯参加的这场，票只卖了两天就售罄，算是相当有吸引力了。
“我看看……”童厉的手在光屏上移动，查看这场活动的事后报道。“找到了！是以绮沙公主的名义举行的，当天公主还亲自到活动现场，和参与者一起留影。”
这是一场专门为有各种心理问题的女孩们举办的活动，提倡释放压力，寻找精神治愈方式。
穆衍放大其中一张照片，上面确实是绮沙公主，她亲密地揽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笑得十分灿烂。
“除了这些，没有活动场地周围的智能监控吗？”
童厉摇摇头。“那里恰好是一片没有监控的地带。”
“附近地方的监控也没能发现修斯的行踪？”
童厉再次摇头。
“看来，是时候联系一下我们这位绮沙公主了。”穆衍淡淡道。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自从联姻失败那日起，好多事情好像都在偏离预定的轨道。
穆衍自己挺过了副作用爆发，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后续治疗。接连不断的事故在各地发生着，虽然没引起上面的重视，却已经形成了一层阴霾黑云，压在帝都星上空。
受伤的孩子们、无措的学校、无法成功维修的设备和查不到下落的嫌疑人，无一不在扰乱着穆衍的心。对了，还有仍没有追捕到的星际海盗，已经查了一段时间了，至今没有结果。
穆衍的眉心始终不得舒展，他有些疲累。
“向皇宫申请一次简短访问吧，安排最近的时间。”他说完，支着头，捋了几下头发。这是他烦躁时的表现，亲近的人都知道。穆衍平时叹气很少，发脾气也很少，能让人明确感知到的情绪变化都藏在这些肢体动作中了。
“是。我马上办。”童厉领命而去，将办公室的空间留给穆衍一个人。
穆衍没有放空太久，他先是收拾了米琉留下的杯子和碟子，然后走到办公室靠门的那面墙边，用复杂的手势密码开启了一道小门。
是的，穆衍的办公室是带有一个特殊小房间的。原本是休息用的，被主人特意改造过，现在变成了一间小型训练室。
快速地设定完模拟参数，穆衍选择开始一次高强度的密集型力量训练。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舒压方式，他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投入到无穷无尽的战斗中去，让精神和体力都经历一轮又一轮的历练与提升，那样他就会更接近强大。
汗水滴在线条分明的脸上，穆衍的精神高度集中。这个男人就像一头骄傲的狮子，柔软的心房永远藏在冷硬的气场之下，只有个别人才能了解，也只有个别人也愿意了解。
第23章 异样
皇宫，会客室，绮沙姗姗来迟。
突然接到穆衍发来的访问申请，绮沙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她反复检查了最近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去过的所有地方，确保没有任何明显的问题后，才暂时安下心。没事的，先看看对方的来意。
绮沙提了提裙摆，坐在了穆衍对面。为了不显得气势弱，她主动开口问：“不知穆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穆衍看着面前的绮沙，第一反应是：她和米琉是那么不同。
是的，虽然是同样一对父母所生的孩子，但绮沙和米琉不管是样貌、性格还是生活际遇，全都截然不同。绮沙坐在皇宫的会客室里，优雅自在，底气充足，是天生的皇室之花，而米琉则在冰冷的问询室内，看见他来，红了眼角。
穆衍突然间有些心疼米琉。那个可怜的女孩经历了太多，拥有的却太少，因为总是被命运捉弄而缺乏安全感。
心下千回百转，穆衍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次我来，是有些问题需要公主回答，希望您知无不言，协助我们调查一件高等级事件。”
高等级事件，意思就是关于事件的细节穆衍无可奉告，但需要绮沙无条件配合。在询问米琉时，穆衍并没有采用这种说辞，充分告知信息有利于米琉回忆起重要线索，但绮沙与这件事并无直接关系，况且也有一定的嫌疑。
“是吗？如果有能帮到大人的地方，那可真是我的荣幸！”绮沙端庄一笑。
“昨天中午，在中心广场举办了一场慈善活动，是以公主的名义发起的。”穆衍陈述事实。
“是的。您想知道这场活动的更多信息？”绮沙问。多年以来修炼的外表功夫不可谓不炉火纯青，她明艳的脸上没有一丝丝可疑的痕迹。
穆衍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其实我早就有意想举行一场这样的活动了。”绮沙娓娓道来，眼神中仿佛闪着热爱的光芒。“您也知道，在我们帝都星上，人们虽然拥有优越的生活条件，但很多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成年人还好，有一定的排解压力的能力，而那些还没长大的女孩儿们却需要更多的关心和帮助。有时候我们确实该注意到，这个社会并没有教会大家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
绮沙语气温和，解释周到，穆衍却从她的话语中品出一股子假塑料味儿。这些人的话最好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脸上永远长着一张面具。
“公主的好意在场的人都有目睹，不过我有一个小问题，以往公主发起的活动都会进行充分的准备，起码也要提前一个月，这次怎么这么匆忙？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穆衍讲话仍是那样淡淡的，并不为绮沙的表演所打动。
“哦，是这样！”提起这个，绮沙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的失误，我不小心把自己的时间表看错了。本来以为时间还很宽裕，谁知竟忘记了下个月还有其他的安排，我又心急，想快到见到那些需要帮助的女孩儿们，所以只好提前到了昨天。”
“那场地的问题？”穆衍又问。
绮沙都没停顿一下就回答道：“这个问题是这样，一开始我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商量的时候觉得湖畔的草地看起来清新，也方便活动，可是后来又觉得中心广场那里更热闹一些，来参加的人来回交通有更多选择，更加方便嘛。您知道有些孩子还很小，是爸爸或者妈妈带着来的，一家人出行总要考虑得更多的。”
说完，绮沙眨着无辜的眼睛，等待穆衍的下一句问话。
确实，中心广场那里本身就很热闹，又自带几个飞车停车平台，选择那里也无可厚非，巧的只是那里刚好没有完备的智能监控而已。
到目前为止，绮沙的话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穆衍觉得在她这儿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