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九祥锦【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3:09

  听这动静,想来至少是个八斤以上的重物。颜嫣即刻循声而去。
  漂浮在血海之上的迷雾恰也彻底被风吹散。
  呈现在颜嫣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清晰,清晰到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用微颤的嗓音吼道:“谢砚之!你在做什么?”
  随着她尾音的落下,谢砚之猛地一回头,满目惊愕地对上她的目光。
  握在他手中的断剑无念仍在淌血,血迹蜿蜒,与甲板上那滩刺眼的红连成触目惊心的大一片。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往下坠,一滴接一滴,砸在甲板上那具已然僵硬的无头男尸上。
  颜嫣认得那身衣服,更是认得这具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肉身。
  他分明就是锦羿!
  谢砚之久久未应答,只是静静望着她,翻涌在其眼眸中的情绪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时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流淌,许是过去了十息,又或许是过去了整整半盏茶的工夫,他始终未接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时光回溯到半个时辰前,这艘飞舟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谢砚之与青冥正在房中商议要事,本该熟睡的颜嫣骤然从床上爬起,来到甲板上,直勾勾盯视着正在吹风的锦羿。
  颜嫣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吓得锦羿险些滚进血海之中,他却破天荒地没扯着喉咙嚷嚷,反倒捂着胸口,有些许扭捏地望着颜嫣。
  “你说,到底还需多久才能见到他?其实也不能说,我想他了罢。”
  “就,哎呀……他虽不靠谱,可好歹也是我爹,我想见他,也不是不行,你说对不对?”
  颜嫣没接话,只用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他。换做往日,锦羿定然能发现颜嫣的异常,可现下,他满脑子都是自家那王八蛋爹。
  “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该不会又有新儿子了吧?那小爷我岂不是有弟弟了?不,也可可能是妹妹。完了,那他定然是愈发不想回哀牢山了。”
  “嗳,阿颜,你这是怎么了?”
  “你今天晚上很奇怪啊,怎得都不说话呢?”
  最后一个字才打喉间溢出,锦羿瞳孔倏地放大。鲜血似泉涌般喷薄而出,染红他的视线。他嗫喏半晌,却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
  “阿颜,你……”
  明月高悬于天际,冷冷注视着一切,那浮出海面吞吐迷雾的蜃妖则早已潜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迹。
  待谢砚之发现异样,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一切俱已有了定数,早已无力回天。
  谢砚之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替颜嫣收拾干净,顺带割去锦羿那颗被藤蔓啃食得血肉模糊的脑袋,偏生还这般巧地被她撞见了。
  这叫他该如何去与她解释?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死一般的寂要延续到地老天荒时。
  有脚步声自颜嫣身后响起。
  “哒哒哒……”
  “哒哒哒……”
  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本该离开血渊禁地的池川自暗处走了出来。
  此刻的他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唯独嗓音格外清冽:“阿颜,你没猜错,是他砍去了锦羿的头颅。”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又或者说,一个称不上是事实的事实。
  偏生,谢砚之还无从辩驳。只能冷眼看着他将杀锦羿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说到此处,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我早便与你说过,要远离他。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他身上魔息已然不受控制,这仅仅只是开始。”
  对,正如池川白所说。
  这仅仅只是开始。
  那一场场未有穷期的梦连接着蜃妖编织出的幻境,颜嫣以为的最后一场“梦”分明就是现实中所发生的事。
  只不过有蜃妖在一旁干扰,她无从分辨。
  正如绝大多数人所做的梦那般。
  刚醒来时记忆最深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被遗忘。
  倘若现在去问颜嫣,她梦见了什么,她定然回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殊不知,醒后才是真正的噩梦。
  而这,便是池川白此行的目的。
  ――离间谢砚之与颜嫣,以最快的速度将谢砚之这一世的结局推向死亡。
  他偏生就要谢砚之有口难言。
  人不是他杀得又如何?他敢与颜嫣说实话吗?
  一旦让她知道真相,那么,她此生都将活在误杀锦羿的阴影之下。
  他既这般爱护颜嫣,又怎舍得见她伤心?倒不如替她顶了这桩罪。
  事已至此,谢砚之又怎会不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局。
  从颜嫣被掳走恢复记忆的那刻起,池川白与远在神界的苍梧便已开始收网。
  不,或许从他一剑劈开蚀骨深渊,与魔骨相融合的那刻起,颜嫣便已被盯上。此后,池川白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有所图谋。
  第一次现身出现在哀牢山上时,是为了拖住他,以方便叫柳南歌掳走颜嫣,好开启她的前世记忆。
  第二次,也就是今日傍晚,他突然出现,成功在颜嫣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池川白分明是要坐实锦羿是被他所杀,以此来离间他与颜嫣。
  连带白日那场上古神界的幻境,也是苍梧联手池川白在做戏给颜嫣看。
  除却摸清他的虚实,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让颜嫣发觉他身上魔息已然失控。
  如此一来,原本没有理由去杀锦羿的他便多了个杀锦羿的由头。
  偏生他还无从辩解。
  人是颜嫣杀的,头是他砍的,当真是场天衣无缝的局。
  谢砚之已然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颜嫣,则像是仍未接受锦羿已死这一现实。
  她连眼泪都不曾流一滴。
  仍两眼发直地盯着锦羿的残躯。
  “这一定还是在梦里。对,一定还在做梦,锦羿他好端端的,怎突然就成了具无头男尸呢?”
  语罢,她又定定望向谢砚之:“还有你。你怎么可能会杀他?你明明不敢的呀。”
  谢砚之垂着眼帘,始终未接话。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既要对颜嫣杀锦羿之事守口如瓶,又要洗脱清自己的罪名,谈何容易?
  而颜嫣的情绪已然在濒临崩溃的边沿徘徊,她嗓音骤然拔高,几乎是用吼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锦羿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若不是你杀的,他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眼看她就要红着眼冲至谢砚之面前,池川白骤然扣住她手腕。
  “阿颜,莫要靠近他,我带你走。”
  尾音才落,池川白便感受到一股子彻骨的寒意,谢砚之正死死盯着他扣住颜嫣腕骨的右手:“你再敢碰他试试?”
  有何不敢试?池川白缓缓勾起唇角,近乎挑衅地盯视着谢砚之。
  他笃信,谢砚之不敢当着颜嫣的面动他。
  然而,下一刻,有风自海面掠来。
  池川白忽觉肩上一轻,痛意尚未来得及传递,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右臂。
  “呲……”
  血色喷溅,涌向天空,染红他半边身。
  他扣在颜嫣腕骨上的右臂也因失去支撑而骤然落地,发出重重一声砰!
  已然被鲜血染红半边脸的颜嫣动作极缓极慢地扭过头,看着那截断臂。
  如遭雷击般地立于原地,许是愣了三息,又许是愣了十息。
  隔了很久很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砚之!!!”
  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替池川白将其接回,小白是剑修,怎可失去右臂?
  尚未来得及触及,那截断臂已然被谢砚之虚空一捏,搅做肉泥。
  不知何时逼近的他,轻轻擦去糊在颜嫣脸上的血迹,有丝丝缕缕魔息自他身上溢出。
  目光是温柔的,嗓音是冷的。
  “我说过,他与苍梧相勾结。”
  作者有话说:
  别忘了锦羿原形是凤凰来着,总之,会回来的,嫣妹也不会活在自责之中~
  存稿的时候结局走向想了不下五个方案,所以卡了整整一个月_(:з」∠)_昨天又和基友讨论了一天,还是决定用最刺激的版本。
  但是!请相信我,he,一定是he
  以及,收尾阶段更新不太稳定,但会努力在六月完结的!
第84章
  ◎“她会回来的,会回来杀我。”◎
  许久不曾见这样的谢砚之, 着实让颜嫣感到陌生且害怕。
  他果真如池川白所说,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魔息了。
  可现如今,不是与他吵架的时候, 她得想法子保住池川白的命。
  颜嫣竭尽所能地使自己保持镇定,反过来质问谢砚之:“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勾结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杀你?”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设这么大个局,真只是为了杀你。”
  “那么, 证据呢?你可能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
  谢砚之若真能拿出证据, 还需与她费这般多口舌?
  殊不知, 颜嫣所做一切就只是为了给池川白拖延时间。
  而池川白也明显看懂了颜嫣的良苦用心, 果真趁这这个空当, 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 用破空锥逃走了。
  颜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暗自松了口气。
  殊不知, 苍梧导的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就在池川白消失不久以后, 颜嫣心口处传来阵阵难以言说的钝痛。
  再往后, 她便失去了意识, 软软倒入谢砚之怀里。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
  又开始反反复复梦见谢诀。
  时而梦见十三岁那年,她与谢诀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相遇。
  时而又梦见他将自己接回魔域, 手把手教她,该如何讨男子欢心。
  那些过往, 本该与凡女颜嫣一同被掩埋在时光里。却不知为何, 总一次又一次闯入她的梦境。
  ……
  颜嫣却不知,梦境外的世界早已因她的昏迷不醒而被乱成了一锅粥。
  现如今, 整个琉璃界的医修都聚集在了魔域, 将偌大一个魔宫挤得水泄不通。
  纵是如此, 也无人能说得清魔尊夫人颜嫣究竟得的是何怪病。
  众医修们商讨来商讨去,也只得出这么个结论。
  ――魔尊夫人这副身子显然是先天不足。尤其是那颗心脏,明显有着发育不全之相。
  常言道“心主神明”①,现如今她这颗心出了问题,自是会一“睡”不醒。
  “心为一身之主,脏腑百骸,皆听命于心。”②如此一来,魔尊夫人的身子自然也就生得孱弱。
  至于初时为何瞧不出端倪?
  那还不是因为她修为低。
  谁曾想,她竟在短短半年内涨了这般多修为,那孱弱的肉身又无法承受住这些修为,弊端自也就显现出来了。
  若想要夫人醒来,并身强体壮地活下去,便只能为其换心。
  只是这换心,绝非易事,和夺舍一样,首先考虑的是血脉至亲。
  颜嫣若还是那个凡女,谢砚之倒可直接将柳南歌抓来,与其匹配。
  可如今,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花妖,自是找不出血脉至亲。
  魔域的天自颜嫣昏迷那日起,便再未放过晴。一连半月的雨,叫正在加班加点执勤的宫人们苦不堪言。
  只能穿着蓑衣来指挥排队。
  大雨磅礴,笼在蒙蒙水雾中的栖梧殿犹如一头匍匐在暗夜中的雄狮。
  这座沉寂已久的宫殿从未如此热闹。
  前来“赠心”的人群乌泱泱挤作一团,被分为八支队伍,从入殿的乌头门前一路排至九十九阶石梯之下。
  阿花来得晚,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她本是一凡女,母亲早逝,是被自家赌鬼老爹送来魔宫换灵石的。
  魔尊大人出手阔绰,平日里嫌她是个拖油瓶的老赌鬼这厢只恨自家短命的婆娘未能多给他生几个能换灵石的女儿。
  阿花连伞都没来得及拿一把,便被老赌鬼塞进了开往魔宫的兽车之中。
  被雨淋得浑身发颤的她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
  她与在此排队的绝大多数待价而沽的“容器”不一样,纵使未能被魔尊大人选中,她亦会想尽一切法子留下来,以摆脱动辄对自己喊打喊骂的老赌鬼。
  前方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轮到了阿花。纵使目标再明确,阿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从未见过这般大场面的她面色苍白地看着那扇高大的乌头门,总觉得它不是门,而是一张生满獠牙的狰狞兽嘴。
  眼看她就要将自己送入这张“兽嘴”之中,黑沉沉的天幕上又骤然炸开一道惊雷。
  “轰隆隆――”
  淡紫色闪电张牙舞爪撕裂夜空。
  未燃一盏灯的漆黑大殿就此被点亮,阿花也得以窥见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尊主全貌。
  他坐姿尤为端正,是常年累积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偏生眼神又格外散漫,与那过于端正的坐姿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很矛盾,但又分外庄严好看。
  阿花以最快的速度收回目光,强行压制住自己荡漾的心神,依着宫人们的指导,走至那巨大的器皿前,闭上眼,任人扎破自己指尖。
  “哒……”黑暗中,那滴血坠入了透明液体之中,并未与其相融。
  执针的宫人收回落入器皿之中的目光,朗声道:“禀尊上,并未相融。”
  阿花是近半个月来最后一个被送来的“容器”,若连她的心都无法匹配,夫人当真是凶多吉少。
  纵使从头到尾都低垂着头,阿花仍能感受到一股子刺骨锥心的寒意。
  好在那位魔尊大人并未为难她,见无法匹配上,倒也很快就放了她。
  阿花是一刻都不愿在这黑漆漆的大殿中逗留,几乎是拔腿就跑。
  迈过栖梧殿中那高高的门槛时,有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随之而至的,是血滴入器皿中所发出的声响:“哒――”
  明明很轻,却挥之不去地在阿花脑海中缭绕,直至多年以后,她仍能清晰地回想起,并与颜嫣说道。
  “我知道师父您定然还是忘不了他,纵使只有一面之缘,我亦能猜到,师公他定然很是爱您。”
  将阿花思绪强行拉回的,是一声高亢的惊呼声:“尊,尊上……您的血与那聚灵液相融合了。”
  那是阿花离开栖梧宫时,所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亦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谢砚之。
  而谢砚之,亦是在此刻理清一切来龙去脉,即刻唤青冥将周笙生、江小别、周大幅三人召来栖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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