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九祥锦【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3:09

  如今的颜嫣已彻底绝了要杀谢砚之的念头。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引人发笑的闹剧。
  她心中思绪万千,话一出口却成了:“如何恢复?”
  这四个字愈发让谢砚之意外。
  他目光一寸一寸在颜嫣面上游走,她眼眸中并无欣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倦意。
  是虚与委蛇?又或者是暂时性的选择认命?谢砚之猜不到,亦看不透。
  良久,他方才启唇:“若能找到溯世镜,便可让你看到你想看见的一切。”
  颜嫣眼眸再度被点亮,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找”字。若没记错,他上次离开,似也在寻此物。
  至此,颜嫣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也就是说,她若应下,便能成功支开谢砚之,为自己死遁创造机会。
  理清思绪的颜嫣心中狂喜。
  抬眸,发现谢砚之正在打量自己,眸光晦暗不明。
  颜嫣莫名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喜悦,不断提醒自己,定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谢砚之的目光太过锐利,她的那点小心思根本无处可藏。
  颜嫣不敢回避,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对视,时光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对峙中流逝,空气一点一点被抽干,渐渐地,连呼吸都开始变困难。
  谢砚之笑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目光柔软,语气缱绻。
  “阿颜,不要再动不该动的歪心思,你该明白,我是怎样的性子。”
  颜嫣明白,她当然明白。
  索性把心一横,踮起脚尖,勾住谢砚之脖子,仰头送上一个吻。
  谢砚之没回应。
  他知道,颜嫣定是有所图谋。
  颜嫣当然是有所图谋,她窝在谢砚之怀里,勾着他修长的脖颈:“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未曾料到颜嫣竟会说这种话,谢砚之怔了半晌:“我以为你会恨我。”
  颜嫣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当然恨呀,可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谢砚之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是了?”
  她掐着手指开始算数:“这两个多月来,我明里暗里杀了你五次,次次皆以失败告终。”
  “你非但不计前嫌,还替我杀了柳月姬,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谢砚之垂着眼睫,看不出情绪:“柳月姬是你自己亲手杀的。”
  颜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把我当傻子了不成?你明明有挣脱木的能力,却假装被困,除却试探我还会不会杀你,怕是也有想为我创造亲手杀柳月姬机会的意思罢?”
  “否则,你就不会在那种时候接连两次提醒我,还有,你之所以一反常态地去救那些人,也是因为我想救他们,对不对?”
  “我承了你这份情,自也该放下对你的仇恨,所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听到此处,谢砚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很快便闻颜嫣道:“你为我换副新肉身,我替你生个孩子,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你看可好?”
  颜嫣所说之话分明就是用以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她早已备好一具新肉身,又怎会为了这种事来帮谢砚之生孩子?
  无非就是想给谢砚之提供一个“她真的很需要一副新肉身”的信息,让他放松警惕,方便她逃跑。
  她边说,边细细打量着谢砚之的神色。
  就这么一瞬之间,谢砚之仿佛整个人都在褪色,连目光都黯了下来。
  直至此刻,谢砚之方才明白,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不怕被颜嫣恨,也不怕时时刻刻会被颜嫣算计,唯独害怕她心中再也容不下他。
  谢砚之半晌没接话,将颜嫣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力道很大,攥住她胳膊的指骨隐隐泛着白,手背经络虬结,透出几许狰狞。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将要不受控制的情绪,淡声道:“我不喜欢孩子。”
  颜嫣很是疑惑:“为什么?”
  这还是颜嫣头一回看见不想要孩子的男子。
  生育所带来的伤害往往都是由女子来承担,正因不需要承受太多的风险便能轻易得到,很少有男子会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来延续血脉。
  谢砚之眉头皱紧,不愿多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更何况……”
  说到此处,他深深望了颜嫣一眼:“再美的花一旦结果便要枯萎,我愿你能永开不败。”
  又是一句来得猝不及防的情话。
  可这次,颜嫣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在心中想,他今日似乎格外不同寻常。
  如今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颜嫣继续给他下套:“你就不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何种模样?”
  谢砚之答得毫不犹豫:“不想。”
  颜嫣一时语塞,接下来该如何忽悠他呢?
  颜嫣又开始犯愁了,既如此,要如何才能逼得谢砚之即刻动身去寻溯世镜?或许,她该换个更激进的方式,譬如说,和他大吵一架?
  念及此,颜嫣面上已然带了几分不耐烦:“那你究竟想怎样?”
  “不想怎样。”谢砚之牢牢握住她的手:“只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分外平静,颜嫣却深刻感受到了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涌。
  她知道,谢砚之永远都不可能放手,他们之间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颜嫣心中自也有所动容,可那些伤害从来都不是他低头便能够弥补的。
  颜嫣心事重重,不断在脑子里思考应对之计。
  而谢砚之也已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中装有一串价值连城的软璎珞,是他途径雍州,寻找溯世镜时,随手在拍卖行中买下的竞拍品。
  此物名唤琼华,有聚灵养魄、延长修士阳寿之奇效。故而,很多女修为了得到它,都快争破了头。
  它对颜嫣来说,实则鸡肋得很,除却好看,并无任何裨益。
  谢砚之仍一掷千金,将它从拍卖行里抢了回来,只因他记得,颜嫣有套新制的衣裙尚无璎珞可配,便想买回来试试。
  他亲手将软璎珞琼华戴在颜嫣纤细的脖颈上,牵她去镜前细赏。
  并柔声说道:“看见它的第一眼,我便觉得适合你,果真如此。”
  他眼光向来很好,所选之物无一不适合颜嫣。颜嫣从都不缺首饰,甚至都未多看它一眼,盯着镜子里的谢砚之,面露讥诮:“是你觉得适合我,而非我喜欢。”
  谢砚之默了一瞬,从善如流:“那下次,我带你一同去挑选。”
  少顷,他又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要总想着离开,好不好?”
  颜嫣微微仰头,注视谢砚之的眼。
  他那双琥珀色浅瞳像被雨水潲过,湿漉漉的,好似一只收起獠牙爪牙,正在祈求主人垂怜的大狗狗。
  而此刻,窗外恰好又下起了雨。
  “啪嗒啪嗒”是雨打芭蕉时所发出的脆响。
  漂浮在空气里的暗香被冷风冲散。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肆意疯长蔓延,丝丝缕缕,勾勾绊绊,如雾一般缠绕在她颈间。
  她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喉咙却越收越紧,再也挣不开了。
  谢砚之微微俯身,与颜嫣对视。
  “恨我没关系,我不祈求你原谅,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
  颜嫣没说话,自也不会回应他。
  她芜乱如杂草的情绪终于在某个时刻失去控制,倏然起身,推倒立于身前的那面水镜。
  霎时间,水镜裂成无数块闪着寒芒的碎片,不断飞舞跳跃。
  屋外,水花也飞迸,“啪嗒啪嗒”砸落洁白的琼花,而室内,是死一般的寂。
  时光在压抑的静默中飞快流逝,又不知过去过去,颜嫣方才调整好已然失控的情绪,仰头盯视谢砚之。
  “你真觉得破镜能够重圆?”
  谢砚之没接话。
  垂下密密匝匝的眼睫,盯着满地碎镜沉思良久。
  选择用实际行动来回复颜嫣。
  他不过是抬抬手,碎镜便已重组,好端端地躺在地上,映着颜嫣写满震惊的脸,寻不出一丝瑕疵。
  彼时的谢砚之目光阴鸷,态度冷硬,已然陷入偏执之中。
  “有何不可?只要我想,一切皆有可能。”
  谢砚之已然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不会放手。
  预料之中的答案。
  颜嫣早有准备,她猛地扯断挂在自己脖颈上的软璎珞。
  珍珠与宝石霎时溅了满地,“啪嗒啪嗒”弹跳。
  这还远远不够,她又将谢砚之送的珠宝首饰一盒一盒倾倒在镜面上。
  随着一声又一声响脆的撞击,光滑的水镜再次现出裂纹,如蛛网般四处扩散绵延,裂成数不尽的碎片。
  谢砚之绷紧下颌,冷冷注视着一切,直至颜嫣赤着足踩在这堆东西上,被扎得鲜血淋漓,他完美无瑕的面具上方才裂开一道裂缝。
  颜嫣舒展双臂,像一只轻盈的蝶,踩在寒光闪烁的碎片上,放声大笑,笑容里透着几分癫狂的意味。
  谢砚之以为他能狠下心,冷眼旁观下去,到头来终还是高估了自己。
  气压骤然降下来,空气也在这刻变得尤为稀薄,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一把将颜嫣捞入怀里,丢上床,拽住她纤细的脚踝,替她上药。
  颜嫣眸中笑意不减,仰躺在床上,凝视他:“怎么?这就心疼啦?”
  “魔尊大人您莫要忘了,我根本就没有痛觉,这份大礼还是您亲手送的,我之所以会变得这般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皆为你所赐。”
  谢砚之握紧她脚踝,始终不发一言。
  颜嫣抬起另一只血淋淋的脚,踩在他胸口上,步步上移,眼看就要挑住他下颌,又被攥住。
  她也不恼,笑得愈发放肆:“你看,才多久,它便要愈合了。”
  说到此处,颜嫣堆积在面上的假笑一扫而空,指着自己心口。
  “可是这里,永远鲜血淋漓。”
  她目光在某个瞬间变得尤为偏执,固执地凝视着他:“放我走。”
  谢砚之握住颜嫣脚踝的手颤了颤,却对她所说之话充耳不闻,继续为她包扎伤口。
  颜嫣继续口不择言刺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你笑?”
  “如今的我就像时时刻刻都踩在这堆东西上舞蹈,我却还要对你装。”
  谢砚之喉头寸寸收紧,发干。
  他嘴唇微微开合,似想对颜嫣说些什么,可到头来,那些话语统统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许久许久以后,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贯来清冷的嗓音如同被火燎过般艰涩:“我不打搅你了,你自己静一静。”
  他走得如此匆忙,形只孤影,颓然,落寂。
  颜嫣看着谢砚之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一点一点暗下来。
  那颗早已停摆的心脏,似又在“砰砰”跳动,良久,她收回目光,捂着胸口,轻声呢喃:“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
  午时刚过,在颜嫣世界里失踪已久的周笙生突然出现。
  对于她的到来,颜嫣很是震惊。
  震惊之余,还颇有些急切,连忙问道:“你怎来啦?是不是谢砚之他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周笙生笑着摇头:“他没对我们做什么,就是想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小别早已开始闭关,他们夫妻二人抽不出空来看你,故而,今日只有我一人来。”
  她专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与颜嫣闲聊,说完这番话,她慎重地盯着窗外看了片刻,旋即,蘸着温热的茶水在桌上写道:「你可还想从谢砚之身边逃离?」
  周笙生自是没那个能力去帮颜嫣杀谢砚之,可颜嫣若是仍想逃,她定当竭力。
  颜嫣神色凝重,缓缓摇头,用口型说道:我不逃。
  而今谢砚之明显有所松动,只要能逼得他去寻溯世镜,她自有办法逃。
  既如此,又何必要拖周笙生来这趟浑水?
  周笙生眉心微蹙,又在桌上写道:「你还怕会拖累我不成?」
  颜嫣继续摇头,也蘸着茶水在桌上写:「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你帮我另一个忙。」
  颜嫣目光定定凝视周笙生。
  缓缓写下三个字。
  周笙生见字,瞳孔倏地放大,满脸惊愕,忙不迭回道:「你疯了?当真要做到这种程度?」
  颜嫣唇角稍弯,以眼神安抚周笙生:「我没疯,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斩断我与他之间的纠葛。」
  周笙生心中的惊骇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手速极快地在桌上写道。
  「报仇心要狠,要舍得利用每一个能利用的人,你还在顾忌别人,你要拿什么报?怎么报?」
  颜嫣擦干周笙生方才留下的字迹,写道:「报不报仇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
  「柳月姬一死,你真以为我能逃得出他掌心?」
  「事已至此,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谢砚之?」
  「我如今只担心,换副壳子仍会被他找到,倘若又被他找到,能心无旁骛地杀他自是最好,即便杀不了,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心。」
  周笙生沉默良久:「你会后悔的。」
  颜嫣不甚在意地笑笑:「还是那句话,后不后悔,做了才知道。」
  周笙生自认为心狠,却也绝对做不到像颜嫣这等程度。
  她垂着脑袋思索许久,久到落日西斜,暮色四合,万般思虑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好,我答应你。”
  语罢,她话锋一转,颇有些犹豫地道:“小白,他……如今很不好,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我可以代为转告。”
  颜嫣思索片刻,笑着道:“没有。”
  周笙生忍不住打断她:“你明知小白他……”
  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颜嫣截住话头:“彻底绝了他的念,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笙生嘴唇动了动,本还想对颜嫣说些什么,听见屋外的脚步声,连忙向颜嫣使了个眼色,以眼神示意:谢砚之来了。
  二人当即擦干桌上的茶水,继续闲聊,聊得皆是多年前,他们一同在魇熄秘境中苟命时所发生的趣事。
  那段时光虽困苦潦倒,却因年少,对未来充满畅想,是颜嫣回忆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她弯起眼角,笑盈盈地道:“谁知道你们几人这么笨,竟还真把我当做元婴老祖来供着。”
  周笙生也跟着一起笑:“是呀,谁知你竟这般胆大包天,演技还如此精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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