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九祥锦【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3:09

  谢砚之视若无睹,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如当年那般插了颜嫣满头鲜花,她却纹丝不动,既没眨眼,也不曾咬牙切齿地跳起来找他算账。
  谢砚之轻点她冰凉的额,笑笑。
  “也对,都过去整整十六年了,我们都变了。”
  ……
  青冥寻到谢砚之时,第一场烟火将要落幕。光焰如花坠落,夜明如昼。
  谢砚之正抱着颜嫣坐在他们曾一同看过烟花的屋顶上。
  外界的繁华与热闹皆与他无关。
  他静坐在那里,仿若一朵将要消融于曙光之下的霜花。
  青冥从未见过谢砚之这般颓靡的模样,没由来得一阵难受。
  他没喜欢过任何姑娘,自是不懂谢砚之为何要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情”之一字,当真是这世间最叫人头疼的东西。
  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靠近,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谢砚之打断。
  “嘘,别说话,你吵到她看烟花了。”
  说这话时谢砚之甚至还在笑,流淌在眼中的偏执令人胆战心惊。
  很显然,他已在妄想中走向崩坏。
  那一霎,青冥只觉毛骨悚然。
第68章
  ◎黑心山主颜嫣与她的小娇夫◎
  既已走到这步, 青冥又怎能让谢砚之继续沉迷下去?纵是冒着性命之忧,都要让他醒过来。
  他稍作思索,沉吟道:“龟蛊乃您当年所创, 您既已与魔骨相融合,想必已然恢复有关魔神的所全部记忆。”
  “既如此,您该明白的,夫人她根本不想以这种方式继续活下去。”
  这些谢砚之又怎会不知?
  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不愿承认颜嫣已离开, 不愿承认她甚至都不愿继续恨他。
  青冥将谢砚之的反应看在眼里, 终还是不忍见他如此伤悲。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 他闭着眼说起了言不由衷的违心话。
  “夫人至今都未醒, 大抵是魂魄早已离体转世投胎去了, 君上您日日守着这么个空壳子也不是办法, 何不去寻夫人的转世?”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让颜嫣那红颜祸水回来继续嚯嚯谢砚之。
  可架不住谢砚之喜欢, 除了妥协, 他还能怎么办?
  半天都未等来谢砚之的答复, 青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感情他说了这么多, 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青冥犹自忿忿不平着。
  却不想,原本面无表情的谢砚之冷不丁笑了起来, “转世?”
  见此状, 青冥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他这又是碰着了君上哪根不得了的神经哦?为何笑得这般可怕……
  事实证明,青冥还真给蒙对了。
  “轮回”二字于现阶段的谢砚之而言格外刺耳, 无异于是在触他逆鳞。
  这与谢砚之融合魔骨后, 恢复魔神的全部记忆有关。
  也就是这时候, 他方才明白,当年那算命先生说他与颜嫣有三世情缘,三世皆为悲是为何故。
  他与颜嫣的缘分比想象中更深。
  他从不知,谢砚之与颜嫣只是他们的第二世。而第三世的结局,他亦早早便在畏天中窥见,当真是三世皆为悲。
  漫天烟火将夜幕染得绚丽多彩。
  他轻抚颜嫣遍布尸斑的面颊,喃喃自语:“可你还是太傻了,区区凡剑又如何能杀得了我?”
  “你该以神骨为引,融合三柄凶剑,铸出弑神剑方才能使我彻底消失。”
  “否则,你永世都别想摆脱我。”
  向来会抓重点的青冥猛地一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君上……我没听错罢?您方才是不是在说弑神剑?”
  魔神不死不灭,若想弑他,就得取来神骨,以它为引,方才能铸得此剑,可如今他们被流放到这么个破地方,上哪儿去找神骨啊?很明显,谢砚之只能取出刚与其相融合的魔神之骨来铸剑。
  谢砚之神色未变。
  “若无弑神剑,区区堕魔之躯如何能杀上天界?”
  青冥一听便急了:“君上您既已将魔骨寻回,纵是失去了魔神之躯亦能恢复从前六成的神力,六成神力足矣荡平九重天……”
  “君上,您又何必……”
  “莫非,莫非……”突然捋清思路的青冥神色骤变,“莫非您仍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您才要抽出魔骨,以此来与他撇清干系!”
  谢砚之既没接话,青冥便当他默认了。青冥那叫一个愁啊,着实想敲开谢砚之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好半天才平复好心情,苦口婆心地给谢砚之做着疏导。
  “君上您既已恢复从前的全部记忆,那么,您与他之间又有何区别呢?”
  是了,这便是谢砚之与青冥之间最大的分歧。
  在青冥看来,不论魔神转世轮回多少次都仍是他要效忠的君上。
  而谢砚之却从不认同他与魔神是同一人,他目光定定,沉声道:“我与他自是不同的。”
  谢砚之不过是魔神上百次轮回中的一部分,而魔神却从来都不只是他。
  纵是强行将上一世乃至上上上世的记忆强加于他又能怎样?
  未曾亲身经历,犹如看戏,又何来的刻骨铭心?不过是被迫看了一场又一场不属于他的闹剧。
  两百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尚与今日的他有所不同。
  更遑隔了百余次轮回的魔神,归根究底,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青冥哪儿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是真被谢砚之的执拗气得脑壳疼,口不择言道:“您既说转世后便不是同一个人,又何必去找夫人的转世?”
  他这纯粹是在说气话,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后怕。
  谢砚之自是懒得搭理青冥,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在谢砚之看来,他与颜嫣的情况当然有所不同。
  六十五年前,他在畏天中所看到的部分预言,如今想来,其实是第三世所发生的事。
  第三世的颜嫣仍是这张脸,仍是这个名字,甚至连性子都未曾改变。他便不曾往别的方向去想,从而忽视了许多细节。
  细细想来,方才发觉,他在畏天中所见的“颜嫣”与第二世的颜嫣在细微处明显有所不同。
  甚至,在某些时刻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已非人身。
  念及此,谢砚之又不禁想到了谢诀,或许……颜嫣的第三世与谢诀有关?
  这个猜测一旦在心中成型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之所以转世百余次容貌都未发生改变,皆因此为神族为了方便认出他而印下的烙痕。
  寻常人一旦转世,不说彻底改头换面,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许变化。
  思路既已打通,谢砚之越想越觉颜嫣当初之所以会与谢诀合作,定是因为这个。
  他对百里家一族所拥有的天赋神通多少有些了解。
  怪不得她能拒绝换副皮囊重活一次的诱惑,怪不得她当年会这般刻意,非要当着他的面跳入蚀骨深渊。
  原来她早有准备,使得是金蝉脱壳之计来迷惑他。
  若不是他一剑劈开了蚀骨深渊,找到她的遗骸,定然不会发现她的诡计。
  那么,脱身后的她又会藏身于何处?
  谢砚之沉思片刻,忽与青冥道:“你去趟玄天宗,探下江掌门口风。”
  青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题怎突然跳到这上面了?
  话一说回来,江掌门是谁来着?
  青冥想了老半天方才想过来:“哦!是那个江小别,江掌门可对?”
  说着,还不忘自言自语般地嘀咕起来:“这些年君上您又是送洗息雾草助她结婴,又是扶持她做玄天宗掌门的,是该派上用场了。”
  “可她与夫人曾为闺中密友啊,真能从她口中撬出话来么?”
  谢砚之没接话,继续仰头看烟花。
  与此同时,同一片天幕下的哀牢山上空也已燃起烟花。
  “你怎知道我喜欢烟花?”
  说这话时,颜嫣正仰头望着漫天烟火,清澈的眼眸一点一点被点亮。
  池川白静静凝视着她的脸。
  眼中有复杂的情绪在流淌。
  未过多时,颜嫣软软的嗓音又再度响起:“不过,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烟火。”
  “从前我很是向往书中写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①”
  她越说嗓音越轻,像一片柔软的絮,挠得人耳孔痒痒的。
  “今夜虽未见宝马雕车与彩灯辉煌的热闹街景,却已是我化形十六年来最开心的一个夜晚,谢谢你,小白。”
  池川白即刻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望向颜嫣时已恢复一贯的温柔。
  “小姑娘大多都爱看这个,我也是胡乱猜测,却不想歪打正着了,你若喜欢,以后我常放给你看便是了。”
  他这话说得不甚诚恳。放眼九州,谁人不知魔尊夫人颜嫣最爱看烟火?
  随手在街上抓个七岁小儿都知道,每逢颜嫣生辰,魔域上空都要放上一整夜的烟火,乃至那享誉九州的盛节,也是为了找机会放烟火给她看而设立。
  颜嫣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小花妖自是不懂这些,乖巧地点点头。
  心中却在思量,此人所说之话究竟是真是假。
  他说,他与她乃是旧识。
  他还说,她险些嫁给他,成为他的妻。
  ……
  这些话颜嫣并不全信,又碍于打不过此人,索性照着话本子上所述,与此人虚与蛇委地演起了戏。
  这厢,颜嫣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这话该怎么接,悬在池川白腰带上的传讯玉简亮了。
  玉简显示的符文乃江小别所有。
  池川白捏紧玉简,侧目望向满脸好奇的颜嫣,柔柔笑道:“抱歉,我需要离开片刻。”
  传讯已接通,却无人开口说话。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曾经亲密无间,也会在某日变得相顾无言。
  更遑江小别已在谢砚之的扶持下成为玄天宗掌门,而与谢砚之势同水火的池川白又将要继任池家家主之位……
  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友人也终将要走向对立面。
  终还是江小别先打破沉寂。
  她依旧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姑娘,说话时的嗓门很大,极具穿透力,好在池川白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没让这些话落入颜嫣耳朵里。
  她说:“谢砚之派人来我这儿打探阿颜的消息了,我也不知还能瞒多久。”
  “近些日子你若没事,可千万别往哀牢山跑,他定会派人来盯住咱们几个。”
  她又说:“我知你怨我贪慕虚荣,与谢砚之为伍,故而,这些年都不曾与我联络。”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出身显赫,能自己做选择。若无谢砚之,我早在十年前便已耗尽寿元。”
  “有些事多说无益,但我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比谁都希望阿颜能够幸福,因为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皆是沾了她的光,这是我欠她的。”
  她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阿颜还要多久才能化形,明明只过了十六载,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池川白侧目望向不远处仍在仰头看烟花的颜嫣。他从未想过,因颜嫣而聚在一起的他们,亦是因颜嫣而散。
  说到底,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共同的话题,也就只有一个颜嫣,仅此而已。
  出于某方面的私心,池川白并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颜嫣已然化形。他客套且疏远地敷衍了江小别几句,便挂断了传讯。
  谢砚之既已发现阿颜所使的金蝉脱壳之术,他也需早早做些准备才是,自不能让颜嫣一直待在此处,等着谢砚之来发现。
  池川白收好玉简,回到颜嫣身边,满脸歉意地望着她:“抱歉,家中突发急事,我需提前离开。待我忙完,定会第一时间来探望你。”
  他都快记不清,这是他与颜嫣重逢后说得第几个谎。却不知,谎言像雪球,越滚越大,临近崩塌,终将埋葬自己。
  彼时的他仍沉浸于要独占颜嫣的妄想之中,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近些日子外面不甚太平,你千万要记住我说得那些话,莫要溜出哀牢山去玩耍。”
  颜嫣睁大一双滚圆的猫眼,点头似捣蒜,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池川白忍不住想伸手抚摸她面颊,她却微微皱着眉头躲开。
  他手僵在空中紧握成拳,终是什么都没说,笑着转身离开了。
  池川白前脚才走,堆积在颜嫣面上的假笑便已消失不见,真真儿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锦羿便趁此空档,急冲冲跑了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不好了!不好了!小疙瘩他擅自溜出结界,给人打残了!”
  锦羿口中的小疙瘩原形是只碧油油的蛙,生在一方无名水池中。
  那水池又恰好位于哀牢山与须萸山交界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岚翎并未将它划入哀牢山结界内。
  小疙瘩之所以偷偷溜出结界,说白了就是想家,哪知,家没能回成,刚走出结界,便遇上了正四处找人撒气的须萸山妖怪,不由分说将他胖揍了顿。
  那伙妖怪为首的是只鬣狗,平日里媚上欺下,仗着有须萸山山主撑腰,日子也算是过得滋润。
  哪想他们今日运气竟这么背,前脚才走出自家山头地界,后脚就来了群人族修士,法器跟不要钱似的全往他们身上砸,一副不把他们炸死绝不罢手的架势。
  平素横行霸道惯了的鬣狗哪儿能咽得下这口气?那倒霉催的小疙瘩就这么撞枪口上了,险些被鬣狗生生撕碎,能捡回半条命已是万幸。
  听完小疙瘩的阐述,颜嫣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此情此景她自是不忍再去责骂小疙瘩,只能沉下脸,疾言厉色地敲打着聚在四周围观的小妖。
  “近两个月内谁都不要走出结界,违者必有重罚!”
  她称不上是个严苛的山主,平日里与山头上的小妖们打打闹闹惯了,还是头一回摆出山主的架子来训话。
  小妖们倒也听话,纷纷点头应是。
  气若游丝的小疙瘩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看样子是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颜嫣一把摁回床上躺着。
  她拍拍小疙瘩的肩,目光坚毅。
  “你只管躺好养伤,山主大人我定会找机会替你报仇。”
  颜嫣说完便走,并未在此多做停留。
  自打被迫接了这山主之位,她每日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连最爱的狗血话本子都抽不出空来看了。
  今日又花了大半天工夫来应付那个名唤小白的人修,书案上还不知堆积了多少折子来等她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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