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忽而踮起脚,身体往前倾去。
闻于野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她这一下正好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不轻不重的,偏叫人心痒难耐。
他怔了瞬,旋即垂在许荟身侧的手开始收拢,落在她腰间,到底还是没忍住,逐渐地开始加重这个拥抱。
“你这样,会让我舍不得走。”
他不过是想纠正个称呼,没成想却赢得一个吻。
算起来,是他赚了。
……
从机场回来后,许荟独自待在家里,偶尔看看电影和纪录片。
但更多地在整理以前的手帐和笔记,想着过段时间剪个视频出来。
起因是她登上某个问答平台,上边有个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账号,但却意外地发现后台有不少的评论留言。
虽然,她只正经回答过一个问题――“暗恋一个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那是两年前的深夜,许荟看见问题后,忽然有感而发随手答的。
当时她正面临毕业的压力,又是刚刚开始做旅游博主,朝不保夕的,前途和未来都处在片深不可见的迷茫里。
偏偏在那个时候,想起了闻于野,想起了她黯淡青春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于是索性凭着记忆,凭着可能以后再也没法相见的决绝意味,写下了回答。
“会因为他一句话,一个动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Y同学很高,很瘦,离我很遥远,最近的一次交集大概就是他给我他的校服外套。
很奇怪,我不是多念旧的人,好多事哪怕是当前发生的也很容易混淆忘记,可跟他有关的一切,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比如五年前的那件校服外套,那次称不上圆满的毕业汇演。
我们高中有个老传统,高考前的一个月会举办汇演给学生放松心情,其实就是每个班出个节目闹一闹、玩一玩。
Y同学高三,比我大一届,不出意外的话,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光明正大见到他的机会。
于是我翘了自习课,跑到礼堂去看汇演。
略微有些暗的礼堂里挤满了人头,我四处张望,找了很久,却没能看见人群里最想看见的那一个。
好像我和他缘分就是这样浅。
至于台上表演的是什么节目,我并不关心,那些喧闹和欢笑原本就和我没关系。
我一个人站在后排,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没关系。
Y同学之于我,是奇遇,谁会苛求奇遇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呢?
准备离开时,背后却响起阵突如其来的吵闹。
我茫然回头,看见有同学被揪着衣领狼狈倒地,揪着他的那个人只露了张侧脸。
无需过多辨认,我就认出那是整个下午都未曾露过面的Y同学。
他从那人身上摸出个小型相机,低头略看了几眼,就踩坏踢进了垃圾桶里。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偷拍。
我们学校女生的夏季校服分为两类,下装可以自由选择是裙子还是长裤。
那段时间学校总有传闻,有变态喜欢偷拍女生裙底,我听过,却没有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以为离自己很远的事情会突然发生在身边。
当时动静闹得不算太小,很多人都朝我们这边看。
'真的有人偷拍?'
'应该是吧,被拍的那个女生穿的不就是裙子。'
……
周遭议论四起。
我不太能接受别人的目光,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一时之间觉得非常尴尬。
我低下头,盯着地面看,大脑是一片又一片的空白,也是在这个时候,Y同学脱下校服外套递给了我,借我遮挡。
衣服上是最寻常的洗洁剂味道,浅淡传来,却给了当时的我很大的慰藉。
我知道他并没有认出我,甚至不知我姓名,我和他不过是校园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我也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维护了一个女孩子的自尊。
可那一刻,我避无可避。
我得承认,我就是被他完完全全地吸引到了。
以至于往后经年,再无心动,好像所有的热情在那一刻尽数耗尽。”
这条回答下面有非常非常多条感同身受的评论。
大家普遍觉得年少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因为真的会念念不忘,觉得余生满是遗憾。
但也有人发来私信,“可以问下答主,这个故事有后续吗,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如果打扰到了的话,抱歉抱歉。”
有的。
他们结婚了。
就是看着那条私信,许荟有了将她关于他的所有故事以视频形式整理出来的想法。
……
周五早上,闻于野给许荟打电话说下午回来,到南川后直接过来接她。
又问她要不要去参加方天逸组织的聚会。
许荟应了声好,本来她今天就是要出门的。
周女士昨晚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想见见她,她犹豫后还是答应了。
但许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周女士会是在医院,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有个身影孤单地坐在长椅上。
哪怕穿衣打扮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在见到的第一眼,她也没有认出,那是记忆里强势专断、说一不二的母亲。
尽管上次闹得不欢而散,许荟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喊了声,“妈。”
涣散的目光忽然间聚拢,周染青抬头看她,难得的缓和神色,“你来了。”
“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可能是医院的环境过于压抑,许荟心底莫名就生出些不易察觉的慌张来。
接着,许荟接过周女士递来的病历本,听她慢慢说道,“我胃部有些不舒服,医生说具体情况要手术后才知道。”
“其实现在也没必要过于担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在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身体健康随时都处在种不可控的状态,突然发现自己最想念的还是血脉相连的女儿。
剩下的话周染青没能说出口,她低垂着眼,笑得勉强,“以前的事,或许真的是妈妈做得太过了。”
事实上,严家公司经营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在生死面前,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
许荟陪周女士又做了遍检查,等她一个人走出医院时,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路边的灯正一个一个地亮了起来。
她漫无目的在马路上走着,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周女士说的那句抱歉,或许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听周女士讲的唯一一句。
“做得不对的地方,原谅妈妈好吗?”
眼眶刹那间变红,怎么揉也于事无补,许荟忽然蹲在路口,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
连包里的电话响了也没听到,响了足足三遍才接到。
另边,电话一接通,闻于野就听出她那哭腔明显的声音。
没多犹豫,他直接让许荟发了个定位过来,“别乱动,在那等我。”
二十分钟后。
黑色宾利利落停下,闻于野从车上下来,看见的便是许荟蹲在街口掉眼泪的模样。
心上忽然像是被很轻地划了一刀。
闻于野承认,他大概就是见不得她哭。
“闻于野……”
泪眼婆娑中,许荟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明明有那么多想要说的话,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出于本能地环住他后颈,放声哭了起来。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给她递纸巾,耐心地等她哭完,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荟断断续续地将在医院里见到周女士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又哭着说了遍,“她生病了。”
当然不是生病了,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纵有再多的不解与隔阂,她还是希望周女士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虽然生病了,但医生说良性的可能很大对不对?”
闻于野挽起许荟散落下来的碎发,有条不紊地帮她做着分析。
“我们可以联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来做检查,会没事的。”
许荟渐渐平静下来,只偶尔还抽噎一两声。
她其实清楚周女士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治好的可能性很高。
只是,突然看见仿佛无坚不摧的一个人蓦然展现出虚弱的一面,她感到很无措。
“别哭了,我明天陪你一起去见医生。”
偷偷将眼泪擦干净,许荟“嗯”了声。
恰在此时,闻于野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眼发现是方天逸的名字,他又哄了许荟两句才接了起来。
方天逸张口就问,“你那边什么动静?”
奇奇怪怪的,像是小动物的呜咽声。
许荟听了赶忙摇头,示意闻于野不要说出自己来,她觉得有些丢脸。
男人好笑的瞥她一眼,淡声否定道,“没。”
“捡到了只猫。”
“猫?”
这个回答勾出了方天逸的好奇,“什么猫?”
闻于野面不改色地接话道,“挺漂亮的猫,下次带给你看看。”
电话挂了后,闻于野问许荟还去不去,她点了下头。
等他俩赶到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了,包厢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人。
方天逸一见到闻于野就追问,“猫呢,不是说要带猫给我看吗?”
许荟跟在闻于野身后,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找了个座位坐下,喝着果汁没说话。
闻于野顺势坐在许荟身旁,捏着她的手,停留在小指骨,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猫容易害羞吗?”
方天逸挺纳闷的,“是吗?”
“我记得江洋他家那只就挺热情的。”
“我家这只害羞。”
许荟的脸越埋越低,几次想打断他们说话,可惜没找到机会。
方天逸:“可你电话里不是还说猫黏人吗?”
给他递了个哪那么多废话的眼神,闻于野掀了掀薄薄眼皮,懒声开口,“是黏人。”
“就黏我一个。”
第29章 page29 “怕你再掉眼泪。”
包厢内, 方天逸等人照例逮着闻于野打牌,颇有种不顾死活的壮烈美感。
许荟对此道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得认真又专注。
忽然右肩被人轻拍了下, 有人在她耳边娇声吐槽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陪我聊聊天呢。”
许荟回头,发现来人是虞晴喃。
她似乎是刚到,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有趣的, 蓦然见了许荟, 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上次演唱会匆忙见面, 没来得及好好说上话, 但那个吻, 虞晴喃坐在他俩后边, 是实打实地看见了。
回去后和方天逸尖叫了一路, “他俩是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糖都吃了吗, 甜成这样?”
现在虞晴喃自诩为许荟和闻于野的CP粉头子, 自然不肯放过和许荟交流的机会。
许荟被她缠着, 从最开始的惊讶不自在, 到慢慢的习惯,偶尔还会主动答上两句。
这主要得益于虞晴喃会找话题, 而且毫不设防,完美地践行了女孩想要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交换秘密。
“你知道我跟方天逸怎么在一起的吗?”
许荟谨慎地摇了摇头。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 我高中就喜欢他,这个蠢狗, 这么多年愣是一点都没瞧出来。”
“所以……”
许荟缓慢提出自己的猜测, “你以前总是来逸闻找闻于野, 是为了引起方天逸的注意?”
“可以这么说。”
虞晴喃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高中还写过情书呢,为了气他,我给除了他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封。”
闻言,许荟忍不住唇角弯弯,“他是不是被气坏了?”
“他那个榆木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敢跑来问我是不是漏发给他了!”
虞晴喃无语望天,“算了不说他,你呢,你高中写过情书没有?”
不想瞒她,许荟很轻地点了下头,“写过。”
连窗边晚霞都温柔成片的高中时代里,她笔下写过的何止情书一封。
“真的?”
虞晴喃比她要激动得多,“我能问下是写给谁的吗,你高中居然也有喜欢的人!”
许荟下意识地朝闻于野所在的位置看了眼。
像是听到什么,男人似有所感地抬头,朝她看来,狭长桃花眼里笑意勾连。
对上视线的刹那,她心头没由来地颤动了下,连带着手上果汁没拿稳,倾洒了出来。
印在心底的名字掩于唇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
“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去换下衣服?”
见许荟果汁撒到了裙子上,虞晴喃赶忙拿了纸巾递给她。
许荟点头,又跟着她出去换衣服。
砰――
包厢门打开又合上。
刚还玩得好好的男人,眼底笑意忽收,将手里的牌往前一推,潦草道,“不玩了,今天先到这。”
他牌好,又赢得多,说不玩完全没必要。
瞧出点端倪的方天逸凑他身旁,低声调侃道,“该不会是听见许荟妹妹给人写过情书,你不开心了吧?”
闻于野双眼微阖,暗光下不大瞧得清脸上神情。
只是在听见某个字眼时,探出去取烟的手倏而顿了下。
“我可听说许荟妹妹高中作文经常是范文,那写情书的话文笔估计也会很好。”
见闻于野不说话,方天逸幸灾乐祸,“可惜你看不到。”
不太想跟方天逸这个情书都没有的人,做无用的口舌之争。
闻于野冷淡地点了下头,随即不带丝毫情绪地笑了下,指着方天逸跟侍者说了声,“今天酒水记他账上。”
方天逸气笑了,“怎么回事啊闻少爷,你吃醋怎么拿我撒气?”
恰在此时,手机振动了下。
许荟给他发消息,说已经换好衣服,正在门口等他。
不再理会方天逸,闻于野拿上外套就往外走。
果不其然,他才出去就看见厅堂一角站着个纤瘦身影。
虞晴喃不知道从哪给她挑的衣服,纯棉质地的白裙子,柔软又妥帖,穿在许荟身上,纤合宜。
特别是腰间缀着的玫瑰细纹,绵延往上,生出种引人窥探的楚楚情致来。
“许荟。”
许荟闻声抬头,而后猝不及防地落入个温暖怀抱,好闻的佛手柑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