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玫瑰书——何知河【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7:23

  没成想,电话挂了后,颜荔突然给她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在云山区附近,并表示“我正好在这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许荟看着手机屏幕传来的消息,忽然觉得闻于野像极了许愿的神,能倾听人心里未曾说出口的愿望。
  可是,神似乎也会在某些特定时刻失灵。
  ……
  两天后,山与花美术馆。
  展览已经结束,到了要闭馆的时间。
  小橘帮她将最后一道展厅的门关好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荟荟姐,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六月的天黑得晚,但此刻外边也已是路灯亮起,天空呈整块整块的深蓝暗紫色。
  许荟的等待又添了一整个下午,她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却总是阵冰冷的忙音。
  她垂下手,将手机随手放进了包里,还算平静地说了句,“小橘,你先回去吧。”
  美术馆的最高层是处放了些绿萝点缀的天台,面积不算太大,但因为没人来的缘故,空旷又寂寥。
  小橘离开后,许荟就坐在那,抱着膝盖,小小一只。
  她也不确定,不确定闻于野什么时候会来,又或者,他到底还会不会来。
  如果他没来,如果他没来……
  对于这个问题,许荟没有答案。
  她拿着支笔在地上圈圈画画,杂乱得看不出内容。
  说话的声音低到近乎没有,风一吹就会散,“爸爸,他好像又迟到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等人的,但每次等他就会比平常多一点点耐心。”
  仿佛时间花在他身上,不算浪费一样。
  那我,再等等吧。
  ……
  暮色彻底降临之际,挂着“山与花”彩绘匾额的前坪闯入了个人影。
  模样身形都是看得出来的出挑,然向来不形于色的脸神色紧绷。
  来的路上,闻于野临时多了个行程,说是闻氏那边高管临阵反水,需要他亲自赶过去处理。
  吩咐助理给许荟提前说明的电话,却在匆忙之中被无意漏掉。
  来不及问责,事情解决后,闻于野飞快地划开屏幕,单手点了拨号。
  可等他打过去时,已经打不通了。
  直到将美术馆的四周都翻了个遍,闻于野在楼顶天台寻见了许荟的身影。
  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瞬间,却在此时,一颗心仿佛从万米高空稳稳落地。
  离她还有两三阶的距离,他没再上前,停在了原地,面上不显,剧烈起伏着的胸腔却骗不了人。
  闻于野无法言说的是,他其实有些慌,甚至称得上是害怕。
  害怕偌大一个美术馆没有许荟的身影,害怕重蹈覆辙,许荟不再等他,而是转身投入重重人海。
  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涩和哑。
  “许荟……”
  “抱歉,我来晚了。”
  像是被唤醒,许荟从膝盖里抬起脸,往下看去。
  漫长的等待在这一刻有了结果,可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味道,厚重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望着逐渐走近,在自己面前半蹲在地的男人,她眨了眨眼,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告诉我你去做什么了吗?”
  喉头滚了滚,闻于野抬眼看她,想说些什么。
  还没等他说话,忽而,许荟视线落在他刻意遮挡的额头上,蹙着眉,认真问道,“这是什么?”
  尽管,在休养了两三天后,被闻觉天意外砸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照镜子时以碎发修饰,只要不近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可许荟异乎寻常的敏锐,她凑近,手指拨开他额前碎发,轻易就找到了那道小伤口。
  “不是出差吗,这又是哪来的?”
  而且,什么样的伤,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她眼睛形状生得偏圆偏润,即使情绪控制不住地上涌,也仍然是澄澈又剔透的。
  这些年,闻于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场面客套话都应付得当,几乎挑不出任何的差错。
  唯有此刻,对上她的眼睛,连个小小的谎都说不出口。
  但收购计划还在收尾阶段,许荟的综艺录制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完美收官,所以,有些话,他没法说太多。
  只能徒劳无功地重复,“只是小伤口,早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吗?
  许荟点着头,漂亮眼睛里夹杂着说不出的难过。
  她可以接受他来迟,可以接受他整日整日地不出现,可为什么连受伤都有所隐瞒,不曾和她说过一句?
  连做朋友都讲究患难与共,爱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分享。
  尽力维持住情绪,许荟最后问了遍,“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可颤抖着的余音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眼眶不知不觉地变红,许荟在眼泪将将要掉下来的刹那,飞快起身,往前走去。
  她并没有要往哪走的概念,而是下意识地想躲开闻于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出来的模样。
  可身后脚步声骤起,明显是有人跟来。
  她没回头,本能地拒绝道,“你不要跟着我。”
  那人停了下,可随即又说,“回家的话我送你,只是想走走的话我陪你。”
  许荟闭上眼,跳出他给的选择范围,“我去找洛嘉,今晚不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打电话让她来接――”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连哄带抱地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太晚了,我送你。”
  许荟抿着唇,不发一言地看向窗外。
  心绪前所未有地乱,他越是对她好,她越觉得难过。
  车身停稳之际,她强忍了一路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见状,闻于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旋即想要给她擦眼泪。
  许荟却连他递的纸也没接,动作飞快地开门下车,连背影都消失得迅速。
  是真生气了。
  没立即离开,闻于野在车内坐了很久,脑海中不可自抑地回想起她掉眼泪的模样,心脏乃至四肢百骸的位置忽而泛起些疼。
  初时不太明显,可有个词叫后知后觉,还有个词叫愈演愈烈。
  他面无表情地捶了下方向盘,绷紧的指关节透出点青白色。
  头次急切地想要尽快处理好手上所有工作,头次希望闻家以及那堆破事能够消失不见。
  也是头一次,生出种近乎无力的感觉。
  他拿许荟,一点办法都没有。
  ……
  那天过后,闻于野忙得几乎不见人影。
  对此,身边朋友心知肚明,除了力所能及地搭把手外,压根儿就不敢以放松的名义叫他出来聚。
  直到江洋生日那天,他抽空去了趟。
  装潢得有些暗的室内包厢,江洋一眼看见闻于野推门进来,出声调侃,“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感谢您还没忘了我。”
  闻于野照常应了两句,随手将礼物放下,找了个人少的地坐下。
  状态比之从前没差别,甚至玩笑调侃也会挑着回,但就是情绪很淡,仿佛什么也不上心。
  正准备离开,江洋从一众插科打诨的朋友中起身叫住了他,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江洋率先问道。
  闻于野话说得轻描淡写,“差不多了。”
  可江洋知道,没那么简单。
  笼络闻氏集团高层,收购股份乃至于收集不利于闻觉天掌权的证据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被他尽数略了过去。
  近来却总有些传闻,说闻于野可能要被迫受制于闻家,想到这,江洋忽然觉得好笑, “你那个父亲只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以为你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任他摆布尚且说得过去。”
  闻于野轻轻哂笑,“时至今日,如果我还是得受到他的钳制,是不是太没有长进了。”
  不过是,既然闻觉天抛出了这个饵,那他干脆就借此布局收网。
  “事情办得顺利,你今天应该心情不错才对。”
  江洋最会察言观色,没再讨论那些工作上的琐事,而是换了个话题,点出其中关键,“怎么一副失恋了的表情?”
  “没失恋。”
  “那就是人还没有哄好。”
  见闻于野不再多言,江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直截了当地笑出声。
  与此同时,包厢门再度被打开,里边出来个纤瘦人影。
  余光扫到后,江洋大致清楚来人是谁,不禁给闻于野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找你的,我先走了。”
  站在旁边等候他们聊天结束的女生,忽然走上前来,脆生生地喊了句,“阿野哥哥。”
  闻于野转身瞧见张略有些眼熟的面孔,费了些时间才想起,眼前这位是很小时候相熟的玩伴。
  “田静姝?”
  像是对他还记得她感到很高兴,田静姝忙不迭地点头,和他叙起从前,“上学时候,江洋他们嫌我麻烦,都是你出面帮我说话,我,我一直很感激你。”
  但其实,闻于野不过是看不惯那群人欺负女孩子,而她身体又弱。
  可田静姝显然是误会了,鼓起勇气表白道,“我,我喜欢你,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如果他眼下需要一个得到闻叔叔认可的伴侣,她作为世交朋友家的女儿,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田静姝看着他,忐忑着说出内心渴望,“哪怕是做戏也行。”
  反正,她要做的是先去到他身边,假以时日,他们未必不能培养出真感情。
  “做戏吗?”
  忽然,闻于野很轻地笑了下,吊灯折射出的璀璨光线下,瞳孔呈琥珀色,漂亮却又不带一丝情绪。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做这些?”
  难得的,闻于野和她多说了两句话,“我做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对抗闻家?”
  田静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思绪艰难地汇聚在一起,指向那个显而易见但又被她刻意忽略掉了的答案。
  她恍然间发现,闻于野说这些的时候,眉眼间的阴霾已经尽数消散。
  他少年时期窥见父亲再娶真相,而生的那些戾气再也寻不见踪影。
  因为他,重新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吗。
  所以,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可以不去计较。
  田静姝知道许荟的存在,可她反而生出种自己年少心爱之物被人夺走的难受,“你,喜欢那个女人是不是?”
  又或者,不仅仅是喜欢。
  是很、是非常、是特别,是难以言喻。
  田静姝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近乎迫切地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丝动摇神色。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可是没有。
  男人略一点头,直接应下,“是。”
  只不过,像是介意田静姝话中称谓,又拧着眉介绍了遍,“她叫许荟,是我太太。”
  “就算她现在见都不肯见你,跟你闹脾气?”
  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心高气傲如田静姝,问话问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闻于野摁灭手中的烟,偏头看向远处。
  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思考的余地,他答得很快,“就算她这辈子都不肯见我――”
  “她是我太太这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
  没多逗留,闻于野很快驱车离开。
  回家看了眼手机,刚好十一点,他卡在许荟睡觉前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几天,他每晚都这样打,许荟大多数时候不会接,偶尔嫌他吵,会带着小小情绪喊他名字。
  明明是在凶他,可闻于野觉得,她愿意的话,怎样都很好。
  嘟嘟――
  拨号声一下接一下,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听见熟悉女声的瞬间,闻于野薄唇不着痕迹地轻勾了下。
  他随口扯了句,“想听你说话。”
  许荟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想和你说话。”
  “是吗?”
  闻于野浑不在意地点了下头,腔调懒洋洋的,“那你骂我两句也行。”
  骂人这方面,许荟词汇量是真匮乏,翻来覆去也找不出几个词。
  而闻于野摆明了逗她,她气得眉心直皱,也只说得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电话那头忽而轻笑出声,偏低的嗓音伴着轻微电流传了过来,“还真有。”
  许荟没听清,不确定地又问了遍,“什么?”
  却听见书本翻页声,那人拿着她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诗集,随口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心跳频率毫无预兆地快了拍,许荟握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她想略过这句明显透着缱绻情思的诗句,闻于野却不给她机会,反而追问。
  “许荟,你说相思病能治吗?”
  家里那束粉玫瑰被她养得很好,枝叶修剪得当,花瓣舒展,甚至,连空气中都萦绕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闻于野视线落在花上,玩的却是诗人寄托情思的那套,“你养的玫瑰,好像很想你。”
  他不过三两句话,却说得许荟连最后一丝困意也消失干净。
  心潮上上下下地起伏,只反驳出一句没什么力道的,“骗人。”
  “没骗你。”
  男人眉梢轻挑,认真说道,“只不过,我比玫瑰更想你。”
第38章 page38 “说之前,接个吻不过分吧?”
  挂断电话后, 许荟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因闻于野三两句话而搅乱的睡意,仍然没有回来的迹象。
  甚至, 连林洛嘉什么时候推门进来,在她身旁坐下也没察觉。
  对此,林洛嘉习以为常,端着牛奶问了句,“他给你打过电话了?”
  没瞒她, 许荟将对话内容和盘托出, 末了, 伏在窗口小声问道, “洛嘉,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真想听?”
  许荟点了点头。
  关于闻于野, 她从来是深陷其中, 不得解法。
  像是喜欢一颗星星, 无数次被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吸引, 又无数次带着点怀疑问自己, 他真的属于我吗?
  忽而, 发顶被揉了揉。
  林洛嘉像给小狗呼噜毛的手法,将许荟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许荟听见她说, “我的建议只有一个,如果是误会的话, 那就去找他去沟通去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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