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皎回头，看到了徐睿之。
他的手里拿着一杯豆浆。
张皎惊醒过来，发现是自己订好的闹钟一直在响。
张皎拉开窗帘，发现外面这会儿不下雪了，但是因为雪下了一夜的缘故，积雪很多，已经有人在清理了，只是京都很慢。
张皎出了旅馆看了一圈，发现雪不算很大的样子，于是试着在街上找了一圈车子，但就像昨天徐睿之说的，没有车子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送张皎去工厂附近。
张皎回来的时候路过早餐店，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买了两份早餐出来，回到旅馆门口的时候看到徐睿之从里面跑出来，脸色着急。
金色的晨光映在雪山，也洒在徐睿之的脸上，让那个他的轮廓看上被覆了一层耀眼的光芒，和梦里出现的徐睿之重叠在一起。
张皎喊了一声。
“徐睿之，吃早饭吗？买了豆浆。”
徐睿之转身，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见张皎站在雪地里，像一朵红玫瑰一样夺目。
他快步走去，最后几乎是跑着的，站在了张皎面前。
张皎递给他热着的豆浆和包子，说道：“你能开车送我去工厂吗？我有点着急，想尽早去。”
徐睿之弯起嘴角，看着脚下的水渍。
太阳出来，雪慢慢地就会化了。
面前有一堵墙也没关系，跑过去，一点点捶打，只要真心诚意，墙也是有可能会裂开的。
第71章 光诱（一）
是个晴天。
等雪融化了一些，徐睿之开车送张皎去工厂。
但是道路上的雪因为没有人清理，所以比街道上要厚不少。
徐睿之开得很慢，但是尽管如此，开了没多久，车轮还是陷在了雪里，没有办法继续往前了。
徐睿之下车检查之后说道：“车子走不了了，这天气拖车也不能来，车子就停在这里。这里到工厂的路程和我们回旅馆的路程差不多，得靠两条腿走过去。你去工厂还是？”
张皎没有犹豫：“去工厂，我可以自己去。”
徐睿之拉开车门，从车里取下了一个背包，转头看张皎，“如果你要一个人去工厂，我会选择直接背你回旅馆。”
张皎撇嘴，拿出自己的包关上了车门。
“我以为你会用公主抱，看来你这半年疏于锻炼。”
徐睿之愣了下，许久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张皎调侃了。
虽然张皎脸上没什么笑意，但是刚才那句话，是不经意的条调侃吧。
徐睿之微微勾起嘴角，大步追上张皎，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直接从背后套在了张皎的脖子上，张皎本来想取下来，但是斜里一阵刺骨冷风吹来，张皎鼻子猛地一酸，差点冻地哭出来。
她扭头看徐睿之，徐睿之锁着脖子，把羽绒服往上提了提，试图挡住自己的鼻子。
他看上去冻得也很难受。
张皎忽然觉得，这条围巾，不戴白不戴，于是将围巾拢了拢往上提，将自己的小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
可是围巾里，都是徐睿之的气息。
还混着一点淡淡的香水味道。味道太淡了，张皎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但是这味道倒是不让人讨厌。
两人在雪地里走了一段时间，比预想的时间要更长一些，路不是很好走，但是徐睿之显然是认识这里的路的。
张皎心中对此有隐隐的猜想。
“你是不是去过我要去的工厂？”
徐睿之走在张皎身侧，听到张皎的话，望了一眼远处的山，说道：“你是为了山上的香料来的。”
张皎并不避讳，她的确是为了山上的香料来的。
“Y城很小，不过自然环境不错，因为没有被过度开发，所以很多地方的保留了很久以前的状态，Y城边缘这一片的小镇子不繁华，山林也没有被开发出来，又远离农田，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名气，附近的人一般进山，会找一些菌菇之类的植物，缓缓口味，拿出去卖补贴一下日常。”
张皎：“那些香料应该不是野生的。”
徐睿之笑道：“能让你千里迢迢找到这里的香料，怎么可能是完全纯天然野生的植物？纯天然野生的香料，长在这样的深山中，附近的人也不会知道，这种植物可以做香料。”
张皎：“有人发现山中的气候和环境是和培育这种植物，所以在这里开办了工厂，人工培育这种植物。”
徐睿之笑道：“你猜得差不多。”
张皎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徐睿之，问道：“那么，这个慧眼识珠的人是你？”
徐睿之没有说话，但工厂的大门半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远远看到徐睿之和张皎便跑了过来。
来人脸上带着笑意，见到徐睿之之后笑容更加亲切和热烈，直接就拉上了徐睿之的手。
“徐总，你怎么选这个天气过来，应该再晚几天雪化了才好，本来应该是我们去给你拜年的。”
徐睿之和来人寒暄了几句，转身带着他来到了张皎面前。
“这是工厂的负责人，姓何。”
“何老板，这位是从龙安来的张总，他们是做香氛的，这次来，就是为了我们的香料。”
何老板一听，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和何老板的交谈比预想中要顺畅很多，甚至顺利到张皎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她之所以亲自来到Y城，除了年关将近，员工们要回家过年以外，还是因为Y城这个项目他们谈了很久，一直没有和老板谈拢。
何老板说道：“这几日下雪了，山里面虽然说没什么猛兽的，但是也不算很安全。不然可以带你去山上看我们种植香料的地方，因为徐总之前找来的专家说这种植物不能密集种植，我们也不能破坏周围的其他植物和土壤环境，所以我们虽然人工种植，但是地点都很分散。我们山脚下环境不比山上的好，但是也种了一批，这会儿冬天，我们的棚子里还种着一批，你可以先去看看。”
张皎和老板谈生意，徐睿之没有跟上来。
工厂外面看着大，但办公室很小，张皎和老板坐在里面，徐睿之便拿了杯热茶站在了屋子外面逗工厂的看门狗。
那狗也不咬他，一人一狗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张皎看着徐睿之脸上的笑容，问何老板：“徐总带专家来？你和他一直都是朋友嘛？他之前一直都住在龙安。”
何老板笑道：“不不不，张总你误会了。是这样的，其实我这个工厂和租山头的钱都是徐总投资的，我以前是在沪安那边上学，然后也在那边工作，但是这几年我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我就从外面回来了，现在不都号召建设家乡么，我手上也存了一笔钱，就想做点小生意算创业吧。”
靠山吃山，何老板在Y城想创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山中的特产，现在很多地方对于这种创业都有扶持，他原本在外面做的便是电商一类，于是想着能不能搞个Y城特产菌菇之类的生意，用这个名头往外卖东西。
但是没有什么经验，加上虽然菌菇的确是Y城特产，但是这东西一来不形成规模，二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何老板做了一段时间之后生意就不太行了而且他手上的资金不够，很可能要亏损。
何老板想法子的时候，经过朋友的介绍知道地方政府举办了几个公益的活动，都是帮扶创业的，而且邀请了不少有经验的投资人和投资公司来参加，何老板觉得搏一搏试一试就去了。
何老板也很感慨：“其实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准备，直接去了，到了才发现别人的项目书，计划书都好厚一沓。我当时觉得也没机会了，就四处看看，就这么在会场里碰到了徐总。”
“当时其实是另外一个创业人，他想做农副产品创业，和我之前一样的电商，但是他想做个品牌吧，然后居然还带了一箩筐山里挖来的东西，什么都有，徐总当时看得很入神，但是不太认得，我刚好闲就告诉他，这个叫什么，那个叫什么，当时那里头就有几种可以做香料的植物，只是我不知道，徐总倒是都认得出来还告诉我这东西可以做香料，野生的难得，人工种植对环境要求也高，所以其实如果能卖的话，利润还不错。”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说，这东西，我们山上多的就是，完全可以成规模种。然后徐总就被我这句话吸引，直接跟着我上山了，然后还带了专家来上山去，后来徐总投资了这个项目，而且教了我很多经营的办法，是我的大恩人。”
何老板说得激动，外面徐睿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端着杯子走了进来，问道：“谈完了？你要去大棚里看看人工培育的小苗吗？可以让何老板仔细和你介绍介绍。今年是第一年开始规模种，所以量很少，你如果资金充足，其实完全可以把明天春天所有的香料都订下来，不用担心工厂处理香料的问题，后续何老板会请专业的工人来——”
张皎起身，打断徐睿之：“我不担心，我相信，如果我现在和何老板签下合约，明年春天一定能如约拿到货。毕竟，这里有徐总的投资在，徐总虽然人品偶尔反复不靠谱，但是吃过亏之后，应该会好好工作的。”
徐睿之狭长的眼睛微微垂下，笑道：“何老板都和你说了？”
张皎：“说了一部分，我猜到了一部分，不过应该还不是最完整的版本。不是要带我去大棚看看货，你亲自带我去吧，反正我和何老板说完了，他应该也会要问过你才能拿主意。不如你直接和我谈。”
-
大棚里开着大灯，比外面要温暖很多，张皎脱了羽绒服进来，见到这里和她以往见过的大棚不太一样。
除了大片的土壤外，还有很多的架子，培养皿试管和一些仪器在。
徐睿之跟进来，说道：“山上的能制作香料的植物不止你知道的那种，只是很多人都不认识，无法开发。我之前找来的专家上山看过后，听了他的意见造了这个，方便研究不同的植物特性，看怎么样培育最好。”
张皎低头看着架子上一根试管里的小绿苗，问道：“你到这里半年多，开始这个项目最多也就半年不到，但是这种香料今年秋季就出现在行业内了，而且很快就火热了起来……看样子，也不是偶然。”
徐睿之倚靠在架子边上，看张皎的侧脸，抱臂说道：“这个世界上突然爆火的东西，多数情况下都不是偶然，而是精心策划。这么好的项目，总得先测试一下前景如何，这种植物的成熟期只在春夏，秋季几乎就都没了，所以我抓着最后一批营销测试了一下，反响不错。”
那为什么，投资刚好是香料呢？
又为什么，在这上面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呢，去投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项目相比投资其他的，比如他擅长的互联网项目，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张皎：“徐睿之，在我之前，应该很多行业内的头部公司都联系过何老板，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签约？”
徐睿之沉默了片刻，漆黑的眼睛看着张皎，目光柔和：“因为，我觉得能让这批香料大放异彩的人，不是他们。”
“可之前，我们公司的人也一直在和何老板沟通，何老板没有很明显的要和我们签订合同的意愿。”
徐睿之走到张皎身边，淡淡道：“所以，你来Y城了。”
第72章 光诱（二)
张皎觉得，徐睿之此刻站在这里，一定是精心算计，步步为营之后的成果。
只是每一步都算中，她觉得他做不到。
而她从大棚出来的时候，听见徐睿之说：“其实，我也是在赌。我觉得我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如果心有所念，念有所动，想见的人，一定会有见到的那一天。”
张皎站在雪地里，久久没有说话。
何老板牵着狗走了过来，说道：“我去看过了，路上的雪没怎么划开，这会儿天又阴沉下来要下雪了，你们得赶快回去了，不然恐怕得住在工厂里。”
工厂里这时候也没有人在，只有何老板和一条狗，张皎他们当然是不可能要何老板腾出房间给他们的。
而且来的目的就是合同。
张皎原本一路上担心自己要在这里消耗好几天的时间，但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徐睿之的手笔，这一批的香料从现在看，几乎相当于一早就是定给了尘诱的，合同很快就签订好了。
和何老板告别，要离开时，徐睿之和何老板接了一把伞，还从何老板这里顺了一个保温杯和一副手套。
“手套戴上吧，有点大，但是他这里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你尺寸的。保温杯带上吧，里面装的是热牛奶。”
张皎看着徐睿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接过了保温杯。
“保温杯我拿着，谢谢。但是手套的话，你戴着吧。手放在口袋里就行了。”
徐睿之扯了扯嘴角，抓过张皎的手，将手套给她戴上。
“你的羽绒服有口袋吗？来的一路上手都是缩着的，而且要拿保温杯，怎么把手放在口袋里？”
“张皎，你如果讨厌我呢，就应该看我被冻死。”
张皎：“一般，也没那么讨厌。”
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他本人，但是她不能原谅陆淇玉做的那些事情，她真的讨厌的，是随他而来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她不能心平气和地应对。
徐睿之却只听到了——没那么讨厌。
“那走吧，车程十分钟，但是我们走回去，大概要半个多小时，这还是顺利的情况。”
张皎点点头，和何老板告别后，和徐睿之一起返回小镇。
回去的路比开始要更难走一些，雪不算很大，但是风大。
张皎一脚踩进路面上的积雪，整个脚踝都埋在了雪里，每走一步就要努力地将鞋子从雪地里拔出来。
靴子倒是不会拔不出来，但是这样太消耗体力了。
张皎走了十分钟工，回头看发现他们才走了一点路，甚至还能看到工厂。
徐睿之停下来等张皎，看张皎的脸色难看，白的和周围的血一样，便将保温杯打开递了过去。
“喝一点休息缓缓，车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到了可以在车上也休息一会儿。”
张皎休息了片刻后继续上路，等他们看到车子的时候，车子的轮子已经完全被雪埋住了，雪不厚，但是没法开了。
两个人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徐睿之也不知道从哪里竟然还翻出了一盒巧克力直接拆开递给张皎。
张皎看着爱心形状的巧克力，又看了一眼徐睿之那盒巧克力的包装，说道：“礼物就这样拆了，是不是不合适？”
徐睿之已经拆开巧克力丢进了嘴里，低头看了一眼，看着张皎笑道：“这种花里胡哨的包装和爱心巧克力，不是我的审美。”
张皎低头咬了一块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荡开，又听到徐睿之说：“这是陆哲的，他下飞机的时候从包里放东西丢在我这里了。”
张皎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看那盒巧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