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云城工作，祁迹知不知道啊，你俩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呢？”
“你记不记得我当时跟你做过短暂的同桌，祁迹为了跟我换位置，给我充了五百块钱游戏卡，这小子还真舍得......”
......
听到这些，江若宁大多时候也会跟着说说笑笑，就当给患者做个看诊前的心理辅导了。
而且，事隔多年再从旁人口中回忆起那时候，让江若宁觉得，好像那一年，并不只是有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
今天江若宁一天门诊排满，接诊的时候倒是没有遇到同学。
但在医院大堂碰到了高二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凌青霞老师。
凌老师头发已经花白，眼神却还是很好。
远远地就认出了江若宁，冲她挥手。
江若宁赶紧迎了过去。
陪着老师到大堂侧门的小花园，找了张长椅坐下。
经过一番寒暄，江若宁得知凌老师是来医院看眼科的。
“前几年退休之后啊，就跟着我儿子搬来云城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干活太闲了，身体总有点小毛病。”凌老师笑着讲道。
江若宁看了一眼诊断单：“有点炎症，应该不是大事，您别担心。”
凌老师点头，她细细打量了一下江若宁：“我记得啊，你读书那会儿，喜欢音乐，没想到现在成了医生啦。”
江若宁低头笑笑：“爱好和职业，总得区分开。”
“也是，”凌老师一脸感慨，拉了一下江若宁的手，“看你现在过得好，我也放心不少，当年你家发生那么多事情，老师也没有及时帮助你。”
当年江若宁爸爸突然离世的事情，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老师想必也听说了。
江若宁摇摇头，“没有，您别这么说。”
凌老师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还有你妈妈的事......”
闻言，江若宁有些惊讶，“我妈妈？”
凌老师扶了扶眼镜，开始讲述记忆中的往事，“大概是你转学前一个多月吧，你妈来学校找过我几次，叮嘱我，要是你爸来学校找你要钱，千万不能让你去见他。”
这些事情，江若宁完全不知情。
“然后呢？”她追问道。
“我记得，我问了原因，你妈妈不肯细说，但我隐约看到她手上和脖子好像有淤血，她坚持说是自己摔的，我只好作罢，让她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江若宁垂着眼眸。
她心中了然，那时候妈妈连自己女儿都瞒着，又怎么会告诉老师。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父亲要卖自己的钢琴，妈妈坚决不同意，两人发生争执。
江若宁眼睁睁看着，父亲像头发疯的恶兽一样，疯狂地殴打妈妈。
否则她根本不知道，搬到北沙之后的时间，妈妈承受了些什么。
“如果当时我细心点，发现是家暴，说不定能提供点帮助，”凌老师叹了口气，“不过你妈妈不肯告诉其他人，估计也是为了保护你。”
要不是为了保护江若宁，以妈妈的性格，又怎么会屈服。
女儿是她的软肋。
江若宁也是后来才从舅舅口中知道的，那个称为父亲的人，用自己的女儿，去威胁自己的妻子。
起初是江若宁读书的钱，她的钢琴课，后来是她的钢琴，她的安全。
所以妈妈最后才会绝望到做那样的选择，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
凌老师握了握江若宁的手，“后来你突然离开北沙了，你妈妈的电话也打不通，我也到处打听过，一直都没有消息。”
江若宁压了压被牵动的情绪。
“你们后来去哪儿了？你妈妈过得还好吗？”
“她挺好的，”江若宁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她现在跟我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一家，出国生活了。”
“那就好。”凌老师欣慰地笑了笑。
江若宁明白，这件事本来就跟凌老师无关，只是她心地善良，才为当年的事情心怀愧疚到今日。
她内心很感激。
“老师，事情都过去了，”江若宁轻声安慰，“我们现在都很好，您安心。”
凌老师点头，表情宽缓了一些，“是啊，都过去了，生活得向前看。”
她翻了翻手提包，塞了张卡片给江若宁。
“我儿子呢，在云城开了个小茶馆，你得空就来坐坐。”
江若宁接过，“好，一定去看您。”
“很多你们以前的同学啊，有时间都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凌老师讲起自己的学生，脸上尽是开心。
“噢对了，你们以前那个班长，祁迹，也在云城呢，去年还来看过我一回。”
江若宁脸上笑容尬住，“噢......”
“你们俩以前关系好像还不错的吧？”
“还行......”
凌老师越讲越高兴：“我去年还跟他聊起来呢，读书的时候，那小子有一阵子突然犯混，大概就是......你转学之后那段时间吧，他突然又旷课，又打架，还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跑去京州待了几天，家里和学校都找疯了，我那会儿差点急得跟他妈妈抱头痛哭.....”
听到这话，江若宁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后来他自己又想通了，学习也挺努力的，高考发挥的不错，本来说要去京州大学，后来不知怎么又决定出国留学了。”
“他现在也在云城，发展挺不错的，前几年还在学校设立了一个助学基金，帮助那些家庭困难的孩子。”
凌老师一脸欣慰。
江若宁听着，脑子自动将祁迹的这些反常行为跟自己联系到了一起。
但理智又将她的幻想扯了回来。
那时候，即使祁迹只是个少年，但也一身傲骨，光芒毕现。
怎么会为了她，做这些丢脸的事。
江若宁果断掐掉自己多余的思绪，跟着老师笑笑。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
凌老师的电话。
“儿子来接我，到医院门口啦，咱们下次再聊啊。”
“我送您。”江若宁立刻站起身。
送完凌老师，江若宁回了科室。
接着忙活了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
她伴着夕阳，慢悠悠地走路下班。
到地铁站后，在包包里面翻找地铁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地铁卡和家门钥匙，都被她落在了家里。
江若宁向来不是个丢三落四的人。
只是今天早上起晚了，祁迹又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念叨她今天肯定迟到。
她被念叨得紧张，一着急就落了东西。
江若宁心内不爽，将锅扎扎实实地扣在了祁迹头上。
掏出手机发微信。
江若宁：【在哪？】
几秒后。
祁迹：【公司。】
江若宁：【什么时候回家？】
祁迹：【？】
江若宁：【我忘带钥匙了】
祁迹：【......】
第14章 忘带钥匙
祁迹还没下班，直接甩了个地址给江若宁。
云城创意产业园。
这儿是云城的CBD，聚集了很多互联网和新媒体公司，关一瑶公司也在附近。
江若宁按照地址，来到了一幢风格独特的五层小楼前。
冷冰冰的工业风黑白外墙，缠绕着生机勃勃的绿色藤蔓，碰撞出一种别样的艺术范儿。
祁迹公司在顶层，她上了电梯，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
电梯门一开，江若宁就看到祁迹站在玻璃大门前低着头玩手机。
应该是在等她。
他一身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运筹帷幄的精英气质。
跟在家的那个慵懒傲慢劲儿，完全不同。
察觉到电梯这边的动静，他眼皮稍抬，对上她的视线。
江若宁走了过去。
祁迹面无表情朝她点了下头，“走吧。”
似乎要带她进公司。
江若宁愣住了，她来拿钥匙而已。
祁迹已经往前走。
江若宁情急之下想拉住他，但又无处下手。
急乱之下，猛地一把伸手抓住了他西装的衣领，往上一提。
......
那动作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
祁迹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上移动，一下脚步顿住。
尴尬开始在空气蔓延。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
江若宁不大想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立刻松手，躲避他的目光。
“你......把钥匙给我就行，我就不进去了。”
祁迹被她气笑，“你不会是想在这儿脱我衣服吧。”
江若宁摇头，尽力装作若无其事。
祁迹整了整衣服，“钥匙在办公室。”
江若宁哦了一声，“您带路。”
祁迹带着她走进公司，边走边揶揄道：“人家电视剧里女生都是拉手或者扯袖子，你倒是与众不同。”
江若宁在他身后幽幽道：“少看点电视，生活不是偶像剧。”
祁迹回头盯了她一眼。
江若宁不出声了。
祁迹他们公司的名字叫通明文化。
公司情况跟名字倒是挺符合的，下班时间，还是灯火通明的。
进了门口的玻璃门，江若宁跟着祁迹右拐，眼前是一个开阔的办公区。
顿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江若宁吓了一跳。
她抬手瞄了一眼手表。
北京时间六点半了，确实是下班时间没错啊......
想不到祁迹是个无良老板啊，公司员工都要996。
那帮员工多数是男生，一个个手里摸着键盘拿着资料，眼睛却八卦地往祁迹和江若宁这边瞟。
江若宁莫名觉得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
她想起来了。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也是这样。
祁迹带着她穿过校园走向教室的时候，从头到尾被围观。
她望了一眼祁迹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过后，走在她前方的，依然还是那个少年。
祁迹的办公室在这一层办公区的尽头处。
他领着江若宁走进去。
“随便坐吧。”
“噢，好的。”
在江若宁好奇打量周围的时候，祁迹走到办公桌位置，好像将一个类似盆栽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
江若宁没看清。
这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他们俩同时看过去。
“喂，祁迹，”翟子宸抱着手靠在门边，“不介绍一下你的女---同学吗？”
还是如从前那样，有点小贱的笑容和语调。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沉默几秒之后，笑出了声。
江若宁觉得这一刻更真切了。
那年夏天初遇的几个少年，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祁迹勾了勾嘴角，还是像从前一样懒得搭理翟子宸。
但江若宁这回可不想放过翟子宸。
她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不是翟房东吗？这么有空，不如我们来聊聊房子的事情吧？”
翟子宸笑容凝固在脸上，“哟，不巧，我那儿还有点工作，你们聊。”
说完就快速闪人，消失在门口。
“少搭理他，坐吧。”祁迹对江若宁说。
江若宁笑着，走到办公桌对面的黑色沙发坐下。
祁迹从后面的柜子里翻了翻，拿了瓶罐装咖啡，递给江若宁。
又是塞满家里冰箱的那款生椰拿铁。
他到底有多爱啊。
“谢谢。”江若宁礼貌接过。
祁迹嗯了一声，然后走回自己办公位置坐下，戴上金边眼镜，开始认真敲键盘。
这是，开始工作了？
那钥匙呢？
江若宁有些疑惑，刚打算开口问，祁迹电话响了。
算了，先等等吧。
他讲完电话，又继续处理手头的事情，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江若宁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来陪他工作，而不是找他拿钥匙的。
又过了几分钟，江若宁忍不住开口。
喊了他一声，“祁迹......”
祁迹听到声音，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移开，看了她一眼。
突然起身走过来。
江若宁暗喜，终于想起我的正事了。
没想到他走到她面前，直接拿过她手中的咖啡。
磕哒一下。
手指一勾帮她开了易拉罐。
然后又递回给她。
敢情以为叫他开饮料啊！
“不是，”江若宁提醒道，“家门钥匙。”
祁迹扬眉，哦了一声，随后问：“你赶时间？”
江若宁摇头，“也不是......”
“那等我一起走吧，还有一会儿。”
没必要吧......
江若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默了两秒才说道：“你忙的话，不如就先将钥匙给我，我也不用在这儿打扰你。”
祁迹走回办公桌坐下，“家门钥匙和我房门钥匙绑在一起的，不大方便给你。”
“有什么不方便的......”
“怕你将我房门钥匙拿去复刻了，”他语气很欠揍的，“我总得为我的安全考虑吧。”
江若宁无语：“......我哪敢对您有想法。”
“刚才还企图脱我衣服呢。”
“......”
江若宁不说话了， 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今天实在不宜跟他斗嘴。
祁迹也不再惹她，专心工作。
过了一会儿，翟子宸拿着份文件又出现了。
“改好了。”他把文件扔到祁迹桌上。
“怎么样？两位老同学，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吧，”他看着江若宁说，“算是道个歉，一不小心把你俩凑到同一屋檐下了。”
江若宁没什么兴趣，她只想赶紧拿了钥匙就回家。
于是找了个借口婉拒：“我不去了，我朋友在附近，约了她说点事。”
她又对祁迹说：“你先把钥匙给我吧，我应该会比你早到家。”
“关一瑶？”祁迹问。
江若宁只能点头，“啊，对......”
“叫她一起吧。”他说。
“行，就这么定了，”翟子宸也接话，“吃饭地址我发给你，你转给你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