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还嗔怪似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只是这旁人不是她亲大哥而是陆清辉。
李楚仪心中冒汗,有趣,看我出丑当然是有趣,三姐姐你何时喜欢和我一起玩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不答应又显得自己太小气,罢了罢了只有她一人跟上来也到没什么,左右三房不差那点钱。
刚想答应,就被一道射过来的视线弄得发毛,正是她上辈子夫君陆清辉,李楚仪当即心里冒火,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地笑着柔声说道:“姐姐可别为难我了,要是我真把姐姐带走,陆世子还不知道怎么怪我呢!我才不要做那等不识趣之人,三姐姐原谅妹妹这一回,以后我们姐妹有的是时间一起来听戏。”说完就脚底抹油转身给两个哥哥使了眼神让二人快走。
李楚墨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三妹这是什么情况,主动去和情敌示好?七妹这又是唱哪出,竟然放弃破坏陆清辉与三妹相处?难道真的已经放弃陆清辉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孩子眼睛没问题了,不喜欢这个渣男最好。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一道却声音打破平静,陆清辉突然叫住了李楚仪,声音清冷平稳和清辉其名一般:“七小姐,正巧陆某今日也想听戏,奈何没能订到福运楼的位置,不知七小姐能不能让陆某与三小姐也沾沾七小姐的光,一同去赏戏。”
李楚墨等人内心又是一片惊涛骇浪,还硬要装得风平浪静。
李楚仪听了气得要命,陆清辉是不要脸吗?李楚湘说要去我不带,你一说我就带,我成什么了?还有这福运楼就是你家的,你和我说弄不到位置,要不是上辈子是你夫人还真就被你骗了,你要哄小娘子开心,带上我做什么!
李楚玉见情况对小妹不利立刻救场:“陆世子说笑了,我家七妹是不愿意打扰您和大哥与三姐姐,既然您和三姐姐都要听戏,那我们就一同去吧,家父知道妹妹爱看戏特地订了个大的包间,我们六人也坐得下。”
说完李楚玉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人无可挑剔,李楚湘用眼神向李楚仪示意抱歉,随后便跟在陆清辉身后随众人一同进了福运楼。李楚墨怕楚仪羞恼,奈何都是自家人他不好说什么。
李楚仪生气归生气,好在上辈子已经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刚刚受过的伤害经过片刻的自我治愈,早已不再疼痛,人家小情侣都没嫌碍事的人多,她这个碍事人还要嫌自己太亮吗,谁恶心谁还不一定呢。
六人入坐,李楚仪不想自讨没趣,安安静静看戏,偶尔吃点小零嘴与哥哥姐姐们说说话,李楚墨本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好应对突发情况,结果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什么动静。
全程相安无事到大家真的觉得就是来听戏的。可众人不知,陆清辉表面看似平静,这会儿心里其实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往日里李楚仪见他总是甜甜笑着,他总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今日不仅态度冷淡,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他有些好奇李小七娘是真知难而退还是在另辟蹊径,毕竟以往对他用这招的小娘子也不少。
也不怪陆清辉多想,他武安侯府百年世家,族中叔伯皆在朝为官,其父与当今圣上是从小长大的表兄弟,当今能从上一届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他父亲出了不少力,圣眷厚重,家财万贯,门风清正,不说别的,单就他自己这张脸走到哪里都能叫小娘子乃至六旬老太怦然心动。
所以李楚仪当初借口找大哥哥和三姐姐来见他时,陆清辉很大度地原谅了她,不过是又一个为他痴迷的女子罢了,但是后来确实是不厌其烦,说了几次重话,奈何李楚仪脸皮颇厚,承受能力太强,依然拼命往前凑。
前几日,也就正好是李楚仪重生回来前一日,李楚仪求了李楚湘带她同去武安侯府,本意只想看看陆清辉,其间行事也没有一丝失礼,只是乖乖站着或坐着,后来因李楚墨与李楚湘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和陆清辉说,就让人带着李楚仪出去,她心里不舒坦也知道自己没立场,不曾抵抗,侯府丫鬟带她去府中花园,她就这么安静坐着,也不在人家家里乱走。
巧的是,陆家二房的大公子,陆家大郎那日在家中花园,顺势与李楚仪说了几句话。陆家大郎有一双含情眼,待人热情也会说话,纵是李楚仪有心和他保持距离,也被他三言两语弄的言笑晏晏,本就艳丽的脸庞更是灼人。
可惜这笑有没有烧起陆大郎的少男心尚且未知,倒是烧得陆二郎一肚子邪火。冲上去就是一顿数落。
大意就是:汝为不端妇,妄念吾家人。
可怜陆二郎还嫌不过瘾,听得陆大郎在一旁安慰李楚仪之时,鬼使神差又再加了句,汝三姐姐与汝是云泥之别。
杀人还要用诛心刀,专门挑人痛处戳,陆二郎是个狠人。
李楚仪一直在暗戳戳和李楚湘比较,总想着能赢过一回,但是目前除了脸蛋她无一胜,这是李小七最大的痛处。
可怜李小七娘生到十六岁,爹娘如珠如宝地养大,自小受了诗书之训,此生最大的勇气就是用在见陆家二郎陆清辉上,乖乖听了哥哥姐姐话,不曾丢脸,如今被喜欢的郎君不顾脸面在众人面前骂了一通,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脚发麻,双耳嗡嗡,喉咙发涩,脸色青白,如坠深渊。
要晕过去之际,吓得李家大郎李楚墨忙打横抱起,回了李府昏睡到夜里哭醒,醒来已经是二十三岁的魂魄了。
往日陆清辉遇上其他爱慕自己的小娘子早就绕道而行,偏偏今日见李楚仪与她哥哥们一同赏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让他想起那日李楚仪与陆大郎的笑,不知不觉已经上前去凑近瞧瞧。
话说此时他也正时不时眼珠子转过去偷瞧,心想今日她没再学李楚湘做素净打扮,看上去又漂亮了些,一身红色衣裙称得她鲜活灵动,不似这凡间俗物。他嘴再硬,心里也还是承认李楚湘要是和李楚仪站在一起,啥也不是。
以往要是有机会李楚仪总会和陆清辉说上一两句,今日奇了怪了,听到戏文里好笑或者奇怪的地方也只和她两个嫡亲哥哥说说,就是李楚墨也鲜少与她交流,李楚湘再热情也只得她敷衍。
陆清辉本想着只要她和李楚墨或李楚湘搭话了总会有和自己说话的机会,聚精会神等了半晌,聪慧如他竟然也没有一个插话的机会,心里不爽,然又下不去脸主动开口。
好在他心里再不痛快,面上还是一切如常,没闹出动静。只是李楚仪兄妹三人告别后,他也没了耐心与李三娘子说话,没多久寻了时机就与李家大房兄妹二人道别。
马车上,李楚萧最先忍不住问:“浓浓真的不再追慕陆家世子了?”他一副迫不及待八卦的严肃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李楚仪摆出傲娇的姿态,扬了扬脑袋骄傲地说:“自然是真的。”
李四郎与李五郎会心一笑,李四郎拿起马车上刚买的糕点喂到李楚仪嘴里说:“看你今晚表现,我和五郎都高兴极了,别人家的心肝哪里能叫他随意糟蹋,管他陆清辉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浓浓值得更好的。”
自家哥哥与自己同仇敌忾,李楚仪心中自然是愉悦的,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从不是那么豁达的人,十六岁嫁他为妇,七年夫妻,自己被皇帝偷偷掳走又死于争斗,临死前都没能见到他,要说遗憾不可能没有。
只是这份遗憾,今生她不愿再去弥补了,陆清辉就是块石头捂不热。
李楚仪压下心中升起的那点儿不舍,一路上和哥哥们有说有笑回家。
夜深人静几乎人人都在见周公之时,一向好眠且自律的武安侯世子在睡梦中翻来覆去,以往睡觉如同停尸般规矩的人,竟也把床铺扭得乱七八糟。
天刚亮时,陆清辉猛地坐起,似乎是做了噩梦,呆滞了好半晌之后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李楚仪。”
第3章 梅花仙子
正月十五已过便是出了新年,李楚仪的两位哥哥也要去学堂进学,不能再一味同李楚仪玩耍。
归德将军府的老太太杜氏并不想看见三房的人,李楚仪不用请安,是以在家这几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了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话本子,脖子酸了有采薇捏,腿没力了有荷衣捶,馋了有小厮去买来福运楼的零嘴,家中琐碎事务一应有父母解决,小娘子的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一日刚用完午饭,李楚仪茶余饭饱开始犯困,采薇送了张精致的信笺,上面画着一幅精致的傲雪寒梅图。
“姑娘,那位梅花仙子托人送了请帖来,说是要在家中设宴请姑娘去聚聚。”
李楚仪刚看到那信笺上的梅花就知道是周尚书家四姑娘,这位周四姑娘名叫周若彤,比李楚仪长一岁,酷爱梅花,性子也高冷,对一般人不苟言笑,有些文采,作诗时常自比梅花,所以得了个浑名“梅花仙子”。
她在京城贵女中颇有名气,又与安乐公主交好,有个小团体共八人,八人家世容貌皆是京城翘楚,有人要讨好安乐公主自然是要拍好马屁,将这八人比作花中仙子,每人代表一种花。
归德将军府也很荣幸有一位花仙子杀进前八,也就是李楚仪她三姐李楚湘,大卫第一才女人称菊花仙子,人淡如菊,不争不抢。
可惜周若彤看不惯李楚仪,曾经作为李楚湘跟屁虫的李楚仪充分领教过这位梅花仙子的高冷,叹了口气道:“也真是难为周若彤了,为了好名声看我不顺眼还要邀我去宴会,我要是说不去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采薇知道李楚仪难处安慰她:“姑娘,大不了咱们明日离那几位远点。”
荷衣想得比采薇多些:“只怕是我们姑娘有意要躲,她们还要追过来找麻烦。”
李楚仪伸手抓了床头一片果干放在嘴里,甜味冲淡刚生出的些许烦躁,不甚在意地说:“她们说她们的,我当个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荷衣听此言心中欣喜,看床上的小人儿脸蛋儿晶莹剔透,身上无一处不被养得极好,此刻三千青丝覆身,衣衫因午睡并不齐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起伏身段,半熟未熟,媚态横生,偏一双大眼又清纯稚嫩,美得令人移不开眼,荷衣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姑娘这般美丽过人,引人嫉妒是家常便饭,只希望那些人千万别犯下混事。
到了赴宴那日,荷衣替李楚仪梳妆,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姑娘今日妆容可要素净些?”
李楚仪还在期待朝食随意答了句:“要的。”片刻后突然反应过来又嘱咐荷衣:“也不要太素,我不喜欢寡淡无味的装扮。”
荷衣轻笑着答应:“荷衣懂姑娘意思了。”李三娘李楚湘长相清秀穿不得太华丽或艳丽的东西,唯有穿得素净些能称作清丽佳人,而李楚仪则继承了三夫人杨氏的娇媚风流,越艳越华丽的东西放在她身上越美,只可惜曾经的李楚仪一心要与李楚湘争高低,都不曾好好装点过自己。
荷衣今日不曾替楚仪簪上太多簪子,只在乌发间插了些许珍珠做点缀,随后又在发髻处绑了一条槿紫色发带,穿插发间造型令人称绝。
采薇见荷衣这般梳发,默契地在衣橱中拿出杨氏年前为李楚仪定制却还没来得及穿的鹅黄色绣花小袄,领子与袖口处都圈着一圈兔毛,娇俏可爱,下身是与发带同色系的长裙,裙上是三夫人自家绣娘绣的玉兔捣药月宫图,又在手势盒中给楚仪寻了玉兔捣药耳坠带上。
等到装扮好了,杨氏恰好进屋寻她,许久未见自家姑娘如此娇俏可人,她心中亦甚欢喜。
“娘的心肝过了年真是愈加漂亮了,过几日娘再让绣娘替你做几身衣裙。”
杨氏娘家在苏州,江南小官,并不显赫,可她乃家中幺儿最受宠爱,嫡亲兄长中有一人经商,给了小妹诸多铺子田地做嫁妆,她又聪慧擅长经营,手中最是不缺银子,所以楚仪之父不是嫡出又如何,他夫人巨富啊。况且,归德将军的沈老姨娘老家也是商贾出生,手里也是从不缺钱的,为此还引出家中又一段龃龉事,当于他处再表。
作为顶顶聪明的小娘子,得了便宜楚仪自然是要卖乖的,立即上前搂住娘亲撒娇:“娘亲怎么待浓浓这么好,别的小娘子都羡慕死浓浓有这般好的娘亲啦。”
旁人羡慕还是暗恨当另说,杨氏是很受用女儿撒娇这一套的:“浓浓是阿娘的心肝儿,自然要对浓浓好啊。”
一番亲呢之后,李楚仪出发去了周府,到的不早也不迟,先来的小娘子们已经入座开始畅聊。她想悄悄坐下不惹人注目,奈何实在是美丽,刚进宴会竟然众人都安静了一瞬。
有人惊艳有人不屑,楚仪统统以笑回复,带着采薇与荷衣寻位置坐下。
此刻周若彤正与八花仙其中两仙交谈,与众人一般也是李楚仪刚进院子就看到了,两条纤细好看的眉毛自然而然就蹙起,嘴里也突然蹦出一句:“不知羞耻,打扮得这般风骚又是要勾引谁?”
孤傲的梅花仙子都发话了,立刻有人加入□□阵营:“可不是嘛,之前成天学李三娘,装得自己楚楚可怜,去勾引陆世子,知道此路不通之后,开始换风格了呢。”
众女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即刻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扁脸女子,今日恰巧与楚仪穿了同色袄子,不过因为肤色不是楚仪那般雪白,鹅黄色弄得她脸色也发黄发黑,简而言之,美人为何珍惜,当然是因为世上还是丑人多。
见众人都看她,黄衣女子开始得瑟:“我家婢女的小姨是武安侯世子府上颇有些脸面的婆娘,正月里在武安侯府山看到李楚仪勾引武安侯世子不成被赶出房门,又转眼去勾引陆家大郎,被武安侯府世子骂了一通,结果啊羞得都晕了,玉郎对人一向温和有礼,都被她逼得发了火,可见当日她多不要脸。”黄衣女子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她就在场,众人听到她们眼中的狐狸精勾引郎君不成反被骂,纷纷掩嘴偷笑。
坐在上首的周若彤听到李楚仪的糗事管它真假,也露出了些笑容,不过是一个武将家里庶出的孙女,还想吃天鹅肉,听得她好生痛快。
在场的闺秀们个个都是人精,这种宴会可不是单纯的小姐妹娱乐,而是她们的社交战场,此刻要把握好方向。
“草包就是草包,做不出什么好事。”
“狐狸精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别说玉郎那般人物,就是陆家大郎君也岂是那种下贱人可以肖想的,真不要脸。”
一时间越来越难听的话此起彼伏,有的脑子蠢些的,还担心自己嗓门不够大。
卫朝男女之防不是多严,可今日宴会毕竟都是女眷,院子里四周还是设置了屏风,是以院子里的姑娘们是看不到她们不断提及的玉郎正在不远处,且因为她们嗓门太大,听得是一清二楚。
站在陆清辉身旁的周三郎周临风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他当然知道自家妹妹今日在此设宴,并且他与妹妹还约好了要让陆清辉看一出好戏,顺便再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
怪就怪在陆清辉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说是好久不与周兄见面,难免来早了些,还请周兄不要怪罪。
陆清辉在京中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周三郎听他这么讲,别说怪罪,心中都有些飘飘然,一时间得意忘形早早把陆清辉带去宴会的院子里。
天知道就恰恰好听到那黄衣姑娘的八卦言论,周三郎暗道不妙,背后议论他人可不是美德,妹妹作为主人也并无阻拦之意,更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