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时候外婆握着简末的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并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简末表现的异常平静。
她还依稀记得母亲出事前不久,外公也刚刚因病去世,那个时候每次见到外婆她脸色都不太好。
当时自己太小了,根本体会不到外婆的悲伤,现在想想外婆当初刚刚失去了外公,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还要面对那样的她,应该也很累吧。
简末一直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但是命运又何尝对外婆仁慈过呢。
她轻拍着外婆僵硬的但还略带余温的手,然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外婆耳边轻声道:“外婆,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她苦涩的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外公了,其实我也很想他,我舍不得你们。”
外婆的葬礼办的很朴素,是林叔叔特意从容城过来帮忙办的,来参加葬礼的人大部分是外婆和外公生前的学生。
墓地是当初外公去世后外婆自己挑好的,就葬在外公的旁边。
葬礼结束后简末礼貌的对来人一一道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卉安慰她:“阿末,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的。”
简末的脸色不是很好,眼底明显有着疲惫:“没什么的。”
林叔叔问她:“今后怎么打算呢?是和我们回容城还是留在南宜市。”
简末低头看着墓碑上外婆的照片,外婆不论多大年纪,都能从五官里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一双笑眼温婉多情。
岁月似乎不忍心让她变得更老,用这样的方式为她的生命划上了句点。
简末跪在墓前,给外婆磕了三个头,然后开口说道:“我就留在南宜市吧。”
“阿末,你一个人在南宜市能行吗?你还是和我们回容城吧。”林卉急着说道。
简末摇了摇头:“外公外婆都在这,我想我就留在南宜市吧。”
林卉还想说什么被她父亲拉住了,他看了看简末,柔声道:“不管怎样你外婆总是希望你好好的。”
简末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
林卉还要回去上课,她和父亲在这陪着简末待了一天,离开了南宜市回了容城。
林卉她们离开这天简末去医院见了苏北柠。
“怎么样了,最近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见来人是她,苏北柠直接问她。
“没有”简末苦笑了一下:“我应该更严重了。”
“睡眠状态依然不好吗?我用药比较保守,可能确实不能很好的改善你的失眠状况。”苏北柠继续问她:“除了失眠,还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症状吗?厌食还严重吗?”
“挺严重的,我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简末如实回答。
苏北柠:“那我再重新开些药吧,你还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和我说说,说出来大概会好一点。”
“我外婆去世了。”简末有些平静的说着:“昨天刚刚办完葬礼。”
苏北柠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第一次碰到这么平静的病人,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
“苏医生我还能好吗?”简末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当然能好,我还是那句话我建议你入院治疗。”苏北柠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你还这么年轻,积极治疗可以好的。”
简末低着头揪着身上兜帽卫衣上的抽绳,没有说话。
“入院治疗吧,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很不放心你现在的状态。”苏北柠继续劝她。
“我考虑一下吧,我还想和一个人好好告个别,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简末还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在她心中激起波澜了。
“简末,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的状态的,不入院治疗的话,你也知道后果的对不对。”苏北柠说道。
“我知道。”简末点点头。
她想:后果最严重大概就是自己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简末:“你再帮我开点药吧,入院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简末执意不肯住院,苏北柠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又给她开了些药,让她一定好好考虑入院治疗的事情。
这天晚上简末依然睡不着,漫长的黑暗缠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
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到了浴室,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刀/片。
十年前的事重新浮现在脑海中,简末想大概自己十年前就该离开的吧。
如果不是母亲突然后悔,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就应该和母亲一同走向死亡的。
她取下了右手的手表,表带下掩藏的伤疤就这么暴露在她自己的眼里,没什么犹豫的她用力/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简末实在是受不了了,像是不甘心似的,她摸过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顾肆。
她想跟顾肆打个电话,至少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
拨出去后,那边没多久就按下了接听。
听见他声音,简末的心被揪了一下,她小声问他:“在干什么?。”
“刚刚领到手机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顾肆轻声道:“我刚刚训练完呢,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简末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手腕上传来疼痛的感觉,她咬了咬唇,尽量忽略掉这阵疼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还没,有点睡不着。”
“顾甜她们说你这几天没去上课。”顾肆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问她:“怎么了?外婆的病……”
“没有”简末急急的打断他:“外婆没事,我就是不怎么放心她,我想请几天假。”
“那就好,我让顾甜帮你把笔记做好。”顾肆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嗯,好。”简末越发不舒服了,手腕传来阵阵的刺痛。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随口问他:“你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啊?”
那边轻轻应了声:“快了,我也想快点回来,想快点见到你。”
简末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她打足最后的精神说道:“你比赛加油,我有点困了,先挂了。”
说完她还没等听到顾肆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这次大概真的该离开了,她等不到顾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得了抑郁症的小朋友别害怕,接受治疗,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37章 冠军
顾肆坐在选手休息室的沙发上,他转过头神色复杂地望了任让一阵,又转回来,最后又转过去,终于忍不住道:“任让,顾甜除了告诉你简末这几天没去上课,还说什么没?”
冠亚军争夺战将在四十分钟之后开始,他们正和同队的队员在休息室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没说什么了,这一个月都熬过来了,你现在着什么急啊。”任让回答他。
顾肆点了点头,望向了比赛的大屏幕,还有最后一场比赛了,很快,很快就可以见到简末了吧,他告诉自己。
教练坐在一边和别人唠嗑,他也没再和他们多说什么比赛的事了,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都看这群小子自己的了。
任让和顾肆简单商量了一下待会的分工。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了敲,随后非常有礼貌地被来人轻轻打开。
宋御站在门口,半决赛的时候宋御他们输给了顾肆他们,刚刚才进行了季军争夺战。
宋御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顾肆之所以能记住他,一是因为他实力确实很强,队友比较拖他后腿,二是因为江错说他是林卉的暗恋对象,但两人确实没什么交集。
此刻宋御走到顾肆的面前停下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看向宋御。
“你有事吗?”顾肆问他。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很强,希望你们能获得冠军。”宋御开口说道。
顾肆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还是回道:“谢谢,你也很强,是很值得尊敬的对手。”
宋御点了点头,冲教练打了个招呼推门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任让碰了碰顾肆问他:“你和宋御很熟吗?”
顾肆摇摇头,像是惋惜:“不熟,但是他实力很强的,队友有点拖他后腿吧,不然冠亚军争夺赛上应该有他的。”
“好吧,你调整好状态啊,快比赛了,先别想简末的事了。”任让说道。
顾肆点点头,缓缓吐了口气让自己调整一下。
赛场的灯光被点亮,台下有观众不住地欢呼呐喊,虽然都是临时训练组队,但是每队都配有队服,两排穿着差异鲜明的队服颜色的队员们站在舞台中央,顾肆他们穿着黑红相间队服外套在教练的带领下和另一只队伍一同进场,截然不同的颜色,截然不同气氛,预示着冠亚军的争夺战快要开始了。
队员们入座之后,顾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双手交握往前拉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手指说道:“最后一场了,大家加油。”
“加油。”剩下的队员们一齐说道。
顾肆微微笑了笑,望着大屏幕,声音不急不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待会大家都各司其职,正常发挥,冠军我们势在必得,让我们载誉而归。”
倒计时在这时归零,顾肆拿着手上的题开始解题,任让也开始建立他们本组的防御系统,其他队员都开始完成各自手上的事情。
顾肆的解题速度是很快的,比赛开始没多久他们已经比对方多拿了一分。
对方队员开始攻击他们的程序,顾肆有些紧张的看了任让一眼,任让也回看他:“放心,守得住,你安心解题。”
与此同时他们队的队员也开始攻击对方的程序。
比赛到最后几分钟,对方抓住了他们的一个漏洞,成功攻击了他们。
顾肆的拳头微微握着,他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又回过头看向自己的队员们,每个人加紧完成自己手头的任务,不到最后一刻,没人认输,也不会有人放弃。
顾肆也很冷静,他条理清晰地布置着大家的任务,然后低头看着眼前的题,快速的理清自己的思路。
看着大屏幕上目前的比分数字,任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修复程序的同时,他看了顾肆一眼,直到看到他一如既往沉稳的神色,他鼓动的胸腔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知道只要这道题解出来了,他们就赢定了。
最终顾肆在比赛结束的前两分钟解完了最后一题,由任让快速的输入程序中。
比赛结束的最后一刻,刺目的灯光照在顾肆的头顶,周遭所有声音这才慢慢涌入他的耳朵。
顾肆抬起头看着大屏幕,看着屏幕上的比分。
他知道他们赢了。
耀眼的灯光照在顾肆他们的身上。
此时此刻,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光和热烈的掌声倾泻在他们身上。
顾肆的肩膀被猛地抱住,他的三位队友扑过来,直接把他从椅子上撞到了地上,让他摔了个结实。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任让直接抱着顾肆欢呼,激动雀跃地大喊着“赢了”两个字。
另外两个队员也激动的抱住他们两人。
顾肆被任让勒得快窒息了,他的心也跳得很快,这一刻、这一瞬间,他只想快点见到简末,快点和她分享自己的荣耀和喜悦。
顾肆和队员们一起站上了领奖台,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辛苦训练,他们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荣誉。
比赛结束后,顾肆和任让向教练他们告了别,当天连夜赶回了南宜市。
下了飞机他给简末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想起决赛前的那个电话,顾肆心底生出些不安来。
把行李交给了任让,他直奔医院。
到肿瘤科的时候,他凭着记忆去了外婆之前的病房,但是病床上已经换了一个病人了。
顾肆顿时慌了,跑到护士站,报了外婆的名字想查一下外婆是不是转床了。
然后护士的话瞬间让他的心跌到了谷底:“你说这个病人啊,我对她有印象,她前几天就去世了,进了几次重症监护室,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老太太很和蔼的,但是好像没有儿女,临走前都好像只有个孙女陪着她。”
护士说着叹了口气,推着治疗车去了病房。
顾肆愣愣的站在原地,护士的话给了他当头棒喝,如果说前几天外婆就去世了,那简末她一个人又是怎么撑过这几天的呢!
那天晚上的电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疯了似的,跑出了医院往简末家里赶。
而此时简末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
她的头很晕,手腕传来阵阵刺痛,在迷茫了几秒后,记忆蜂拥而至,她心脏一阵剧痛,她恍然想起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了,外婆走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原来那天苏北柠始终放心不下,简末昏迷后她打了很多个电话给她,一直都没人接听,她料到简末可能会出事,按着简末之前的地址叫了救护车赶了过去,等大家到的时候简末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彻底昏迷了过去。
“简末!”
闻声,简末侧头看过来,才发现苏北柠守在病房,“是你救了我?”她无力的问。
苏北柠垂下了眼帘,拉了张椅子坐在了简末床边,沉声道:“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简末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然后苏北柠听见她说:“为什么要救我?我其实十年前就该离开的。”
“你是我的病人,我得对你负责。”苏北柠似乎放弃劝她主动住院,语气强硬:“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接下来你得入院接受治疗。”
简末瘫软在床上,双眼失去了焦距。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现实,还是梦里。
苏北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起,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简末听见她说:“简末入院接受治疗吧。”
病房里的电视开着,随意调着一个比赛频道,恍惚中,简末好像听见了顾肆的声音,她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电视里的那人,赛场上的顾肆耀眼夺目,依旧让她移不开眼。
简末静静的看着电视里的少年,一言不发。
直到看完这场比赛,简末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苏北柠听见她小声的说:“我愿意入院接受治疗,我想好起来。”
她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模样去站在那个载誉而归的少年身旁。
尽管他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但她想为了顾肆至少努力一下。
第38章 画册
医院里顾肆已经慌了神,拔腿就往简末家的小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