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梁上何人？”李听南不可能注意不到房顶上那么大一个活人，且丝毫不加遮掩。
柳穆飞身下来，看了眼向慕澄，心想他应该会介绍自己吧。
然而对方只盯着在捣鼓炉火的江小姐，完全不理会他；江小姐也是，看了一眼确认是他之后又继续捣鼓炉子。
无奈，他清了清嗓子，敛去尴尬，介绍自己道：“在下乃伏王府侍卫长，家中已无亲人，所以新年就在府里随便逛逛。”
李听南一听他这么可怜，立马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好兄弟，今夜你不再孤单！”
柳穆扯起嘴角应付的笑笑，“那，那真是谢谢李小姐了。”
“哎，别叫我什么小姐，喊我老李就行，或者你愿意，叫我一声大哥我也受的住！”
柳穆嘴角抽动，“李大哥，还真是，女中豪杰，啊。”
偏闻人也在旁边瞎起哄，“不如我们几个义结金兰算了，来个桃园三结义！”
李听南上去就是一脚，“跟老子结拜，你大爷的算老几？”
闻人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不服气的反驳：“我大爷在我家里当然是排老大了？没文化真可怕！”
然后趁李听南还没追上来之前迅速跑到江宛泱身后寻求庇护。
向慕澄眉头皱了皱，他实在无法理解，阿泱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扯开闻人，假装拿工具帮忙烤肉，胳膊虚揽在江宛泱身后，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
江宛泱丝毫没察觉到，但她感受到了身边有个人一直在幽怨的盯着她。
“师兄？咱能不能找点事做？”了缘虽然没拉下脸承认这个色鬼徒弟，但江宛泱叫他师兄了缘是默许的。
闻人双手抱胸，不满的盯着他们，“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了？好哇小泱泱，怪不得昨晚我要亲你你都不让!”
“原来你已经找了小白脸了！”
向慕澄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阿泱，他到底是谁？”
江宛泱无奈叹气，一个头两个大。
闻人抢话回答他，“我是她的老情人，我俩是有肌肤之亲的！”
此话一出，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李听南：我c他大爷，他早就把我家阿泱骗到手了？老子与他不共戴天！
柳穆：我问候他二大爷！表弟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不会这么惨吧？
向慕澄：阿泱的过去不重要，但这人必须死，看着晦气！
江宛泱淡淡摇摇头，朝闻人无声说出三个字：你，不，行。
然后清了清嗓子，问正伤心欲绝的闻人：“你把刚才的话再详细说说？”
“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不妨说的详细些。”
她挑眉，好整以暇的等着闻人。
向慕澄眼里尽是阴鸷，他出声打断闻人的欲哭无泪，“够了！”
甩袖离开。
江宛泱吓了一跳，“阿澄……”
他这是生气了？
江宛泱感动，没白养小儿子，见到为娘被污蔑居然这么生气。
闻人终于感受到不对劲，脖子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他了。
他咳嗽几声，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招呼着他们吃烤肉。
“哈哈，我家师妹在吃食这方面可是无人可比啊，一年不见，又钻研了不少新鲜玩意儿，额，哈，哈哈哈……”
江宛泱白了他一眼，朝着向慕澄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几人见向慕澄不在场都觉得自在了许多，开始大吃特吃。
柳穆也不担心，江小姐去了还担心什么？
是烤肉它不香吗？
江宛泱一路追到了梅花树下，腊梅花开，鲜艳的红与地上纯净的白，色彩强烈。
向慕澄走的不快，甚至还放慢了脚步，直到某人追上他。
“阿澄？”江宛泱觉得自己最近体力好了许多，要知道以前她追这位祖宗的时候每次都累个半死。
这些都是小事，她是有正事要说的，总不能让孩子带着情绪过年。
她郑重的解释道：“阿澄，我与那个，那个色狼没什么，不过是分别时让他亲了几下，没什么的。”
向慕澄咬牙切齿问：“没什么？”
江宛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意思是，我虽然总嫌弃他，但是把他当亲人看的，再说了，你不是也亲过我？我也没说什么，对吧，我的亲人？”
她希望他不要那么大惊小怪，被儿子亲一下，着实算不了什么。
向慕澄真要被她气死，偏她说的他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心理建设了半晌，他重新捡起耐心，问：“那无论是谁，都可以吗？”
他觉得阿泱回答之前的时间是这些年来最紧张的瞬间。
还好，他听见她说：“当然不是。”
然而下一句又让他心提起来，“我喜欢的人才可以。”
“不过闻人是个意外，他脑子也有病，那天我被他绑住才让他得手，不然我一定狠狠扇他一巴掌，好好改改他这个臭毛病。”
向慕澄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起大落过。
见他脸色好一些，江宛泱又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果酒拿了出来，“当当当，香甜味醇的果酒，殿下，尝尝？”
向慕澄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顺着她转移的话题，假装无事发生。
腊梅树下恰好有石桌，他们坐了下来，向慕澄又去拿来了闻人刚烤好的肉和一些新鲜果子，在闻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又回了腊梅林。
她见他拿了两个酒杯，请求道：“我不喝酒，我就吃肉行不？”
向慕澄点头，她身体不好，他也没想让她喝，另一个酒杯是用来盛他温好的蜂蜜水的。
江宛泱暗道体贴，宣晓桐不爱他真是一大损失，这么细心体贴都不要。
“真没想到。”江宛泱感叹道。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冷冰冰的皇子居然和一个刚来中京的病秧子在新年这一天一同坐在树下共饮。”
向慕澄一饮而尽，“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她戳戳他肩膀，“阿澄，会错意啦！”
她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跟书中的反派人物心平气和地坐着，甚至他们关系还不错。
可向慕澄想的是，他想岁岁年年，都能看见她坐在红梅下朝他微笑。
第57章 新年（2）
万家灯火，这万家之中，也总算包括了他们家，柳穆望着不远处的腊梅林想。
柳家几世清名，门生众多，就是皇帝也要敬重，皇后之位若是不出于柳家，那皇帝怕是要整夜担心柳家势大担心的睡不着觉。
柳姿，也就是先皇后，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家中善嫉的庶妹也用尽手段一同进了宫里。
那位庶妹，名唤柳以梅，长相极尽魅惑，被封为媚妃。
姐妹二人，性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柳姿恪守规矩却为人和善，宫中人人敬重；柳以梅却整日搔首弄姿，攀比成性，稍有不满足便用毒计害人，皇帝对她早已厌烦，哪怕皮囊再美，也落了个守活寡的下场。
但柳以梅却先于皇后怀上了龙嗣，生下了如今的向慕澄。
向慕澄本来也是天之骄子，受尽追捧的。
可他偏偏有个没人性的母亲。
那柳以梅整日不甘寂寞，听说与宫墙里的侍卫暗自苟合多年，在那侍卫娶妻之后便疯疯癫癫，整日打骂向慕澄。
终于有一日，他们再次私会时被皇帝发现了，柳以梅被乱棍打死，而向慕澄也被人怀疑是野种，只是死无对证。
柳姿将他留在了皇后宫里，防止他人欺负。但好景不长，柳姿竟也做出了与柳以梅同样的事。
柳姿是自缢的，在被人诬陷私通的当晚。
可柳家的人，信了柳以梅私通的事，却怎么也不信柳姿会做出这种事。
可柳家却没时间去查证，柳姿死后的第四天，柳家全族，被灭门。
自此向慕澄在宫中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和柳绍侥幸逃了出来，向慕澄不知怎么找到了他们。后来他做了向慕澄痴傻的小太监，柳绍在宫外替他收集情报。
他们当年也只是半大的孩子，每个寒冬，都要因为没有炭火和抵御风寒的冬衣而担忧能否活过这个冬天。
宫里人谁有不顺心的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十七殿下，他们以殴打皇子获得满足感，向慕澄每次被打的奄奄一息，都是柳穆一次次把他背回去。
他们小小的屋子里总是有一块白布，那是他偷偷为向慕澄准备的，他觉得他活不长。
有天向慕澄发现了，他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那块白布勒死了一个企图占他便宜的老宫女。
自那以后，柳穆再也没怀疑过他能不能活下来，他甚至觉得，小他两岁的向慕澄，以后会坐上九五至尊之位。
从前，向慕澄眼里是抹不去的深深的恨意，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恨意被他掩藏，脸上就也再没了生气。
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他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尽管柳绍说他身世不明，很可能是那个侍卫的种，但他并不在意，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弟弟。
这些年他最怕的不是自己柳家之后的身份被人发现，而是害怕向慕澄一旦解决了他的恨意，就会了无生趣的死去。
所以，当他问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时，他是真的开心，开心的狂喝了三天的酒，然后被向慕澄拎回来揍了一顿。
挨揍他也开心，他要有弟妹了哎！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一大群小侄子小侄女围着他转呢！
思绪回笼，他却突然悲伤了起来。
“混账！我就走神了那么一会儿，肉就全没了？”他怒吼。
闻人连忙把最后一口肉咽下去，好像生怕柳穆“虎口夺食”。
李听南早早的醉倒在地上，不像样子的四仰八叉。
江宛泱也有醉意，因为她刚刚没忍住，偷喝了一口果酒。
她是知道自己的酒量的，一口上头，一杯就倒。
向慕澄给她按摩头部，省的她明早上起来头疼。
她眯着眼享受，嘴角都忍不住一直上扬着。
向慕澄问她：“就这么开心？”
她咧嘴傻乐，“开心，上次这么开心还是我死，额，我快死的时候。”
虽然很对不起现代的妈妈，但她生命即将到头的时候她是真的开心，即将解脱的那种开心。
向慕澄知道她体弱，可只当是从小落了病根子，她向来只说自己有寒症，可寒症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死人。
何况，他给她找了许多珍稀的药材温养着。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还觉得死亡是一件快乐的事。
江宛泱虽有醉意，但还没有昏头，她知道自己说这些会让他伤心，但好比有一天突然发现她死了来的容易接受些。
如果一个悲伤的事实要说出口，那不妨，当事人把态度装作无所谓，以一个轻松的口吻风轻云淡地说出来。
江宛泱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为什么？”她仰头笑着对他说，“老人常说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我老早就想试试了！”
向慕澄神情不见轻松，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几乎确定的口吻，“你不是寒症。”
江宛泱扬起嘴角，像一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她敲了敲他的额头，惊讶道：“呀，竟被殿下看出来啦！”
“实不相瞒，小女子将不久于世，殿下若是良心发现，不然天天给我来按摩呀？”
向慕澄心里巨大的酸涩来袭，但他没有拆穿她的面具，也实在配合不了，还是那般冷冰冰的表情，问：“是什么病？”
江宛泱摆摆手，不打算多说。
但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强忍着痛苦以温柔的语气质问她：“说好的要永远爱我的，你怎么能不让我见到你呢？”
“不要说那些你会变成星星的鬼话，若我用尽全力也挽救不了你，那我至少不后悔。”
“泱泱，告诉我，好么？”
至少，不要把他的希望，一下子摧毁。
从前那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现在能常常见到她，哪怕他无法独占她，哪怕他轮回百世困顿凄惨，他也求之不得。
第58章 惊险一夜
她尽力将故事描述的不那么可怕，不那么痛苦，但始终未见他抬头看她一眼，大概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这种病，若是寻常女子早就羞愤难当投江自尽去了，就算苟活于世，必定小心翼翼，不让世人知晓。
她就这么说了出来，说不担心他从此以后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是假的，要不是对健康的身体还有一丝期待，她早就承受不住那种病发的痛苦了。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敢抬头看她，怕自己眼里的猩红杀意吓到她。
凭什么！这世道凭什么让她这么痛苦？
整整十几年，她终日都活在煎熬里，可她仍然愿意站在阳光里伸手拉一把在地狱的他。
他舍不得让她知道那些肮脏的事，可她却一直面临着，小心翼翼地承受着。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从地狱里出来，若是他的心上明月离开了他，那他就拉上这世道，一起去死好了。
就算死了，他也要拉那些人下地狱，别再去污了她的眼。
她始终得不到回应，又不死心戳戳他，“阿澄……”
他眼神恢复清明，拉住她的手，“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她被扶起来，不知所措的点头：“额，好。”
除夕夜是江父江母相识的日子，这一天他们是不在家的，通常在城外庄子里度过二人世界。
梅姨娘也带着江彩妍回家了，家里实在没意思。
本来她想今夜就和李听南他们在伏王府凑合一晚，明早再早起回家，但看现在，她还是启动方案二。
去附近的李将军家住一晚好了，以解李将军“思女之情”。
她看着倒地不起的李听南，也不知道听南姐姐能不能挺过除夕。
她会求情的，阿门。
闻人与柳穆一见如故，闹着不走，江宛泱也懒得管他，见向慕澄没意见，就由着他去了。
深夜，闻人正酣睡。
突然他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好像被什么缠住了，而且越缠越紧，好像要喘不过来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上被绑满了结实的麻绳，倒置的悬空感让他眩晕，但他还是看清了在他面前的男人。
“王爷？您，您这是干嘛呀？”
“闻人夏柳，西京闻人氏，盐运起家，南陵大大小小的盐场、矿场大部分都是闻人氏的领域，传说，富可敌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