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里,了缘是一个很爱装的老好人,做完好事不收钱且事后懊悔,害的她拖着病体还要去打工赚钱养活二人,哪有功夫作诗?
“回夫子,修行艰苦,并未有过什么佳作。”江宛泱照实说。
“呵呵呵,看之前江小姐自视甚高的样子还以为是不屑与我们这些俗人交往呢!”
“没想到,是粗鄙不堪,怕漏了怯啊!”
刚刚阴阳怪气的罗香此时又出来嘲讽她,周围贵女也不断附和。
“跟着了缘大师这么多年,竟一首诗也不会,真是丢了大师的脸!”
“是呀是呀,她也就只配和不学无术的纨绔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野种做朋友了!”
江宛泱攥起拳头,说她可以,但不可以带上她的朋友。
更何况,她话还没说完呢。
“夫子,小女子自幼游历山河,见到过数不清的隐士高人,他们所作的诗词,让我觉得自己所作实属跳梁小丑一般,故再未作诗。”
“若各位不嫌弃,我想借此机会分享我所听到的佳作,如此,各位便理解了。”
虽念他人之作不合规矩,但徐夫子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他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作品能让一个人连诗都不敢写。
“此词以定风波为词牌名,乃诗人苏轼所作。”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诗完毕,众人寂静无声,仿佛沉醉于词中所情所景久久不能回神。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懂江小姐的感受了。”
过了很久,才有人出声回应,随即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江宛泱:谢谢苏轼大佬!
夫子快步走到她面前,讨好似的看着她,“苏轼,苏大诗人,他现在所居何处?”
“回夫子,忘了。”
“你,你!”夫子瞬间被她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罢了,今日算你过关,坐下。”
“夫子,我还有话要说。”
夫子眼前一亮,难不成记起来了?
“你尽管说。”
“多谢夫子。”
江宛泱摆正神情,严肃认真的说:“我确实像大家说的一样乡野出身,原以为中京富饶,养出来的都是教养极好的,断不会因为身份就也如乡间孩童办嘲弄我,但大概是我的错。”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是我病弱才惹得大家不快,可我只是想和大家说说话,像平常好友间,不因我是江家嫡女,也不因我是江云骥的妹妹,可我看,除了安家兄妹一视同仁,宠辱不惊之外,别人眼里,都看不见江宛泱这个人。”
“所以,哪怕大家瞧不上我,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希望大家不要再羞辱我的好友,”
她收起可怜的模样,正色道:“如果还有人乱嚼舌根,那我就,就……”
“就回家告诉我父亲!”
系统:“关键时刻你能不能别怂!”
江宛泱脸颊发烫,小声在脑海里反驳,“可我没有威胁人的资本哎,只能告家长……”
系统:“你瞅瞅你这熊样儿,能镇的住谁?”
然而与系统预料的哄堂大笑相反,众人是真被镇住了。
原因是之前有人笑话江彩妍是庶女却要去国子监这等贵族齐聚之地,被江兴德听见了,也不管那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子,直接一顿胖揍,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让人围观。
这还只是庶女,那要是嫡女受了委屈,那江家一家子护短的,得多吓人呐!
刚刚说他们坏话那几人心想,以后还是说话收敛点,别去惹那几位,再说了安玉宸是中京小霸王,谁敢惹?
也只有十七皇子向慕澄,算了算了,之前中伤江宛泱朋友的那人忽然想起某一件可怕的事。
之前有幼时与向慕澄关系不错的,经常给他送些新鲜玩意儿,但在先皇后自缢之后,便下药毒死了向慕澄最喜欢的猫,还残忍的把猫大卸八块。
此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但一年之后,那人竟被人卸了四肢之后毒死了,死状与当时那猫如出一辙。
那人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多想。
彼时向慕澄望着江宛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章 因为我喜欢你
江宛泱一番颇有威胁性的演讲结束后,安玉宸回过头来,神情颇有些娇羞。
“小爷不在乎那些的,”安玉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都习惯了。”
“但我们是朋友嘛。”
虽然他经常喊她野丫头、病秧子,但每次有人说她坏话他都直接把人拎到学堂外去揍。
“还有一件事,”江宛泱说,“世子能不能不要再针对十七殿下,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过节呀。”
“哼,”安玉宸露出不屑的表情,“我还想问你怎么和那个野种走那么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经常下课之后在假山后边的亭子里私会!”
安玉宸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昂起来,“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野种了?”
“安玉宸!”夫子一戒尺扔过来,“你准备的诗文呢!”
“要是讲不出来,老夫也向你父亲告状!”
江宛泱:有一学一,不愧是徐夫子。
安玉宸虽然不怕他告状,但也不打算生事,因为有个病秧子会吓到。
“谁说我没有了!”
安玉宸站起来正了正身子,很正经的样子。
“盈盈,你哥有准备吗?”江宛泱小声问。
安盈盈:“我觉得没有,但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有点不确定。”
“咳咳,”安玉宸清了清嗓子。
“今日天气冻死狗,还好小爷身体壮。
盈盈穿的像夏天,因为女人爱臭美。”
安盈盈:。。。我真的会谢。
江宛泱:震惊,第一次看到夫子被气到胡子都直接竖起来了……
“不学无术的混账羔子,给我把之前讲过的诗文抄一百遍,不,一千遍!”
“凭什么?我的诗不好吗?”
“现在给我滚出去罚站!”
安玉宸愤愤不平的离开了课堂,江宛泱本想下课之后找他解释一下,但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了,只好作罢。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按照科学方面来说下雪的时候反而要比平时暖和的,怎么觉着比平时冷了不知多少倍呢。
青云贴心的给她拿了手炉和大氅,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向亭子走去。
其实也从没跟向慕澄约定过在亭子见面,只是总见他一人在这,便会不自觉过来。
“呵,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向慕澄。
“安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就许那个野种来,不许我来吗?”
江宛泱皱起眉头,“不要一口一个野种,平白无故为什么总是要出口伤人?”
“我出口伤人?”安玉宸嗤笑道:“你知道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友吗?”
“你居然还把这种人当朋友,你是不想活了吗?”
“什么,”江宛泱愕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相信我!”安玉宸很生气,“我是亲眼看到的,他亲手杀了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就为了一只猫!杀了一个人!江宛泱,那也是我的朋友!”
江宛泱沉默着,当安玉宸以为她被吓到,刚想出声安慰,却听到她冷静到反常的声音,
“有人也说你欺男霸女,不是好东西,早晚会惹出大祸,”
“所以,我也要和你断绝来往吗?”
江宛泱看向他,眼睛里好像比平时少了点什么,像极了每次康安王看他时的样子。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是失望。
“我,我不想,我,我不是…”
安玉宸很想说一些反驳的话,但可悲的是,他本就如众人所说,欺男霸女,是个烂人。
江宛泱见他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和你绝交的,我知道你真心把我当朋友,待我好,”
“可你仔细想想,你的那个朋友是真心对十七殿下吗?又是真心对你吗?”
“若是真心,为何要将十七殿下最喜欢的猫害死?”
安玉宸也糊涂了,他与那人关系也并不是很好,他只是讨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还有十七皇子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算了,或许是我误会了。”
“那你以后不准再针对他。”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今天例外。”
“什么?”江宛泱没听懂。
“我刚刚气不过,就摔坏了李祭酒养的花,说是那个野,十七殿下摔的……”
“现在人估计还在花园里罚站呢。”
“你,你!”江宛泱气的都不知说他什么好了。
“你太坏了!”
江宛泱扔下这一句就飞快冲出去了。
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穿的单薄,背影孤寂,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江宛泱一阵心疼,她尽量保持笑脸,转到他面前,
“十七殿下,别在这里站着了,天气很冷。”
“祭酒罚我站满一时辰。”
“我知道呀,”江宛泱语气尽可能轻柔,“但你没有做错事呀,跟祭酒解释清楚就好了。”
向慕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真是有够愚蠢的。
无论花是谁打碎的,祭酒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撒气的人罢了,而那个人,不会是安玉宸。
江宛泱见他不说话,便将手里的暖炉塞给他,吩咐青云再拿个披风过来。
“你是不是很生气?”
向慕澄不说话。
“我刚刚跟安世子说了,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他今天这样做都是因为我。”
所以这是来为她的好朋友洗罪来了么,呵呵。
“所以,明天我会以牙还牙替你欺负回来的。”
什么?向慕澄没太明白。
“但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害你被同窗骂,还害你罚站……”
“你说,要怎么惩罚我?”
向慕澄奇怪的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怎么做?惩罚吗?”江宛泱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整件事情该受惩罚的人并不是你,我不想你受委屈。”
“为什么不想?”
“因为,因为我很喜欢你,把你当朋友。”江宛泱很肯定的点头。
第二次,第二次说喜欢他了。
向慕澄低头看她,手冻的通红,鞋子也湿了,站在风口,大氅用双手微微撑着为他抵挡寒风。
“你真要我惩罚你?”向慕澄问。
江宛泱真诚地点头。
“好,那你替我站着吧。”
向慕澄想看看她的反应,可他预料中的反应她都没有,只乖巧的点了点头,还让他赶快回去。
“你衣服怎么脏了?”他又问。
江宛泱低头看看自己的裙衣,刚刚跑的太急摔倒在青石板上蹭了点泥,这样想起来,胳膊突然觉得很疼……
“我,我,我刚刚来的时候遇见一只野猫,想来是它蹭上去的,不碍事的。”
“你快些回去,你穿的这么少,别生病了。”
向慕澄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喜欢么,他不需要。
第8章 我与你一起
“她这么说的?”
暗卫跪在地上,与向慕澄汇报江宛泱刚刚在亭子里与安玉宸的对话。
“她来的时候,有碰到猫吗?”
向慕澄背对着暗卫,身处一片黑暗中。
“未曾见到。”
“但是江小姐来的路上跑的太急摔了一跤。”
向慕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呵呵,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宛泱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这世上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主子,安世子是否要惩戒一番?”
“不用了,再看看吧。”
便瞧瞧那位江小姐的以牙还牙吧。
“是,主子。”
“主子,六皇子那边还需要继续吗?”
“继续。”
这些天他安排人在朝上参向元修,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跑到自己这里来泄愤了。
欺辱打骂什么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但姨母的事他一定查清楚。
那天酒楼前说的话,他都记着,向元修的母妃是当年最受宠的皇贵妃,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那时年幼,对当年姨母之事一知半解,但他知道姨母绝对不是那些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也很清楚,当年的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江宛泱如约替向慕澄站满了一时辰,期间青云多次劝解,甚至不由埋怨起了十七皇子。
“小姐身子娇弱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怎的十七皇子竟真忍心让小姐替他这堂堂七尺男儿罚站!”
江宛泱无奈一笑,“青云,事情对错从不是看双方哪一方弱势,犯错便要承受后果。”
“可明明是安世子做的坏事啊?”
“事情起因在我,他本不喜旁人打扰,是我的靠近惹来这些糟心事的。”
男二心思敏感且睚眦必报,今日若她不来这里,那安玉宸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只是这段时间她做的努力可能功亏一篑了。
“小姐,青云不懂,十七皇子有什么好的,小姐非要跟他在一起。”在青云的眼中,自家小姐就像着魔了一样迷恋上一个毫无优势的男人,虽有一副好皮囊,身份低下,小姐嫁过去肯定要受苦的!
江宛泱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什么,用手指轻轻戳了下青云的脑袋,“不要自己瞎猜,我并未对十七殿有其他心思,”
“更何况,十七殿长相俊美,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青云边给她理好披风边听她说这话,内心腹诽,小姐原来是喜欢十七皇子的皮囊,还不承认,唉,小姐也不像是这么肤浅的人啊。
“时辰差不多了,回府吧。”
“唉,”青云叹气,“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定要给十七皇子吃苦头的!”
“知道什么?”江宛泱装傻道:“我今日不过是多赏了会儿雪景,跟十七殿有什么关系吗?”
青云:“没,小姐说什么都对。”
回府之后,她央求系统将她的身体状况暂且变好,不然明天定然会生病,她还承诺要帮向慕澄出气的,可不能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