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美貌追妻—— 楼见溪【完结】
时间:2023-07-12 14:34:22

  洛之蘅心知太子走了对的路。
  赵明彰不是普通的南越贵族之子,他是未来执掌南越的新王。
  从古至今,两国有和有争。但即便是最为和睦之时,也没有一方会全然放下警惕,这是无法避免的矛盾。
  倘若当真有官员媚上,在处理与南越相关之事时有失偏颇,万一酿成大祸,那太子就是天下的罪人。
  但太子在皇室中就只有这么一个真心相待的兄弟,多年的情谊至此分道扬镳,任谁都觉得惋惜。
  洛之蘅不由心疼地握紧太子的手。
  太子对她的亲近乐在其中,却还是失笑道:“世人皆羡为帝者至高无上。殊不知,掌多大的权,便要受多大的掣肘。否则无节制的纵饮纵乐很快会上行下效,以致饿殍遍野。我不愿做那样的昏庸之主。”
  “我知阿兄心怀天下,志向高远。”
  她望来的眼神中满怀信赖。
  身上盘亘已久的冷意似乎倏然间被驱散殆尽,太子一阵哑然,忍不住道:“洛之蘅,你这样心软,日后可怎么办?”
  “我现如今多疼疼阿兄。”洛之蘅朝他一笑,“总归日后阿兄是要还回来的。”
  太子目光深深,缓缓笑起来:“嗯,等你嫁了我,我便一五一十地心疼回去。”说着,又顿了顿,“那――”
  “那什么?”洛之蘅不解地问。
  太子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如今,多心疼心疼我。”
  “……”
  明明是她先挑的头,反倒又被太子说得赧然。
  洛之蘅眼珠一转,生硬地转开话题,催促道:“阿兄快打开看看小五写了什么,你握得那么紧,万一把里头的字汗湿就看不清了。”
  太子心照不宣地“嗯”了声,顺着她的意打开锦囊。
  洛之蘅想着这是赵明彰的私事,不好去看,便乖乖别开眼。半天没见太子反应,好奇地转过来:“他让你帮什么忙?”
  太子的神情颇为复杂,闻言递来了锦囊中的纸张。
  洛之蘅没接,只借着他的动作低眸看去:
  昔时年少,曾许誓非林姑娘不娶,承蒙三哥体恤,为我极尽筹谋,弟感念于心。然时过境迁,弟已决意奔赴南越。此后两国相隔,已难成佳偶良缘,望三哥忘却弟之旧言。
  弟已知日后难逢,然曾妄念至深乱她心神,如今抽身离去,是负她已极。若三哥有暇,望照拂一二,不求赠她高爵厚禄,唯求余生有幸,听凭她随心自在。
  三哥恩义,弟没齿难忘,遥祝三哥三嫂白首同心,恩爱万千。
  顿笔至此,叩首再三。
  洛之蘅望着尽显珍重的字迹,一时复杂难言。
  “岁宜并非对他无意……”说到这里,洛之蘅又是一叹。
  本来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偏偏造化弄人。
  太子已然收拾好心绪,慢条斯理地收起纸张,“这世上缘法莫定,倘若有心,谁知眼下以为的绝处,不会成为另一处逢生之地?”
  “也是。”洛之蘅深以为然,“岁宜如今正在平川,他们若是有缘,自不会错过。”
  太子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
  将洛之蘅送回南境王府后,太子径直回到东宫,整理好二皇子之事的后续条陈,亲自送到御书房。
  皇帝翻了两页便觉倦怠,将奏折扔到一边问:“小五走了?”
  “是。”
  皇帝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只是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悠远。
  从得知二皇子做了什么后,除开最初的震怒,他就一直是这幅心神不属的模样。整个人仿佛凭空苍老十岁,所有的精气神都荡然无存。
  太子微微蹙眉:“太医这些时日没有来请平安脉吗?”
  皇帝先是一愣,旋即受宠若惊地回:“无妨,我无碍。”
  闻言太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皇帝却瞥了眼案边的奏折,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决定好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太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斟酌着道:“大婚之日祭告祖庙,扬言只此一妻,日后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太子循着他的视线望了眼,霎时明白过来。成婚典仪俱由礼部操办,想来是礼部觉得此举不妥,上书呈报。
  “我没想过走回头路。”太子声无起伏。
  “这世上没有皇帝后宫之中只有一妻的先例,你贸然如此,朝中的阻力不会小。”皇帝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是实在喜欢洛家女,日后纳些妃子在后宫做摆设,仍给洛家女独宠也是一样的……”
  见太子眸色渐冷,皇帝缓缓收了声。
  “所以,我只是为了朝中那些虚无缥缈的阻力,便要牺牲这么多人。”太子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无辜女子一生被困皇宫,我与洛之蘅的恩爱蒙尘,或许连恩爱都不再有,仅仅是因为朝臣的看法,我的无能?”
  皇帝似是想说什么。
  太子状若不见:“没有先例,我便来做这个先例。”
  皇帝没来由觉出几分自惭形秽。他狼狈地沉默一阵,声音微哑地道:“我当年许了你母后余生一心不负,是我背弃诺言,你不必一意孤行,我也知晓自己当年错了……”
  “你觉得,我费尽心思地做这些,都是为了证明你当年错了?”太子倍觉好笑地反问。
  见皇帝沉默以对,更觉荒谬,“我不会糊涂到,为了你的错误,再赔上我和洛之蘅的余生。”
  “我说一生一妻,只是因为我心悦洛之蘅,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她一人,余生也只想同她一人携手。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分毫干系。”太子望着皇帝,一字一字地道,“爱是不能利用,也没办法和人分享的。她为我入深宫,日后只有我一个夫君,推己及人,我自要给她心无旁骛的爱。”
  皇帝喃喃:“一辈子那么长……”
  “洛之蘅不是眼里只有夫君的母后。她有志向,有亲朋,天高地阔。我只担心一辈子不够长,没办法让我们畅诉钟情。”
  太子的话掷地有声地传入耳中,皇帝久久无言。
  半晌,他才低低道:“你一向都求至臻至美,迎娶太子妃的规格到底弱了些。”
  太子微微蹙起眉:“你想干什么?”
  皇帝垂下眼,只手摩挲着龙椅硬邦邦的扶手,慢慢道:“我大半生都为了皇位汲汲营营:当太子时不如你叔父得父皇欢心,担忧父皇偏宠使我地位不稳,所以不顾欢喜与否主动请旨提出迎娶你母亲。后来登基,我又看不到老二的不平,疏忽之下害得几个皇女和你母亲殒命。我不是个合格的皇帝,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与夫君。”
  他抬眼,望向太子:“你和我不一样。你从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看得见朝堂暗涌,也看得见天下百姓。我这一生优柔寡断,害人害己,只有这一回,想果断一次。”
  “儿,该是你的天下了。”
  *
  隆庆二十四年六月,隆庆帝自陈己过,不顾大臣挽留,宣布退位。
  隆庆二十四年七月,时任太子赵登基,改元至和。
  朝中平稳接替之际,礼部和宗正寺却一夕之间忙得天翻地覆。
  原本迎娶太子妃之礼因赵登基,规格瞬间提至最高,准备了五个月的仪礼悉数推倒重来,众臣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兢兢业业地赶在大婚之日前将帝后的婚礼准备妥当。
  洛之蘅骤然从未来太子妃变成了未来皇后,颇觉恍惚之际,也觉得措手不及。忙碌之余,慌慌张张地捧起被她束之高阁的载有大典之礼的书册,如饥似渴地研读起来。
  不仅自己读,还不时拉着赵讨教。
  第六次提起大婚当天应当注重的礼节时,赵终于不耐地抽出她手里的书,严肃道:“洛之蘅。”
  洛之蘅愣愣:“啊?”
  “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找你,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
  “那不然聊一聊婚服?”洛之蘅偏头道,“昨日尚衣局的宫人来找我商议――”
  “尚衣局?”赵眉梢一挑,“他们不敢去找我,便来折腾你?”
  洛之蘅无辜地眨眨眼。
  赵刮了下她的鼻尖,谆谆道:“那些宫人惯会看碟下菜,你初来乍到,不要太好说话。”
  “但他们是来找我商议咱们的婚事――”
  “历代皇室婚事皆有定例,你有想要更改的想法吗?”
  洛之蘅想起历代帝王复杂庄重的婚仪,慌忙摇头。已经够麻烦隆重兼之面面俱到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徒增烦恼。
  赵哼笑道:“这就是了。”
  洛之蘅陡然明白过来:“所以他们来找我商议婚服是假,来探我的底细才是真?”
  “不然呢?”赵提醒道,“先前按迎娶太子妃制准备的时候,他们可曾动辄来询问你的意见?”
  洛之蘅摇摇头:“只选了布料和量了身,我还以为――”
  “你是太子妃时,后宫有秦贵妃掌管。如今皇帝退位,今后你便是坐镇后宫之人。他们自然要赶着时机来探探未来上峰的底细。”
  洛之蘅也反应过来,不由懊恼地垂下头:“是我疏忽了。”
  赵好笑地看着她。
  洛之蘅自我反省了片刻,又叹气道:“咱们两人的婚事,典礼有礼部和宗正寺操办,婚服有尚衣局赶制,宴席有御膳房操持……大大小小都有典章定例,咱们两个正主反倒清闲得很。”
  “我可不清闲。”
  洛之蘅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对,你还要批阅奏章,审议军国大事。”
  赵笑着道:“你也不清闲。”
  洛之蘅摊摊手:“我有什么事做?”
  赵沉吟片刻,认真道:“做你想做的事,然后……等我来娶你。”
  “阿兄这话,”洛之蘅嫌弃道,“好没有新意。”
  赵也不恼,好整以暇地道:“那你说些有新意的让我听听。”
  “……”
  两人坐在屋脊上。
  洛之蘅也不担心掉下去,放松地靠着他的肩背,仰头望着高悬透亮的明月。
  “我想起来了。”她忽然道。
  赵正想问她想起什么,话到嘴边,忽然一顿。
  洛之蘅笑道:“隆庆十一年的夜宴,我和旁人家的小孩儿起了冲突,自己跑去玩儿,结果迷了路,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儿,就是阿兄,是不是。”
  赵“嗯”了声:“是我。”
  洛之蘅靠在他肩上,思绪骤然回到隆庆十一年的夜宴当晚。
  她们同龄的稚童一道玩,几个人男童玩投壶输给了她,便拿她是女孩儿来嘲讽。她恼怒之下讽刺回去,不肯再和他们一道,便独自跑回去想要去找阿爹。
  结果七拐八绕之下迷了路,偶然就遇见了一个长得粉雕玉琢、分外精致好看的男孩儿被人为难,她怒从心起,冲上前去替他解了围。
  那时她的不能辨认之症尚不严重,被他的相貌惊为天人,稀奇地凑着和他玩。
  小男孩儿人虽不大,却显得冷淡,即便她再热情,也只是不时蹦出只言片语。
  直到听到有人远远唤她的名字,依依不舍打算离开之际,小男孩儿才屈尊降贵般地问了句:“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呀。”她当时回答得分外痛快,“只要你一直这么好看,我就永远不会忘了你。”
  后来兜兜转转,她的不能辨人之症一夕加重,她虽记得深宫中那位被人为难的小男孩儿,却将他的相貌望得一干二净。偶然想起,也只是以为那只不过是哪家大人的幼子,从未联想到赵身上。
  直到发现她意会错了和赵真正相识之日,才陡然又翻起记忆中的这桩事。
  “阿兄当时怎么会被旁人欺负了?”
  赵轻描淡写地道:“我当时不喜欢宫人跟着,那个人把我当成了宫侍,嫉妒我长得好看。刚一发难,就被你发现了。”
  洛之蘅被他逗得发笑,正想感叹他果然自小就对相貌这般看重,转念想起,当时在平川,他满眼失望地喊她“小骗子”,又想起,他初到南境时,执意问她他长得好不好看……
  曾经一无所觉,如今再度回想,才陡然发现:
  那句稚言只是她记忆中的沧海一粟,却被他奉为金科玉律,铭记于心十数年。
  洛之蘅心中又酸又疼,忍不住抓起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怎么了?”赵好笑地问。
  洛之蘅低低道:“忽然觉得,我喜欢阿兄喜欢得太晚了些。”
  赵微愣,看清她的神情后,眸光一软,却故意拖着声调问:“那怎么办呢。”
  洛之蘅学着他的模样故作沉吟,煞有介事地道:“那余生,我只能多爱你一些了。”
  月光下,她的眸光亮如星子。
  赵一怔,半晌,眼神浮上深深笑意,缓缓抬起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
  “不晚,”他在那只纤长白净的手背上虔诚印下一吻,“只要你肯爱我,那就什么时候都不晚。”
  被他触碰的地方骤然一烫,她心跳失序,下意识想要轻颤,却强忍着没有动作。
  许久,赵抬起头,眼神温柔。
  “阿兄。”洛之蘅对上他的眼神,“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赵:“是什么?”
  洛之蘅感受着手中的温热,轻声道:“等大婚之日,你就知晓了。”
  她这般说,赵只好强压着好奇,愈发期待起大婚的那一天。
  九月初十,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盛京从天蒙蒙亮就热闹起来,鸣锣打鼓声响彻天际,百姓早早起身,围堵在大街小巷旁翘首张望。
  红毡从宫门口一直铺陈到南境王府,士兵立于街道两侧,腰间皆系了红绸。迎亲的队伍自皇宫而出,随侍宫女手持喜糖,沿路散发着喜气。
  这一场迎亲尽数按典章办事,新登基的皇帝从始至终都极守规矩,唯一出格之处,是他执意要在新婚当日亲迎新后。
  大小官员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他改变心意,最后还是已经避居别宫的太上皇出面,调停了这一场风波。
  最后当然是官员退让。
  新帝如愿以偿地在成婚当日,骑着骏马,如普通的儿郎般走出宫城,迎向他的新婚妻子。
  新婚之喜弥漫在整个皇城,沿途的百姓不吝为新帝新后奉上如海的祝福。
  直到迎亲的队伍重新进入宫城,沿街的百姓已然津津有味地停在原地。
  在礼部的主持下,一对新人顺顺利利地完成了大半繁琐庄重的仪式。
  三拜礼成,至宗庙拜祭天地,祭告祖先。
  群臣分列两侧。
  新帝和新后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并肩走向高台。
  鲜红的嫁衣似烈焰般热烈张扬,凤冠精巧贵重,嵌宝石,垂金穗。如玉般干净无瑕的脸颊鲜敷盛妆,将她本就倾城的容貌衬得愈发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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