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还没有品牌意识,吊牌这种东西也是改革开放后,与国际接轨后逐渐兴起的,所以这年代的衣服大都没有标志。
但是也有例外。
如果是自己扯布做的衣服,没人会想着去做标志。但是如果是买的就不一定了,百货商店的连衣裙都是专门从裁缝手中定制衣服,有的老裁缝是出身解放前的布行,会在自己做的衣服上做一些隐秘的标志。
一方面是以前布行的规矩,另一方面也是怕出问题了扯不清。
她在羊城百货商店买过的几条裙子,都是出自同一个老师傅之手。风格、走线,还有袖口细微的设计都和普通的裙子不同,卢晓竹身上这条连衣裙一看就是那位老师傅的手法。
既然卢晓竹说是因为心急才口不择言,那就拆穿她的借口,借口不成立,后面自然就称不上无心之语。
丁慧兰不解:“标志?什么标志?”
不止丁慧兰不解,其他军嫂也不明白。她们中也有人去羊城百货大楼买过裙子,从来不知道有标志。
卢晓竹将信将疑地看了姜安宁一眼,她拿到这条裙子后穿了三次,还没发现什么地方有标志。谁家做衣服还要弄标志的。
她不会是诈她的吧?
“姜同志,我母亲做的裙子如果有标志我这个做女儿的肯定知道,你肯定是弄错了。”卢晓竹越发肯定姜安宁在诈她,对方根本拿不出证据。
姜安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有没有标志,只要看一眼衣服不就知道了吗?”
卢晓竹心里打鼓,有些不确定,不管有没有,她不想给姜安宁查看,于是道:“这里怎么看?我总不能把衣服脱了看吧。大过年的,我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裙子的事就到此为止吧。铁牛,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我不该这么说你,是我的错。”
铁牛拧着眉,这个女人不是真心实意道歉,她冤枉自己害妹妹,他不想接受。可对方都道歉了,他要是不原谅,会不会被人说不懂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老姑捏了捏他的手,“没人规定对方道歉了,就一定要原谅。你想原谅吗?”
铁牛看着老姑温柔鼓励的目光,摇了摇头。
姜安宁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不原谅。”
铁牛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卢晓竹:“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虽然铁牛的回答,大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姜安宁说的也没有错。没人规定别人道歉了就一定要接受。
丁慧兰看着姜安宁和铁牛的对话,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有理有据有耐心,不会一味的偏袒和溺爱,是个会教孩子的。
有嫂子立刻站出来:“这件事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旁边就是我家,卢老师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们家给我们看看。”
卢晓竹还想说些什么,齐师长直接开口了,“卢同志,为了弄个水落石出,还是劳烦你跑一趟。”
师长都发话了,卢晓竹就算不情愿也只能过去。
丁蕙兰校长一起过去,做个见证。
到了那位婶子卧室,丁蕙兰问:“姜同志,你说的标志在哪里?要脱裙子吗?”
姜安宁摇头,“不用,只需要把裙子撩起来,看侧边就行。”她走到卢晓竹面前,客气道:“得罪了。”
说着把卢晓竹的裙子往上折了一点,指着裙子缝线处:“大家看,这里的针脚是不是一个王字。这是那位老裁缝的做的标志。只要是他做的裙子就有这个标志,其他百货商店买的裙子没有。”
姜安宁又把自己身上的裙子往上折了一点,“我这条裙子也是出自那位老师傅之手,你们看,这里同样有一个‘王’字。”
众人看过去,纷纷惊讶:“真的有‘王’字。”
有军嫂把自己裙子往上折,“我的裙子也是百货商店买的,就没有标志。”
卢晓竹还想狡辩,“这就是随便缝补的针脚,怎么就是王字了。姜厂长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姜安宁没有理会她,直接指着自己的裙子和卢晓竹的裙子道:“丁校长,各位嫂子,你们看这件衣服袖口的面料,是有明显的纹路的。这种纹路是一种暗纹,是那位王师傅的拿手绝活,不注意是看不到。”
那位嫂子点燃煤油灯,果然看到两条裙子的袖口有一模一样的暗纹图案。
这次卢晓竹彻底没有借口。就算她想找,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她了。
丁慧兰同志脸色难看,“师长还在外面等着的,先出去。”
卢晓竹脸色煞白,低垂着头跟在后面。
出去之后,丁慧兰同志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齐师长说了。
齐师长没想到这个女同志竟然鬼话连篇,连他们都骗。
卢晓竹还想装可怜,替自己辩解几句,齐师长已经不想听她说了,“丁慧兰同志,卢同志是你们学校的人,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务必给其他军属们一个交代。”
卢晓竹知道若是让丁慧兰来处理她,她这个老师肯定不能当了,像求情,“师长,我就是一时糊涂,我……”
“行了!”齐师长不耐烦直接打断,“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是不是一时糊涂,我还能不清楚?”他看向周恩瑾:“周团长,让裴政委去一趟祝红杰家里,好好给他做一做思想工作。”
说着齐师长就要离开去办公室。
“等等!”姜安宁叫住齐师长。
齐师长面对她脸色和蔼了不少,“姜同志还有其他事?”
姜安宁:“是这样的,刚才刘婶子说,曹家丫头推人那天,看到卢同志单独找曹丫头说话。我怀疑卢同志可能无心说了什么话。这件事不能不清不楚的,还是找曹丫头问一问。”
齐师长作为师长,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当然知道姜安宁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曹家丫头那件事在部队闹的沸沸扬扬,若真与卢晓竹有关,这样的人必须严惩。
他吩咐身边的勤务兵:“小刘,你去找曹家丫头弄清楚,我要知道卢晓竹到底和曹家丫头说了什么。”
小刘:“是,师长。我这就去。”
卢晓竹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她就是想出口气,怎么最后就闹成这样。
齐师长看了一眼周围,意兴阑珊地摆手:“快晌午了,都散了吧。”
至于卢晓竹,丁慧兰校长肯定是不会让她在学校继续工作的。一旦小刘那边查到什么东西,卢晓竹肯定是逃不了的。
回去的路上,铁牛牵着自己老姑的手,脸上都是崇拜。
“老姑,你刚才太厉害了,大杀四方。一下就把坏女人的计谋戳破了。”
姜安宁被他逗笑了,“大杀四方可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老姑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就是厉害。”铁牛看着姑父,“姑父,你说老姑是不是很厉害。”
周恩瑾看了自家妻子一眼,眼神温柔;“确实很厉害。”
两人四目相对,眼里的情义快要满溢出来。
家里,王福花和刘婶做好饭,一直不停往外望,“这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就看到了两大一小的身影,急匆匆跑出来。
“铁牛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福花拉着铁牛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姜安宁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人。
听完,王福花眉头紧皱,“这个卢晓竹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这样说铁牛。这也就是我不在,不然高低先给她几下。”
“福花妹子说的对,这种人肯定不能留在学校教孩子。安宁你做得对。”
吃完午饭,姜安宁瞌睡来了,周恩瑾让她去卧室休息。
明天就是除夕,要准备东西很多,第二天一大早,姜安宁刚起床,就看到付团长一脸喜气来拜访。
第97章
◎二合一◎
姜安宁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休息, 听到动静起身。
付一山挎着篮子走进院子,被海岛阳光晒的黝黑的脸上红光满面:“过年好。我这次来是给大家送报生礼的。我家秀娥说了,她没有娘家在身边, 这报喜礼就送给你们几个朋友。”
说着掀开篮子上的红布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蛋,放到桌子上。
姜安宁看到一个红蛋, 眉眼弯弯:“秀娥嫂子和付团长这次是得偿所愿了, 恭喜恭喜。”
按照习俗,报喜礼送红蛋,单数表示生了闺女,双数表示生了儿子。付团长送一个红蛋,说明秀娥嫂子生了闺女。
付团长嘴上说着“哪里哪里”, 嘴角的笑容就下去过。看得出来, 高兴坏了。
也是这生了五个臭小子, 才得来这么一个香香的闺女,尤其那闺女还长得还像他家秀娥,他半夜睡着了都能笑醒。
听到外面说话声, 去屋里给妻子拿椰子的周恩瑾,在厨房忙活今晚年夜饭的王福花刘婶也出来了。
看到红蛋,一个个还有什么不明白,都笑着和付团长道喜。
周恩瑾把椰子递给自家妻子, 转身见付一山满头是汗, 又去屋里拿了一个冰在水缸里的椰子递给他:“付团长, 来个椰子。”
大太阳的, 付一山因为高兴一路都是跑过来的, 大汗淋漓, 嗓子都冒烟了, “谢了, 老周。”
姜安宁和王福花他们都很关心郭秀娥的情况,付团长一一回答了。
“秀娥嫂子是什么时候生的?”姜安宁接过丈夫递过来的麦秆,当吸管插进椰子喝了一口,问道。
付团长挺直了胸膛,大声道:“昨晚上生的,六斤七两,是个漂漂亮亮的小闺女。”
说到闺女两个字时,他声音格外洪亮,生怕声音小了大家没听到。
说完他还特地对周恩瑾道:“老周,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香喷喷的闺女吗,要是弟妹生的是个小子,我家闺女可以给你看两眼过过瘾。”
周恩瑾脸黑:“别胡说!我家安宁肚子里的也是香喷喷的闺女。”
付团长笑着道:“我家秀娥要生之前,我们一直都以为又是个臭小子,这一生出来竟然是个闺女。这没生出来之前,什么酸儿辣女的都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之前周恩瑾总在他面前说酸儿辣女,弄得他一直以为他家秀娥生的又是个臭小子,为此难过了许久。这下总算扬眉吐气了。
付一山看着老周这黑脸,越黑越高兴,谁让他之前老得意来着。
姜安宁对自家丈夫和付一山之间那点男人之间关于闺女的较量略知一二,此刻见付团长炫耀,自家丈夫黑脸,忍不住偷笑。
这男人啊,甭管多大年纪,在生闺女这件事上,都有幼稚的一面。
付团长炫耀够了,满心欢喜地告辞:“婶子,弟妹,我还要去给阿曼送报喜礼,就先走了。”
“行,付团长慢走,帮我和秀娥嫂子说一声,过几天我去看她。”秀娥嫂子刚生产完,孩子和她都需要静养,过完年过去正合适。
付一山:“好的,秀娥要是看到你们来,铁定高兴。”
周恩瑾初三就要走,怕家里柴火不够用,“刘婶,我要去劈柴,你看多少合适。”
“就来,去杂物室。”刘婶烧不惯南方的灶,还是喜欢直接烧木柴。劈多少合适,她最清楚。
王福花在厨房忙活,姜安宁陪着王福花聊会儿天。
“安宁,把花椒面递给我。”王福花指挥自家闺女,看到红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容,“离你生产日期就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你是生闺女还是生儿子,生儿子要准备双数。我们得从现在就要准备鸡蛋,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姜安宁觉得她妈想得对,是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恩瑾有没有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姜安宁点头,摘掉黄叶子,“恩瑾他想要一个闺女。我觉得都好。”
闻言,王福花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知道女婿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但是没确定之前,她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周家是大家族,盘根错节的,这又是女婿第一个孩子,要是想生儿子的话她也能理解。
姜安宁见她妈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妈,恩瑾不是那种人,老爷子你也知道,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
“话是这么说,但妈当妇女主任,看多了原本恩爱的夫妻因为生了闺女大吵大闹的,自然不希望你和女婿也因为孩子闹矛盾。恩瑾他如果说过喜欢闺女,妈也就放心了。”
生闺女生儿子都一样,都是自家的宝贝。
海沙岛的人管过年叫“做年”,把过春节当成一件大事来做,从腊月开始就为过年在准备了。这一点和锦城差不多,锦城的年是从立冬杀年猪开始的,杀完年猪就要准备做腊肉香肠了。
王福花来海岛了也一样,因为海沙岛天气热,怕做出来的肉放不住,他们今年只做了十斤肉,过过瘾就行。
今晚是除夕,铁牛休假,和小鲣鸟在院子里玩,周恩瑾在刷洗海鲜,王福花和刘婶在厨房里忙着做今晚的年夜饭。
姜安宁睡完午觉出来,被空气中的香味吸引了。走进厨房一看,王福花正在炸圆子。
剁碎的猪肉加入今年刚碾磨的花椒面和匀,用手搓成圆形,往滚烫的油锅里一滚,猪肉的脂肪与高温的菜籽油碰撞,滋滋声不绝于耳,香气扑鼻。
在这个年代用油炸食品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每个人每月才半斤油,不少人家平日里连炒菜都不太用油,而是用干净的布在油里粘一下往锅里抹一圈,就炒菜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几天舍得多用点油,用油炸食品很多家庭还是舍不得的。
像他们家周恩瑾和她都有补贴油,锅里这点油也是从去年11月就开始攒的,就为了过年能炸点丸子来吃。
旁边的簸箕里有炸好的丸子,猪肉丸子少更多是菜丸子,猪肉丸子金黄泛着油光,菜丸子清脆焦黄,看着都很有食欲。
想吃!
姜安宁直接拿了一个丸子吃,“好脆,好烫,真好吃!”
王福花在一旁替她着急:“你这丫头,洗手了没,就偷吃。小心烫。”
姜安宁笑嘻嘻地:“刚过来的时候洗了。”
王福花拿她这幅馋猫的样子没办法,“你往旁边站,一会儿油溅到你了。都当妈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刘婶听着母女俩的对话,笑得满脸褶子。福花大姐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说谁最疼安宁,她绝对排前面。
丸子表面被油炸得酥脆,内里还是嫩嫩,一口咬下去,能听到表皮在嘴里破裂的声音。
姜安宁还以为会很油,谁知道王福花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炸的,一点也不油腻,反而很香。
这点让姜安宁很惊喜。
这次用了新方子,王福花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怕自己手艺不行,没发挥方子的妙处,糟蹋了东西,“怎么样?好吃吗?”
姜安宁猛点头,“好吃,比以前炸的要好吃,而且这次炸的丸子一点也不油。我给你和刘婶拿一个尝尝。”说着不等王福花拒绝,往她嘴里塞了一个温度刚刚好的,又拿了一个给刘婶。